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出生时，五岁的哥哥溺死在河里，我娘差点难产死掉。

自打我记事起，爹娘对我非打即骂。

我不过是想要一颗棒棒糖，却被爹爹吊在树上。

他挥舞着皮鞭，将我打得皮开肉绽，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丧门星，要不是因为你，你哥哥怎么会死？」

「你克得李家村再也生不出男娃了！」

我娘站在不远处，用恶毒的眼光看着我。

仿佛我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她的仇人……是杀了她儿子的凶手。

后来我才明白，那天是哥哥的祭日。

虽然我只有八岁，但我清楚，他们不喜欢我。

全村人，都不喜欢我。

这天，我娘早早地叫我起床，拿出一条崭新的裙子，招呼我过去。

「妮儿，来试试合不合身。」

我怯懦地摇了摇头，不习惯她对我这般好。

她给我换好衣服，仔细打量一番。

「妮儿是大姑娘了，以后有数不尽的漂亮衣裳，到了新家，一定要听爸爸妈妈的话，知道吗？」

正在这时，喇叭声响起，我趴在门口往外看，一辆四轮子车停在那里。

爹爹慌张地跑了出去，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拿出一包烟，递给下车的男人。

对方穿得很是体面，跨大步往屋里走。

我吓得躲在娘的身后，只听她笑道：

「妮儿从小就懂事，肯定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

「只是我把姑娘养这么大……」

我小手死死攥着娘的衣角，心中有些窃喜。

纵然他们再不爱我，还是顾念母女之情，不舍得把我送走。

直至听完后半句话，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能不能再加点钱？」

那一刻，我恍然大悟。

他们不是要把我送走，而是把我卖掉。

男人沉着脸，有些不高兴，从手包里掏出一沓红票子。

眼看着就要交到爹爹手中，村长大喊一声，顺势把爹叫了出去。

我试探地握紧娘的手，小声说着：

「妮儿不走，妮儿要留在这里陪爹娘。」

哪怕我在这个家里受尽了白眼、吃尽了苦头，可我毕竟是他们的孩子。

如若落在旁人手里，日子岂不是比现在还惨？

没过多久，我爹回来了，跟男人解释好一会儿，他不情愿的开车走了。

我张开双臂迎了上去，爹爹反手就是一巴掌。

刹那间，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嗡嗡作响。

疑惑地看向他们，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爹爹拎起一旁的棍子，一下接一下地打在我的身上。

「你这个小贱人，害得老子没了儿子，又赚不到钱，还得养到15岁！」

「往后你要是不灵，我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

2.

原来那日村里来了位高人，他断定我有阴阳眼，是阴灵转世。

想了个法子，便可打破李家村无子的「魔咒。」

至此以后，财运亨通、求财得财、求子得子。

高人未告诉村长，其实后面还有一句，「阳间通灵人，不是报恩，就是报仇。」

我15岁生日当天，村长在祠堂门口摆了几十桌酒席，全村男女老少纷纷到场。

我娘出奇地塞给了我一块棒棒糖，含在嘴里，甜甜的。

我爹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醉醺醺地冲着我说：「妮儿，你得保佑你娘生个弟弟。」

我抓起一块排骨，大口大口的啃着，含糊的答应了一声。

我娘剜了我一眼，却还是笑了。

「当家的，听到没？妮儿答应了！」

村长站起身，朝着我爹喊了句：「时辰已到，动手吧。」

周围的人蜂拥而至，把我死死地按在地上。

我爹手里握着一把刀，我娘挥起右手扇我嘴巴。

「小杂种，养你的这些年，我每时每刻都想杀了你！」

「我时常想起，我那苦命的儿，就是被你害死的。」

说话间，我爹砍断了我的手筋脚筋。

族人将手里的棺材钉打在我每一块骨头上，把我挂在祠堂里。

瞧啊，世人贪心又善变。

他们将那些原本用来镇压女婴亡魂的钉子一一拔出，镶入我的体内，无所畏惧。

3.

我被绑在架子上，鲜血顺着我的衣裤往下流，一滴滴地落在香案上。

棺材钉又名子孙钉，老一辈讲究的是子孙兴旺发达。

……

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感遍布全身，我想要喊，可一个字都说不出。

祠堂外，人声鼎沸，村民们推杯换盏，比过年时还热闹。

我希望爹娘能再看我一眼，恳求村长把我放了。

最终，希望变成了失望，失望又变成了绝望。

不知何时，那些人接踵而至，疯了似的冲了进来，齐刷刷地跪在我面前，虔诚的祈祷。

「通灵人，我儿媳妇三年未孕，求求你让她给我生个孙子吧！」

「我们世世代代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你大发慈悲，让我们李家村富裕起来。」

「我闺女被呛死后，日日夜夜找我索命，让她别再纠缠我了，再这么下去，我迟早得死。」

放眼望去，爹娘跪在其中。

他们手里拎着塑料袋，里面装着的是未吃完的鸡鸭鹅肉。

我娘嘴角泛着油光，却不曾问我饿不饿。

我咽了咽口水。

不料，我爹凶相毕露，一字一顿道：「别忘了你之前答应过我的！」

「若是不灵，我就一把火烧了你，让你尸骨无存。」

我嘴巴动了几下，满腔的委屈和愤怒无处发泄，想要反驳，却只能说好。

打那以后，我只会说「好。」

下一秒，祠堂里的村民们欢呼雀跃起来。

仿佛挂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人，而是神。

可以逆天改命的神。

4.

