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们，是个可爱的小公主噢！”
随行的翻译笑着对我们说道。
看着对面金发碧眼的女医生的恭喜，我吓得脸色惨白。
不用回头，我都能感受到站在我身后婆婆的脸已经垮下来了，她恶狠狠地用手使劲儿拧了一下我的后背，转身就走了出去。
医生有些不解，疑惑地用英文询问着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只好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谢过医生和翻译后也退了出去。
不出所料，门口已经空无一人。
是啊，又是个女儿，婆婆怎么可能会在意呢？
1.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酒店，刚推开门我就看到婆婆正在收拾行李。
看到我回来，婆婆没好气地吼道：“赶紧把你的东西收拾好，下午的飞机回国。赶紧回去把孩子打掉！今年要是再怀不上儿子，我就让杨山把你休了！”
“妈。”我有些害怕地攥了攥衣袖，“已经第三次了。要不，我和杨山我们先生一个女儿，万一这个生下来后，下一个自然而然就是儿子呢？”
“你做什么梦呢？我们杨家需要的是长子！长子！你知不知道“长子”是什么意思！回去给我打掉！想要先生个女儿，你别做梦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然不忍心，但我也知道凭我自己的能力是无法对抗强势的婆婆的。
2.
飞机抵达F州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一下飞机，婆婆拎着自己的手提包就气冲冲地走在了前面。
我看了看行李架上的物品抿了下唇，心里有些犯难不知道要怎么办。
这时，空乘走到了我面前，他看了一眼我已经隆起的肚子，弯下腰温柔地问道： “请问您是需要帮忙吗？”
“嗯。”我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指着上面好几件行李说：“可以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吗？太重了，我拿不了。”
“好的，我看您怀孕了，应该拿不了这么多东西，我帮您拿下去吧。”说着，身材欣长的空乘便帮我将东西全部取下来，然后一路将我送到了有手推车的地方。
将所有物品放入手推车后，空乘温和地问我：“这么多东西，有人来接您吗？”
“有的，他们都在外面等我呢！”为了面子，我撒了谎，我心里很清楚婆婆肯定已经将情况告诉了我老公他们，既然知道是个女儿，肯定就不会再有人等着我了。
告别空乘，我推着车朝着出租车的方向走去。
我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婆婆的身影。
犹豫了一秒钟，我还是拨通了她的电话号码。
“你打电话来干什么？自己不知道回家的路吗？”
电话刚一接通，那头就传来了婆婆没好气的声音。
隐约中我好像听见了杨山的声音，心顿时沉了下去。
“杨山来接您的吗？”我抿了下唇，手指有些颤抖着握着手机。
“那不然是来接你的吗？”婆婆冷笑了一声，不客气地说道。
“妈，可以把电话给杨山吗？”我还残存着一丝希望地问道。
“不用，妈开的免提。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了杨山很不耐烦的声音。
“杨山，你，你怎么了？”我有些心惊，虽然婆婆肯定已经告诉了杨山我又怀的是个女儿，但是我的脑海中明明记得我和婆婆出国前一晚，杨山还伏在我的肚子边，轻柔地抚摸着肚子。
“杨山，你说要是我们又怀了个女儿怎么办？”我有些担心地说道。
“别瞎说，肯定是个儿子，你看你这肚子这么圆，大家都说是个儿子。”杨山变了脸色，但立刻又带着笑嗔怪道。
“那万一呢？”我有些不死心地追问道。
“那我们也生下来。”杨山迟疑了一下，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
3.
“你问够了没有？”杨山的怒吼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懒得跟你说，怀了这么多次竟然还怀不上个儿子，真是不争气！”
“杨山。”听见老公这样说，我的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手推车。
“滚远一点哭，真是晦气！”
听着杨山的责骂，我的眼泪更加控制不住了，一时间泪如雨下。
我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当年他单膝跪地的场景。
他说：“念念，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保证这一辈子都会保护你，爱你，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地委屈的。”
他说：“念念，我可以为你戴上戒指吗？以后你只要低头看见这枚戒指，就代表我陪在你的身边，绝对不会让你感觉到孤单的。”
他说：“念念，我好开心啊，我们真的有孩子了！”
他说：“念念，我这辈子都会好好保护你和孩子的！”
他说：“念念，我们家族的传统是第一胎必须是个男孩，要不我们把这个孩子打掉吧？我保证，下一个即便是个女儿，我们也留下，好不好嘛？”
他说：“念念，我们怎么这么倒霉，第二个又是女儿，是不是你身体有啥毛病才怀不上男孩的？”
他说：“念念，就当我求你了，你跟我妈再去一趟M国，我们再检查一次，我有预感这一次一定是个男孩了！你相信我好不好？就最后一次！我跟你保证，即便这一次真的又是女儿，我也会让你生下来，好好疼爱你们的！我发誓，我一定会做一个好丈夫好爸爸的！”
他说……
他说了好多，我信了好多年，直到这一刻，信任的大厦彻底倾颓，一切的誓言都不过是一场笑话……
4.
