封面·喀纳斯神仙湾(图文无关)
这是一个故事,也是一件笑话,细品起来却又有无尽的悲哀。在写这个故事之前我要做一个声明,我自媒体中的所有图片均为自己拍摄,主要原因是避免不必要的版权纠纷。因此,这个故事中尽管也有网络图片的支持,但我并没有引用,大家可以根据我的文字自行百度,应该能够找到原图。下面说事。
今年的6月6日,延安博物馆正式开馆,要说起来,它本不应该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个西北小城的博物馆开张而已。但有专家发现,“延安博物馆”馆名的牌匾,用了五个篆书,五个字都错了。然后一拨所谓专家伙同小红粉也加入了进来,口诛笔伐,觉得这是对于延安这座城市的亵渎。五个篆书字是不是错了,我们姑且不去说它,因为牌匾用的是电脑字体,华康新篆体。今天的网络上,你几乎不可能找到正确的电脑体,因为它们都是有问题的。关键在于延安博物馆为什么要用电脑体。
专家提出质疑之后,延安博物馆发表了一个答复,说,我们选字体的时候,以印刷体为主就是避免一些没必要的说法,选择了简洁明了,辨识度高的第二个,也就是华康新篆体。
我个人觉得,这句“避免一些没必要的说法”,意味深长,给人带来了深刻而且广泛的想象空间。为什么这么说呢?我觉得,最简单的“避免不必要的说法”的意思是,防止在这个过程中让人们觉得其中有寻租的行为。比如说你请了一位著名的书法家来写字,润笔可能会很高,更可能会虚高。央视新闻曾经报道过,部分地方政府采购办公用品过程中,有79.86%的商品高于市场价格。其中,最极端的一个例子是,一台普通的台式电脑,政府采购价达到惊人的9万多元,而市场价不过才2000多元,相差30多倍。
用电脑字就再简单不过,一分钱不用掏,各级领导洗得比杀过的猪都白。至于字挂出来是不是有问题,这个无所谓,他们头上的乌纱帽箍得紧紧的才重要。这让我想起今年5月发生在滁州的事故,因为一家化工材料公司发生火灾,化工原料与灭火残留进入了滁河,然后一路流向江苏南京。到了南京的浦口,这一事件才引发了广泛的关注,然后开始倒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水污染。
后来记者采访了全椒县的三位有关领导,其中一位水利局党组成员的回答最为奇葩,他说: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能凭我的经验跟他说,可能最近5月份正好虾子(养殖)换水。虾田换水,换出来河里水质不好。加上前几天襄河下游水位比较低,又是航道,船在里面搅。往年也有这种情况。应该没有其他情况,因为我确实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接着,这位党组成员又加了一句:“还一个,我说真话,我还两个月就退休啦。我也不该过多地问这些事情。”
我猜想他的意思是说,马上就要退休了,太太平平地软着陆最重要,掺和到这种事情里,谁知道会产生哪些对自己不利的后果。老百姓的利益,环境污染,都没有他个人全身而退重要。你说他讲得有没有道理呢,或者换句话来说,这事放到你身上,你将如何应对呢?追责,抓人,把个全椒县,滁州市搞得地覆天翻,他最后会有好果子吃吗?不说全椒水利局饶不了他,全椒县饶不了他,滁州市饶不了他,整个安徽省都可能饶不了他。过两个月就退休的人,干嘛要捅这个马蜂窝。
延安博物馆的思路如出一辙,既然是公事公办,大家这么认真干什么呢?只要能将自己从是非中择出来,馆名写得对不对,好看不好看,是不是会产生不利的影响等等,都与决策者个人没关系。有大家都认可的电脑字在那里背锅,相当于你在官媒上抄了几段话,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自然由官媒来负责,而不应该由具体办事的人来负责。你可以不说话,一旦说了话,表达了自己的意思,都可能成为呈堂证供。
所以我说的悲哀就在于,作为社会经济提供来源的广大人民群众花钱养活一批各级各种类的干部,养活行政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而这些人最注重的却不是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为养活他们的人民服务,而是遇到责任便退让,只对上级唯唯诺诺,点头哈腰,成天做的都是糊弄老百姓的的事情。这便是古人说的典型的尸位素餐。这样看来,所谓避免不必要的说法即是不作为,因为不做事永远不会犯错,而做事随时都有可能犯错。
另一种避免不必要的说法,我个人认为与当下的政治生态环境有关。用电脑字不涉及到具体的人,尽管有些电脑字也出于某人的手写体,比如毛体、鲁体、舒同体等等,但这些字体绝对安全。至于说到篆隶楷行草,古人的字帖,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但现在活着的人不一样啊,任何一位官员,今天是人上人,明天也许就是阶下囚。一个阶下囚是不可能把他的字贴到大街小巷,各种著名商业企业的大楼上的。所以,一旦那种热爱书法,又喜好题字的官员落马,满大街都是布满了铲字工程队。
黄石曾经有一位最高官员,就是我说的既热爱书法,有喜好题字的官员。此人属于杂食型重口味,什么地方都可以题字,哪怕是那种背街小巷的苍蝇馆子,也是来者不拒。最后这位高官落马,即使处于社会最底层的鸡毛小店也不能忍受店名遭到贪官污吏的玷污,于是把自家的店名给彻底铲掉。当初取之如珠玉,而今弃之如敝屐,所以说,做官这事儿,的确没啥意思,在位你就是官,不在位,你连一坨狗屎都不如。我想这可能是因为,一个官本来就不如一坨狗屎。
从延安博物馆这件事可以看出来,舆论对于我们的官员缺乏必要的信任,好官不好的官,谁都不敢在你在位的时候下这个结论,除非这位官员死去二三十年,勉强可以盖棺论定。谁会为了你一个小小的省长部长市长厅长来蹚这个雷呢。延安博物馆也不愿意,所以它的回复中说:我们选字体的时候,以印刷体为主就是为了“避免一些没必要的说法”。
这个事儿古已有之,白居易曾经写过一组《放言五首》,其三曰: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白居易的意思是说,周公如果死得早,那就是遗臭万年的篡位之叛臣,王莽如果死得早,那就是流芳千古的铮铮忠臣。
所以白居易认为,活着的官员总是靠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