众人走后，我泪如泉涌。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既然不爱我，为何要生下我？

我奶得知我是女娃，就要把我摔死。

还没等动手，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腿宛如残废一般，在床上整整躺了三个月。

四岁的时候，我娘把我丢到后山独自回家。

要不是遇到大姐姐引路，我早就成了豺狼虎豹的口中餐。

她一口咬定，除我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人。

六岁起，我便不再跟其他小孩玩。

经常坐在角落里发呆，自言自语不知说了些什么。

偶尔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大人们吓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想过逃走，可那年高人走后，村民们表面对我和颜悦色，暗地里严加看管，村口处有人把守，生怕我离开。

夜已深，祠堂里恢复了往常的宁静。

天气逐渐凉快下来，我肚子饿得咕咕叫。

这时，一道身影窜了进来，站在我眼前，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我小叔。

他手里拿着鸡腿，在我面前晃了晃。

「妮儿，想吃不？」

我用力地点点头。

「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不等我回答，他脱掉了裤子，光溜溜的站在那里。

5.

我立马撇过脸。

他嘿嘿嘿地冲着我笑。

我奶天天跟村里人说小叔傻，只有我知道，他聪明着呢。

十岁以后，我的身体逐渐发育起来。

他经常将我抱在怀里胡乱地摸着，在我耳边呢喃：

「等妮儿长大了，就嫁给小叔，我们亲上加亲。」

他整日没羞没臊的对着同村的女娃脱裤子。

村里人拿着棍棒揍他，我奶一准上前阻拦。

「我儿子是傻子，让你家闺女看，那是你们占了便宜呦。」

再后来，大家接受了这个事实，也就见怪不怪。

收起思绪，又听他嚷嚷着。

「你就保我长久不衰，一炮一准，儿孙无数！」

「只要你答应，这鸡腿就归你了。」

我不争气地回了一句好，小叔把食物递到了我的嘴边。

提鼻子一闻，真香啊！

往常只有爹娘吃肉的份儿，我连汤都喝不上。

今天，我不仅吃上了排骨，还有鸡腿……

我刚要张嘴咬下去，却被突如其来的人抢走。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的心彻底凉了。

「你疯了？这么好的东西居然给她吃。」

我娘骂了几句，一口咬在了鸡皮上，嘴角油光锃亮，馋得我直咽口水。

很快，她就将鸡腿吃完了，把骨头扔在外面，跟我小叔躲在了暗处折腾起来。

这一幕，让我一度以为是在梦里。

可娘哼哼唧唧的声音时不时地传入我的耳畔，听得我脸颊发烫。

他们俩完事后，娘又拿出一枚棺材钉，踩在堆好的砖头，用锤子砸在我的骨头上。

「通灵人啊，你赶紧让我生个男孩吧，省得天天被婆婆骂占着茅坑不拉屎。」

自始至终，我娘都没问过一句，我疼不疼。

第二天，我爹拉着我娘还愿。

他们手里拿着不少纸钱和金元宝。

二人蹲在我面前，不断地往铁盆里仍东西，熏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村民们见我娘怀孕应验了，全都跪在地上祈祷，各自说着自己的诉求。

眨眼的功夫，我娘的肚子就大了一圈。

我清楚地瞧见有黑雾笼罩在她身上，它聚成了一团，慢慢地进入到她的体内。

6.

村民散去，村长带着傻儿子进入祠堂。

他与旁人所求不同。

「通灵人，我年纪大了，就这么一个儿子。」

「求你显灵，让他跟正常人一样，我死了也就安心了……」

傻子站在原地，冲着我挥着手中的白面馒头。

嘴角的口水抑制不住地往下流，想擦，却没法擦。

见状，傻子笑眯眯地朝我走了过来，他踮起脚，将馒头放在我的唇边。

我毫不犹豫地啃着。

他高兴地在祠堂里转圈。

「爹，她吃了！」

「爹，你快看，她真的吃了！」

村长嫌弃的望着他手里沾满我唾液的馒头。

「都喂给她吧。」

傻子连连答应，待我吃完最后一口，他兴奋地拍着手。

临走时，还不忘回头看向我。

「下次来，我还给你带吃的。」

听到这话，我心里揪揪着。

我与傻子没什么交情，平日里很少说话。

如今我被挂在祠堂里，唯有他给了我吃食，让我填饱肚子。

相安无事过了一周，村里发生了两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