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嫡姐嫁给了同一个男人。
她想当皇后,
然而她不知道,我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庶妹,实际上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黑心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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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嫡姐嫁给了同一个男人。
我与她云泥之别,从前在相府是,现在在王府也是。
她是楚王三书六聘明媒正娶的王妃,我是和其他两个女人一同从侧门抬进来的小妾。
她是相府嫡出的大小姐,而我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生母是个低贱貌美的伶人,趁相国某夜醉酒爬了床。
相府为遮羞,待我一降生,便把她秘密处死,然后把我带去农庄送养,一直到了出嫁的年纪,才把我认回来,匆匆改了名字,塞进王府。
而今要和我这个卑贱庶妹共侍一夫,嫡姐她自然不痛快,脸上满是藏不住的愠色:
“盛月央我警告你,以后在王府,你最好安分一点。
如果你和你那个小娘一样使什么下作手段,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入府前,盛嘉莹指着鼻子冲我训话。
我面上点头应是,暗中却道,真是一头蠢驴。
1 卑微侧妃
为表对相府的诚意,在三位姬妾进门后,楚王抬我做了侧妃,其他两位只给了选侍的名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自打轿辇抬进楚王府侧门的那一刻起,明争暗斗就算正式拉开序幕了。
楚王娶盛嘉莹,实际上娶的是相府和关陇集团的支持,自然对她宠爱有加,又碍于我的身份和嫡姐的厌恶,因此入府半年都未曾召幸我。
除了嫡姐时时在我面前作威作福外,林选侍和李选侍见我势微,也开始有意无意地言语冒犯,来试探我的底线。
平日王府里三个女人斗的不亦乐乎,楚王不来找我,我乐得清净,转头跑去专心攻略楚王的母亲郑贵妃。
郑贵妃的兄长是大楚赫赫有名的战神郑将军,其人骁勇善战,能于万军中斩敌将首级,长得又是凶神恶煞、豹头环眼,传闻可止小儿夜啼。
有这样一个靠谱的兄长,郑贵妃自打进宫起就圣眷尤渥,当年在后宫横行,唯有黎宸妃可与之分庭抗礼,但黎宸妃命短如昙花一现,终究没能争过郑贵妃。
郑贵妃专宠这么多年,膝下却只有楚王顾勋一子,深宫寂寞,盼望着楚王能早日娶妻生子,让她解解闷儿。
然而王府那几位平日里忙着宅斗,把身为儿媳应尽的本分忘得一干二净。
这么好的机会,自己把握不住,回头可别怪我捷足先登。
我殷勤得紧,得空就跑去孝顺婆婆,郑贵妃十分受用,叫楚王授予我掌事的权利。
这份工作简单的纯粹——管钱。
出嫁前我在渣爹面前哭惨表忠心奏了效:
那天我哭成了大花猫,左一句“月央只有父亲和嫡姐可以依靠了”,右一句“女儿定不辜负父亲期望”,再配上我这张人畜无害、纯良无辜的脸,成功让渣爹软了心肠。为了弥补这十几年对我的忽视,他给我准备了和嫡姐一样丰厚的嫁妆。
财能通天,势能压人。
有钱真好,我拿着这些钱,打通了在王府立足的第一条路。
不玩虚的,光说好听话只会让人觉得伪善,只有真金白银拿出来,旁人才会觉得靠谱。那点微薄的俸禄自然不够我收买人心,所以还是要多谢渣爹。
我在王府有口皆碑,嫡姐看的眼红——明明我是个不得宠的侧妃,凭什么王府里下人都敬我、护我,真心实意的替我做事?
她跑去跟王爷撒娇,求他把我的差事揽过来,给自己也博一个美名。
这可是我真金白银砸下去、耕耘已久的心血,怎么甘心拱手让人!
你觉得我会这样想?
不,错了。
刚放上诱饵,鱼就迫不及待的咬了钩。
嫡姐很高兴,她想要的,我通通双手奉上。
我只是在扮演会咬人的忠犬,在她看来,我完全畏惧她、臣服于她,这种绝对支配的感觉让她疯狂着迷。
王府掌管开销的人一换,下人们的态度立刻就拐了个弯。
这天几个下人边扫地边咬耳朵,我悄悄听了一嘴。
“狗王妃,真抠门,连夏天的凉果和几吊子赏钱都给撤了,我呸!”
“就是就是,还是侧妃娘娘对我们好。”
“我看啊,王妃省的这些钱,全换成她那些金银首饰了吧!”
“以后我们干活,也不用太用心了,左右都是吃力不讨好。”
“对对对……”
我偷笑。
没想到自己的口碑和威望急转而下,嫡姐焦头烂额却又手足无措。
王府的各项开销清列,一本在明,一本在暗,平日我只用明处那本账簿示人,抹去了许多用来拉拢人心、疏通关系的暗账。
所以自然而然,嫡姐拿着那本明账办事,吃力不讨好。
我就说她脑袋不灵光,转不过来的。
2 欲迎还拒
嫡姐接管王府开销后,我就成了闲人。
今夜无事,楚王去畅音阁听些小曲儿消遣。
像楚王这种贵客,自然有专门雅间和绝妙伶人招待。这伶人是个野心勃勃的,唱着唱着,就想要到榻上唱去。
待我得到消息,带着人去撞开门时,只见到吓破胆子的伶人,和一头野兽般的楚王。
伶人还想辩驳,我递了一个眼神,两个壮汉会意,上前把她一左一右架着扔了出去。
那下在茶水中的药极其猛烈,已经侵袭的楚王理智全无,呼吸粗重,目光如狼似虎,扑过来解我背后裙带。
“帮……帮帮我”
体力差距悬殊,我拼不过蛮力,只能随手抄起身旁烛台,一起一落。
哐啷
楚王闷哼一声,整个人朝地上砸去。
我当然知道,做一个出身低贱、有名无实的侧妃有多难,但若像今日这般强行撮合,日后只会让他因对我有愧而怜悯、施舍我,我不愿意。我要等,等着他真正接纳我。
说实话,这人真的很重。
我叫了两个人搭手,才勉强把他拖回王府。
翌日,楚王醒来看着我,这个打晕他的罪魁祸首,坐在床边守了一整夜,不曾宽衣解带,脸上写满了憔悴。他搓了搓鼻子,尴尬开口:
“盛……”
打晕楚王可是大罪,不给他叫我名字的机会,我转头朝门外高声大喊:
“姐姐,殿下在叫你!”
