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世界之特殊之家

一

四月初始，草长莺飞，料峭春寒里突绽的桃花，唤醒沉睡了一整个冬天的生机。一个年轻后生站在院中，正望着昨夜悄悄出现的桃花发呆。

这个年轻人叫阿全，论年龄资历，是家中的外甥。他所在的家庭里，目前只有姥姥、大姨、二姨、小姨和他，算是个比较特殊的集体。

“阿全！”一声呼唤传来，那是小姨的声音。阿全转头来看，小姨正踱步向自己走近。

“什么事情啊？”阿全开口问道。

“好好准备一下，过几天又有活计干了。姥姥看你之前做事很用心，这次也叫你一起跟着。”

“真的？”阿全的话里透出一股子兴奋。他们这个家庭有着自己专门的职业，没有专门手艺的人是干不了的，以前自己至多只是打打下手，现在终于有了发挥的机会。

“明天好好在姥姥面前干，必要时候我会提醒你的。”小姨笑着拍了拍阿全的左肩。大概是因为年龄差的不是很多，小姨和自己的关系最好，也时常帮助自己。阿全卖力的点点头。

二

三天过去了，是个惠风和畅、万里晴空的日子。阿全一家来到了工作的专门场地。

说起他们的工作内容，其实就是负责屠杀送来的货物，根据对方要求的不同，屠杀的方式也不一样。

来时的路上，二姨塞给阿全一包东西，让他给货物喂下。瞪着那包硬邦邦的物品，阿全心生疑惑：“为什么要喂这个？”

“让你做你就做，别多问！”旁边的大姨不耐烦的训斥。阿全没敢再出声，低头照办了。

场地的四周，陆续出现了不少观看的人们，其中有一些看打扮，应该是蒙古族的人。听小姨说，这次的货物正是来自北方的蒙古草原。

不久，工作开始了。主力当然还是手艺最好的姥姥，大姨和阿全承担了辅助的活计，二姨和小姨仅仅是打打下手。看来，姥姥是有意在培养阿全。

忙碌中，阿全紧绷起心弦，仔细地观察姥姥娴熟的手法。头顶上面红日当空，他感到深深的烦躁。姥姥的年龄已经不小了，额头上的纹络分外醒目，但依然不为所动，沉稳地忙碌着。这让阿全感到佩服。

“砰！”一声爆响骤起，瞬间打断了阿全的思绪。转头来看，声音的源头处，是三个外国士兵，一阵浓密的烟尘还在他们身旁萦绕着。

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惊魂未定之下，阿全抚着心口低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没见过吧，他是在把我们吸进去，就像《西游记》里的捉妖宝物一样。哈哈！”二姨一向比较风趣幽默，说了几句令阿全完全不懂的话。

这次的屠杀货物，要比以前结束的快得多。而且货物基本没有嘶嚎挣扎，工作进行的也很顺利。所以，阿全他们早早地收了工。

完事后，不少周围的看客，来买从货物身上割下的肉，姥姥叫阿全照应着。

“他们买这些肉，是为了吃吗？”阿全一边收着钱，一边诧异地问道。

“吃？那太浪费了，这可是难得的药材！”一向肃然的姥姥，也露出欢喜的神情。

“先顾着收钱吧，这些足够给你娶个漂亮媳妇的啦！”小姨在身后，抚了抚阿全的头，他的脸上顿时映出了耀眼的玫瑰红。姥姥、大姨和二姨见状，不禁笑出声来。

三

两个多月后，在车水马龙、人流不止的街市上，出现了阿全奔走的身影。临近端午节，他来集市买一些粽子回去。

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自己，阿全回头一看，是小姨高大的身影。

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面，两个人感到久违的兴奋，热情的拥抱在一起。自从上次屠杀货物后不久，他们的职业便被政府取消。姥姥已经上了年纪，回乡安度晚年去了；自己、小姨和二姨为了谋生，各奔东西；只有大姨留下来，继续从事其他的工作。原本的一家，到此算是分道扬镳。

“小姨——抱歉，我还是习惯这么叫你，有些事情请你回答一下。”阿全突然想到了什么，发问道，“两个月前的那次活计，为什么要给我们的货物吃止痛药，还草草就结束了对方的性命。”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也再也不会做那种事情，还问这些干什么。”小姨轻抚着阿全后脑的长辫。

“这是进入我们的大家庭后，我第一次真正上手做工，当然也就记忆犹新。可其中有太多反常的地方，我很想弄清楚。那个货物，到底是谁？”阿全终于把藏在心里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这时，有人在旁边呼唤小姨的名字，那是个年轻的少妇。“我媳妇在叫我，先走一步了。”

小姨拍了拍阿全说道，留下后者在原地依旧充斥着疑惑与不解。

走了几步，小姨突然停下来，回身望着阿全说道：“告诉你吧，他叫——符珠哩，是一个蒙古王子的奴隶。”

后记

公元一九零五年四月十日，在北京菜市口刑场，一个特殊的犯人被凌迟处死。两个星期之后，凌迟处死这套残酷刑罚也被清政府废止，永久的封存进档案里。这个名叫符珠哩（音译）的人，也成为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被政府依法凌迟处决的犯人。

在此，简介一下符珠哩的生平。他生于清末，本是一名蒙古奴隶。因为遭受欺压，被迫杀死自己的主人——一位蒙古王子，也因此被当时的光绪皇帝处以凌迟极刑。但光绪皇帝念及符珠哩是满族人，授意刽子手在行刑前，给他吃下大量的止痛药，并适当减少凌迟刀数，减少他在受刑时候的痛苦。当时有几个在场的法国士兵，拍下了他被残忍残杀的照片，并保留下来，这也是迄今最为清晰的凌迟犯人的照片。

在凌迟刑罚被废止以前，清政府刑部有着专门从事这种死刑的刽子手。其中，既是领头、手艺又最好的被称为“姥姥”；其他人按照资历手艺排下去，分别是“大姨”“二姨”和“小姨”；而雇佣来的帮工或者学徒，则称为“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