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冬深夜,我突然晕倒。
宁雪的小奶狗跪在我们去医院的车前,哭求宁雪陪他吃饭。
不然,他就绝食。
在众人看戏的目光下,我下车,顶着寒风暴雨忍着剧痛,徒步朝医院走去。
她的闺蜜们起哄,
宁雪不在乎地笑道:弟弟年纪小,受不了寒冬风雨,沈望吃过苦,死不了。
一个月后她才想起我。
那时候,爱她的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都说七年之痒难过。
结婚第七年,我在生日当天把宁雪堵在屋里,认真说:“今天不许去,不然我们就离婚。”
她推开我,跑得飞快:“整天疑神疑鬼,胡乱猜测,我告诉过你,我和他只不过是逢场作戏。”
那晚,屋外狂风暴雨,我安静地坐在床上毫无困意,眼前白茫茫一片,就像白天坐在医院里。
医生说我得了脑瘤,晚期,要尽快手术,不然随时会猝死。
白天我说好,但现在我不想了。
太累了,我要离婚,离开这个家,去做一些自己想做一直没做的事。
门被猛地推开的时候,我才发现呆呆地坐了一整晚。
进来的是刚C位出道的薛锦宸。
他是宁雪公司新签力捧的新星,他锁骨上每天都种着她爱的草莓。
薛锦宸扯了下衣领,是向下扯,让草莓露得更明显一些,挑衅的看着我:“沈望哥,小雪姐叫你。”
“嗯。”
我出去时候,她正拿着看着窗外出神,身上有着烟味和酒味、香水混合在一起的怪异味道。
我下意识的张嘴,话要出口的那一刻,我又没说话。
她不喜欢我管她,也不会在乎我是不是介意她混迹夜场。
我是个孤儿,养父整晚整晚泡在夜场,每天凌晨三四点才会回来,闹得家里鸡飞狗跳,当时他身上就是这种味道。
这味道让我生理性作呕,以前她不得不应酬的时候,每次都会在见我之前,第一时间冲澡。
如今……
她不在乎了。
“你说你有重要的事和我说,什么事?”
宁雪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她朝我看了一眼,拿出口香糖塞进嘴里。
“知道我跑出去玩,锦宸又该不开心了。”她像是怕我误会一般解释道。
我低头,压下心底的苦涩,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宁雪的眼神却瞬间冷了下来,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草莓上,头微歪,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嘴角一扬,原本满是冷意的眼中,盛满了柔情。
她笑道:“你帮我把这些草莓拿给锦宸吧,记得洗好了再拿给他吧,他爱干净。”
我应了,把草莓送过去再回来,从头到尾都没问一声,她是不是记得我也爱吃草莓。
洗草莓的时候湿了袖子,我回来时把袖子挽了起来,胳膊上输液的痕迹很明显。
“你生病了?”宁雪扯过我的胳膊,看着扎得发青的胳膊紧张地问。
“感冒了。”
宁雪一愣,一脸诧异,随后冷笑道:“沈望,你什么时候这么娇气了?以前你经常感冒连药都不吃的,现在居然输液,想用这招引起我的注意,让我内疚是么?沈望,你的这招可太烂了。”
我低头没有说话。
我从小吹空调就容易感冒,宁雪喜凉每到夏天就把温度开到20以下,我没有反对过,于是每到夏天时,便是感冒日。
但,这次不是。
我不想多说什么,拿开她的手,把袖子放下遮住胳膊。
不知道我的动作怎么就惹怒了她,宁雪本就冰冷的眼中,更加寒冷,她脸色很臭,冷声问:“沈望,有什么话快点说,别浪费我的时间。”
“我们离婚吧。”
十年情感,七年婚姻,如今我连叫她的名字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只想赶紧结束如今这糟糕的状态。
“什么?”