然后在他不可名状的目光中溜之大吉。
嫡姐捏着帕子哭哭啼啼的扑进来:“殿下,妾身都要担心死了,都怪那畅音阁的狐媚子……”
3 锋芒初现
最近朝堂上请立皇储的声音越来越多,各位皇子都跃跃欲试。
楚国皇帝子嗣昌盛,但刨去几个已经到封地就藩的和还在穿开裆裤满地跑的,再刨去几个庸碌无为的,真正有机会的,不过楚王顾勋、宁王顾朝和燕王顾承辉三人而已。
楚王精武博文,母家有可靠的郑将军,再有相府和关陇门阀势力的支持,皇帝更是用国号赐他封号,足以显出对他的重视。
所以他想搏一搏,经常去皇帝面前刷存在感。
光获得皇帝的好感还不够,朝臣的支持也要两手一起抓。
但后者更难、更没有门道。
楚王缺的永远不是撑门面的漂亮女人,
而是一个能识别出他的野心、与他旗鼓相当的战友。
就让我来做他手中那把,明媚而果决的利刃。
【除夕】
郑贵妃中午在寝宫举办家宴,楚王带着我和嫡姐一同进宫赴宴。
席间菜品多油腻,我吃的半饱就先行离席。
昨日落了雪,我起了玩心,捡一根树枝在雪地上写写画画:
“皓月皎皎兮,悬于重霄央。”
楚王推门而出,只见白雪间、寒梅下一位佳人伫立,身披鹅绒斗篷,手捧铜色暖炉,晶亮的眸,鸦羽般浓密的长睫,鼻尖和双颊被冻的通红,望着某处出神,遗世而独立。
佳人何许人也?
喔~原来是我啊。
他看的出神,我上前盈盈一拜,开门见山道:
“妾身有礼物要送给王爷。”
“哦?”
楚王来了兴致,身为天皇贵胄,打小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这个出身低贱的侧妃能送什么稀罕东西。
“妾身要送给王爷——
一顶白帽子。”
王字上面加个白是什么,不言而喻。
他捂住我的嘴:“你疯了!”
谁也不再说话,两人用目光对峙着。
短暂的拉锯后,他背过身离去,临走前微微侧首,沉声道:以后你就跟着我。
赌赢了,以最让人上瘾的毒药为筹码。
我暗笑,
这江山,我要搅的它天翻地覆。
【春日】
冰消雪融,楚王邀我去游湖。
眼前这人玉面红唇,眼眸澄澈,碧色缠花衬的她更显明艳娇憨,我不禁看愣了神。
哎,又被镜中的自己迷住了。
今日我用心妆点了一番,楚王看到眼前一亮,牵过我的手。
风和日暖,柳上新绿,小舟摇晃,拨乱一池春水。
楚王坐在另一侧,目光在我周身徘徊,我被他瞧的不自在,转过身去看那旖旎风光,
风光甚美,我一时兴起,朗朗而诵:
“妖童媛女,荡舟心许。”
他来了兴致,
“本王原先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读的书这样多。”
现在楚王对我有新鲜感,我可以适当耍些小性子,于是醋溜溜的回:
“王爷不常来看望妾身,妾身就只能读些酸诗醋词打发时间喽。”
“月央,你怨本王吗?”
“妾身不怨王爷,妾身在等。”
纯与欲,在脸上,和谐并存。
“等王爷真正的接纳妾身。”
是夜,一声惊雷划破寂静春夜,庭外那棵梨树随风瑟瑟,抖落一地春华。
屋内一室旖旎。
他凑近了那片水泽桃瓣,
探上前去,采撷了那朵颤瑟的娇花。
今夜我们都是被欲望驱使的魔鬼。
雨后初霁,那棵梨树经受了一夜的风吹雨打,只余下些疏叶残花挂在枝上。
4 宅斗日常
自从和楚王摊牌统一战线,他开始频繁带我出入一些场合,去接触他的党朋。
这些男人碰面,不是在酒肆,就是在茶楼,要么就是在一些……烟花风月之地。
譬如今晚,一行人在畅音阁就“如何提高楚王一党在朝中势力以及陛下心中分量”问题畅所欲言、各抒高见后,这群男人表示要再“放松放松,娱乐一下”
我会意,婉言告辞。
不想刚出门拐了个弯儿,就撞上了嫡姐那趾高气扬的面孔。
持靓行凶是她最擅长的事。不见怪,顶着这样一张极具攻击性的、张扬跋扈的、蛊惑人心的美人面,任谁都会纵着她把性格和情绪摆在脸上。
“好妹妹:“嫡姐步步逼近,带着十足的挑衅意味。”你怎么会来这儿啊。”
畅音阁是楚京出名的风月场所,来此处豪掷千金、风流一度的,可不只有男人。
咳咳……这人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妹妹还是少抛头露面的好,免得让外人误以为我们楚王府家风不正,放纵侧妃——”她尾音拉长,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一字一顿:
“夜夜笙歌幽男伶。”
话音刚落,众人只听得清脆掌掴声,围着她的丫鬟婆子们乱成一团。
再抬眼,盛嘉莹平日里那张欺霜赛雪的脸上,平添了一抹触目惊心的红。
“你大胆!”
我拂了拂手,在她的嘶吼叫骂中翩然离去。
王妃被侧妃掌掴一事,很快闹到了楚王那里。
本是王妃言语不善,于理有亏,但楚王还是从郑贵妃的库房里挑出一些珠宝礼物送去宽慰她。
嫡姐见不达目的,楚王又是一副和事佬的态度,看见那些东西更加窝火,关起门砸的豁朗豁朗,搞得全府上下几天不敢去触霉头。
但此事楚王不发话,嫡姐也不好再闹下去,于是就此作罢,继续她的宅斗生涯。
李选侍学了唱戏,扮作神话中的洛水神女,眼波婉转,歌声悠扬,唱的楚王神魂颠倒。
但她沉不住气,甫一得势,马上就飘起来,在林选侍面前耀武扬威,气的她咬碎银牙。
之前受过我恩惠的阿涣告诉我,林选侍悄悄召了几次法师入府,动机不明。我面上无动于衷,转头往嫡姐房梁上扔了个小布偶。
翌日早,大家假情假意地来向王妃问安。
刚说了两句客套话,嫡姐养的狮子猫跳上了房梁。
而后众目睽睽下,一个布偶从房梁上被扒拉下来,上面写着楚王生辰八字。
楚王大发雷霆,当场就要扣押嫡姐。
嫡姐张皇失措,百口莫辩。
千钧一发之际,我上前,故作义正言辞道:
“王爷,妾身认得,这个字不是姐姐的。”
“究竟是谁想离间王爷王妃?真是好低劣的手段!”
“兹事体大,请王爷对字迹一一比对,姐姐平日对王爷一心一意,王爷切莫因为他人栽赃,伤了姐姐的心。”
经比对,符纸上的字迹出自林选侍之手。
又有人站出来指认,林选侍先前几日偷偷召了法师来,从她的院中翻出了一些法器和烧毁的纸符。
人物证直指林选侍。
林选侍跪伏在地,大喊冤枉。
她确实冤枉。
没有人知道,我不仅善书善画,更擅长描摹各种笔体。
右手在明,银钩铁画,提按顿错下笔如风雷,遒劲有力,杀气暗涌;
左手在暗,运腕调峰不及右手熟练,但动作细致,易于描摹各种字迹。
冤枉又如何?谁会相信木偶开口说的话呢?
