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前脚刚离家去上班。
我妈后脚一巴掌落在我脸上。
“小小年纪就学会勾引人了，不要脸的狐狸精。”
但凡我一和我爸亲近，她就会狠狠咒骂我。
她故意把菜做得发苦，将我饿得面黄肌瘦。
她将奶奶气死后，爸爸要和她离婚。
她以我为要挟，说要是离婚就带着我从楼顶跳下去！
1
印象中第一次挨打，是爸爸上班出门前抱着我。
让我亲亲他。
我妈见了，等我爸走后，巴掌落在才两岁的我脸上。
“小小年纪就学会勾引人了，不要脸的狐狸精。”
我哇哇大哭，我妈却满是不耐烦。
“哭哭哭，就知道哭，大家都是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一套只对你爸管用。”
我哭到声嘶力竭，呛了气，差点窒息，我妈才送我去医院。
医生说，孩子哭是正常行为，但是不能让她哭太久了。
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我妈不乐意地撇嘴，嘟囔：“我还真没见过几个因为哭而夭折的孩子。”
医生一脸严肃：“现在年代已经不同了，你没听说是因为别人没有说出来而已。要提倡科学育儿。”
直到好几个早上都被我妈打脸以后。
才两岁的我，似乎明白不能亲爸爸。
他一抱我就哭，他向我妈抱怨：“她怎么都不和我亲了？”
我妈撇了撇嘴，“都说女儿是来讨债的，你还不信。”
2
我一直很瘦，对吃饭没什么欲望。
别人活着是为了吃，我吃是为了活着。
我妈做饭很难吃，从来不会放其他调味品。
一道菜，能水煮的就水煮，即使炒菜，也只放一点盐调味。
我妈炒菜时，我懵懂问能不能放点其他调味料。
她挥舞着的铲子一下落到我身上，“吃吃吃，就知道吃。”
我痛得一下坐在地上，不懂又做错了什么。
我爸经常担忧地看着我瘦小的身子，说我四岁了和别人家两岁孩子差不多高。
我妈一脸嫌弃，皱着眉：“你看她每天吃饭要了命似的，这样谁能长高？”
“每天我不仅要上班，还要辛辛苦苦给她做饭，她却吃几口就不吃了。真不知道上辈子欠她多少，遇到这样一个讨债鬼。”
我爸叹息了一声，也拿我没有办法。
可是，我平时和我妈都只是吃一些素菜将就着吃。
她将菜做得发苦，以至于我一直以为，带叶子的素菜都是苦的。
然而她会给下班回来的爸爸做肉，称我和她提前吃过了，他一个人吃就行了。
一次，爸爸下班早，提前回来。
看到我和妈妈桌子上仅只有一个素菜。
我妈情绪突然爆发：“她又不怎么吃，我每天下班了那么累，两个人随便应付应付就好了，而且医生也说了，得吃点蔬菜均衡营养，我这不是让她多补充维生素吗？”
“你每天只会关心她，怎么就不关心关心我，我上班不累吗？”
爸爸性格好，安抚她。
我妈端出特意为我爸做的排骨，我爸喂了我一块。
在妈妈怨恨的眼神下，我吃下一块。
然后吐了。
因为不敢吃。
……
我第一次感受到肉香是在奶奶家，从没尝过肉味儿的我，仿佛尝到了绝世美味。
我一口气吃掉了一盆，因为吃太多撑坏了肚子，进了医院。
我爸对我妈说，我不是挺爱吃肉的吗，怎么说我不爱吃。
在妈妈恶狠狠的眼神下，我后背一凉。
每次她这样看我的时候我就会挨打。
果不其然，我妈给我做了一大盘没熟的肉，远远地就闻见一股腥味，止不住地想吐。
我妈把我按在桌子上。
“吃啊，你不是很喜欢吃肉吗？今天就让你吃个够！”
她拿起一块排骨往我嘴里塞，筷子将我嘴巴内壁弄出血，我满嘴鲜血。
我妈阴恻恻地笑：“看你以后还吃不吃肉！”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碰肉了。
看着我吐得狼狈，我妈满是幸灾乐祸：“你看吧，给她吃也是浪费。”
3
在我妈情绪极度不稳定下，我就显得很沉默寡言。
这样的我在吵闹的幼儿园里反而很招老师喜欢。
她奖励了我一块小蛋糕。
见我一直没吃便问我是不是不喜欢。
我摇头，怯怯地说我想带回去给妈妈吃。
老师温柔地揉了揉我脑袋，又给了我一块。
蛋糕的香甜在嘴里化开，那天的天空格外蓝，桂花也馥郁芳香。
晚上回家，我献宝似的给妈妈蛋糕，本能地想要讨好她。
她神情突然凶狠，问我怎么来的。
我如实说了后。
第二天她来到幼儿园，指名道姓要见给我蛋糕的老师。
“你知不知道我家孩子肠胃很差？你怎么随意给她东西吃？你这个教师资格证真的是你考上的吗？是不是走了关系来的！”
她唾沫星子横飞，老师的脸红了又白，眼泪蓄在眼睛里，气得身子都在发抖。
乌泱泱围了一大圈人，看着我妈一个人输出。
我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更不敢看老师的眼睛。
