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滋死刑犯的最后时刻:行刑人员全穿防护服,尸体放入特制裹尸袋

刘大惜 2024-12-16 15:43:40

艾滋死刑犯的最后时刻:行刑人员全穿防护服,尸体放入特制裹尸袋

2004年5月26日上午9点,乐山致江路菜市场响起了弹簧刀的声音。

只是一刀,颜某便应声而倒,胸口的鲜血侵红了土地。

凶手汪学强转身便逃,可早有案底的他隔天便被扭送进了警局。

吸毒、偷窃、杀人……

汪学强的所作所为早为自己的一生画下了句号。

当最后的枪声响起,王学强倒在了刑场。

消毒、穿戴防护衣、特制袋装起尸体……

汪学强瘫倒在地的尸体早已不能动弹,可每一名执行法警望向汪学强的眼神都充满了忌惮。

当冯师傅接过尸袋准备火化的时候,法警提醒道:

“小心些,他有艾滋。”

当一名艾滋死囚将要死去

当街杀人只是临时起意,可汪学强不觉得后悔什么。

进局子对他来说,就和回家一样。

他吸毒很久了,曾两次被送去劳教,平日小偷小摸更是寻常,等因吸毒染上艾滋便更不在乎什么了。

颜某死在菜市场只是一个意外,汪学强只图财不图命的,可谁叫对面敢反抗,他急着偷钱买毒品,哪有闲工夫与对方掰扯。

随着四川省高级法院法官在2004年7月23号落下木锤,汪东强成了四川第一个艾滋死囚。

他的日子还剩33天。

从监区B区走出时,汪东强手脚上的铁链咣当作响,两名武警一左一右全神戒备,双手都套着到了肘部的特制手套,足足有两层。

“汪学强,你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你的上诉被省高院依法驳回,明天你就将被押赴刑场,现在依法向你告知。”

法官的宣告让8月24日的天气好像更沉闷了些,可汪东强仍旧不说话。

他毫不在意,脸上没有一点变化,只是眼珠四处转着,时不时扯扯沾着汗珠的囚服。

转到一楼囚室,汪东强开始说话了。

见着3个同样明日赴死的狱友,王学强自如地抽起了人生中最后一包玉溪,刚刚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微笑。

“呵呵,我1981年的,比你们大哦。”

年龄、犯了什么事、家里什么情况……

在一楼的等候室里,4个死囚就这样挨过了人生最后的几小时。

当第二天的阳光扯破了黑暗,警车刺耳的呜呜声由远及近。

全副武装,全神贯注,没有任何一名警察敢对汪东强心有懈怠。

踏入法庭听候最终宣告的时候,汪东强穿上了一双崭新的布鞋,上衣也换成了黑色,被反绑的双手时不时动动以图舒展,可小小的动作仍旧会被身后的法警死死盯住。

汪东强是特殊的,每一名押运人员都戴着特制手套,不敢在他面前暴露丝毫裸露的肌肤,甚至只是用装备挡住也不行,需要双层防护以防万一。

所有人都防着他,汪东强很清楚,可他没说话。

验明正身,押赴刑场,法官毫不费力地宣读了汪东强最后的命运。

当法警有力的手掌抓住自己的臂膀时,汪东强的面色依旧平静,只是被押送出法庭的时候,这个将死之人的脸上突然浮出了一道微笑。

对艾滋病人来讲,死亡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8月25日10时30分,汪东强来到了乐山郊外,他将在这里永远地倒下,正如他曾让颜某倒下那般。

警车的呜鸣在郊区的空地上回荡,警笛声响了很久,可赶开围观群众仍旧花费了法警们许多时间。

在红白相间的警戒线外,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拼命向前涌动,脚尖一个个垫起,生怕没见到流血的最后一幕,唯有听到艾滋二字才会慌忙向后避让。

死刑没什么稀奇,枪响,倒地,仅此而已。

“预备,开枪。”