意图诬陷王妃,林选侍被当场处死。
嫡姐惊魂未定,我这个前几日当街掌掴她的庶妹,关键时刻居然肯为自己挺身而出,三言两语便化险为夷,又顺带除掉了竞争对手。
我牵过嫡姐的手,痛心疾首道:
“好姐姐,你前些日子真的误会妹妹了。”
然后将助楚王争太子的谋划和盘托出。
嫡姐满脸震惊,我抹了两滴“真诚”的眼泪,继续游说:
“姐姐,你我都姓盛啊,说到底,咱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有我在外为殿下铺路,姐姐帮殿下处理内务,来日等殿下如愿以偿,最先受益的,肯定是我们盛家。”
见她神色有几分动摇,我乘胜追击,再下一剂猛药。
“爹将来可是想做国丈呢。”
一语中的。
她抓住我的手,话音颤抖:
“好妹妹,你说的对,你我都是盛家的女儿。”
“姐姐之前多有冒犯,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我感慨,有了这层血缘关系,盛家人是真单纯,真好骗啊。
05 宁王
近有密探来报,宁王秘密搜刮了数十位贫苦人家的姑娘。
等密探再想细究,这些姑娘都用在何处,所有经手此事的人保持沉默,打死也不敢说。
这天楚王班底日常碰面。
效忠于楚王的都察院御史赵时全打算借题发挥,煽风点火,发动手下言官,在皇帝面前狠狠参上一本。
理论上可以,宁王得势,再放任下去楚王一党恐怕难成气候,赵时全话一出,满座无异义。
“诸位听我一言。”我拨了拨茶叶:“比起弹劾宁王,我有一更上策。”
正当我要开口,一道的愤愤不平的声音响起。
“我们这么多朝廷重臣,凭什么总是对你一个女人言听计从?”
我循声乜过去,原来是一直坐在桌角的内阁大学士郑一贯,正在不服气的瞪着我。
楚王的宴宾,向来是按资列坐,能者居上。
那像郑大学士这种坐在桌角的……
“郑大人,盛月央不仅是楚王的家眷,还出身于相府,论才学也是我辈翘楚,不得无礼。”
不等我开口,就有几位大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呛他。
“是啊,谁说女子不如男。”
“郑一贯!跟人家道歉!”
郑一贯自知理亏,遂噤声。
我循循善诱道:“各位可知,陛下为何迟迟不立皇储?”
有说三王各有千秋,难以取舍;
有说陛下忌惮后宫前朝勾结,一旦立储难以制衡。
一直沉默不语的梁存志一语道破:
“皇上选太子,要能干,但是过于能干,也不行。
一旦儿子太能干,就会威胁到自己的权利。
说到底,还是怕儿子效仿当年秦王玄武兵变,来那么一下,等不及老子咽气就篡权,搞得他不能寿终正寝。”
正是如此,话糙理不糙,真不愧是吏部尚书,整天在一堆官场老狐狸中间摸爬滚打,堪为人精中的人精。
我点点头。
皇家的父子情,都带着猜忌和怀疑。
“诸位试想,如果朝臣一致夸宁王的好,惹得陛下忌惮宁王,若此时有人弹劾宁王,陛下他会不会借题发挥,趁机打压?”
先捧,再杀,这是个人尽皆知的老套路,却又屡试不爽。
“咱们这次不玩阴的,直接摊在明面上,宁王就算想躲,也躲不掉。”
“所以请赵大人发动言官,在陛下面前说宁王的好话即可。”
我补充道:“除了蒋忠。”
太祖设立言官一职,本意是为了戒谗言、正视听,但大多数言官在利益驱使下,成为了各自利益集团的喉舌。
而蒋忠是言官中的奇葩,一个从不站队,只认死理的言官。
不仅敢骂,还骂得直白、骂得难听。
就因蒋忠太过直言不讳、不懂八面玲珑,混了几十年,其他同辈早就都步步高升,他还在原地踏步。
综上所述,这是一个好人,对得起他的名字,但没用。
这个没用的好人,在我手里,就有用。
赵大人不解,问为何。
“像蒋忠这样的直肠子,不用任何利益收买,到时候只需要把宁王搜刮民女的证据往他面前一摆,他就会在陛下面前骂上三天三夜。”
他恍然大悟,抱拳道:“盛王妃机敏聪慧过人,老夫也是甘拜下风。”
这一句状似无意的盛王妃,即是对我的肯定,也是借机敲打,让我莫要忘了侧妃的身份。
我在心里鄙夷的骂了他一句,老狐狸,头发不多,心眼不少。
06 情蛊
晚间好纳凉,顾勋挽着我的手走在无人小巷。
两人身侧,一瀑蔷薇爬墙,暖香浮动,间缀流萤,月辉如水倾泻,闲来静处,正适合谈情说爱。
他摩挲着我的手,沉思片刻。
“月央,本王觉得你很不一样。”
我装作不明就里,冲他调皮眨眨眼:
“王爷也很特别,王爷是月央第一眼就相中的男人。”
顾勋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本王不是说这个。
本王只是好奇,为何你是盛家的女儿,但从来不为相府博取利益?”
我犹豫了一会,下定好大决心。
“王爷,月央有个秘密跟你讲——”
外人看来,我是相府小妾宋氏所出的庶女,但事实上,十六岁之前,我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私生女。
我娘是个低贱貌美的伶人,某天相国醉酒,她趁机爬了床,然后就有了我。
我出生后三个时辰,我娘就被灌下一杯鸩酒,全身脏器都腐蚀成一团烂泥,然后草席一卷,被踹到悬崖下,任凭,尸供蚁蛆,秃鹫啄食。
因着这张和娘亲一样貌美的脸,十六岁那年,我险些被豪绅强掳去做家奴。
老妈子去相府门口磕头,求他好歹看在我是盛家骨肉的份上,给我寻一好归宿。我爹看我这张脸实在出众,便让我认宋氏做生母,以庶女的身份嫁给王爷。
那天我跪在华丽的地毯上,爹俯视着我,问,你生于何时?叫何名?
真可悲,同为他的女儿,盛嘉莹就是掌上明珠,千般骄纵,而我连名字都没有,生辰更是无人知晓。
我答,生于八月十五子时,名叫月央。
他说好,以后你就是宋氏的女儿盛月央。
实际我自己也不知道生辰几何。我只觉得,每年八月十五的月亮很美,那天不用干活,还能吃月饼,是个好日子。
“虽为生父,事实上却是杀母仇人。”
“我不会为相府做事,只想自私一点,为自己而活。”
“但是王爷是我认定的男人,是靠山,所以我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王爷。”
我先是卖弄悲惨身世,后又破釜沉舟般的表忠心,顾勋他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完完全全被我牵着鼻子走。
“本王是你的男人,以后本王护着你。”
说罢他铺天盖地吻了过来。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雪色嫩颈间,我忍不住叫了一声,激的顾勋动作更急切。
关键时刻,我抵住他做乱的手,有些难为情。
“这里,这里还是……外面呢……”
“害羞了?放心,不会有人过来的。”
他一把把我抱起,不容拒绝。
“你不愿意在这里,就回去罢。”
一路上,我在他怀里肆意撩拨,活像只不怕死的小狐狸。
“别闹!”他低吼。
我仍不知收敛,在他耳边吹气,被他满面通红、青筋暴起的滑稽模样逗的咯咯直笑。
好容易忍到了闲月居。
楚王把我扔到妆镜台上,长臂一扫,那些个瓶瓶罐罐、珠宝首饰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看着我的宝贝都被他摔在地上,我气呼呼的咬他喉结,佯装嗔怪:
“呀!都摔坏了!很贵的!!”
