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皇上告诉我,他真正的爱人回来了,我这个替身必须让位,他废我后位,将我的儿女逐出宫门。而我、

涂山氏玉玲珑 2024-10-24 19:28:22

何佑娴回宫那天,满宫红绸。

铺得比我封后时还要隆重。

她从正门乘凤辇入宫。

我的儿女被贬为庶人,像狗一样从侧门被赶出宫去。

所有人都以为,我也会死。

或者也被赶出去。

谁知高焕只是废我后位,将我幽闭宫中。

当然,在他看来,这样是要比让我死,或者赶我出宫让我更为痛苦。

因为我不知我儿女们的死活,会一直提心吊胆,不得心安。

因为宫里的人惯会拜高踩低,我以后的日子,会生不如死。

2

就在我废后的当天,宫内侍女内官便全部撤去。

所有值钱的好用的东西,也全部搬空。

偌大的宣慈宫,转眼成了冷宫。

宫门落下锁。

正赶上何佑娴入宫,我一天没吃上一口饭。

晚间,隔壁热闹非凡,烛火满天。

宣慈宫黑灯瞎火,静寂如坟。

我安静坐在廊下,像过去一样,看着宫墙外的天空,思绪却飞到很远的从前。

那时我还是相府千金。

听说出生时,霞光满天。

有过路的道士,说我命里带贵,将来必定母仪天下。

父亲怕此话惹祸,给道士许多银两,让他守口如瓶。

可我十二岁这年,此事仍是传了出去。

当时高焕还是皇子,日日带着重礼和各种新鲜玩意儿来我家。

软硬兼施,逼父亲让我嫁给他。

他运气不错,我十五岁嫁于他,第二年先帝驾崩,他便成了新帝。

高焕一直对我还算尊重。

即使没有恩爱,也不容许别人欺我。

只是我的家族,一年不如一年,人丁亦越来越零落。

何佑娴回来前,我家被抄,大大小小几十口全部发配北疆。

何佑娴曾是我闺中密友。

我没嫁给高焕时,是她与高焕先有的婚约。

后来高焕也曾许她贵妃之位。

但何佑娴心高气傲,随自己的哥哥去了边疆。

这一走,便是数年。

没想到回来时,地位直线上升,把我这个皇后取代了。

隔壁传来清脆的笑声。

不多时,我的宫门被打开。

何佑娴凤冠霞帔,由大喜灯笼开路,宫女内侍簇拥着进来。

我坐在廊下未动。

原本服侍我的宫女,为了在她面前表现,头一个冲上来。

在她伸手要扯我头发时,我的眼珠转了过去。

死死盯住她。

长久的等级压制,让她本能地缩回手。

只垂眸低斥:「虞才人还不跪下迎接皇后娘娘!」

对了,我现在仍然算是宫妃。

只不过是位分最低的才人。

3

我没跪。

何佑娴打了我一耳光。

当着众多内侍的面,说了许多凌辱之语。

无外乎,我当年冲破头要做她的替身,现在却拔光鸡毛,任人欺侮。

我冷冷看着她叫嚣。

内心冷笑。

成王败寇在此刻演得淋漓尽致。

我嫁给高焕时,我父亲是朝中右相。

如今父亲去世,哥哥官败充军。

而何家正好相反。

何佑娴与高焕有婚约时,她家最高的官位,是兵部侍郎。

现在,他的大哥是镇边大将军,手握大盛一半兵权。

高焕姗姗来迟。

踏进宫门时,何佑娴打我的手刚刚落下。

他立马捧起来。

小心放在唇边哈气:「卑贱之人,何须我娴儿如此动怒。」

目光扫向我,瞬间厌恶冷硬:「来人,把虞才人拖下去打二十大板,贬为婢女。」

何佑娴的嘴角一弯,笑着偎到高焕的身边。

「二十大板岂不是要把姐姐打死了,那我以后还找谁说话去?」

高焕立刻改口,板子减了一半。