清脆的号令让4名死囚倒在了地上,汪学强被严加看管,可身体磕碰到土地的时候仍旧没发出特别的响声。

当时间的指针来到11点10分,法官与法警完成了最后的验尸工作,当消毒液喷洒在沾着鲜血的土地上时,汪学强的尸体也被送入了殡仪馆汽车的后箱。

与生前一样,人们依旧畏惧着这个曾染上艾滋的尸身。

双重塑胶手套、长筒靴、防护服……

法警将汪学强的尸身放入了特制的双重尸袋里,可负责运送的司机仍旧紧了紧自己封闭防护服的拉链。

上午11时30分,殡仪馆的汽车驶离了刑场。

接手汪学强尸身的冯师傅一样全副武装,头、手、脚整个身子全部牢牢关在防护服里,大家都知道艾滋不会空气传播,可没人愿意冒任何一点风险。

当完成消毒的汪学强被送入火炉的时候,火焰没有任何戒备防护,只是干净地腾出火花,让一具尸身慢慢化作灰尘。

尘归尘,土归土,只是这样。

这是2004年时人们对艾滋死囚的态度,现在,不这样了。

我的名字叫陈楷

陈楷的艾滋是在看守所里查出来的。

被关入看守所33天的时候,管教让他收拾东西跟他走。

陈楷没多想什么,只是麻木地上了车,对一个死囚来说,去哪里都是一个样。

上海新收犯监狱与陈楷之前见过的监狱不同。

一栋白色房子前立着醒目的宣传牌,艾滋病宣传几个大字标在了上面,下面还有密密麻麻地解释。

陈楷扫了一眼便转移了目光,艾滋病?关他什么事。

走入白房子的时候,医生简单给他抽了管血,随后让陈楷与管教呆在了一起。

“你感染了艾滋病毒,要转到这边的看守所来关押。不要有心理压力,这边条件更好,安心治疗。”

陈楷懵了。

他知道自己会死,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感染艾滋病。

陈楷有一双很好看的手,骨节分明,骨肉均停,所以当他拿起画笔作画的时候,那场景对旁人来说是享受。

可陈楷的手从来不只碰过画笔。

美术特长生、美术老师、设计师……

陈楷从不安份,于是一路从家乡去广州,收入也颇为可观。

可这份好奇心在2009年时害了他。

酒吧的时起时灭的灯光让人沉醉,在朋友的劝说下,他第一次将白色的粉末吸入了体内。

“听说能缓解压力,可以让人比较轻松。大家都在吸,也没见他们有什么事,我也就吸了。”

陈楷毫无意外地迷上了毒品,每有朋友相约便无法拒绝。

“海洛因必须每天吸,否则身体很累,打哈欠,流鼻涕。”

毒品是个无底洞,轻易挥霍掉十几万的存款后,陈楷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走入了绝境。

为了逃离毒品,他离开广州去了上海。

可独自解毒往往只是安慰,不到三个月,他便又拿起了电话打给了昔日的朋友。

“我只是转手一道,自己可以吸,还可以有点儿节余。”

没钱还想吸毒,那便只剩贩毒一条道路。

然而这是一条注定的断头路。

2012年,陈楷带着数公斤毒品被当场抓获。

虽然只是贩毒链条最底层的一环,可贩毒就是贩毒。

他知道自己会死,可从没想过自己会感染艾滋。

缓期死刑与艾滋通知压垮了陈楷。

仅仅半年,他的CD4细胞便下降到每立方毫米118个,这个数字本该在500个到1600个之间。

他的头发大片大片往下掉,大半个后脑勺变成斑秃,原本预计还有10年寿命的他快速跑向了死亡。

急速加剧的病情让监狱将其送往上海监狱总医院治疗。

躺在病床上,陈楷的眼泪始终止不住。

“判了死缓,可能无法活着走出监狱了。我对不住爸妈……”

陈楷想快些死掉,于是紧闭嘴巴不吃药。

2014年4月的时候,艾滋病毒在他体内疯狂肆虐,维持生机的白细胞开始快速减少,医院也下发了病危通知书。

陈楷需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可法律已对其做出审判,在他残存的日子里,监狱方面仍旧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在监狱的批准下,陈楷的父母来到了医院。

“如果不把身体养好,即使以后有机会保外就医,你也熬不起这个时间。要心态放好一点,活下去!”