“明日给你买新的。”
“王爷大方:“我低头去解他腰间玉带:“让月央现在就跟王爷表示一下忠心。”
“你这摄人心魄的妖精,当真让本王爱不释手。”
楚王的口味已经被我牢牢掌握——
聪明、头脑清醒,却只效忠于他一人;外表乖顺,内里野心勃勃;床笫间言语矜持,行动却诚实……
面对这样一个女人,别说是楚王了,就算换做是我,也会心甘情愿的被她耍到团团转。
07 山雨欲来
盛嘉莹难得”路过”闲月居,还带了礼物。
一顿寒暄客套后,她终于表明真实目的。
“妹妹最近看起来容光焕发,不知是用了什么好东西啊?”
原来是取经来了。
我转身从妆镜台抽屉里取出一白瓷方盒递给她:
“这是醉凝丸,每三日服用一颗,用过之后肌肤温比玉,腻比膏。”
盛嘉莹笑意融融,伸手要接。
“副作用是不孕不育。”
“……”
她的手僵在半空,愣怔了一会,惊讶道:
“傻妹妹!你这是何必呢!”
实际她肯定在窃喜,要是我能一日三次服用就更好了。
“生孩子可比去鬼门关走一遭还险,妹妹怕极了。为盛家和王爷延绵血脉,有姐姐还不够吗?”
我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助楚王争太子有功,又得宠爱,将来有天楚王真的继位,会不会违反祖制,扶侧妃上位,还真不好说。
这么危险的身份,我才不会让盛嘉莹有机可乘呢。
现在我一番推诚相与的坦白,无疑给她吃了一剂定心丸——
就算功劳再大,未来皇帝也定不会立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做皇后。
近来皇帝头晕眼花,力乏不兴,别说上朝,连后宫都不怎么去了。
后宫女人多是尤物,正值如狼似虎的年纪,被皇帝这样一搞,暗地里少不了召些男妓秘密进宫。
我见风使舵,悄悄干起了这行勾当,两年内赚得盆满钵满,富的流油。
赚银子的事,不丢人。
有一地方巡抚举荐江湖术士,进献“福寿丸”,皇帝大为受用。
实际明眼人都清楚,饮鸩止渴而已,这哪是“福寿丸”,分明就是“消福减寿丸”
可没人敢劝,毕竟最近皇帝脾气是越来越暴戾了。
皇帝本就好大喜功,老来越发骄纵,再加沉迷服用福寿丸,越发昏聩。
有一天夜里神龙入梦,凌空盘旋,开口道:四海将平,天下归一。
皇帝醒来非常高兴,决定在龙脊山脉修栈道、筑工事。
课重税,征苦役,民间怨声载道。
提起龙脊山,就要从七十年前说起。彼时六国相争,纷乱不休。后周室俱败,唯余梁楚二国,割南据北,向来是面和里不和。
楚国占北,以铁骑荡平四方;梁国居南,拥坚船利炮、精锐水师。之间横亘一道龙脊山脉,关山难越,纵使梁楚两国想要吞并对方,却也无可奈何。
而后就有了约定俗成的传统:楚国送质子,梁国送公主,相安无事。
这个行为无疑预示着:楚国很快就要对梁国兵戈相见了。
但皇帝征服南梁的远大志向,对于百姓而言,就是一座巨山,本就艰难求生的蝼蚁,更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我叫人到百姓间放话出去,在龙脊山上打桩子,那可是惊动龙脉,会遭天谴的。
布衣黔首,最信此类怪力乱神之说。
此言一出便甚嚣尘上,引得民众日渐不满,天天咒暴君早日遭天谴。
天谴,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民心相背能够决定一个王朝的生死。
我修书一封:
东风已具,只等最后一把火。
约莫过了小半年,这把火就烧来了。
08 图穷匕见
有天民工们正在苦哈哈的凿大山,突然挖到了一个一只眼睛的石人,背有刻字。
见此异象,众人纷纷放下手里的家伙围过来,有几个念过书识大字的读道:
“石人一只眼,挑动天下反。”
不过几天,楚国南部有农民揭竿而起,一呼百应,豪杰云集。
国内正乱着,梁国的战船也驾着大炮从东海赶来,凑热闹来了。
楚国的海军不敌梁国精锐,梁军动作火速,十日连下五城,距离楚京不过百里。
情况紧急,辍朝多时的皇帝不得不重新召集大臣议事,有武官上前:
“陛下,京城附近至少还屯结着十万兵力,足够再撑二十五日,等待各地募集人马,勤王护驾。”
这句话是真的。
前提是我没看过楚京的布防图。
如此绝密的信息能被我看到,还是要说到已经被赶去西北喝了三年风的宁王。
为什么要搞宁王而不是燕王?因为宁王从小在军营里长大,深谙用兵之道,相比之下燕王是个透明人。
那天蒋忠发难,痛斥宁王,宁王觉得问题不大,上了封奏疏请罪,通篇全是不痛不痒的套话:
儿臣知错,儿臣有罪,儿臣愧对父皇教诲。今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绝不再犯。
直到宁王被皇帝叫到眼前来痛批一顿,跪在地上抖成筛子,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表面上,宁王乱搞男女关系被严惩,实际是因为皇帝早就对宁王不满——“老子还没死呢,你就买通大臣一致支持你,真想造你爹的反啊!”,只是借题发挥罢了。
宁王结局:剥夺爵位,发配西北改造。
摊上这么个疑心深重的老爹,宁王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默默卷起铺盖,从此退出政治舞台。
宁王一走,接替他的自然是郑将军的外甥楚王。而楚王早就对我交洽无嫌。
皇城沦陷那日,满宫乱作一团。
混乱中,我找到了仓皇逃窜的皇帝,一把揪住他的龙袍。
“陛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他眼中写满迷惑。
“我是楚王殿下的侧妃,父皇居然不记得我呢……”我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笑容里淬了毒:
“让您不能人道的药,可是臣媳亲自下的。”
难怪,福寿丸有使人精神亢奋的功效,服用可助兴,但皇帝用后不仅没效,反而性情愈发暴戾。
一面是欲火高涨,一面是不能人道,换做神仙来,也要憋疯。
闻此言,皇帝目眦欲裂:
“你……你!”
我笑得越发得意,凑到他耳边去:“我们梁国公主给你生的儿子,可还争气?”