“姑娘，你没事吧？”突然，迎面走过来了一个人，关切地问道。
我赶紧擦了擦眼泪，看见了一个大妈推着我的手推车回来了。
“我没事。”话刚说出口，我的眼泪又砸了下来。
“孩子啊，你怀孕了？”
大妈走近后，看着我微微隆起的肚子有些诧异，“是受啥委屈了？你家里人呢？你这怀着孕的怎么也没人在旁边照看着啊，万一出个啥事情可咋好？”
大妈看我泪流满面，赶紧帮我把我的手推车放在一旁，然后热心地递上了一张纸巾给我。
我抓着纸巾不停地擦拭着眼泪。
“姑娘，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太危险了，你是要打车回家不？”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心里一片痛楚。
大妈见我不肯说，只好帮我推着车往出租车的方向走去。
“谢谢大妈。”
我哽咽道，一个陌生人尚且会关心我，为什么我的家里人却会这样对待我呢？
“哎，没事孩子。出门在外总会遇到难处的。我家姑娘也差不多跟你一般大，看着你就像是看见了我家姑娘，你说那我能忍心看你在这里哭吗？快别哭了孩子，车到了。”
大妈轻声地劝说着。
“孩子啊，要对自己好一点知道吗？天大的事情都会过去的。”
坐上出租车，我有些感激地看了看大妈，认真跟她道谢。
大妈摆摆手，有些担心地看着我，“姑娘别哭了，你怀着孕辛苦，哭的话伤自己的身体，谁都没有自己的身体重要，知道吗？”
听完大妈的话，我突然就止住了哭声。
是啊，我这样只是会伤害到自己的身体，别人根本就不会在意的。
我何必要为难自己呢？明明错误不在我。
我怀着孕一次次地忍受着孕吐的折磨，就为了让杨山开心。
但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样对我。
我闭上眼睛，想到了曾经的那些美好，眼泪又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或许，我早就应该预料到了如今的局面。
当年，婚后不过三个月，杨山就以要还房贷为借口将放在我这里的工资卡要了回去交给了婆婆。
每天也不再接送我上下班了，说是最近油价上涨，我要是坐地铁上下班的话就更方便，还能早一些回家休息。
怀孕后，杨山立刻就将婆婆接到了我们家一起住，美其名曰方便照顾我。但其实，每天下班回去做饭的人永远都是我。
一开始，我还想着要体谅杨山，毕竟以后我们有孩子了压力会稍微大一些，他省着钱也是为了这个家。把婆婆接来也是好意，只是婆婆自己比较喜欢出去打麻将，我都想着是因为婆婆年轻时辛苦拉扯大了杨山也不容易，现在年纪大了，享享福也是应该的。
现在想来，他们不过是把我当傻子一样。
想到这里，我擦掉了眼泪，在心里默默地做了个决定。
4.