“妈妈，我求求你了，你别说了。”我哭着拉她。
“呸，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我妈往地上啐了一口口水。
我一直对那位老师有愧疚。
因为当天她就辞职了。
自从那件事情后，幼儿园老师都不敢对我好。
把我当成空气一样的存在。
其他小朋友也不敢和我玩。
他们家长叮嘱过他们，万一把我磕着碰着他们赔不起。
4
幼儿园里的小朋友都有小裙子穿，她们还有漂亮的洋娃娃。
洋娃娃的眼睛很大，有着长长的睫毛。
电视上，正报道着一名女子遭强奸，我妈翻了个白眼，“还不是自找的，穿得那么骚，不就是为了给男人看吗？”
彼时我听不懂这些词汇，我央求我妈给我买小裙子和洋娃娃。
她眉毛上挑，露出极为夸张的神情，一把将我推倒在地上，微厚的嘴唇快速动着：“哎呀，这么小年纪就开始想打扮自己勾引男人了？你要不要脸！果然天生是个狐狸精，勾引你爸不成，还想勾引你们班那些小男生。”
“你看看，就是那些女的不懂保护自己才被盯上。”
“这么小就想当妈了，将来你怕是学都没念完就跟着别人跑去生孩子了。”
在她的眼里，我看到了深深的厌恶。
不仅如此，当天她就带我去把我的头发剪了，只留个很丑的蘑菇头。
我面黄肌瘦，再加上这么一个发型，小朋友们背后都叫我“丑八怪。”
我哭着回家，说不要这个发型，让我妈带我重新剪。
哪怕要挨打也要剪。
这次我妈却一反常态，抱着我和我一起哭，“宝贝，妈妈也是为了你好，你不知道现在社会有多复杂。”
“要不妈妈也陪你剪相同的发型？”
这话被刚下班回来的爸爸听见，安抚我，“妈妈也是为了你好，小孩头发长得快，很快就养起来了。”
那以后，丑八怪这个称呼就成了我的新名字。
5
上了小学，我又瘦又矮，和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大。
奶奶见我太瘦，心疼得慌。
说我妈不会养孩子，要接我去养养。
妈妈本来不太愿意，可是我爸说奶奶一个人也寂寞，可以让我陪陪她。
正好也可以让我妈不那么累。
我开开心心地到奶奶家住了一段时间。
不用吃那些没有一点油星子没有味道的菜。
在奶奶家吃的每一顿菜对我来说都是美味。
关键是，爸爸也会每天来看我，总是很有耐心地陪我玩。
在这里，爸爸将我高高地举起来，用他那冒出来的胡茬扎我，我也不用害怕会被妈妈骂。
有时候爸爸在奶奶家待太久了，奶奶会让他早点回去。
“小丽的性子你也知道的，你在我这里待久了她又说我没有教好你了。”
我爸道：“妈，家里太压抑了，好不容易能在你这儿放松放松，不想那么早回去。”
每次吃完晚饭，奶奶就赶爸爸回家：“妈是过来人，小丽就是太在乎你了。”
但是爸爸似乎不太高兴，每次都是不情不愿的。
我期待已久的周末来了，爸爸说过，会带我去游乐园。
玩得太久，回到家时奶奶早已经做好了一大桌子饭。
饭桌上，我绘声绘色地和奶奶讲着去游乐园玩的事，奶奶一脸慈祥地看着我，眼角笑出细细的皱纹。
门铃响起，奶奶去开门。
“思思在长身体，多吃点肉。”
奶奶做的红烧肉特别香，我超级喜欢吃，爸爸夹了一个喂我。
刚吃到嘴里，那股香味在嘴里化开，我开心地扭动着身子，偏头就看见站在爸爸身后的妈妈。
那一瞬间，身上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从心底本能涌上害怕与恐惧。
6
我颤抖着身子，连嘴里的肉都不敢咽，看着阴恻恻的妈妈，心虚地低着头。
“每天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原来都是在这儿呢。”我妈一脸嘲讽。
“小丽啊，吃饭没？没吃我去拿碗筷。”
奶奶在妈妈面前，小心翼翼地一副讨好模样，生怕惹我妈不高兴。
我爸也回头，叫她一块儿吃饭。
“不了，这是你妈给你亲自做的饭，你要吃就好好吃。”
我爸嘴角抽动，有些不耐，想要发作，奶奶赶紧抢在他开口前说：“小丽，我去厨房给你拿碗，不管吃没吃都再吃点。”
我妈这时候突然爆发，吼奶奶：“你装什么装啊，你儿子都那么大了，他是有老婆的人了，你出去打听打听，哪家男人结婚了成天往自己妈那里跑的？”
“还有你，在家什么都不吃，一来你奶奶这儿你就什么都吃了，就是想让别人觉得我虐待你是吧？我在家里怎么教你的？”
“够了，小丽，一顿饭至于吗？”我爸铁青着一张脸，一把摔了筷子。
这下我妈更是不得了了，眼泪哗哗往下流，将门给打开，站在门口那儿又哭又嚎。
说我爸和我奶奶合伙起来欺负她。
其他邻居纷纷出来看热闹。
我爸站在那儿，不耐烦地看着她。
奶奶劝着我妈，却被我妈骂：“你自己年纪轻轻没了老公，所以才想一直占着你儿子，你们一家都不要脸！”
