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母亲打过来电话，想要见一面：几年没见了，能见见吗？

进入腊月之后，大家就开始盘算着过年的事情，有的人可能要上班到大年三十才能够回家，有的人也回家的比较早，这些人要么就是散工，要么就是家里有事情。每年的额腊月二十前后，母亲都会给我打电话，问问我什么时候放假，问问我什么时候到家，能在家几天。当然，最多的还是想问，有时间见一面吗，她说有两年没见过了，想我了。

这话，小时候我说过，上高中的时候也说过，只是那个时候母亲不方便，或者就是没有在家过年，久而久之，我也就没有再说过这样的事情。这几年我很忙，每年回家都很晚，而且过了年之后就急匆匆的返程，所以至于几年没有在年底见过母亲，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更是少去打听她的事情，毕竟分开都二十多年了，各自有了新的家庭，过多打扰，似乎也不大合适，只是这一年，这个电话，又过来了。

1.

我对过年，似乎是有点抗拒的。

6岁的时候，也是一个年底，很多人从外地回来过年，大伯也回来了。

只是回来的第二天就带着我父亲去了县里，等下午回来的时候，是二伯带着我去接的他们。

刚下公交车，就见到大伯搀扶着父亲，母亲在后面跟着，我虽然年龄小，但是看得出来，母亲似乎哭过了。

我不知道这发生了什么，甚至还闹着问既然进县城了，怎么没有给我买点玩具。结果，母亲不说话，父亲也低着头走路，大伯让我不要问，等过年的时候，会给我的。

如今回想起来，那个年，我们家很安静，没有鞭炮，没有贴春联，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年货也没有怎么办。

大伯二伯给送过来一点，奶奶也没有像往年一样会在厨房里炸各种东西，也没有去集镇上买鸡和鱼，我只回想起来，那个时候奶奶每天都很低沉，心情一直不好。

有小朋友找过去玩，也有人给我们家送点东西，我想着出去玩，毕竟是过年，大家很开心。

母亲骂我不懂事，奶奶也不说话，这个时候父亲却说，让我出去玩吧，这是过年，过年就应该热闹一点。

我记得那一年，我一直在邻居家玩到后半夜，后来还是邻居大娘问我，问我父亲身体怎么样，问我家里买什么东西没有。

年幼的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是说今年家里什么都没有买，奶奶也不开心，母亲也很少说话，就是每天哭，倒是父亲，穿的厚厚的，像是很怕冷的样子，他以前可不这样，他以前那么的魁梧，那么的高大，那么的洒脱，今年不知道为什么，就变得很慵懒，而且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一直到第二年的三月份左右，父亲走了。

一直到盛夏的时候，舅舅便开始过来搬我们家的东西，当然，都是半夜里搬的，我睡的深，没有注意到，后来还是邻居跟奶奶说的，奶奶和二伯从老宅子那里过来，看到这个空空如也的家，也崩溃大哭。

盛夏的时候，母亲也改嫁了。

村里人说，她没有改嫁太远，就在我们村南边5里地的地方，甚至，那个男人还跟我们村的一个人是有亲戚关系的。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知道，从那以后，邻居们见到我就会问我想不想爸爸，想不想妈妈，还问我，想不想过去看看她，知不知道妈妈的家。

他们说的时候，是试探性的，是开玩笑性的，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我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关心我的事情。或许，这就是大人和小孩之间的不同吧。

母亲也走了，奶奶就搬过来跟我一起住，住在那个老家里，直到现在。

2.