父母看望后,主管警官也给陈楷申请了一组绘画工具,让他教导其他犯人画画。

陈楷渐渐有了生的期盼,5点30起床洗漱,6点去吃早饭,6点半服药,他仍旧会死,可死前的眼里却多了些希望。

陈楷从不特殊,从2005年收押第一名艾滋病犯人以来,上海市新收犯监狱先后帮助了500多名HIV感染者服刑人员。

负责看管的汤警官讲:“监狱不光要让服刑人员遵规守纪,更要改变他们,让他们在社会上也是一名合格公民。”

一样相信这话的人并非汤警官一人。

我看管过511名艾滋病犯

毛卓云在宁波看管艾滋病犯已经16年了,等到2024年就能退休。

这不是个好活,因为我国目前还没有出台针对艾滋病犯的专项法规,加之艾滋病犯的特殊性,如何管理全看监狱当地措施。

保外就医、暂不收监都是许多监狱、看守所的选择,可毛卓云所在的地方没这样。

2007年的时候,宁波看守所便专门设立艾滋病监区,也正是那时候,毛卓云转到了艾滋病监区。

毛卓云当过兵,做过民警,许多事早就看腻了,可初到监区依旧有些紧张。

“没有亲眼所见,你很难想象艾滋病的可怕。很多在押人员都有过吸毒史,吸毒导致的血管硬化,会逐步将血管堵塞、损坏,很多人的腿都是黑色的,晾在那里一直腐烂。不少并发症,也会让他们身体溃烂,发出一种死老鼠的味道。正常人根本忍受不了。”

溃烂的皮肤、腐烂的气味、无神的瞳孔,不是每一个艾滋病犯都是死囚,可他们身上死亡的气息却远比死囚还要浓重许多。

因为患病的缘故,自残自杀在艾滋病犯中屡见不鲜,他们面对的从来不只是法律的惩戒,还有他人异样的眼光。

蹲过牢,患有艾滋病,每个犯人都能想象自己再度踏入社会会面临怎样的眼光。

毛卓云常听犯人讲,自己未必能活到刑满释放的时候,在看守所里自杀还多少能给家里省点钱。

毛卓云见过了无数艾滋病犯求死的双眼,可他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双属于阿杰的眼睛。

阿杰是在2009年的春天进来的,29岁,吸毒出了幻觉,跑去拿着铁锤抢金店。

铁锤在柜台玻璃上发出的几声脆响让阿杰被判了14年。

与陈楷一样,直到收押,阿杰才知道自己得了艾滋。

毛卓云早就见惯不惯了,监区里23个在押人员14个都是因毒品染得艾滋。

2009年的3月春风正好,可得知自己身患艾滋后,阿杰自杀过两次。

一次撞墙,一次上吊。

第二次因为裤子中途崩裂,阿杰的脑袋一下砸到了硬地上,鲜血咕咕地往外冒。

这声巨响惊动了看守警员,没人顾得上自己的安危,担忧被艾滋病犯划伤,只是想先让这个求死的男人不要再做什么伤害自身的事情。

等阿杰被控制下来时,毛卓云全身都变成了红色。

累得瘫坐在地,毛卓云摊开手掌看了看掌心鲜红的血迹,然后站起身走向了卫生间。

这不是毛卓云第一次接触艾滋病犯的血液了。

在水槽边,毛卓云一遍又一遍地搓洗着手掌,可怎么洗也洗不掉那股后怕。

面对那致命的病毒,没谁会不害怕。

可等到红色在身上消失不见,毛卓云鼓起腮帮深深呼了一口气,然后走向了监区,他要去看看阿杰的情况。

阿杰后来不想死了,他仰着头看向毛卓云。

“毛警官,你说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赎罪?”

