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4月24日这一天,湖北省汉口市新市场游艺场内,人声鼎沸,魔术大师化广奇正在舞台上表演他的拿手绝活。台下此起彼伏的掌声和叫好声让他颇为得意,然而,昏暗的角落里一双犀利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嘴角挑出一丝邪恶的笑意。
神秘的顾顺章
这个人就是中共叛徒王竹樵。当时,特务机关要他上街抓人,在期限内必须抓到共产党。这样的命令让王竹樵就像一只疯狗,伸长了脖子到处嗅。他眼看着期限快到了,正愁着无法交差,便来到江岸边徘徊。不远处的游艺场很久都没有如此热闹了,怕是添了什么新节目?内心的愁绪正无处消遣。于是,王竹樵径直走了进去。他选了一个昏暗的角落,抬起头望向舞台,恰好撞见了魔术师的正脸,王竹樵不竟眼前一亮:“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
当天晚上,这个名叫“化广奇”的魔术师就被特务秘密逮捕了,并以最快的速度押解到了国民党武汉绥靖公署行营。身为行营侦缉处副处长的蔡孟坚大喜过望,因为据可靠情报,这个魔术师的真实身份是中共中央特科的“天字号”人物——黎明,是仅次于周恩来的中共特科负责人顾顺章。
可是,当时的中央在上海,如此重要的人物又为何会跑到武汉去登台表演魔术呢?
顾顺章
其主要原因就是1931年3月鄂豫皖革命根据地取得的双桥镇大捷。因为这次战役的胜利粉碎了国民党对中央苏区的第一次大规模“围剿”,从而使中国革命的星星之火,既成燎原之势。
为了能更好地抵抗国民党的第二次“围剿”,中共中央决定逐步将工作重点转向苏区,以便加强苏区和红军的领导。故而周恩来针对此事主持了中央军委会议,专门讨论苏区问题。最终决定由张国焘担任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书记兼军委书记,沈泽民与陈昌浩一同前往,以加强苏区的领导。
于是,发展长江以北地区的革命重任就落到了这三个人身上,而护送他们前往鄂豫皖苏区就成了一项特殊的任务。那必须要经验丰富、熟悉路线的同志,这让周恩来颇费了一番心思。论当时负责由长江经武汉进入鄂豫皖苏区地下通道的是顾顺章,而此时的他因为有过太多出色的表现,已经显现出不可一世、骄傲蛮横,甚至自我陶醉的处事态度。对此,周恩来有些不放心,经过周密的思虑,他决定调牧师董健吾协同顾顺章完成这项护送任务,万一发生什么不测事件,也可分头行动从而化险为夷。出发前,周恩来特别叮嘱了顾顺章要快去快回。
周恩来
事实证明,周恩来的担心是没有错的。
顾顺章护送张国焘等人来到武汉并做了妥善的安排,任务顺利完成了。这时,他本该听从命令速速离开武汉回到上海,可站在武汉的街头,却勾起他无限的遐想,爱出风头的顾顺章已经无法按捺住自己那颗躁动的心了。于是,他让董健吾先行回去汇报工作,自己决定在武汉呆上几天。有了这个想法后,顾顺章迫不及待地在位于汉口租界的德明大饭店包下了一间高级客房,然后拨通了汉口新市场游艺场的电话,那里有他的旧时搭档幻苑花。
当再次见到这个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更千娇百媚的风尘女子时,顾顺章便神魂颠倒、乐不思蜀了。两人白天厮混于包房,晚上便双双到游艺场演出。这样的日子让顾顺章流连忘返不说,那舞台上被人追捧的感觉更是让他倍感得意,经不起幻苑花的热情相邀,他爽快地答应了再续演三日。
化广奇演出门票
然而没想到,三日未过,顾顺章就出事了。
1931年的武汉,正是国民党特务大肆横行的地方。国民党武汉警备司令部稽查处处长蔡孟坚交给中共叛徒王竹樵一个任务,就是专门捕捉自己从前的同志,并且在这个任务上还加上了期限。于是顶着压力,又急于立功的王竹樵整天就像一只猎犬游逛于武汉的大街和交通要道上。当他看见魔术师的那一刻,眼前不禁一亮,这张熟悉的面孔正是他以前的老上级——中央特科负责人顾顺章,这时的王竹樵就如同看到了大把的钞票。他暗地里跟踪盯梢,一直盯到顾顺章的住处,马上报告特务机关,将顾顺章逮捕。
曾经,随着地位的上升,顾顺章日渐骄纵,生活腐化,陈赓就忧虑地对人说过:"只要我们不死,准能见到顾顺章叛变的那一天。"没想到陈赓的预言不幸一语成谶,在顾顺章被捕的当天,他就叛变了。