“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抖袖口,厉光闪过,一只金钱镖瞬间割断喉咙。
像我这样的反派人物,话说多了是会死的,所以时间宝贵,这些问题,留着给他去地下问黎宸妃吧。
解决完暴君,擦擦手,该去会会老朋友了。
“姐姐别急着走啊,我可有好东西送给你。”盛嘉莹被我踹倒在地,还在挣扎着往前爬。
我扯住她的头发,强迫她看着,说话间打开锦匣,里面的东西“咕噜噜”滚在地上。
“姐姐从小锦衣玉食,听说就连最不起眼的玩意儿,用的都是最稀罕的材料。
这可是用相国大人人头做的球,可还能入姐姐的眼?”
盛嘉莹一声惨叫。
我佯装讶异道:“我还以为姐姐是相府嫡女,见多识广,不会觉得惊奇呢,没想到……”
那”球”怒目圆瞪,盛嘉莹背过气,软绵绵的一头栽了下去。
“没意思,绑起来吧。”
我赶着马,车里是捆得结结实实的顾勋和盛嘉莹。
这蒙汗药效果就是好,马车颠簸了三天,才把两个人颠醒。
听到身后传来蹬腿挣扎的声音,我向车里探去,把顾勋嘴里的布团取下来,
“醒了?”
“你要干什么!”
“别激动,带你回你的母国而已。”
顾勋不明就里:“你说什么?”
懒的回答,我又把布团塞了回去,继续驱车往南梁赶。
09 顾勋其人
距离梁楚边界,大概还有一天半的路程,顾勋和盛嘉莹虽然被捆成了粽子,但是饭还是要给吃的。
趁吃饭我给他们松口的时候,顾勋问出了存疑已久的问题:
你是谁?我是谁?
认识这么久,这点真话都不愿意坦白的话,可太不够意思了。
我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
“我,梁国长公主;为兄,梁国太子;母亲是梁国皇后,父亲是梁国国君。”
如假包换,
可不是什么相国大人的私生女。
想我堂堂梁国长公主,先是委身做了七年别人的小妾,现在还要伺候人吃喝拉撒。
真是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
其实当年顾勋也对我的身份提出质疑——
农庄长大的女子,兴许上过学,会认字,读诗文不足为奇。
可为何,权衡斡旋、纵横捭阖,也游刃有余?
我心里紧张了一下,但面色依旧泰然,思量片刻,随即沉着开口。
“天赋而已。”
不管对方反应如何,都不能先乱了阵脚。
顾勋思忖片刻,觉得有道理,毕竟盛嘉莹接受了十几年相府的高等教育,却还……
接着盛嘉莹又抛出第二个问题:你们是如何瞒天过海的?私生女又在哪里?
事先声明,我之前说过私生女的悲惨身世——鸩杀其母,豪绅强掳,字字属实,只不过该说的人不是我。
梁国细作发现了她,决定利用相府,玩一出张冠李戴,搅弄楚国局势。
是在楚国差点被人抢去,当作禁脔,还是去梁国顶替公主身份,享受皇家的吃穿用度,事成后受封郡主,食邑千户。我想是个正常的人,应该心里都清楚。
盛家私生女自然没有什么伟大的家国情怀。
至于怎么让老妈子、左邻右舍众口一词——
梁国没有穷到买不起几张说话的嘴巴。
听到这里,顾勋已经忍不住对梁国的卑劣行径破口大骂了。
我摆摆手,指了指盛嘉莹,你先别急着跟她同仇敌忾。
你也算是半个梁国人。
我问他:“你可知道你的生母是谁?”
“自然是郑将军的胞妹,郑贵妃。”
我捧腹大笑,太天真了,郑贵妃承宠多年,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儿子?
“我先问你,梁国国君叫什么?”
梁国公主皇子在成年前,对外保密名讳。所以在我来楚国前,没有人知道月央是谁。
但梁国君主的名字无人不晓。
“黎政勋。”
答对了
“那我再给你讲一个倒霉和亲公主的故事。”
从前从前,你爹作为不受宠的皇子,作为质子被送到梁国。
梁宫有个不受宠的庶出公主,身体纤弱,面容憔悴,安静内敛,叫黎鸢。
不受宠的皇子和不受宠的公主,相爱了。
这个皇子发誓要娶她、护她,回到楚国后步步为营,最终在政治博弈中获胜。
但当他继承皇位,准备迎娶黎鸢,才得知黎鸢已病故多年。
于是他从梁国呈上来的画卷中,选了长得最像她的那位公主,也是最倒霉的公主——黎瑶。
黎瑶是梁国最受宠的公主,心高气傲,自然不愿意委身异国,过寄人篱下的生活。
她想跑,却被楚皇识破伎俩,楚皇为了让她留下来,对她百般宠爱,为她织了一席美梦。
黎瑶沦陷在楚皇的甜言蜜语中,停掉了避孕的汤药,怀了孩子。
后来,皇后对挺着大肚子的黎瑶说,楚皇对她一切的宠爱,都源于那张和黎鸢相似的脸。
黎瑶不愿做他人替身,与楚皇大吵一架,慌乱中动了胎气,生下一名男婴。
孩子出生后,楚皇令黎瑶去山中寺静心,走前黎瑶留下一字,求为孩子取名。直到孩子四岁,皇帝才恩准黎瑶见孩子一面。
不成想,怀中的小萝卜头把头晃成了拨浪鼓:“你才不是我娘亲,我娘亲是郑贵妃。”
那天,一向端庄美丽的黎宸妃,形如疯妇。
她登上广阅楼朝南三叩首,随后一跃而下。
时人感慨,想当年,黎妃娇憨明艳、顾盼生辉。
如今却,玉鉴尘生,凤奁香殄,尘泥埋香骨。
“远嫁的梁国公主,都遵循一个先例,生下的第一个儿子,沿用自己兄长的名讳取名,这也是为什么,我说你是我第一眼相中的人,你懂了么?”
顾勋……黎政勋……
顾勋惊愕抬头,喃喃道:
“我居然……害死了我的生母……”
我拍拍肩以示安慰,别自责了,害死你生母的是你老爹,继续讲——
楚皇忌惮郑家功高镇主,因此使了手段让郑贵妃不能生育,转头来用黎宸妃的儿子拉拢郑家,又用郑将军的性命相胁,不许郑贵妃告诉任何人,楚王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楚皇又怎会立有梁国血脉的儿子为太子?