毛卓云没多说什么,只讲道:“就从每天做一件好事开始吧。”

后来,阿杰包揽了监室的打扫工作。

再后来,阿杰的眼里有了生气,他告诉毛卓云:“您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

听到这话时,毛卓云突然觉得病毒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不过,毛卓云其实也想过辞职的。

2013年9月的时候,看守所新收了一名犯人,五大三粗,面色凶恶。

吸食毒品、捅伤女友、刺杀民警……阿明的履历让人不寒而栗,可对毛卓云来讲,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犯人。

过度吸食的效果让阿明口齿不清,严重的被害妄想症让他觉得自己在被高科技控制大脑。

在看守所的148天里,阿明身上的鲜血几乎没断过,自残、自杀几乎时时发生,吸毒导致的精神异常让这个杀人犯狂躁不已,老毛只有一次又一次的谈话才能让他稍微安静。

等到12月底判决下达,阿明更是彻底疯了,冒血的脑袋一次又一次染红铁门的栏杆,野兽般的低吼伴随着紧握的拳头。

毛卓云的话语再也无法安抚阿明,他只能靠着门看着阿明的绝望的双眼,依靠着的栏杆冰冷彻骨,没有一丝温度。

那半个月里,毛卓云每晚都做梦。

只要一闭上眼睛便见到了阿明浑身是血的样子,分不清鲜血是阿明的,还是其他人的。

每次惊醒,毛卓云都会给看守所打去电话询问情况,到了最后,他干脆彻夜不眠,守在电话机旁等候那可能的消息。

“我准备死一次,豁出去了,进去跟他谈一谈。”

毛卓云再也忍受不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执意要再进一次监室。

为了不刺激阿明,毛卓云只是装作检查内务,可正当他思考如何破开阿明的心房时,背上却传来一阵剧痛。

阿明红着眼给了他一下,一旁警员立马上前阻止,让毛卓云快走。

可毛卓云没有走。

他回过身看向阿明的双眼,等候阿明冷静下来。

慢慢的,阿明不再挣扎,只是再度坐回角落缩作一团。

毛卓云走了过去,如同父亲般抱住了阿明。

警员与其他犯人的背心都开始冒起了冷汗。

这么近的距离,只需一秒不到,阿明就可以咬穿毛卓云没有防护的肩膀,甚至脖颈。

可阿明没有。

阿明的眼神里出现了迷茫,迟疑了一会,这个五大三粗的杀人犯居然将头放在了毛卓云小小的肩头上,打湿老毛肩头的不是鲜血,而是泪水。

这时候毛卓云才知道,原来出庭那天,阿明的父母没有过来,女友也出庭痛斥,他觉得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

离开监室后,毛卓云把阿明亲属的短信抄写了过来。

没人知道毛卓云如何说服这些心灰意冷的家属留下笔墨,只知道,那天起,阿明不再自残了。

阿明离开看守所那天,毛卓云的梦里不再是鲜血了,可那一天,他便病倒了。

“做我们这行的,最害怕的就是发烧,因为这很可能是感染艾滋病的前兆。”

从医院回来后,毛卓云松了一口气,那一刻,他心里的恐惧真让他有种辞职不干了的冲动。

可冷静下来,毛卓云还是选择继续做干了十来年的工作,只是在当天日记里,他多写了一句提醒:“监管艾滋病人员真的好危险!警惕!小心!”

毛卓云在那小小的艾滋监区看管过511名艾滋病犯,其中死刑3名(死缓2名),无期徒刑3名,10年以上有期徒刑13名。

犯人们眼里的绝望与希望,他都见过。

“我做了一辈子的管教民警,内心也无数次挣扎过。明明我们管教的对象,多数都是危害社会甚至是枪毙几次都不够的罪犯。无论怎么说怎么劝,都是本性难移的可恶。可就我的职业而言,我还是要给他做人的尊严。”

对于“英雄”的称号,毛卓云推托不敢当。

他说这十几年里,自己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不知道偷偷去过多少次医院,检查报告也只敢推迟几天去取,很害怕面对某个答案。

面对艾滋,没人会不害怕,可毛卓云见到阿杰流血的时候仍旧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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