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俞有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只有我不知道。
在一起的第四年。
她逼着我给她白月光换肾。
我只犹豫了一瞬,她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那可是你亲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
我无力地扯扯嘴角。
她不知道,我就要死了。
1、
接到爸妈电话的时候,我正陪沈之俞应酬。
推杯换盏间,我冲她点点头。
出去接起电话。
“今晚回家一趟。”
时隔二十年,第一通电话。
还是熟悉的命令语气。
电话挂断,我叹了口气回到包厢。
刚打开门,几个合作伙伴正给沈之俞敬酒。
“沈董还真是长情啊,这么多年喜欢的都是同一款。”
“这个留的时间最长,长得也是最像的。”
“这可是沈董亲自挑选的人,无论在生活还是工作,肯定...”
我再次推门进来,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每次应酬,大家总会背着我若有似无地调侃几句。
一开始,我不明所以。
还会去问沈之俞。
那时候,她在一堆没处理完的文件里抬起头。
像抚弄宠物似的摸摸我的头。
“他们一个个都见不得我好,这些话你听听就算了,较真起来你才是真上当了。”
听她这么说,我长呼一口气。
但是那些情深时候出现的呓语。
还是让我心一揪。
可我再没有勇气去问沈之俞。
硬撑着,等到应酬结束。
沈之俞抓着我的手,神情有些恍惚。
我看了眼时间。
“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出去一趟。”
她轻轻蹙起眉,“干嘛去?”
她脸上泛起红晕,喝了酒有些粘人。
我轻轻亲了她一下,安抚着她。
“带我一起去,你去哪都要带我一起,你不能抛下我,我会安安静静等着你。”
她眼神迷离,看着我,又不像在看我。
最后我无奈地点点头。
带着她一起回家。
然而,车开到家里,她脸色却越来越不好。
下了车,本想让她在车里等一会儿。
谁知她比我还先一步下车。
我刚想拉住她,她已经进了别墅。
我赶紧跟上。
爸妈已经在等我。
时隔二十年再次见到她们。
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然而,我刚走进家门。
还没说话。
沈之俞先开口叫了声,“阿姨?”
2、
我默默看了她一眼。
我妈也显得十分激动。
“之俞,你…”
随后看向身后的我。
似乎一切都了然了。
当天,似乎是因为神之俞在什么也没说。
让我走了。
然而,回了家的沈之俞却有些失魂落魄。
缠着我要了好久。
情动之时,我问她怎么认识我爸妈的。
她眼神迷离,只回我两个字。
“书鸣。”
这两个字打的我措手不及。
瞬间浇灭我所有热情。
我叫顾安明,顾书鸣是我亲哥。
只是这么多年,没有人知道我是顾家的孩子。
我的出生,本来就是不被期待的。
早些年,我跟着阿婆在乡下生活。
每个月爸妈固定给我打生活费。
只是他们从来不主动联系我。
他们说,怕哥哥伤心,觉得自己被分走的宠爱。
后来,阿婆生病,我还在读大学。
实在没有办法。
想联系他们。
却联系不上。
还好那时候,在医院里碰见正在打吊瓶的沈之俞。
她看见我的一瞬间愣住了。
自顾自地走上前。
询问我,帮助我。
最后把我从泥潭里拖出来。
阿婆还是走了。
沈之俞陪我办的葬礼。
至始至终,我爸妈都没出现过。
我也早就放弃联系他们。
我顺理成章地和沈之俞在一起。
毕业后,我直接去她公司上班。
从前,旁人的调侃,我都不在意。
只是今天,从沈之俞嘴里说出这两个字。
我怎么也不可能再自欺欺人。
沈之俞沉沉睡下后。
我坐在阳台,看着窗外抽了一夜的烟。
我想起今天那人说的话。
我和顾书鸣长得确实很像。
哪哪都像。
尤其是,小时候,为了吸引爸妈注意。
我故意模仿顾书鸣的习惯后。
连我自己都要分不出来,我们俩的区别了。
窝在躺椅一晚上。
我努力安慰自己。
世界这么大,叫书鸣的人那么多。
怎么就这么巧,是我亲哥呢。
3、
宽慰好自己。
早起给沈之俞做好早餐。
她才睡眼惺忪地出来。
我下意识想去抱抱她。
她侧了下身,眉眼间染上些许不耐。
我喉结涌动。
最终什么也没说。
一顿早饭,前所未有的沉默。
我想说点什么。
却被沈之俞冷淡的眼神打回去。
吃过饭,沈之俞拎起包。
“我今天有事处理,你自己去公司。”
我应了声,还没等我说话。
她已经走了。
中午,我早走半个小时。
到医院取了上次的体检报告单。
大学时作息不规律。
饥一顿饱一顿的。
毕业后,胃就一直不舒服。
加上我胃口本来就小,最近更甚。
一个星期瘦了5斤。
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可拿到体检报告的那一刻。
我的心彻底死了。
胃癌,晚期。
没有治疗的必要。
我握着报告单。
一时间在偌大安静的医院里迷了路。
我不知道谁能和我一起分担这个消息。
电话拿起来又放下。
我24年的人生里。
从没有顺过。
像是老天给我开的玩笑一样。
我随便坐在医院的长椅上。
想着,就这样离开算了。
但是沈之俞怎么办呢。
她不会做饭,衣服都是我给她搭配好的。
应酬时候,总被灌酒。
喝多了就吐。
像只猫一样,趴在我身上。
第二天头疼的时候。
谁给她做醒酒汤呢。
我以为我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可现在我才知道。
沈之俞是我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牵挂。
我死了她怎么办。
我叹了口气。
时日不多的时候。
总是放心不下最亲的人。
站起身,准备回家。
然而却在我刚要下楼梯时。
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之俞。
我心里一紧。
她来医院干什么?
