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太日报驻墨尔本记者 张烁

当塩田拓也的清洁公司接到通知前往东京的一个小公寓时，公寓里70 多岁的住户已经去世三个多星期了。房东在试图索要未付的房租时才发现她躺在地板上。她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来探望。于是，她在孤独中生活，又在孤独中死去。

由于东京的夏季非常潮湿，现场的景象异常恐怖，塩田先生不得不把发现尸体的地板刨开。“房间里的气味非常浓烈，”他回忆道，“我们处理了尸水，然后撬开地板并消毒”

塩田先生和他的同事工藤恭平的工作虽不讨喜，但却至关重要。“我们每年大约要处理 100 多起类似情况，尤其是在夏季，这是一个繁忙的季节。”， 塩田先生说道。

长期以来，日本一直在努力解决所谓的“孤独死亡”问题，即“没有社会关系的人”在死亡后长期未被发现。

二十多年前，曾有一位老人在死后三年才被发现，当时震惊全国 —— 他的房租和水电费都是从银行账户里自动扣除的，当账户余额用完时，当局才派人前来调查。

今年，日本政府首次正式统计了孤独死亡的人数。在前三个月中，有近 2.2 万人独自死亡，且长期未被发现，其中大部分是老年人。这意味着今年日本预计将有约 8.8 万人在孤独中死去。

日本是世界上老龄化最严重的国家，平均每 10 人中就有 1 人超过 80 岁。但这不仅仅是人口老龄化的问题。对许多人来说，日本的孤独死亡现象反映出一个社会问题—— 邻里之间不再互相照顾，许多居民甚至选择与世隔绝。

在人口稠密的郊区，许多公寓都很小，通常不到 5 平米，厨房和浴室等设施都是共用的。在 20 世纪 80 年代日本经济繁荣时期，这里曾是一个欣欣向荣、热闹非凡的地方。但现在，这里的居民大多是老年人，通常都伴有一连串的健康问题，包括酗酒和精神不佳。

正是在这里，山中治开创了上门定期健康检查的先河。每周，山中医生都会去看望他的孤独病人，并进行一系列检查。有些病人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阶段，虽然山中医生与他们讨论治疗方案，但许多人拒绝接受。

他们已经放弃了。山中医生尊重他们的决定，但他会继续上门检查。这些探访是为了提供重要的人际接触。他说：“如果我不这样做，会有很多人孤独地死去。”

在日本各地，有健康问题的老年人可以享受不同程度的居家护理服务。但并非所有孤独死亡者都是老年人。“在这种情况下，社区应努力提供支持，” 山中医生说，“如果他们不与邻居交往，最终就会孤独终老。”

建立社区，防止孤独死亡。81 岁的佐藤芳子接受了这一挑战。她的大型公寓楼里住着近 400 名独居老人。“每年都有五分之四的人孤独地死去。我周围的人开始问，为什么我们这么好的朋友会如此孤独寂寞地死去，” 佐藤芳子感觉很惋惜。

一群志愿者开始对附近的老年居民进行例行检查，并与相关机构建立联系，以便对可疑活动发出警报。例如，如果登记的公寓用电量突然长时间下降，电力公司就会打电话给他们。

该计划的发展远不止防止孤独死亡这么简单，它还可以挽救生命。在一个案例中，一位患有糖尿病的老人被发现行动不便时被紧急送往医院。

虽然佐藤芳子的项目取得了成功，但她仍对未来感到担忧。像她这样的社区倡议尽管很重要，但正在逐渐消失。“社区必须由每个人建立起来，但这在日本目前是不可能的，”她说道，“人们变得越来越自私，说自己不需要加入居民会，甚至说不需要有居民会。”

塩田先生也有着同样的担忧。“在日本，人们与当地社区之间缺乏互动，这是非常普遍的现象，”他难过地说，“有数据表明，孤独是导致寿命缩短的最大因素。日本是一个抑郁的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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