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越
【编者按】中国助贷行业已有十余年发展史，已成为中国金融业的毛细血管的重要组成部分，当前正处在蓬勃而复杂的局面中。为了促进助贷行业的规范、健康发展，更好地服务于实体经济和社会民生，更好地保护金融消费者的正当权益，逐步形成良好的行业标准和规则，北京市互联网金融行业协会与零壹智库联合推出“中国助贷行业：探索与未来”专题。本专题旨在梳理助贷行业发展历程、行业生态，研究商业模式、监管自律，剖析各类案例，探索未来发展趋势。今年2月向港交所递表的中和农信，在我国信贷领域是一个极为独特的样本。
中和农信扎根农村金融，向农户贷款，服务中国广大农村近30年，辐射近 2 亿农村人口。
在面向中国农村市场的非传统金融机构中，中和农信贷款规模排名第一，但直到2023年才扭亏为盈。
商业模式难以复制，客户经理来自本乡本土，中和农信利用熟人社会模式既做营销，又做风控，信贷损失率低于0.5%。
中和农信起源于公益扶贫项目，定位于“乡村振兴”，经过TPG、蚂蚁集团、中金公司等资本的投入和商业模式的转变，成为独具一格的金融服务机构，但其数据一经披露，又深陷高利贷争议。
01演变历程
中和农信的历史可追溯至1996年，彼时国务院联合世界银行在四川秦巴山区成立小额信贷扶贫试点项目，其中包括由中国西部人力资源开发中心实施的小额信贷试点项目。
2000年，中国乡村发展基金会接管中国西部人力资源开发中心小额信贷项目，组建小额信贷项目部，于2005年在国内率先建立基金会直属的小额信贷分支机构开展业务，后于2008年11月成立中和农信，正式转为公司化运营。
经过一系列股权出让，具有公益属性的中国乡村发展基金会和世界银行集团国际金融公司（IFC，曾于2010年入股中和农信）已于2020年退出，中和农信从一家公益机构彻底转变为一家商业机构。
第一大股东TPG（德太资本）联署公司中，The Rise Fund在2018年、2020年通过增资及股权转让等方式，以7.34亿元入股中和农信，获得其19.71%的股份；NewQuest则在2020年以3.6亿元取得公司8.95%的股份。
蚂蚁集团全资附属公司上海云鑫创业投资有限公司在2017、2018年，通过增资及股权转让等方式，以7.98亿元入股中和农信，获得27.36%的股份；2020年，该股权转至蚂蚁集团另一全资子公司API名下。
蚂蚁集团入股中和农信后，已深度参与其日常运行。
据招股书披露，为了有关员工的相关行业经验及知识，蚂蚁集团向中和农信外派员工。2021年至2023年前三季度，中和农信向蚂蚁集团及其附属公司支付的过往外派费用分别约为113万元、489万元及264万元。而在资金端，蚂蚁集团旗下的网商银行，是中和农信的重点助贷银行之一。
公开信息显示，中和农信最新的股权结构是：
第一大股东为另类资产管理公司TPG，其联署公司The Rise Fund和NewQuest合计持股28.66%；第二大股东为蚂蚁集团的全资附属公司上海云鑫创业投资有限公司，在搭建境外上市架构时，其持股转由同为蚂蚁集团全资附属子公司的API持有，持股27.36%；通过全资附属公司CWI持股2.21%的中金公司为中和农信港股上市的独家保荐人。
图1：中和农信股权结构
来源：中和农信招股书此外，招股书显示，若干优先股持有人拥有赎回权。若在2024年12月31日前，中和农信IPO被撤销、拒绝、失效，公司需对若干优先股持有人的股权进行回购。
TPG和蚂蚁集团在中和农信都拥有董事会席位，但执行董事只有首席执行官刘冬文和首席财务官李真两个人。
刘冬文为中和农信主要创始人，其个人履历与中和农信发展历程息息相关。他曾在中国乡村发展基金会担任多个职务，该基金会为中国的非营利组织，专门从事农村发展、公益项目管理及筹款。2002年6月至2008年12月，刘冬文先后担任项目主管、小额信贷项目部主任及基金会副秘书长。
从秦巴山区扶贫项目起，刘冬文一直深度参与，并在公司转为市场化运营后，担任中和农信的首席执行董事、首席执行官兼董事会主席。
刘冬文通过股东Care Believe在中和农信持股，上市前Care Believe拥有6.09%股权。
02扭亏为盈
截至2023年9月末，中和农信的业务覆盖我国近500个县域，辐射近2亿农村人口。弗若斯特沙利文数据显示，以中和农信截至2022年末152亿元的总贷款余额计算，其农村普惠信贷服务在面向中国农村市场的非传统金融机构中排名第一，在相关市场上份额占比8.1%。
中和农信的收入主要来源于其农村普惠信贷业务。2021年、2022年和2023年前三季度，中和农信的农村普惠信贷业务收入分别为16.61亿元、18.35亿元和14.78亿元，占比分别为74.7%、75.5%和65%。
规模扩张的同时，中和农信直到2023年才实现盈利。报告期内，公司的净利润分别为-3643.8万元、-1.99亿元，截至2023年9月30日扭亏为盈，实现盈利3.30亿元。