别是生病了。
刚想着,就看见紧跟她身后出来的,顾书鸣。
不知道他说了些了什么。
沈之俞一把抱住穿着病号服的顾书鸣。
脸埋在他身上。
我愣了一下。
随后一口气跑下楼。
我刚到楼下,大口大口喘着气。
胃里开始一阵阵痉挛。
开车回家的路上。
我脑子很混沌。
为了分散注意力。
我做了一桌子菜。
都是沈之俞爱吃的。
忙忙叨叨。
我给沈之俞打电话的时候已经五点。
但电话并没有接通。
我坐在餐桌前。
倔强地等着沈之俞回来。
直到七点钟。
她才回家。
我下意识站起身结果她的外套。
看她躲了一下。
我才后知后觉。
“你今天干嘛去了。”
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声音沙哑。
她眼圈微红。
眼神略过桌子上的菜。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热一下。”
“不用了,我吃过了。”
她语气冷淡,“以后不用做这些。”
随后自顾自进了书房。
我垂着头。
坐在餐厅里。
心里的疼痛很快掩盖胃里的痛。
这是四年来,沈之俞第一次对我这么冷淡。
一晚上,她都呆在书房没出来。
我也一夜未眠。
第二天,她收拾了行李。
4、
那之后几天,沈之俞都没回家。
公司也没去。
我也没去公司。
胃疼越来越严重了。
我请了假在家。
可一个电话都没接到。
这天,沈之俞的秘书给我打电话。
让我帮忙拿个文件。
说在沈之俞的书房里。
这还是我第一次进沈之俞的书房。
她不喜欢自己私人的东西被别人碰。
连卫生都是她自己收拾的。
我找到秘书要的文件。
正准备出去。
余光撇见一张照片。
理智告诉我,不能碰。
偏偏我控制不住自己。
过去拿起那张照片。
照片上,沈之俞和顾书鸣并肩站在树下。
树影重重,叠在俩人身上。
很登对。
可我的心却顿顿的疼。
照片下面是一个铁盒子。
应该很久了。
盒子已经生了锈。
我拿起来,缓慢地打开。
心里好奇,但又害怕看见我最不想知道的那个答案。
盒子里面是沈之俞和顾书鸣这么多年的合照,还有些小物件。
我这才相信,那些圈里人说的都是真的。
从始至终。
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我现在才知道。
沈之俞看着我时的眼神。
为什么总是那么忧郁。
为什么只一眼,就帮我把阿婆的药费都交上。
为什么偏偏是我…
我收好那些照片,回归原位。
也算是给我自己留的最后一丝体面。
5、
沈之俞没回家。
不用想也知道。
她住在医院里了。
为了更好地照顾顾书鸣。
这些都是她秘书告诉我的。
她没上班,这几天把工作搬到医院。
听完秘书的汇报后。
我自嘲地笑笑。
我们才是最亲近的人啊。
现在却要从别人的嘴里知道。
我想是时候,要结束了。
一早,妈就给我打来电话。
让我自己回家一趟。
然而我没想到。
刚到家,爸妈就接到医院电话。
赶到医院的时候。
医生正在给顾书鸣做急救。
沈之俞也在。
她看见我,眼神瑟缩了一下。
我抿着嘴,没说话。
我妈在一边哭成了个泪人。
“为什么这种事要让我儿子赶上。”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随后,她转头恶狠狠地看向我。
“要死的怎么不是你顾安明!”
