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卿相:柳永的词坛传奇

鹰哥爱写文 2025-01-15 05:01:21

​《高能宋词课》作者:戴建业

​上一节我们讲述了千百年前的大宋乐潮,讲述了词在宋代的繁荣景象。那么,从这一节开始,我们就来看看词里的那些“天王巨星”。

本节我们要讲是宋代词坛上的一个奇人。他呀,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也没能立下什么盖世功勋,整个宋代也没怎么让主流界人士正眼瞧过。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却在大宋又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比现在的顶流明星还火,堪称宋朝的“网红大 V”。他,就是柳永。

那么,一个长期沦落底层,四处漂泊的人,为何能在群星璀璨、词人辈出的宋代词坛熠熠闪耀呢?今天就让我们走进柳永的故事。

宋代娱乐圈的教父

说起对柳永的评价,流传最广,认可度最高的,就是那句“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了。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只要有口井的地方,就能听到有人在唱柳永写的词。这还真不是一句简单的吹嘘,而是柳永在宋初词坛地位的真实写照。要知道,那时候可是既没有网络、也没有热搜,信息是相对闭塞的,但柳永的词竟能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大街小巷,说明他的词定有过人之处。

尤其是青楼女子,要是让柳永为自己写一首词,那就等于拿到了通往超级明星的通行证。在她们眼中,柳永就是大宋乐坛的“金牌制作人”,他写的词就是最热门的金曲。歌女们要是能演唱一首柳词,立刻能一夜爆红,身价飙升。

想象一下,繁华的汴京城里,青楼画阁之中,丝竹管弦之乐响起,歌女们轻启朱唇,唱着柳永的词,那场面,简直就是宋朝版的“超级女声”现场,而柳永就是那个掌控舞台的大BOSS,是宋代娱乐圈的教父。

那么,柳永的词为啥这么火呢?这和他写词的功力密不可分。就拿他描写西湖的词来说,“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你看看,简简单单几句词,就把西湖的美景描写得细致入微、活灵活现。据说,哪怕过了一百多年,北方的金国皇帝听了依然神往不已,被词里描绘的西湖美景迷得七荤八素,甚至都动了打过来,把美景占为己有的念头了。这可真是“一词激起千层浪”,也从侧面说明柳永词的无穷魅力。

成也词,败也词

不过,柳永这一辈子,成也词,败也词。他对歌舞亭台的生活太过沉醉了,为人又举止狂放、放荡不羁,这在当时的主流社会看来,简直是离经叛道。正因为如此,他在科举的道路上屡屡碰壁。

比如,他去拜见当时的宰相晏殊的时候,晏殊就有点瞧不上他,问他:“贤俊作曲子吗?”柳永满不在乎地回答说:“只如相公亦作曲子。”你看,本来柳永想拍个马屁,找个和领导的共同爱好。毕竟,当时人人都知道这位宰相爱写词,并以自己的词为傲,那句“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名满天下。所以柳永说,和您一样,也写写曲词。言外之意是说咱们是志趣相投之人,您提携提携我呗!

谁知此话一出,晏殊不乐意了,说道:“殊虽作曲子,不曾道‘绿线慵拈伴伊坐’。”意思是说,晏殊认为自己虽然也创作词,但却不像柳永那样,写得尽是些儿女情长、风花雪月的内容。这下可好,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就好似一个摇滚歌手去跟古典音乐家套近乎,结果被古典音乐家嫌弃风格太狂野。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一番对话,让柳永在晏殊面前碰了一鼻子灰。

皇帝对这种放浪形骸的行为,也是有所防备的。比如宋真宗的时候,就下了一道很厉害的命令,说:“谁要是读那些不是圣贤写的书,或者写那种浮艳华丽、不实在的文章,就要狠狠地惩罚。”

这下柳永惨了,本来科举之路就不好走,这项规定几乎把他前面的路给堵死了。的确,当时科举考试选拔的都是那种规规矩矩、有学识有品德的人,像柳永这样整天在歌台舞榭里混的,肯定也入不了当局者的法眼。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落榜,也就不奇怪了。

好在五十岁时,柳永等来了一个大转机。那时候,朝廷为了笼络读书人,扩招了一次,还专门为那些屡考不中的人开了个“绿色通道”,叫“恩科”。柳永正好符合条件,抓住机会考上了进士。这一路走来实属不易,想想看,十八岁起,柳永就背井离乡开始考科举,在科场里折腾了好几十年,最后靠着这个“扩招”的机会,才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可之后的仕途依旧磕磕绊绊,直到退休也只是个芝麻小官。