然后哄她:「朕留下这个贱人,就是让娴儿逗着玩,以后她要如何,都听娴儿的。」

何佑娴的眉尖一挑,声音里满是笑意:「圣上说真的?」

「君无戏言,自然是真的。」

她的眼珠转了几圈。

突然定到我身上。

「刚才圣上说,她现在是婢女,那不如就去我宫里侍候吧。」

4

大家都知道。

侍候是假。

折辱才是真。

直到夜深人静,高焕被何佑娴送出宫门。

内侍也被遣散。

她才慢慢走到我面前。

蹲下身时,我看到她眼里有特别亮的光,映着室内龙凤烛的火苗。

她定定看我许久,然后一把将我抱进怀里:「姐姐……」

手臂压到我身上的板子伤。

我忍不住「咝」了声。

她立刻拿开手。

转头要去找药,被我叫住:「无妨阿娴,用了药反而会被人看出端倪。」

她的泪顺着眼角流下,滴在红色亵衣上,湿了一块。

「可是这样姐姐太疼了。」

我朝她笑:「不疼的,看到你就都好了,你吃了那么些苦,我这不算什么。」

她与我抱在一处,轻声呜咽。

我们一直是朋友,从未因高焕生分。

她回朝,也并非要打压我,而是要与我联手,扳倒高焕。

这些年,这个狗皇帝为了削权夺势,杀了我们太多亲人。

我还是担心孩子的。

急急问她:「昶儿与嫒儿如何了?」

「已安然出宫,狗皇帝派人盯着,我们的人并未靠近,但姐姐放心,他们不会受苦。」

我别在心口的郁气,总算散了些。

高焕是个心思歹毒,疑心极重的人。

我能保下这两个孩子,已经使出浑身解数。

其他宫妃,压根连有孕的机会都没有。

不能与阿娴多说。

我很快散了头发,带着浑身血迹,从她的宫内出来。

回到宫女住的罩房。

属于我的床位上,棉被湿成一团,枕头撕烂在地,一些臭烘烘的东西,撒得到处都是。

几个宫女斜着眼看我,眼里的轻蔑直白告诉我:

虽然大家同为婢女,但现在她们高我一等。

我只挨个瞅她们一眼。

就拉了旁边一个宫女的被子,上了她的床。

她们大概没想到我会这样。

愣了一瞬,然后一拥而上,想把我扯下来。

我快速从袖子里抽出匕首,抵到最近的宫女的脖子上。

声色俱厉:「想死,就往前站。」

她们往后退。

最后,三人挤在两张床上睡下。

但第二天一早,便都向管事的嬷嬷告状。

今日是阿娴的封后大典。

她一大早去了前殿。

管事嬷嬷将我拉到一间空殿内,手执皮鞭。

「还以为自己是皇后呢?」

「啪!」

她说一句,打一鞭。

鞭鞭使出吃奶的力气。

我沉默不语。

任她发作。

不置死地,怎能后生?

顺从得太快,高焕只会怀疑我与阿娴。

只是嬷嬷打到十几鞭时,我突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大皇子和公主已经被处死。」

「皇上说,何虞两家不可信……」

5

一口血从我胸口涌出,喷到嬷嬷身上。

她气极,挥鞭打得更凶。

直到我意识模糊,才看到一块明黄色的衣角,从侧间走出。

一只手捏起我的下巴。

拇指抹去我嘴角的血迹。

「皇后不要怪朕狠心,是娴儿容不下你。」

我忍下冷笑。

与他一般深情:「奴婢从未怪过圣上,只是我们的孩子……」

高焕像是突然想起这事。

「孩子?皇后是说昶儿与嫒儿吗?他们出宫才是最安全的,不然像皇后一样,岂不是活不成了?」

钳在我下巴上的手指,突然用力,几乎把我骨头捏碎。

「朕倒是有件事想问皇后,昶儿和嫒儿真是朕的孩子吗?」

我沉下眸子,因疼痛声音已经发颤:

「不然圣上认为是谁的?」

高焕靠近我,嘴唇几乎贴到我耳朵上:「可是太医说,朕身体有恙,根本不会有儿女。」

我的心突地跳一下。

后背的汗与血迹混成一块。

但长久的后宫生活,早已让我不动声色。

「是哪个太医说的?如此侮辱圣上,就该乱棍打死,再诛他九族。」

高焕定定凝视我许久。

捏着我手突然松开,「哈哈」大笑。

他接过内官递来的帕子,擦了手上的血,朝外吩咐:「来人,送虞卿回宫。」

又看了眼刚才打我的嬷嬷:「拖出去埋了吧。」

嬷嬷连哭都没来得及,就被捂嘴拖出去。

我回到宣慈宫,内官已经在等着宣旨。

我以宫女身份,独占一座宫殿,无诏不得出宫门半步,亦不得见任何人。

半夜,阿娴换了一身装束,出现在我床前。

告诉我,孩子已经安全。

但太医院的医正,被打了五十大板,以我的名义。

我哑了嗓子:「人怎样?」

「活着。」

「让他辞去宫中事务,另作安排吧。」

同时,我交给了何佑娴一包药:「控制量,何昱找到之前,狗皇帝还不能死。」

阿娴的眼睛立刻红了。

何昱是她二哥,也是我们年少的玩伴。

我入宫后,何昱来看我。

被高焕带走,从此再无音讯。

当时何家不得势,哪敢向皇帝要人。

我虽向高焕发过几次脾气,可得到的回答是,他让何昱去办差了。

至于去哪儿,办什么差,他一句不提。

最后还是我父亲出面,联名朝臣一起,才逼他扔了一份手书与何家。

告诉他们,何昱一切安好,只是现在不能回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收到过何昱的信物,也收过他的书信,却始终未能见到人。

阿娴声音极轻:「姐姐,你说我二哥他会不会已经……」

「别胡说,他定是在的。」

「那我们为什么找不到他?」

我回答不出,但我认识何昱的字。

不仅是字体,还有他写字的小习惯。

那些书信,是他的。

6

有何昱为介,在我发现高焕开始对虞家动手时。

便与何家取得联系,假意成仇。

这些年我家虽败,但何家起来了,还是掌握兵权的武将。

之所以没对高焕动手,一来是京城防卫,及城外驻军的兵权,仍在高焕手里;

二来,我们找遍京城内外,却一直没有何昱的下落。

阿娴入宫,与我共演苦肉计,也是为了此事。

外面突然传来响动。

阿娴正想出去,高焕的声音已经传进来。

「虞卿,朕来看你了。」

我从床上滚下。

示意阿娴掀开床板躲进去,才往门口爬。

从寝殿到门口有十几步远。

高焕跨过门槛就止步。

然后看着我一点点爬到他脚边。

才假惺惺蹲下:「竟伤得如此重。」

「圣上万安!」

我以头点地,给足他虚荣。

高焕让人拿来药,慢条斯理往我身上撒。

「虞卿,他们说,你如果不做皇后,朕这皇位也做不长,你信吗?」

「不信。」

我面对他,回得没一丝犹豫:「圣上乃真命天子。」

「虞卿还是这么会说话。」

高焕笑了。

把手里的药扔给我。

「朕也不信,天下是朕的天下,怎会受一个女人胁迫。」

他突然掐住我的脖子。

「可是这么算来,朕早些年还真受了一些委屈,被你虞家牵着鼻子走。」

我知道他在报复。

也知道,现在我最好什么也不说。

他发泄够了自然会走。

可胸口的怒火,还是不由自主地烧了起来。

我直视他的眼睛。

「如果圣上说的是我入宫的事,那后宫三千,岂不是个个都要牵你的鼻子。」

「怎么,圣上不想做天子,要做民间的牛羊,任人牵着走了吗?」

「啪!」

我的脸歪到一边。

嘴里腥甜一片,可脸却是木的。

我冷漠转回,插他最后一刀。

「如今正得宠的是何皇后,圣上小心鼻子,别再被她牵了。」

高焕差点气疯。

走时,把我这里仅剩的东西全部砸了。

我刚要松口气。

走到门口的他,又折身而返。

我再次被他钳住。

他的声音又阴又冷:「我知道你想知道何昱的下落,我现在就告诉你,他活着,但他能活多久,完全看我的心情。」

我使劲攥住手心,才忍住没抽他一耳光。

7

阿娴气到捶墙。

「狗皇帝!」

「他到底把我二哥关哪里了?」

「我去弄死他,就不信他死了,还找不到我二哥。」

「……」

她在殿内团团转。

我安静地给自己上药。

高焕今天来得十分诡异。

我到现在没猜透,他为什么跑这一趟。

为我送药?根本不可能。

拿何昱威胁我?也没必要。

示威倒是有几分,但他白天封了阿娴,晚上不该去她宫里吗?