我无力地扯扯嘴角。
是啊。
我也想问,我怎么不早点死呢。
我试探着看向沈之俞。
她正一脸担心地看着病房里的顾书鸣。
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我。
我自嘲地笑笑。
眼睛却有点酸涩。
我以为她是我为数不多人生里的救赎。
谁知道,她透过我的眼睛。
看的是另一个人。
医生出来的时候。
把我爸妈拉到一边。
沈之俞直接进病房。
扑倒在病床前。
看着她哭的样子。
我心里有些难受。
靠在医院冷冰冰的墙上。
医生和爸妈的谈话,就这样传进我的耳朵。
“尽快找到肾源,不然很难再坚持。”
我妈几乎哭到昏厥。
靠在爸爸怀里。
我早该想到他们叫我回家干嘛。
我怎么还对他们有所期待呢。
我的出生,从来不被人期待。
我突然很想阿婆。
她就是在这么没有温度的地方离去的。
“好了,你们去看看病人吧。”
爸爸扶着妈妈走到我面前站定。
他面上有些犹豫。
话还没说出口。
我妈攥着拳头砸在我肩膀上。
“你去死,你去死,都是你把书鸣的运气夺走,你替他去死啊!”
我被砸得踉跄了一下。
我爸扶住我妈。
一脸难色。
“安明你也听见了,医生说,你哥要是不换肾,就活不了了。”
“爸爸希望你去配个型,就当报答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我敛眸,只沉默了一瞬。
脸上忽然疼了一下。
“顾安明,那可是你亲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
是沈之俞。
6、
我被打得愣住。
沈之俞眼里的厌恶狠狠刺痛我。
我的心兀地收紧。
越来越紧。
我艰难地喘息着。
最后释然一笑。
是我太自私了。
是我想不被期待地来到这个世界。
然后被抛弃。
是我想和我相依为命二十年的阿婆。
因为没钱救治不及时去世。
是我想一直被女朋友当成白月光的替身。
是我想被女朋友,被家人逼着换肾。
是我太自私了。
我自私的现在就想死。
我使劲眨眨眼睛。
哑声道,“行。”
见我同意。
爸妈立刻安排我去做配型。
这件事就像是提前安排好的一样。
我竟然毫不意外地和顾书鸣配型成功。
手术安排在下个月末。
时间很赶。
但是我想,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也许可以。
我让医生帮我保密生病的事。
就在知道配型成功的那一刻。
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生病了。
就趁着癌细胞还没有扩散。
把我自己这最值钱的东西给顾书鸣吧。
就当作是我来这世界的最后的见证。
做完配型。
我妈情绪终于稳定住。
精神也放松下来,一脸怀疑地看着我。
“你这几天哪都别去,好好养身体,等着配型。”
可能是害怕我跑。
她恨不得按双眼睛在我身上。
我淡淡一笑。
“不会的。”
我不会像他们一样,言而无信。
小时候,每次阿婆打电话叫他们回家看看我。
他们应付阿婆那一套总是。
“知道了,过几天就回去,最近忙。”
可我等啊等,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他们最终还是没有回来。
当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愧疚。
沈之俞和我一起回家了。
一路上,俩人都没说话。
最终,我还是败下阵来。
“以后都要在医院住了吗?”
她不冷不淡“嗯”了一声。
我一瞬间喉咙卡住。
不知道再说什么。
“我回家取点东西就走。”
我点了下头。
看向窗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眶湿润。
一摸,竟然落下泪来。
我赶紧敛起眼泪。
到家后,默默帮着沈之俞收拾好行李。
“医院不比家里,你体质本来就不好,发烧感冒总能摊上,在医院多喝水,尽量在病房里别出去。”
彼时沈之俞刚洗完澡出来。
我熟练地拿起吹风机。
帮她吹头发。
她没拒绝。
眼神里多了些复杂。
“安明,今天在医院是我太心急了,书鸣病的很严重,我害怕…”
我轻轻抱住她,把她要说的话都堵了回去。
“我知道,没事的,你去吧。”
我第一次在沈之俞的眼里看见了愧疚的神情。
我想,这样就好。
那天晚上,沈之俞并没有住下。
她不放心顾书鸣。
我理解的,放她走了。
她和顾书鸣少年时就在一起。
经历的必然比和我在一起多。
我争不过顾书鸣。
也不想争。
我只想,有人能在我死后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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