宁雪眯起眼睛,危险靠近我,一手摁着我的肩膀,一手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看着她,浑身寒气逼人:“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她仿佛用了浑身的力气,我的下巴生疼,本就脑瘤总是头疼的我,此时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半分力气也没有了。
我抓住宁雪的手,想要摆脱她的禁锢,却连拉开她的力气都没有。
只觉得心跳猛地变快,眼前发黑,竟站也站不稳了。
我不害怕死亡,但我不想让宁雪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输了感情,但是我不能输了我自己。
几分钟后,宁雪才松开手,我身体难受,头脑晕眩,强制支撑着,我深呼吸调整身体的状态,努力控制住不让自己跌倒。
她嘴角带着冷笑,一副看跳梁小丑的模样看着我,花瓣般好看的红唇,说出残忍的话:“沈望,在我这里只有丧偶,没有离异,要么死了这条心,要么死。”
她的话让我心中一痛,我鼻子不争气的酸了起来,反问道:“宁雪,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们之间,明明早就没有爱情了,为什么非要拖死我?
“沈望,你在我最惨、最落魄无助的时候抛弃我。”
她俯身靠近我,双手捧着我的脸,眼中带着看玩物的神情,一字一字的道:
“那时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忍心?”
随即她眉头一扬,一脸明媚,轻笑:“既然老天让我翻身,让我有了花不完的钱,我自然不会放你走。沈望,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就算是死,你也得死在我的面前!”
宁雪的话,让我心头一颤。
七年前她找到我,我们结婚的那份喜悦和开心,如今像是一把利剑刺入我的心口,让我痛彻心扉,生不如死……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来,
站在门口的薛锦宸,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沈望哥,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和小雪姐已经是过去了,如今我们才是相爱的。不被爱的那个注定是小三,我想沈望哥你不会想当小三吧?不如你主动离开小雪姐,不要纠缠让她,让她为难,成全我们这对苦命鸳鸯好不好?”
纠缠她?为难她?
是谁纠缠谁?谁为难谁?
只不过此时我懒得和他废话,抬脚就走。
见我没理他,薛锦宸在我身后冷声呸了一声,说了句不要脸。
等我第二天回来的时候,宁雪已经离开了。
她在市中心有套带花园的别墅,平时本就不怎么回来。
她把薛锦宸养在那套别墅里,还忙里偷闲的给他种他喜欢吃的菜,还会下厨亲自给他做。
两人像是恩爱的情侣一般,在里面过着令人羡慕又嫉妒的同居生活。
那样甜蜜的日子,其实我也拥有过……
到家不久,我给宁雪秘书的电话,报上我的位置后,他上门找我:“沈总。”
我向他伸手:“离婚协议呢?”
秘书摇头,宁雪显然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早有预料地拿出了准备好的离婚协议,并在后面签了字,递给秘书:“拿给她。”
秘书似乎想劝,但看着我又说不出话来。
我跟宁雪,宁雪跟那个小鲜肉的事情,全公司都知道,他也不例外。
“是,沈总。”
秘书终究接过协议离开了。
他走后,我也走了,不止是离开家,也是离开这座城市。
我回了一趟老家,打扫爸妈的老宅,祭拜了祖坟,见了阔别多年的同学老友,感觉到了和宁雪结婚后,前所未有的自由和轻松,转眼就到了我跟宁雪约定办离婚证的日子。
民政局门口,我看到宁雪下车,然后是骄傲小公鸡似的薛锦宸。
我冷笑:“宁雪,离个婚你都要带上小情人,是一分钟都离不开还是要无缝衔接再领个结婚证。”
宁雪不耐烦地说:“少说废话,我说你听,婚今天不离了,锦宸今天头疼,我要先带他去看医生,约了主任,赶时间。”
她说完就要走,我一把将她拽住,薛锦宸想阻止被我掐着脖子推开,像掐一只小鸡仔。
宁雪火了:“沈望,拿开你的脏手别碰他。”
“行啊,让他乖乖呆车里面,你跟我进去离婚,立刻,马上,然后你爱干嘛干嘛,我再也不管你了。”
我在心里补了一句,也,再也不见了。
这辈子……下辈子……
不知道是薛锦宸期待的目光起了作用,还是我难得的强硬让宁雪不习惯了,她乖乖地跟我进民政局,签字盖章,拿到了离婚证。
上车前,她扭头想跟我说什么,却被薛锦宸撒娇着拉上了车,终究没说出口。
我释然地笑了笑,双手插兜地转身离开,再次离开了这座城市。
这次,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宁雪,应该也不会再见了。
别了……
我还是住院了。
不是我想治疗,而是昏倒后被送进了医院。
来都来了,随便治治吧。
没几天,我就跟值班的女医生混熟了。
女医生只是个住院总,听她说,应该叫总住院才对,一年365天,她都得在医院呆着,蛮惨的,就像现在的我。
半夜我疼得睡不着,溜达到医生办公室,听到里面传来刷剧的声音,嗯,是《玫瑰的故事》,女医生天天看得又哭又笑的,还让我叫给玫瑰。
玫瑰就玫瑰吧。
我闲着无聊推门进去:“玫瑰,你刷剧又不叫我。”
玫瑰分了我一包零食。
可惜这包零食浪费了,才拆开我就接到了宁雪的电话,瞬间没了吃东西的胃口。
宁雪:沈望,说,你在哪?