表1：中和农信报告期内经营数据
来源：中和农信招股书，零壹智库
从业务端来看，中和农信的贷款渠道正在出现明显变化。招股书显示，中和农信的信贷服务分为表内贷款、表外贷款两种方式。截至2023年9月，表内贷款比例已下降至57.2%，表外贷款比例已上升至42.8%。
据悉，中和农信已有6家合作银行、1家合作信托公司、48家合作保险公司和超过3100家制造商作为商户合作伙伴。
其中，合作银行除上文提到的网商银行外，据媒体报道，还包括北京银行；另据媒体报道，中国外贸信托与中和农信共同合作了信托项目“外贸信托-中和农信1号”，已于2019年2月18日落地，总规模预计60亿元，期限5年。而制造商指的是平台模式下农资农机和绿色耐用品及其他消费品的制造商。
表2：中和农信报告期内放贷结构
来源：中和农信招股书，零壹智库
从成本上看，中和农信的融资成本并不高。
招股书称，中和农信资金来源主要包括股东出资、银行及其他金融机构的计息借款、通过信托公司筹集的现金、资产支持证券发行筹集的现金以及经营活动所得现金。
中和农信还发行了资产支持证券计划获得资金，年利率为4.8%；2021年至2023年前三季度，从银行或其他机构获得的计息借款，最低年利率仅为3%，最高的年利率为6.50%。
表3：中和农信报告期内实际借款（年）利率范围
来源：中和农信招股书，零壹智库
03熟人经济之利
中和农信的信贷模式十分独特，主要基于“在客户身边”的线下服务网络，要求乡镇服务团队必须与客户居住于同一乡镇，而村级合作伙伴必须与客户居住于同一行政村。
截至2023年9月30日，中和农信在全国近500个分支机构中，依靠超过6400名忠诚度高、在客户身边、适应熟人社会模式的乡镇服务团队以及超过11.8万人的村级合作伙伴，覆盖全国21个省、市、自治区近500个县域的10万多个村庄。
《蚂蚁金服：科技金融独角兽的崛起》一书介绍，“中和农信的农村放贷员，都是当地农村的‘能人’，有的人原来是村小学教师，有的人曾是乡派出所所长，还有认识村里走街串巷的卖货郎……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对当地情况极为熟悉，在当地也很受尊敬。”
“熟人经济”，既是营销方式，也是风控体系的核心，中和农信没有外包催收，主要依靠当地运营团队与所有逾期客户保持密切联系，提高收款率。
熟人社会模式中，彼此知根知底，所以逾期率也极低。截至2023年9月30日，中和农信贷款的30天以上及90天以上违约率分别为1.83%和1.38%，这一水平接近于2023年四季度末我国商业银行不良贷款率1.59%；信贷损失率低于0.5%。
根据弗若斯特沙利文的报告，这一风控水平领先于同业。
04熟人经济之弊
以线下团队为主的模式同样带来了较高的营销和运营管理成本，以及内部人员风险。
尽管资金成本较低，但销售及营销开支侵蚀了中和农信的利润。2023年前三季度，中和农信的销售及营销开支达到6.96亿元，同比增长23%，其中员工成本是最大支出。
由于农户居住偏远、分散，管理半径大，管理成本相比银行等机构更高。同时，中和农信为小微农户提供贷款服务，单笔贷款额度较小，因此单笔贷款的管理成本较高。
较高的综合成本一定程度上推高了利率水平。据中和农信披露，公司在2021年、2022年及2023年前三个季度，在平台上发出的贷款实际年利率分别为17.5%、17.9%及17.8%。
与其他贷款渠道相比，这一实际年化利率水平并不低。
2023年，我国民间借贷利率司法保护的上限为14.2%，上述利率已超过民间借贷司法保护的上限。虽然该上限并不适用于持牌金融机构，但实际上，消金等机构的产品利率，也以民间借贷“两线三区”红线作为依据，例如蚂蚁借呗的年化利率在5.48%至18.25%之间。
高利率争议也是中和农信一直面临的棘手问题，较高的利率水平被质疑与“普惠信贷”、“惠农助农”的定位相违背。
与此同时，依托于扎根线下的服务网络，中和农信的信贷风险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内部人员风险。
据中国裁判文书网，涉及中和农信及其分支机构的超过3.5万条信息，其中大多为中和农信作为原告，以借贷纠纷等事由与借款人相关，涉事金额大部分较小，多在十万元级；少数案件涉及诈骗事由及刑事（39起），多与信贷员相关，涉事金额较大，多在百万元级。
两者对比来看，中和农信依托于线下信贷网络，同样受制于此，内部员工欺诈的风险相比于外部借款人的风险更大。
据《服务农村最后一百米：中和农信的成长之路》一书介绍，中和农信近几年出现的分支机构重大案件，无不与员工欺诈有关。
中和农信在20年间累计发放贷款200亿元，坏账注销仅3000万元，其中95%以上的坏账都是因为员工的不良行为或不法行为造成的。据悉，中和农信设有法务监察部，处理此类事宜。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