就算她不在,也不该是来我这。

他还提到何昱。

一系列迷惑行为,让我内心很不安。

阿娴走后,我挪开桌下的一块地砖。

里面藏着一个木盒。

打开,是一封封书信。

苍劲的字迹,多年未变,只是少年时的笔锋略显青涩,如今却成熟稳重许多。

从字迹上看,人应是好好的。

如果病弱,或是受了苦,当写不出这样的字。

可既然活得好好的,高焕又能把他藏到哪里?

书信内容平平,看不出任何信息,显然是被检查过。

高焕这些年也没出过宫。

他身边能出宫的暗卫,早已被我摸清了。

一条线一条线跟出去,都没找到任何线索。

难道……

我脑子里跳出那个念头时,自己都吓了一跳。

赶紧把何昱的信重新展开。

再次确认,字和内容都没问题。

纸好像也没问题,不是宫中常用的纸张。

但是,这种纸也并不罕见,宫外到处都有。

快速撕下一个无字的纸角,我披上斗篷往外走。

打开门,人直接僵住了。

早已离开,此刻应该在嫔妃温柔香里的高焕,冷冷立在门口。

8

我退回宫内,他一步步逼进来。

「虞卿这是要去哪儿?」

解释无用。

我干脆不吭声。

脑子飞快盘算,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否看到阿娴?

又知道我多少事?