这句话把我爸彻底惹怒，一巴掌掴在我妈脸上。
场面一度混乱，我妈和我爸扭打起来。
我奶奶因为妈妈的那句话在一旁抹眼泪。
我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爸爸妈妈别打了。我害怕。”
可是没人理我。
混乱中，奶奶妈妈又将奶奶扯进来，等有人惊呼时，奶奶已经被我妈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我跑到奶奶面前，喊着她，其他人都安静了。
爸妈同邻居一起将奶奶送去医院，而我因为太小没让去，被关在奶奶家。
我一晚上不敢睡，脑子里全是奶奶躺在地上痛苦的神情。
时不时去看看门口，看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
第二天，他们带回来的是奶奶的遗体。
我奶奶没了。
在处理奶奶的后事时，爸爸和妈妈仍然还在争吵，没人顾及我。
他们说，奶奶就躺在那个黑色的大长箱子里面。
可是她再也不能摸着我的头，一脸慈爱问我，今天思思想吃什么了。
处理完我奶奶的后事时，爸爸不再和妈妈吵了，而是扔下一句“离婚”住到单位宿舍去了。
7
爸爸提离婚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我不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
只知道奶奶刚没有了，现在就连爸爸，也不回家了。
我一个人面对妈妈，有些害怕。
饭桌上，我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家。
她突然停下手中的筷子，凶狠地看着我，捡起手边的碗向我砸过来。
砸中我的脑门，很快一道温热流了下来，我放声大哭。
我的哭声让她更加不耐烦，一把将我抱起，带到卫生间，拿着牙刷使劲儿往我嘴里捅：“哭哭哭，哭什么哭。要不是你，你要是个儿子，你爸就不会和我离婚了。”
“你怎么不和你奶奶一起去死啊！我怎么这么倒霉生了你这个赔钱货！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才没有生儿子的机会！就是你抢了我儿子的位置。”
嘴里很快蔓延着一股腥甜，我连一句“妈妈不要再捅我了”都说不出来。
眼泪大颗大颗不断往下掉，镜子里的妈妈神情恐怖。
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了魔鬼。
我以为我会死在妈妈手下，直到爸爸一句：“你这是在对孩子做什么？”才救下我。
爸爸从妈妈手里把我抢过来，带我去医院。
爸爸回家不过是拿换洗衣服，碰巧将我救下。
在去医院的路上，爸爸和妈妈在吵架。
“你怎么能忍心这样对孩子？”
“你不是不回家吗？我总有办法让你回家。”
“你不能拿孩子来威胁我啊！你这个样子，离婚后孩子必须归我。”
我妈情绪高涨，“陈建，我告诉你，这辈子你休想离婚！”
不断争执的爸妈让我感觉，以前他们的恩爱仿佛是假象一般。
两个人现在完全不顾及形象，歇斯底里，将最差的一面展示给对方。
我在爸爸的怀里弱弱开口：“爸爸，我不想你和妈妈分开。我要爸爸和妈妈。我疼。”
爸爸小心揉着我脑袋，“思思不疼，很快就到医院了，乖，爸爸和妈妈不分开。”
8
从医院回来后，爸爸和妈妈恩爱了两天。
我小小地松了一口气，爸爸和妈妈应该不会分开了。
一天夜里却听到他们俩的争吵声。
“你说啊，为什么手机里有别的女人的联系方式？”
“我说了是同事。”
“有什么事不能工作时说吗？那个女的是不是你外边的人，陈建，你对得起我吗？”
“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不管怎么向你解释你都不听，整天疑神疑鬼，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好啊，你为了那个女人竟然想和我离婚！”
我手里抱着玩偶，推开门看着他们：“爸妈，你们不要吵了好吗？如果是思思不乖的话思思答应一定好好听话。”
两人同时向我看来。
我妈脸色发狠，看了一眼爸爸，然后迅速将我抱起来。
转眼间，她抱着我坐在了窗上。
“陈建，你要是敢和我离婚，我今天就抱着孩子从这儿跳下去！”
夜里冷，窗外的风呼呼刮着，我身上穿得单薄，但是却吓得说不出话来。
“小丽，你冷静点！”爸爸一脸惊慌。
“我告诉你，无论如何，我不答应离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