用当时的主流视角来看,柳永就是个失意者,大半生漂泊于底层,毫无建树,但换个角度来说,这也让柳永有更多的机会去接触人间的烟火气。他流连于市井之间,看遍了百姓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这些丰富的生活经历就像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为他的创作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灵感。

他把这些人间百态都写进了词里,什么羁旅之愁、离别之苦、爱情之甜、市井之趣,在他的词里都能找到。别人写词可能是为了附庸风雅,或者是为了在官场里混个好名声,可柳永写词却是抒发心声,词中之情,皆是真性情的流露。就这样,柳永的词变得更加开阔、丰富,也推动了词这种文学形式的发展。

词坛开拓者

前面我们提到过,柳永是词发展史上一位特别重要的词人。他对词的发展和贡献可以说是十分巨大。在他之前,词在宋朝其实没那么受欢迎,宋初半个多世纪才出现了十多个作者,传世33首词,内容上也大多是写一些宫廷里的风花雪月,或者是达官贵人的宴饮之乐,题材比较狭窄。

晏殊、欧阳修、范仲淹等人,虽然也有词作,但并不专一写词,即便创作,也是延续五代词人的老路子,继承的多,创造的少,对词调、词体并没有发展。

等柳永出现,词坛才开始“变旧声作新声”。柳永就像一个开拓者,对词从情感、语言、结构、体裁全都进行了开创,让词声色大开,令人耳目一新。而他对词的发展,可以总结成“三创”。

第一创是创体。柳永之前,词人填词多用字数较少的小令和中调。柳永则大量写字数较多的长调,也就是慢词,使得长调与小令、中调平分秋色,他发展了长调的结构艺术,摸索出了一套成熟的长调抒情方法,大大增加了词的内容涵量,也提高了词的表现能力。甚至后来长调成了主旋律,重大的题材、重要的情感、重要的场合,词人往往选择长调。

第二创是创境。柳永之前,词很少反映个性化的内心世界,大多是泛化的情感,展现的也多是文人的世界。柳永则把词当成了日记本,他写青楼女子的爱恨情仇,写底层百姓的艰辛生活,写游子的思乡之情,写都市的繁华喧嚣……

这么一来,词的题材范围一下子扩大到了整个社会,反映的内容多了,词的境界也开阔了。他的词就像是一部生动的社会生活纪录片,真实地记录了那个时代不同阶层人们的生活状态与情感世界,而这些内容在以前的词里却是很少见的。

第三创是创法。他擅长用外在景象来烘托和映衬内心世界,比如他的代表作《雨霖铃·寒蝉凄切》,首句“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用“寒蝉”、“长亭”、“骤雨”,写出将要离别的无限愁绪。正因为一阵疾风骤雨,一对恋人才得以短暂相见,两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周围的环境,是“杨柳岸,晓风残月”,岸上的恋人,则是“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柳按照时空的顺序一层层地叙写,景物一点点铺展开来,情绪也一丝丝地铺叙,既针脚绵密又一气贯注,读来感觉千回百转,无比畅快。同时,这首词的时间也是层层递进,譬如从“长亭晚”到“今宵”,又从“今宵”到“经年”。随着时间的流逝,空间向前延伸,情感也不断酝酿。

此外,柳永的词在语言上非常有特色。通俗易懂,直白如话,就像是老百姓平时说话一样。他摒弃了以往词中那些晦涩难懂、堆砌华丽辞藻的表达方式,采用了更加贴近百姓生活、符合大众口语习惯的语言。

这样一来,他的词更容易被广大民众所接受和传唱,使得词不仅仅是文人墨客案头的高雅文学,更成为流行于民间的大众文化艺术。再加上他在词的格律和形式上也有很多创新,自创了很多新的词调,丰富了词的音乐性和节奏感,为后来的词人提供了更多的创作选择与灵感源泉。

毫不夸张地说,柳永以其卓越的才华和独特的人生经历,在词坛上掀起了一场革命,彻底改变了词的发展轨迹,成为了词史上一座不可逾越的里程碑。他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一切,都融入到了词作之中,为词的发展注入了全新的活力。他的词如同一颗颗璀璨的星辰,让我们在千年之后,依然能够透过那些优美的文字,领略到大宋的风情万种,感受到他那颗炽热而独特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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