在国民党武汉行营侦缉处里,蔡孟坚并没有对顾顺章用刑,反而又是上茶,又是敬烟,态度很是和善。因为他知道,顾顺章的身上藏着共产党许多重要机密,如果合盘托出,他蔡孟坚就立了头等大功。可顾顺章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将他解往南京面见蒋介石,然后着重强调:“报告南京,不得发电报!(因为徐恩曾的机要秘书钱壮飞是中共卧底)”完了之后,再也不说一句话,顾顺章要自己去向蒋介石邀功。
蔡孟坚岂是省油的灯,他认为一个叛徒的故弄玄虚无非就是想抬高自己的身份,你不让我发电报,我还就发了。于是,为了抢得头功,蔡孟坚第一时间向南京拍发了加急电报,向徐恩曾、陈立夫报功,并决定由自己亲自押送顾顺章乘兵舰前往南京。
钱壮飞
1931年4月25日——星期六的晚上,顾顺章被捕叛变的电报送达南京。而这个时候,逍遥的徐恩曾早就到上海过周末去了。此时坐在南京中山东路5号特务机关大本营“正元实业社”里值班的只有钱壮飞一个人。从晚上七点到九点,他收到了武汉行营的五封加急电报,上面一律写着“呈交徐恩曾亲译”的字样。做了徐恩曾三年的机要秘书,这样的急电实属罕见,钱壮飞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待他迅速破译了这五封电报后,内容着实让他震惊。钱壮飞虽然没有见过顾顺章,但他知道顾是中央特科负责人。中共中央在上海的各机关住址、中央主要领导人的住处和联络点、中共地下党的秘密工作方式及各种联络暗号,顾顺章都了如指掌。如此一来,党的中央机关、党的主要负责人全都危在旦夕。
钱壮飞明显感到了事态的严重和危急,他让自己快速地冷静下来,计算了顾顺章抵达南京的时间,然后赶在这之前将他叛变的消息送了出去,以达到让上海的中共中央和江苏省委及时转移和撤离的目的。钱壮飞成功了,彼时,在茫茫大上海,李克农正怀揣着这个十万火急、关乎全党存亡的重要情报敲开了陈庚的门。
“龙潭三杰”,左起胡底、李克农、钱壮飞
面对千钧一发的险恶形势,处变不惊的周恩来很快镇定下来。他立即转移了自己的办公室,将陈云调入中央特科,然后召开了紧急会议,部署下了一系列措施,并让与会同志马上分头执行。然后,他悄然转移到大中华饭店,将五0六室作为秘密临时指挥部,开始了有条不紊地调兵遣将......
这时的“正元实业社”里,顾顺章已将钱壮飞、李克农、胡底等均是共产党的事实供了出来,一脸惊愕的徐恩曾方寸大乱。他很自然地想到了这么大的案件与自己有关,便对蔡孟坚说:“兹事重大,只能告诉立夫先生,切不可径向蒋公报告。”
陈立夫作为国民党中央党务调查科的创始人,当然知道顾顺章在共产党营垒中的地位和作用。同时,他也清楚蒋介石一旦获知此事真相所引发出的政治后果,故而十分巧妙地向蒋介石作了报告。完了,一道命令发出:“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漏掉一人!”
1931年4月28日凌晨,以陈立夫发起的大搜捕开始了!
国民党特务"大本营"——正元实业社
只要是顾顺章知道的地方,都是同时遭到了搜捕,只可惜处处人去楼空,中共中央机关200多人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陈立夫亲自率领一帮特务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上海地下党机关所在地时,也只剩下刚刚烧完的文件还冒着缕缕青烟......
恼羞成怒的陈立夫大吼一声,旋即转身出门,抓住一个行人质问道:“你可曾遇见什么人?”
惊吓到的路人颤巍巍地回答:“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和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往那边去了!”
陈立夫放开路人,一拳砸在墙上,略带哭腔地吼道:“只差五分钟呀!”
周恩来与陈庚安全地离开了,而这五分钟始终成为了陈立夫一生的最恨!
可见,历史并非静静流淌,而是那样的波澜壮阔,中间的每一个小插曲都是跌宕起伏的真实故事。所以,中国革命绝不是只凭一腔热血就能取得成功的,光明的背后,都是无数革命先烈和仁人志士的睿智决断与前赴后继。
人类在繁衍,英雄却不能复制。只有我们不断地继承和发扬革命精神,沿着英雄的初心,砥砺行走于困难之上,山河才能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