我赶紧让玫瑰把剧暂停:有事说事,刷剧呢。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别说刷剧了,以前我就是要死了,都没这么对她说过话。
我说:没事我挂了。
接着真的挂了,反手拉黑了号码。
玫瑰小心地问:“家属吗?”
我坚决摇头,我哪还有家属。
玫瑰继续八卦:“好看吗?”
我指着屏幕里的黄子玫:“跟她差不多。”
玫瑰不敢置信,我很淡然,再漂亮,也跟我没关系了。
平淡的日子又过了几天,每天吃药、输液、白天能睡就睡,晚上去蹭玫瑰的剧和零食。
一天晚上,我刚要睡着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的短信:“沈望,你敢拉黑我?”
嗯,我还敢,反手又把这个号码拉黑。
不过我知道,这不是结束,宁雪这个人不达目的不罢休,不然后来也不会有那样的成就。
一个个号码打进来,我索性不睡了,接起了电话。
宁雪声音传出:“你人在哪?”
我随口敷衍:“家里。”
宁雪愤怒:“撒谎,我们每套房子我都去找过了。”
现在才找?
我摇着头:“我们已经离婚了,有事说事。”
宁雪那边噎了一下,问:“财产划分清楚了,我把钱给你。”
我困得不行了,随口说:“随便打张卡了,没事我挂了。”
宁雪突然激动了起来:“不行,我要当面给你。”
“神经病。”
我挂了电话,拉黑一条龙。
却,再也睡不着了,也爬不起来。
不睡觉,不刷剧,也不想她的一整个晚上。
第二天,我在医院里遇到了老同学朱元。
上次见面还是我跑回来扫墓、聚会的时候,再见他差点没认出我来,嗯,也正常,轻了2,30斤了。
我们一起吃了医院门口的小炒,菜都要吃完了,他终于问出来:“沈望,你,这是什么病?”
我淡然地说了实话,看到朱元眼睛当场就红了,在那喃喃自语:“怎么会,上次还好好的,好好的……”
我赶忙打断:“我现在也好好的,还死不了。”
我接着在心里补充了一下:一时半会儿的。
临别时候,我突然脆弱了一下,真就一下,没忍住对朱元说:“没事的话,可以再来找我吃饭啊。”
朱元很认真地答应,又问:“宁雪呢?她没来?还是……她不知道。”
我差点忘了,大家都是同学,朱元还参加过我们的婚礼。
我沉默了一会儿,摇头:“她不知道也不用知道,没来,也不用来,我们离婚了。”
说完我就走了,走得很潇洒,回到病房被玫瑰训成了孙子模样。
玫瑰气得浑身是刺:“你都是在化疗的人,免疫力低下知不知道,还敢乱跑,你的脑癌随时可能……”
她止住话不说了。
我在心里替她补完:随时会死是吗?是的吧。
我有口无心地“是是是”应着,为了晚上的剧和零食低一低头是很合理的。
等我再抬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跟真的玫瑰一样漂亮的女人。
玫瑰想起那天晚上我说的话,低声问我:“你的玫瑰?”
我摇头:“别人的了。”
玫瑰小声说:“有事就按铃。”
她走开,宁雪走来,我问:“不用陪你的薛锦宸吗?他是头疼还是肚子疼来着?”
宁雪死死地盯着我:“你这又是什么新花样?”
我头猛地疼起来,疼得不行,叹着气:“装病,老一套,让你关心让你内疚,你行行好,千万别上当。”
宁雪把包一扔就来拉我:“走,我带你回去看医生,我认识一个院士……”
我一把甩开她的手,声音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冰冷:
“放开,宁雪,你别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的事情,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