所以从始至终,储君的人选只有燕王和宁王。
卑鄙又低劣的手段。
不过有一点我还是佩服楚皇,年轻纵欲,老来又沉迷磕药,还整天疑心这个顾忌那个。
换正常人照这样折腾,估计每天连觉都睡不踏实,四五十岁都算高寿,但楚皇顽强的活到了六十高龄,还是在被我摆了一道的情况下,才非正常死亡。
10 长公主威风
越过龙脊山,再向南走十里进陵溪城,城内停着接我回梁都的车马。
四牡业业,八鸾锵锵,公主归国,阵仗恢宏。
四马前驱金铜香木车驾,后随二女官,执红罗销金掌扇。车上系玉带四条,垂珠帘,挂紫红团盖,前后宫妇各十,执刀甲卫数百。
至于盛嘉莹和顾勋么,后面绑着呢。
站在宫门前翘首以盼的,是我许久不见的家人——父皇、母后、兄长。
刚一下车,母后就扑过来把我紧紧抱住:“月月,可把母后想死了……”
父皇母后一早就把瑶宫收拾出来,我看着挥别七年的梁宫,雕梁画栋,一如既往的通天气派。
顾勋被我押到父皇跟前,至于盛嘉莹,人家不辞辛苦、千里迢迢的来,自然也有好生招待的地方——
暗室。
一切交由父皇处理,兄妹多年不见,当然要寒暄一番。
“小妹此去辛苦,有什么想要的,皇兄一定满足。”
我挥挥手,
“来点男人。”
要长得帅、身体好、嘴巴甜的,先让我享受一把。
皇兄干笑两声。
笑什么,我白了他两眼,你自己后院不也是美女如云,五十步笑百步。
当晚皇兄给我送进来八个男人,我挑出两个给了名分:
一个黑皮壮男,虎背蜂腰螳螂腿;
一个白白净净,弱不禁风,一副书生的气质。
啧啧啧,真不错。
代号嘛,慢慢想,当然得用风花雪月之类的意象取了。
哦,月不行,犯本公主的名讳了。
昨晚欢愉过了头,今晨跟母后请安时差点站不住,多亏身旁侍女及时扶了一把,才没跌到地上去。
一众嫔妃都看着呢,母后面色不悦,柳眉微皱,有个大胆的用帕子遮住嘴偷笑。
我飞过去一眼刀,真是给你脸了。
吓的她登时花容失色。
谁人不知,长公主刚掀完楚国的老巢回来,权势滔天,杀人不眨眼。
朝见后,我赖在母后宫里用早饭。
我拨弄着水煮蛋,咕噜咕噜,然后用银筷戳穿,放在油醋碟中蘸。
母后旁指曲喻,委婉含蓄的劝我注意身体,多加节制。
我心中郁塞,漫不经心的应是,回宫就往躺椅上一窝,翻出话本,接着昨日没看完的地方看起来,又觉不尽兴,打了个响指唤来俩男宠站边儿上,一个打扇子,一个侍奉瓜果。
该说不说,这笔者功力真心不浅,各角儿嬉笑怒骂,寥寥数笔间须眉毕现,哪日叫他来本公主面前说书。
正到剧情引人入胜处,侍女来报,顾勋已经三天水米不进,正在瑶宫门口枯坐。
真扫兴
我理理裙摆,慢悠悠挪到门口,踹了他两脚,叫他进来说话。
他刚遭受了母国倾灭的打击,又得知了我的底细和自己戏剧般的身世,形销骨立坐在瑶宫前,昔日那张俊美容颜长满了胡茬,眼眶深陷,垮的不成人样。
更与他平日身份格格不入的,是此时脚上的铐具。
按身份来说,这位楚国的皇子也算是梁国的侯爷,所以父皇只限制了他的自由,并未关押。
“盛月央,你之前说的、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骗我,对吗?”
“你也从来没有爱过我,是不是?”
我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纠结什么情情爱爱的,我造了什么孽,老天要派这个情根深种的大恋爱脑折磨我。
我呷了口茶,不咸不淡道:
“顾勋啊,你娘是我爹最疼爱的妹妹,你那个缺德的爹渣的她心灰意冷,又不许你们母子相认,逼得她绝望自戕。
现在我爹又打败了你爹,也就是说你娘家覆灭了你爹家。你说说,我要是爱上你,那咱们这是什么冤家孽缘,我又为何要对你许以真心。
这样吧,咱们半斤换八两——昔日在楚国王廷,你纳我为侧妃,如今在这梁宫,我收你做我的面首可好?
还有啊,我们梁国王室姓黎,再敢叫错,拖出去打。”
他沉默思度半晌,又骤然抬头,咆哮道:
“你们梁国觊觎楚国,不择手段!卑鄙无耻!”
“你更是!”
真是荒唐。
我使尽全力甩了他一巴掌。
“盛衰之理,虽说是天命,这里岂没有人事!就算是孔明再世,若不是楚皇荒唐,我一人怎么能只手颠覆你顾楚!
行了行了,来人,本公主没耐心跟傻子讲道理。”
我被气的头发昏,赶紧叫人把他扔进了暗室。
闲着没事做?不如去暗室看看老熟人们。
意料之中,两位老熟人看见我都异常激动。
顾勋骂得难听,希望能以此激怒我,让我一刀给他个痛快。
更不用说盛嘉莹——连日被关在暗室,即使不用上刑,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也被吓成了疯妇。
此时她的高声叫骂正好趁了我的意。
我欣赏着眼前这一幕:
大小姐被我吊起来,头浸到水缸里,待到她挣扎幅度肉眼可见的弱下去,才叫人捞起来。
新鲜空气的猝然涌入,呛得她剧咳不止。
“顾勋有用,本公主才留他一命,但你,再说一句惹怒我的话,我就让你多见识一个折磨人的法子,明白么?”
我可最会辣手摧花了。
撂下话后,我抬脚往外走。
链条被挣得桄榔桄榔响,
“你这个疯子!”
听到这话,我饶有兴味的转身,眼中一派淡然张狂:“多谢夸奖。”
11 后记
楚皇殡天,燕王即位,但此时楚国正处在风雨飘摇中,谁当皇帝谁倒霉。
梁国连下十五城,楚国军队对外忙着抵抗,对内还要镇压揭竿而起的起义军。
新任楚皇派了使者前来和谈,内容大致如下。
楚:我们梁楚两国一向交好,为什么现在突然要打我们?
梁:因为你们上一任皇帝害死了我们的和亲公主,所以我们要教训你。
楚:我们皇帝为表歉意,愿意割让郢城以南一带的城池,可以吗?
梁:可以。
楚:那请问,梁国现在能退兵了吗?
梁:不行。
楚:为什么?
梁:因为我们不讲理。
我早就认定,燕王空有表面的谦和礼让,实际是个毫无内在的草包王爷。我没走眼,他不负所望的,从草包王爷成为了草包皇帝。
这个草包皇帝不懂,有些东西是不能妥协的。
譬如国土、主权和尊严。
三年后,父皇驾崩,皇兄继位。
兄长采纳我的建言,打着顾勋的名号对楚国发兵,又两年灭楚,同日,楚国君主顾承辉以身殉国。
楚皇只因黎瑶那张与旧情人相似的脸,为她编织了一个美梦,让痴情错付的黎瑶绝望自戕;
父皇早就有吞并楚国的野心,却打着为小妹黎瑶复仇的由头出兵;
人人都荒唐,只是为了欲望,所以事事都合理。
不过都是欲壑难填,人心养厉鬼。
12 月公主番外 感情线
1 有匪君子
梁国公主黎月央,长的是一副乖顺面孔,心里却住着一个大魔头。
只因不想每日规规矩矩的坐在书院,她就跑去跟父母闹,帝后心肠软,许她去行宫随园读书。
某天晨光熹微,惠风和畅。
大魔头翘着脚,闲适的倚在长廊,随手拈了一枝花插在发间,然后学起夫子那副老古板的做派,摇头晃脑的读着诗: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学着学着,她也觉得自己这样怪荒诞滑稽,咯咯笑起来。
兴许是神明显灵,她偶然一瞥,目光捕捉到一端方公子,长身玉立。
身着一席白袍,浸在旖旎朝霞中,瑶林玉树,隽秀天成,烨然若神明。
那公子也听到了她的笑声,目光朝此处寻来。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太子举着手中书卷,在她眼前晃了晃。
“看傻了?”