回到家，我把钥匙放在玄关处，换好拖鞋就往里走。
不出所料，他们母子正在吃宵夜。
麻辣小龙虾，冒菜，烧烤肉串等等，摆了一大桌，没有一样是我能吃的。
看见我进来，他们头也没抬一下，自然更不可能叫我一起吃了。
我悄悄将兜里的手机拿出来，放在了玄关的相框旁边立着，摄像头对着屋内。
“还有脸回来！”
只见婆婆拿起一根肉串吃了起来，嘴里还不忘挖苦我。
“是啊，也不知道我们杨家咋这么倒霉，娶了个不会生儿子的！”杨山也嫌弃地说道。
杨山的话直接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握紧拳头，索性撕破脸。
我一把就将玄关处的古董花瓶举了起来然后狠狠地砸到了地上，一声脆响，花瓶四分五裂。
“你是不是疯了？！”婆婆气得站起身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是疯了啊，都是被你们这些混蛋逼的啊。”我也怒了，不客气地回敬道。
“杨山！你还不去管管你媳妇？我看她是皮痒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媳妇要打才能听话！”
婆婆趁此机会，用手肘推了推杨山，催促道。
杨山一脸阴沉地看了看我。
我冷笑了一下，“怎么？妈宝男要发威了啊？我真是好怕哦！”
不出所料，杨山被彻底激怒了，猛地站起身来，凶狠地瞪着我。
“杨山，你还愣着干什么？过去打她啊！反正孩子是个女儿，也是不要了的，你现在还有什么顾忌？！”婆婆勾了下嘴角，得意洋洋地对着我笑。
果然，婆婆知道会什么话来刺激自己的儿子。
下一秒，杨山就握紧了拳头朝着我走了过来。
“对，儿子，就是这样！该打就要打！”婆婆见状，一脸灿烂地笑着。
“杨山，你想过吗？我还怀着你的孩子，你竟然只听妈的话，妈说要你打我，你就要打我。你的良心呢？”我心里止不住地冷笑，但是面上还是假装可怜兮兮的样子。
婆婆见我这样，更得意了一分，她大声嚷嚷着：“杨山，你还在犹豫什么？快点啊！她就是个不孝顺的媳妇，怀不上儿子就是对不起杨家的列祖列宗！你这是替祖先再教训她！
只要打服了，以后在家里她就只能乖乖听话了。”
这话真的说到了杨山的心坎里，我太清楚了，他做梦都想要个儿子，心里肯定恨死我了，觉得都是因为我，才没有抱上儿子。何况，两人回家的路上婆婆还不知道说了我多少坏话！
“杨山，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儿子吗？”我冷笑了一下，抬起头不屑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加了一把火：“因为你就是个王八蛋，你不配有儿子！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儿子的。”
杨山彻底暴走了，举起来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身上。
过了几秒，我忍着痛确定手机已经拍下了这一幕后，我不动声色地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门，直接跑到了走廊里，大声呼救起来：“救命啊！有人要打死孕妇了！”
我声嘶力竭地吼叫声很快就惊动了周围的邻居。
5.
听见了楼上楼下的脚步声后，我立刻捂住肚子坐在了地上，开始呻吟起来。
几个邻居快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开始说起来。
“诶，我说你，大晚上的，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打女人呢？”
“你们看，她肚子都开始显怀了，怎么下得去手啊！”
“是啊，真是作孽啊！”
“喂，是110吗？我举报有人在楼梯间里打孕妇，你们快过来！地址是……”
热心的邻居已经开始报警了。
我低下头，满意地勾了下嘴角。
就看我好欺负是吧？
忍够了就一定要弄死你。
“你们干什么？！”婆婆听见了动静也快速跑了出来，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人。
我用余光瞥了下杨山，他肯定没有想到一向听话柔弱的我会来这一出。
虽然我心里暗暗发狠，脸上却是一脸惊恐地拉住了站在我面前的邻居张阿姨，痛哭流涕地喊道：“张阿姨，您救救我，我老公要打死我！”
我知道张阿姨一向是个热心肠，而且她自己也有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女儿。
果然，她看我这样，立刻俯下身将我扶起来，耐心地安慰道：“孩子别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怎么会闹成这样？”
我颤巍巍地站起来，一脸害怕地缩在张阿姨背后，“阿姨，他嫌我怀的是个女儿，说要打死我！”
“这不是作孽吗！”楼上的黄大爷听了这话，气得直跺脚，对着杨山吼道：“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重男轻女的，咋地，你家有皇位要继承啊！”
张阿姨也是一脸没好气地瞪了杨山一眼，“真是渣男！而且，你有没有医学常识，生儿生女是由男人来决定的！你就为了这在这里打自己怀孕的媳妇！真是让人看不起，我呸！”
“是啊，太渣了啊！真不是个东西。”
邻居们开始指着杨山议论纷纷。
杨山是个要面子的人，加上今晚心情郁闷又喝了点酒，此刻被人这么指着鼻子说着，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吼道：“还不赶紧回来，在外面给我丢人现眼！”
“不能回去！”张阿姨见状，立刻拉着我把我护在了身后，双手张开做出了防御姿态，“念念，你别怕啊，今晚大不了住在张阿姨家，阿姨家里有房间可以住，你放心！阿姨绝对不会让他们欺负了你！”
“对！孩子别怕，大爷也在这里！大爷刚才已经报警了，等一下警察就来了！”黄大爷也站了出来。
邻居们也被鼓动起来了，各个都正义感爆棚地维护着我。
我有些感动地红了眼眶，没想到平日里只是点头打过招呼的邻居们会这么维护我。
“你们是谁啊？她是我家花钱娶回来的儿媳妇，我儿子打就打了，你们想要干什么？！”
婆婆这时候估计是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站出来指着大家有些骂骂咧咧的。
“老不死的，你天天在这撺掇什么啊！人家夫妻两人可能本来没有什么的，你一撺掇，那还能有好啊？！”
楼下的一对新婚夫妻估计是看不下去了，对着我婆婆吼道。
“你！你！你骂我！我是老年人，你竟然敢骂我？！”婆婆上前冲了一步，跑到了小夫妻面前，想要伸手抓住那个女生。
但女生灵巧地躲开了，婆婆一时间没站稳，直接摔倒在了地方，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有人打我啊！救命啊！”
婆婆不管不顾地开始撒起了泼，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6.