我大概是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忽然有人喊我出去，我以为是做错了什么事情，结果那老师跟我说，门外有人找，让我过去一趟。

这个小学，我们附近几个村的孩子都在这里读书，小学就在村外，周边是小河和庄稼，村里的人都在地里干活。

我家的那点事情，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

所以当我出了班级门口的时候，所有的人，目光都转向了我，一直盯着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人会找我，我以为是奶奶喊我，或者是姑姑来家里了？但也不应该啊，就算家里有亲戚，干嘛找我呢？

前面我说了，我们的小学时在田地里，周边都是庄稼，大路也是在学校大门口，所以校长为了安全起见，每天只要学生进了学校就把大门给锁起来，只有到了放学的时候才打开。

等我出了学校大门口，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我的母亲。

她穿着破烂，骑着一辆二八大杠，来学校找我了。

这是刚刚进入寒冬，北风呼呼的刮，我们就在学校旁边的那个柴火堆里坐着。

她从车子后面拿出来一个包，从里面拿出来很多好吃的，苹果，梨，橘子，香蕉，还有方便面，零零散散。

这应该是她日常吃的，也应该是日常攒下来的，都给我带过来了，满满当当一大包。

我们说着话，说着说着就哭了。

有村里的人路过，看到了母亲，也会主动打招呼，只是这一打招呼，母亲就哭的更厉害了。

我不知道她那个时候的生活怎么样，也只是听人说，她又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她那边的婆婆对她并不好，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了。

村里的人，说话很直接，也不顾及你的感受。

有邻居就故意找到我逗我“你妈又给你生了一个弟弟，以后人家就有后了，你不值钱了。”

像这样的话，我刚开始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后来，也就习惯了，他们说什么是他们的，我不说就行。

春天，春暖花开，我照常去上课。

那次刚走到一半，对面就过来一个人，骑着二八大杠。

我一看才知道，是母亲。

原来，她在家包了猪肉馅的饺子，刚煮好，就盛出来，立刻给我送了过来，让我赶紧趁热吃。

只是我刚吃过饭，这个时候实在是吃不下，就简单的意思一下，吃了两个。

后来母亲把饺子打包好，给我放到一个盒子里，还告诉我等明天把饭盒给她，以后包饺子了，还会送过来。

只是，没有以后了。

3.

往后的几年，母亲都没有再出现过我的小学，一直到小学毕业，我都没有见到过母亲。

大概是上初三那年吧，过年的时候村里人说在集镇上见到办年货的母亲了，还托他们传话，让我有空了过去一趟。

我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对母亲有了一定的恐惧，这种恐惧是来自于陌生，我不知道见到她该说什么。

尽管年底我已经放假了，她也托了几个人来找我，让我过去一趟，但是我都没有去。

后来大伯就劝我还是去吧，如果我不去，到时候讨论的都是奶奶，他们会以为，是奶奶不让我见母亲。

我只好去了。

多年不见，母亲也变老了，我也长大了不少。

只是母亲看到我穿的脏兮兮的，包括头发也是长长的，还有那鞋，脏的不像话，她也就心疼了起来，于是拉着我去集镇上买了一身新衣服，从上到下都买了一个遍。

在买衣服的时候，母亲问我这个合适吗，那个可以吗，说实话，太过于热情了，我一点都不习惯，因为这个场景，我不敢幻想，从来都不敢幻想，连做梦都敢这般想象，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好。

那店员看到母亲这么积极，一直夸我有个好母亲，还夸母亲疼我，亲自给我选鞋，选衣服，把我照顾的无微不至。

除了鞋店，母亲又带着我去配眼镜。

但是眼镜店老板今天刚好不在，眼看天又黑了，母亲就直接塞给了我500块钱，让我自己配个眼镜吧。她要赶紧回家照顾孩子去了。

500块钱，上初中的我，没见过。这是一笔巨款了。

我以为，母亲会继续在家，谁知道，过了年她又走了。

这一走，就是好几年，整个高中，都没有见过一面，直到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年暑假，我从外地做完兼 职回来，听奶奶说，母亲在家。

我的学费、生活费，其实还差很多，不管是大伯二伯，还是姑姑都给我拿了钱，但还是差一点，而且我一走就是到年底才回来，所以我想多拿点钱，这样至少在外哪怕有事情，也不会麻烦家里。

其实我也知道，就算是有事情了，家里也帮不上我什么忙。

那是一个下午，我买上了鸡蛋和面包，还有一箱子牛奶去见了母亲。

盛夏已经过去，但依然是燥热，知了还在树上不停的叫，聒噪的烦人，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庄稼也耷拉着叶子。

