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清泉和李弥，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盛气凌人，两个人哭丧着脸到了刚刚从徐州城外铁牛学校搬回到江苏师范学校的前进指挥部，见到了惊魂未定的杜聿明和舒适存、文强等人。他们在团山山顶的指挥所，被解放军的炮火，一下子给炸飞了，炸伤了一位副师长，炸死了一位营长和几名卫士。幸亏杜聿明和文强刚刚下山，才躲过一劫，因而，当文强再次提出，前进指挥部搬进城里时，杜聿明才没有表态。

“杜主任，这仗，实在是打不下去了，你就是取了我的人头，也打不下去了。”这一次李弥没有攀比邱清泉，而是直接拿出第13兵团的伤亡数字，又说了一句：“为了一个叫麻谷子的小村庄，动用了第8军的两个师，伤亡了1000多名官兵，还没有完全攻下来，两个团，已经打残了。”

李弥说着，竟然蹲到了杜聿明面前，眼里满是委屈的泪水，嘴里呐呐地说着：“第42师，那可都是老兵啊，可上去一排，死伤一排，上去一连，死伤一连，这仗，打得寒心。”

邱清泉没有李弥那样激动，而是掏出了第2兵团的伤亡数字，求告着杜聿明：“军长，就让军林他们下来，稍稍地休整一下吧，一天也行，一天也行。郭吉谦那家伙，都打疯了，几天几夜没合眼，昏倒在前沿阵地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何辑生又到了，见邱清泉和李弥也在，没敢多说什么。杜聿明知道，他肯定有什么“确切的信息”要报，于是问道：“何处长，有什么新情报？”

何辑生叹了口气，说道：“据可靠消息，刘汝明把固镇给丢了。”

邱清泉一听，火气又起来了，大声骂道：“这个老军阀，什么时候放过响屁，让他到后方去，他也守不住阵地，可杀！”

杜聿明挥了挥手，制止着了邱清泉的怒火，又问了一声：“碾庄圩那边，情况如何？”

何辑生一愣，又看了看作战厅里的几个人，这才说道：“情况不妙，陈士章第25军坚守的外围阵地大牙庄被共军突破了，第25军、100军、44军残部数千人，或被歼灭，或投降共军，或四处逃窜，陈士章组织向南突围不成，部队已经完全失控了，陈士章是死是活，下落不明。共军主力已经突进碾庄圩核心阵地，双方正在巷战，我军伤亡惨重，恐怕是支持不下去了。如今，掌握在我军手中的，也只有第64军刘镇湘部占领的几个小村庄和第25军108师李世镜部坚守的碾庄圩北门外一小块阵地了。碾庄圩，恐怕要完了。”

“你，造谣，碾庄圩方向，仍然炮声隆隆，黄百韬仍在坚守中。”邱清泉大声反驳着，他不愿意相信，黄百韬这么快就会完蛋，他不仅在咆哮着何辑生，同样是在咆哮着自己的内心。

何辑生叹了口气，说道：“邱司令官，那是共军的炮声，黄司令官的大炮，昨天晚上以前，就没有炮弹了。碾庄圩打成了那个样子，空军已经不可能空投了，他们已经在杀战马充饥了。”

“你的情报，是从哪儿来的，确切吗？”邱清泉瞪大了眼睛，愤怒地指责着何辑生，大有要把他吞吃掉的意思。

李弥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来，长叹一声，说道：“雨庵兄，不要再吼何处长了，他说的，恐怕是实情，我那儿，抓了几个从碾庄圩逃出来的官兵，有第100军的，也有第44军的，还有第25军的，他们说的，和何处长说的差不多。黄焕然那里，危在旦夕之间啊。我们，尽力了，尽力了，再这样打下去，被救的，死了，施救的，半死不活。”

何辑生见李弥帮自己说话，也多了几分勇气，有几分得意地说道：“邱司令官，共产党，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能拿金钱美女腐化我们的干部，我们照样能，你们看，这是什么？”

何辑生说着，从随身携带的一个皮制公文包内，掏出几页纸来，递给了杜聿明，杜聿明一看，脸色都变了。上面不仅标明了进攻碾庄圩部队的番号、区域，而且，还有两个纵队，已经从碾庄圩前线抽调到大许家方面了，也就意味着，共军的阻击部队不是在减弱，而是加强了。

杜聿明强压着内心的波动，小声命令道：“舒参谋长，通知第72军余锦源军长、战车团赵志华团长集结部队，准备接替第13兵团第8军、第2兵团第70军阵地。雨庵、炳仁，你们两个，迅速回去，组织有序换防。注意，要把各部剩余的炮弹，全部打出去！”

看着杜聿明略略变了形的脸，邱清泉、李弥没有再说什么，匆匆地起身走出了前进指挥部。舒适存迟疑了一下，问道:“碾庄圩那边，已经是那个样子了，再……”

杜聿明站起身来，制止了舒适存的意见，说道：“按命令执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