虽不应答,但她脸上的两团红霞,早就把她的心思出卖的一干二净。
“他是为兄的同窗好友,裴嘉泽。”
诗中有云,柔嘉维泽,形容君子温和善良,这样看,果真是人如其名。
“你喜欢的话,待过几年叫父皇下旨,把他指婚给你。”
太子哪懂少女情怀,又口无遮拦,从没想过自己妹妹听不得这些话。
黎月央快被他气的跳起来,
“我哪里说喜欢了!皇兄莫造口业!”
直男太子不解风情,继续抱臂打趣,言语中带着几分兴味。
“你看看,你看看,还嘴硬……”
此刻她真心讨厌这个皇兄,臭屁、自以为是,却偏偏又能把她的心思猜的丝毫不差。
大魔头自觉洋相出尽,捂着脸跑开,慌乱间又被石头绊倒,狼狈不堪,爬起来气的直跺脚,对空气发脾气。
2 同船避春雷
某日,长公主跑到宫外撒欢。
无论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还是布衣百姓,在梁都的暴雨面前,人人平等。
暴雨说来就来,十分不讲理,长公主毫无防备,被兜头浇了个透。
她擎着一只荷叶狼狈逃窜,见水边停着一艘乌篷小船,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挤了进去。
船上坐着一个男人,男女有别,长公主正急着遮面,却听那人开口:
“常听太子殿下提起小妹,今日居然能在这里遇见。”
原来是他——上次被皇兄半道一搅和,没能看的真切,所以没认出来。
“你怎么认得本公主?”
“公主与太子殿下长相,有八分神似。”
雨如珠帘,将他们与外界相隔开。
“裴嘉泽,我早就见过你,在随园。”
今天没了搅浑水的皇兄,黎月央对自己很有信心。
“你真好看,愿意跟我在一起么?”
裴嘉泽瞬间大脑一空。
他老老实实啃了十年书,什么时候见过这等架势?
在熠熠生辉的小公主面前,他生出了几分自卑,正想口是心非的拒绝她——
可是她在笑,对他笑。
他木然解开衣扣,轻轻的给她披上,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
“殿下,你身上湿了,现在冷,穿这个。”
“女追男,隔层纱。”
——曾经跟她说这句话的人,现在已经成了太子妃。
3 嫁娶不疑
【校场】
“咻”
一直金钱镖正中靶心。
全场欢呼起来,太子震惊侧目:
“妹妹好身手,比哥哥还厉害。”
她拍了拍灰尘,骄傲的扬起眉,满是得意与娇蛮的,向在场的所有人宣告:
“本公主从不输给任何人,包括男人。”
“到你了,裴郎。”
傲娇小公主抬头看向她的小郎君,冲他打趣道:
“你要是能射中那活靶子,本公主以后就嫁给你,怎么样?”
裴嘉泽一副白面书生的气质,看着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更别提命中百米之外的活靶。
其实就算他射不中,她也会嫁给他,毫不犹豫的、义无反顾的,嫁给他。
“殿下一言为定。”
他搭弓引箭,一击命中,身体力行的告诉他的长公主:你选驸马的眼光,很行。
4 吻
惬意闲适的午后,黎月央懒洋洋的窝在裴郎的臂弯里晒太阳,头上是他亲手编的花环。
她突然爬起来,用手肘撞撞身边人,问:
“喂,裴郎,你喜欢我吗?”
她知道自己明知故问,可就想听到他亲口承认。
裴郎放下手中书卷,一本正经的回应她:
“喜欢。”
“那你……”她调皮的眨眨眼,指着自己的唇:“证明给我看?”
“你这是在哪学到的?”
这话堵的黎月央一时语塞。
总不能让她说,她看到了皇兄跟太子妃调情,才懂这些的吧!
期期艾艾半天,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可是豪横长公主、大魔头,
客客气气讲道理的话,还算什么大魔头?
复又理直气壮的掐起腰。
“我不管!你看着办!”
她总是恃靓行凶,无师自通。
花瓣似的唇、澄澈的眼、周身散发的馨香,无一不是让人上瘾的毒药,时时刻刻蛊惑着他。
“当然:“他俯下身,虔诚的吻住她。
“我爱你。”
暧昧的气息熏的她脸红,比春日山樱更甚芳菲妩媚,喘息间,他刻意加重了语气,把这句话刻在她的心上,而后又加深了这个吻。
5 不辞别
黎月央失了约。
十六岁,为了父皇和皇兄的宏图伟业,她只身一人,前去千里之外的楚京,矫作盛家私生女,嫁给楚王。
在楚七年,形单影只,踽踽独行,整日周旋于豺狼虎豹间,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二十三岁,楚国被内忧外患搅的风雨飘摇,燕王继位苦苦支撑,大局已定,长公主大功已成,回到梁国。
其实她不知道,那个温朗如玉的公子,在她离开的日子里,也变得偏执不可自拔。
6 又重逢
“殿下,好久不见。”
黎月央回眸,看见她的裴郎站在梨花树下,周身飞花如细雨。
她强掩内心怦动,朝他笑道:
“裴郎,好久不见。”
听她这样唤,他很欢喜。
“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在京中担任户部尚书一值,这几日进宫面圣,顺便跟太子爷叙叙旧。”
昔日她与他无论何时何处,都是一副公主驸马的般配派头,而今寒暄过后,两人只能立在一处,泪眼相看,竟无语凝噎。
许久未见,道歧人疏。气氛冷寂,犹豫半晌,裴嘉泽才开口,
“殿下在楚国,可还安好么?”
“一切都好,偶尔会想念母国,想念故人。”
黎月央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
那句话是,也会想你,很想很想。
“但一想到都是为了大梁,便可纾解心中郁卒。”
“殿下可堪人中豪杰。大梁有您,才真的了不起。”
哦,说来说去,你就只会说客套话吗?