我退至墙角,高焕的阴影笼罩而下。

他身上有酒气,眼睛发红,凶狠地盯住我的眼:「你想出宫?」

「我出不去。」我如实回。

高焕开始发疯:「可是你想走,你想离开我。」

他双手抓住我的肩。

手指抠到白天鞭子打过的伤口,痛得我倒抽冷气。

为了保命。

我一把将他推开。

「圣上这是做什么?是你废了我的后位,迎娶别人入宫,如今这样,是在演深情吗?」

不知道哪句话扎到他了。

室内静谧片刻。

之后高焕一把抱住我:「虞卿,我不想废你的,是何佑娴要废你。」

呵,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挑拨离间。

我看到他的样子都嫌恶心。

这天晚上高焕留在我宫里。

除了最初闹过,后来便很安静。

他像过往一样,坐在椅子里看书。

我出不去,身上又有伤,干脆靠着床柱睡觉。

不知他是何时走的。

我醒来时,人已经侧躺在床榻上。

后背是板伤,前身是鞭伤,躺和趴都不适合我。

册封来得更加诡异。

我重回后位,与阿娴分列东西宫皇后。

高焕是个暴君,朝堂百官,无人敢言。

我与阿娴私下讨论,也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有一点我们是清楚的。

高焕越疯,对我们越有利。

我和她开始借各种机会,在宫内查探。

何昱书信的纸张,很可能就是他的下落。

所以阿娴查宫内出入的物品和人。

一旦发现有异,立刻通知我们外面安排的人手,重新去摸底。

我则在宫内走动。

这座皇城,我已经走过七八年,除了高焕的寝殿,每个角落都是熟悉的。

至于里面的人。

有多少是他的,又有多少是我的,也分隔得十分清楚。

一个月后。

我与阿娴核对消息。

宫内宫外无任何收获。

唯一可疑的就是高焕。

「得想办法,再让他拿一封信回来。」

「可是我二哥每次写信都是在中秋节前后,如今才二月。」

9

我们没理由向高焕要何昱的信。

但我们有计谋。

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弄清。

要么高焕拿信回来。

要么,我把他的寝宫翻了。

与阿娴商量好对策,我们分头行动。

各项准备就绪。

时间定在踏青节。

高焕有一个习惯,每年踏青节这天,他不祭天地,不祭父母,却会踏上高高的城墙,站在上面半日。

没人知道,他那时在想什么。

但今年,我会与他同行。

踏青节前,我备上吃食和薄酒,去长信殿找高焕。

这里为朝臣议事殿,也是高焕批阅奏折的地方。

我到时,户部和吏部均在殿内。

似乎在论今年春闱事议。

内官把我引入偏殿:「皇后娘娘先稍作歇息,圣上已知您到了。」

我赏了他一把银稞子。

一盏茶工夫,高焕进来。

带着满面怒容。

「连科考的银子都挤不出来了,那帮穷酸书生,能用多少钱?」

去岁夏有旱灾,冬有雪殃。

不知有多少百姓饿死冻死。

赈灾的银子是送了出去,可有多少进入百姓的手里,没人知道。

总之,国库是空了。

我打开食盒,给他斟酒。

然后又绕到他身后,给他按压头上的穴位。

手刚按下去,便被他捉住。

「虞卿怎么看?」

「内宫不得妄议朝政,臣妾记得圣上训示。」

他略一使力,便把我从后拽到前面,且跌倒在他腿上。

手指摸到我脖颈处。

好像稍一使力,就会把我脖子掐断一样。

「皇后连死都不怕,还怕说两句话?」

既然这样。

我便把准备好的话说出来。

「户部说没钱,可朝中官员的俸禄一点没少,每年都按时送到。」

「连宫里嫔妃的月钱,也是一点不少。」

「吏部说这次春闱花费大,原因是春寒,要备炭火和棉被。」

「可春闱是踏春之后的事,虽然近几日是冷了些,然而天气不会一直冷下去。」

我观察着高焕的脸色,继续说:

「读书人,也未必扛不住那点寒气。」

「往年圣上在踏春节这天,总会去城门,那里风大寒冷。」

「今年,让臣妾陪您同去,共沐寒风。」

「若还有人说天气冷,就告诉他,难道连我一个妇人也比不了?」

高焕「哈哈哈」大笑。

「很好,虞卿说得有理,朕这就告诉他们去。」

但在起身前,他说:

「虞卿陪朕去城楼就免了,让娴儿去吧。」

10

春闱的事很快得到解决。

可谁要陪高焕去城楼,却三波五折。

他一天能有十个主意。

中间掺着挑拨我和阿娴。

我们两个当高焕的面,自是闹得沸沸扬扬,让他满意。

背后却早已定好,去城楼的人要如何,留在宫中的人又要如何。

踏青节前一晚。

高焕先去阿娴宫里。

一个时辰后,他又来到我宫里。

脸色不好,唇色亦有些发青。

我知道,阿娴给他加量了。

所以他看上去更为癫狂。

一进来就把我抱住,连床榻都没走到,就近推倒在一张桌子上。

我看着他气喘吁吁、欲生欲死的样子。

内心只有一件事:何昱的书信。

「圣上可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高焕汗湿的头发垂在鬓角,茫然抬头。

我朝他笑了一下:「十一年前,圣上就是今天去的虞家。」

他的兴致瞬间消散。

穿好衣服喝茶时,才把后话续上。

「那时虞家似乎在与何家议亲。」

「对,议的是我二妹与何家二郎的婚事。」

「什么?」高焕不信。

但他想听。

这么多年,他一直为何昱来看我的事耿耿于怀。

以前不是没给过解释。

他从来不信。

今天的说法新鲜了。

我向自己的妹妹泼脏水。

「当年,我二妹与何家二郎私订终身,还暗结珠胎,我家觉得丢人之极,把二妹关了起来。」

「何家二郎为了婚事能成,只能向我求助。」

「他以为,我入宫为后,一定能帮得上他。」

「可他没想到,我一样恨他无耻。」

「如今我二妹去了北疆,彼地天寒,前阵子捎信回来,似染上重疾,恐不久于世。」

「她一生苦闷,唯何家二郎为她月光,便恳求于我,想见他一面。」

不知高焕信没信。

只是面色阴郁,盯着我的目光像两把淬了毒的箭:「想见何昱?」

「我知这样不合圣上规矩,只是臣妾自入宫来,亲缘渐薄,如今连两个孩子也离我而去……」

高焕恢复我的后位时,就派人去接两个孩子。

但得到的结果是,他派去盯着孩子的暗卫全部死亡。

两个孩子也死了。

他所怀疑的孩子的身世,所憎恨的我与孩子间的感情。

在那一刻,不复存在。

我如今再提,就为了达到刺痛他的目的。

11

我二妹要见何昱,是不可能的。

她在北疆,回不来。

高焕也不会放了何昱。

但有这个前提,高焕答应让何昱写一封信,或给一件信物,送于我二妹。

好让她死得瞑目。

另外,次日去城楼,又换成我陪同。

当晚我把消息传给阿娴。

第二天,我和高焕站在高高的城墙上。

极目远眺,青山绿水间,是城外的驻军大营。

营帐旁边,还有一大片桃林。

此时桃花渐开,远远望去,一片粉红。

高焕问:「知道朕今日为什么让你陪同吗?」

我摇头。

已然被那些驻军惊到。

阿娴入宫时,说城外的驻军不过七八万。

可七八万人,哪需要如此多的营帐?