“我可没打你！你少在这里造我谣！”女生有些慌了，生怕我婆婆会讹上她，憋红了脸解释道。
“妈！”杨山赶紧跑到了婆婆身边，蹲下身想要将她扶起来。
“不是你推的，那我怎么可能会摔倒！”婆婆坐起身来，背靠着墙壁开始哭嚎起来。
“是啊。不是你推的，我妈怎么可能会摔！”杨山趁此机会，也开始指责女生。
“我媳妇可没推！”女生的老公有些急了。
“她没推！我看到了。”我冷冷地瞥了一眼他们两个人，嘲讽地说道：“你们就像是跳梁小丑一样，真叫人作呕！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算是什么事啊。”
“你说什么？！”杨山见我这样拆他的台，立刻绷着脸怒斥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你给我闭嘴，滚回家去！”
“我不跟你过了，我不回家。”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们离婚吧。”
“离婚？”杨山咬牙切齿地重复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知道啊，就是字面意思，我们离婚。”我故意激怒他。
“我打死你！”杨山猛地冲上前来，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
因为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张阿姨都没反应过来。而我，是故意站在他面前的。
我太了解他了。
杨山绝对不会允许我在外人面前忤逆他。
但我偏要这么做。
我早就看到了楼梯口还有一个女生正举着手机拍着我们。
只要拍下了他当着大家动手的画面，后续对我来说就更简单了。
张阿姨这才反应过来，一把将我护在了身后，揉着我的脸。
黄大爷也挡在了杨山面前，大喊道：“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媳妇，真是丢人！”
“你打够了吗？”我轻轻地将张阿姨的手放下，看着杨山平静地问道。
我知道，我越平静，杨山就会更加暴跳如雷。
果然，杨山情绪激动地再次举起了手。
正好，两名警察赶到了现场。
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其中的男警察立刻大吼道：“你在干什么？赶紧把手放下！”，然后一个箭步冲了上来，直接将杨山制服了。
“他是我老公，他打我，说要把我打流产，让我死。”
警察还没问话，我直接哭着喊道，眼泪立刻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后面的那位女警跑了上来，她立刻将随身的手铐递给了男警察。
男警察马上接过，从背后将杨山铐了起来。
“警察同志，你来的正好。”张阿姨赶紧一把抓住了女警察的手，感概地说道：“还好你们赶到了，不然我们都要被他打死啊。”
我心里顿时觉得张阿姨的语言艺术太牛了，还好平日里跟她关系不错，关键时候张阿姨真的太顶用了。
“是啊，警察同志。”我开始抽泣起来，戏精上身地开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都怪妈妈不好，妈妈保护不好你，才会被你爸爸狠狠地打。”
“你太不是个东西了，连自己怀孕的媳妇都打！垃圾！”
女警察看到我这样，冷着脸对着杨山怒斥道。
男警察从背后扯着手铐强行将杨山提了起来，因为疼痛杨山发出了痛苦的喊声。
婆婆本来被警察的到来吓得有些腿软，此刻听见自己儿子的声音，立刻回过神来，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上前就薅住了女警察的头发，用力往下扯着，嘴里还骂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骂我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