她胸中郁结,别过头去不愿再看他。
7 人言可畏
宫人左右全部被屏退,空荡的大殿中,唯余帝、后、太医三人。
太医跪伏在地,颤声道:
长公主,连续多年服用烈性药……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
皇后捂着嘴,直接哭晕在皇帝身上。
——曾经他们的女儿,做好了一辈子都回不来的准备。
是啊,黎月央没想过自己能再回梁国。
她吃药之前,其实犹豫过的,
可她告诉自己,她是细作啊,细作是不能给自己留退路的,细作不能留得一丝感情。有了退路,有了一丝眷恋,自己就会暴露,到时候就功亏一篑,全没了。
于是她仰头把药丸吞下去了。
药丸咽下去的时候,没化开,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有点疼,金尊玉贵的小公主被疼得流眼泪。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最开始,这个秘密只在交头接耳间传递,后来,生出了腿,长出了翅膀,还流传出不同版本来。宫内、京城,几乎无人不知。
人们天然对这种秘事高度敏感,尤其还是禁忌的宫墙秘事,谁都乐于看着高高在上的掌权者被肮脏丑闻缠身,那狼狈不堪的模样。
一说,长公主广幸男宠,玩过了头;也有说,长公主暴虐,被人下药报复;还有人说,长公主在楚国多次出入风月场所——畅音阁、撷芳苑,寻欢作乐,真实情况,只可意会。
人们口中的长公主越来越妖魔化,被描述的不成人样。
帝后大怒,男宠、太医、宫女、侍卫……最先知道长公主不能生育的人,无论无辜与否,统统被拉到刑场,格杀勿论。
但拦不住如洪水猛兽般的谣言,日渐甚嚣尘上。
8 不再皎洁的月
“殿下,请你收下这个。”
裴郎将一纸条递到黎月央手心。
黎月央呆望着他。
时光好像不舍得在他身上流转,他还是那般,长身玉立,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似江畔皓皓皎洁的明月,如旷野不疾不徐的轻风。
纤尘不染的谪仙公子,边上站着的,应该是同样清风明月般的姑娘。
梁国长公主的大名,如雷贯耳,何人不知她声名狼藉?
而本应干干净净的月亮,早已污浊不堪。
她心中苦涩。
她也想放浪形骸,可她做不到——为人妾室的过往,残破不堪的身躯,世人鄙夷的目光……这些“罪名”就像一根根铁钉,死死钉住她的手脚,让她动弹不得。
其实若大胆奔赴真爱,何物不可抛?
可是她不敢想,裴郎跟她在一块,会惹上多少不堪的话。
她不愿意,拉着云间之上的他,随着她一同堕入深渊。
待他走远,黎月央把纸条团成一团儿,丢了。
9
“殿下,我也要成婚了。”
遗憾、不甘、不舍,他的眼眸中,诸多情绪杂糅。
年轻有为的裴尚书和林太傅的千金林安仪要成婚了。
三个月来,相看、议礼、定亲,这桩强强联手的婚事,成了官员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长公主整日和太子帮父皇处理朝务,批阅奏折,这么劲爆的新闻,她又怎会不知?
他急着解释:“我已接近而立之年,父母也老了……”语气渐渐弱下来,最后几不可闻。
她心想,与其两个人抱着一丝希望苦苦挣扎、自欺欺人,不如就这样直截了当的说:他们再无可能了。
一刀两断,干脆利落,也挺好。
“恭喜,本公主到时候一定去讨杯喜酒喝。”
裴郎没有在她眼中看出半分失落,他以为,七年过去,他的月央真的不爱他了。
可她在楚国演了七年的戏,眼睛早就会骗人。
昔日情投意合的爱人,最终沦落到爱别离、求不得的结局,多么让人遗憾啊。
裴嘉泽成婚那日,公主随太子一同前去观礼。
晨起装扮,侍女拿来公主素日最喜欢穿的花襦锦袍,她摆摆手,笑着打趣:
“今日我去观礼,要还穿这么鲜艳,会夺了新娘子风头的。
还是那件藕荷色的吧,素净些。”
尚书郎娶妻,太傅嫁女,如此喜事,引得大半个京城的人出动,一睹盛况。
新妇下车,一人在前执谷豆钱果,望门而撒,小儿辈一哄而上,争相捡拾。
年少的黎月央曾无数次幻想,她的裴郎穿上喜服会是什么样呢?
如今看的真切了,原来穿着喜服的裴郎,是这样的。
她陷入了沉思,在这喧闹的喜宴上,一切真实都变得恍然如梦。
堂堂长公主,没有婚礼,没有红盖头,没有红烛暖帐的新婚夜,没有合卺酒,以后,连儿孙绕膝的福气也不会有。
有的,是一辆窄轿,侧门抬入;初夜,没有心上郎君温柔耐心的哄劝,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怜惜的撞入、索取。
真是荒唐的很。
骤然间,她心中滋生出一股妒意来,如野草藤蔓,肆意生长。
对拜、礼成,新娘送入洞房,开喜宴,各处掌灯,新郎官下来参谢宾朋,挨桌敬酒。
公主太子身份贵重,落座于席间上首,他们见裴郎来敬酒,一齐起身,举杯回敬,笑得灿烂,一唱一和的说着吉祥话:
“神佛庇佑:“
“佳偶天成:“
“祝新郎官与新妇,琴瑟和鸣,岁月静好。”
“凤翥鸾翔,恩爱白头。”
话毕,三人碰杯,公主与太子仰头,一饮而尽。
回过神来,只见新郎官还立着不动,既不喝酒,也不说话,只直愣愣的看着某人。
太子殿下会意,连忙打圆场:“我们三人好久没聚在一起,不如去外面说说话,如何?”
及出门,太子又“识相”的闪身退去。
独余公主和裴郎在此处,面面相觑。
良久,他才开口打破寂静。
“殿下,多谢你的……贺礼。”
“本公主向来重手足之情,你既是皇兄的好友,我自然备薄礼前来道喜。”
说是薄礼,实际瑶宫的库房都快被豪横公主搬空了,礼单拉出来,足足有一人高。
太子在旁插科打诨,说你干脆把瑶宫腾出来给人住吧。直到妹妹狠狠剜了他一眼,才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
“殿下是性情中人。”
她又想哭、又生气:
你又说漂亮的客气话。
我若真性情,就让父皇下旨赐婚;就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当着林安仪的面,光明正大的把你抢走;就以长公主的名义,强行占有你,
反正我也声名狼藉,他们都说我是个疯子,罪加一等,又何妨?
我若真性情,就不会像现在这般,连能和你单独处在一块,都要用皇兄做借口,还只能听你说客套话,半句真言都没有。
“不要再叫我殿下了:“她小声央求,
“叫我名字,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好么?”
无数人唤我姓名,唯独你没有。
“月央。”
这声亲昵的称呼,来的太迟了,还是在他的喜宴上,多么荒谬。
她鼻头一酸,点点头,应下了这句不合时宜的“月央”。
他试探开口:“月央,你……心里可有中意的男人?”
“世人都说,本公主行迹不寻常,一心沉醉享乐,从未真心的爱过谁。”
可是人们口中的她,就真切么?
那些拿她当做谈资、编排她的人,甚至都没有见过她一面。上下唇一碰,就把她描述的活灵活现,仿佛亲眼所见。
眼里进了沙子,黎月央用力揉搓,揉的眼睛通红,眼泪也扑楞扑楞,直直的往下掉。
“本公主眼里进了沙,不舒服,要回瑶宫去了。”
她轻轻摆了摆手,笑容和煦。
“你出来的久了,新郎官,还有人在等着你呢。”
她疑惑,从前楚国才有飞沙扬尘,梁国何时也有了?
她一路揉着眼回瑶宫去,踉踉跄跄,狼狈不堪,
却又百思不得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