「因为朕不想让虞卿死在宫里。」

我心头猛地跳了一下。

「圣上什么意思?」

高焕笑得阴森。

「朕的意思是,今日永寿宫会很热闹。」

永寿宫是高焕的寝殿。

今日阿娴要去那儿找何昱。

接下来城外有什么,我完全看不进去。

连天空意外飘雨,都没感觉到。

我急着回去,想看看阿娴如何。

可高焕不走。

还强行拉住我的手,让我在雨里淋到午时。

从城楼上下来,我不顾一身湿衣,狂奔回宫。

却在宫门口,看到迎接我们的阿娴。

我以眼神讯问她,发生了何事。

她向我身后行礼。

龙辇上,高焕坐得像一堆石像。

许久,石像才抬了抬手。

阿娴意会,向龙辇走去。

经过我身边时,塞了一个纸团在我手里。

回宫打开。

我手脚立时失去温度,人如死尸。

「二哥已死。」

这是阿娴的字条。

12

我不相信何昱死了。

他每一封信里,「吾安好」三字,都格外用力。

我还记得他说过的话。

「将来如果我去远方,给你们写信时,如果这三个字正常写,说明我肯定不怎么好了。」

「但如果我把力道加重,再把这个点这个横给它挪一下,那才是真的好。」

何昱的信,明明每一封都是真的好。

他怎么可能死?

阿娴留在永寿宫,一夜未归。

我焦急整宿。

次日一早便让宫女带上食盒往永寿殿去。

内官把我拦在门外。

说圣上和何皇后还未起身。

早朝的臣子已经在外殿急了,让人过来一探究竟。

然宫门未开,谁也不敢贸然进去。

13

我在高焕寝殿外,等足一个时辰。

立刻差人唤来各宫妃嫔,和太医院众人。

为了稳妥起见,把朝中重臣和大内侍卫,一同叫到永寿宫前。

「去敲门。」

我吩咐高焕的内宫。

他瑟瑟发抖。

没有上前,反而往后退。

我的目光扫过众人。

所有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瞧见没?

这就是高焕身边的人。

我大步上前,用力往门上拍。

门板震得「嗡嗡」作响,可里面却毫无动静。

等不了了。

我抽了大内侍卫的宝剑。

一剑刺进门缝……

众人与我一同涌进内殿。

满室狼藉,桌凳床帐衣服,撒得到处都是。

里面还夹杂着血迹。

可高焕不在。

阿娴也不在。

人群顿时乱了起来。

有几个人想趁机溜出去。

我大声吩咐大内侍卫首领:「抓住他!」

我站上最高的台阶,环视众人:「今日谁离开永寿宫,格杀勿论。」

大臣与内官宫女,分成堆缩到墙角。

大内侍卫则分成几路人马。

有人控制永寿宫,有人去往宫门。

也有人出城去了。

我带着一队人,内心焦急,表面上却不得不冷静地在宫内找了一圈。

没有。

两个人像是从人间消失了,找不到任何踪迹。

再回到永寿殿,我让大内侍卫安排大臣去另一个院子。

宫女内官则关到偏殿去。

我独自进入高焕寝殿内侧。

人均八百个心眼的后宫,我不信高焕的后宫,没个暗格或密道。

在外的面子已经做足。

我现在找到他,就算一刀嗄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只是要快。

我最担心的就是阿娴。

床板掀开,桌子挪走,撕下画,敲掉砖。

我的目光终于落在一件玉壶上。

太过眼熟,以至于我在看到的瞬间,眼眶便热了。

这是我十岁那年,阿娴送我的生辰礼物。

我视如珍宝,时常带在身边。

高焕却认为是何昱送我的,气愤拿走。

我以为他早已扔掉。

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挪动玉壶,面前好好的墙,缓缓打开。

我面前出现了另一个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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