母亲抱着孩子，就在村口的树下等我。

她还是那样，穿着破烂，一双拖鞋像是早就磨平了底子，头发也乱糟糟，好像是没有来得及梳理。

眼角，是眼泪，像是刚刚哭过。

我们在树下说了很久的话，临走的时候，我把东西都给放下了。

本来是想借钱的，但在谈话的过程中，我也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便没有张这个口。往前说几年，我也曾跟她借过钱，但没有，她一分钱都没有，我这一次来，也是抱着试试的心，只不过在谈话的过程中，我已经彻底放弃了。

下午四点多，我要走了。

母亲喊住了我，从兜里拿出来一点钱，然后就哭了起来，嘴里说着对不起我的话。

她还在抱着孩子，拿钱的手就在孩子屁股下面，那钱就像是在她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一般，细长细长的。

我看了一眼，估计也就几百块钱，那可能是她的全部了。

我没有要，想着这几百块钱对于我来说，应该帮助也不大，就拒绝了。

谁知道，我拒绝之后，她哭的更厉害了，还说多么多么的对不起我，让我原谅她。

原谅不原谅的，又有什么用呢？

4.

大学四年，我一直在打各种工，一年到头也就过年的那段时间回家，匆匆忙忙办年货，匆匆忙忙把年过，然后又走了。

母亲的那个家，也是热闹，听说还盖了楼房，那日子应该是不错吧，或许她的生活，比之前好多了一点。

我不知道，也没有去打听，包括村里的邻居估计在我面前说我母亲的房子盖起来了，但我这个还是老房子，我也没有去在乎。

房子什么的，能住就行，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

几年后，我结婚了，老房子还是没有动，只是稍微翻新一下，挂了大白，吊了顶，再买了一张床，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了。

结婚的时候，母亲给我转了5000块钱，算是庆祝我结婚。

大家都忙起来了，也就没有再见过面，虽然我们两家距离不是很远，过年也是在一个集镇上办事情，但我们并没有再见过面。

结婚之后的三年里，她一直给我打电话，说好几年没有见面了，如果我有时间，就像小时候一样，在村口的那个树下见面，聊聊天。

我知道她是想见我的对象，想见我的孩子，但孩子太小，又是寒冬腊月，实在是抱不出来，尤其是刚结婚的那两年，我也确实没有回家过年，而是把奶奶接到外地过年了。

这一年，我们准备着回家过年，只是一直下雪，而且还是上到年三十才能够回家。

刚进入腊月的时候，母亲就打过来电话，问什么时候回家，今年能不能回家，能不能见一下。

说实话，现在看到母亲发过来的语音或是打过来的电话，我心里多少都会咯噔一下的，我生怕她在电话里哭，生怕她在电话里说自己过得不好，生怕她说想我了。

这些年，也不是不联系，也不是没有互动，只是很少很少。我们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交织的点越来越少，几乎是没有，我们能说什么？会说什么呢？

见面，除了哭，也只剩下哭了。

不去问对方过得好不好，就权当是过得好了，但知道了对方过得好不好，那心里就没有办法再幻想，我也有了家庭，现在也无法帮助于她啊！

我也不知道，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跟自己的母亲陌生到这种地步，我们也已经好几年没有见面了，她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我也不清楚，我的生活，她也没有再问过了。

陌生的生活，陌生的人，只是在血缘上，还有这一定的牵连罢了。

我怕的是，突然间的关心，会让两个人都崩溃，我也怕，突然间的知道对方生活，会经不住内心的惆怅而难过，所以，这个排斥的心情，越发复杂起来。

如今，临近年关，她又发过来消息了，语气还是试探性的在问，我看着她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明明是一个家庭，怎么就走到了这不境地呢？

希望日子过的好一点吧，至少我们在试探的时候，也能够猜到一点，那心里也就放心了一点。

年底了，你见到你想见的人了吗？你还会去见好多年没有见过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