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帆远影碧空尽，清辉夜夜伴痴魂。
小宝的父母（十七）
“你说……他这是在写信吗？我怎么觉得这越来越有点《忏悔录》的味道了呢？”
女孩似问非问的望着我弟弟说。
我弟弟没回答。他也无法回答。
写信人的心境，只有写信人自己明白。
《忏悔录》是一个外国大文豪写的一本书。我弟弟跟我说。这女孩是个非常爱看书的人。
那个已经对这女孩爱到神魂颠倒的甄傻瓜，在信中毫不遮掩的叙述着自己的一切。他把女孩当做一场天赐甘霖，他要在这圣洁的天雨中，冲刷自己身上所有的污泥浊水。
“嘿嘿，听着这女孩的故事，说着他们用的那些个文绉绉的词，搞得我这个平时说话胡咧咧的人，也变得有点文绉绉的了。什么天赐甘霖，不就是天下雨呗！”
那哥们说的兴起，拿起酒瓶往自己嘴里猛灌了一大口酒，笑呵呵的望着我们夫妻俩说。
看着眼前这三杯酒一下肚，谈吐就格外诙谐有趣的哥们，我想你那老同桌肯定比他哥更有意思。以后，你一定要带着我认识认识他。
女子微笑着看着好友。
女孩对你同桌说，那个甄傻瓜在信中毫不隐晦的向她表达了一厢情愿的痴恋和迷醉。
他说，第一眼看到她，是被她秀美的外貌和银铃般的笑声所吸引。日后的接触中又完全臣服于她——洁白无瑕的天性之下。
他在信中感叹的写道：“世上竟有这样纯真而又美丽的精灵。”
女孩无意间所说的只言片语，被他编成小诗写在信中。
“你说你的随便闲聊，叫那个人编成小诗。能说给我听听吗？我想，这闲话一定有趣的很。”我弟弟对女孩说。
女孩笑了。
她说，我是嘲笑你们男人的话，你也想听吗？
我弟弟说：“想听。我无所谓。”
女孩的眼睛里，溢满了笑意。
那个人信中写道，这是你曾说过的话，我把它编成小诗，不收编辑费了。你就赏给我一个甜甜的笑吧。
“这小子。说话真撩人。”女子的好友笑起来。
女子也笑了。说：“这么多，亏你怎么都能记得住？”
“哎呀，从那哥们半瓶酒下肚，脸上放起红光，我就赶紧找出一个本子速记啦！咱的业务能力，不是吹，撂下这么多年，可速记那哥们说的话，还是绰绰有余的。”女友笑说。
“行。快说吧！我也想听了。”女子说。
几句普通的话，只是情人耳里，字字如金罢了。听着啊，好诗来了！
诗名：男人的美好心愿
找对象，盼如小孩，
心机毫无，天然纯粹；
娶媳妇，盼如老母，
不悔不怨，无私奉献。
大体就这么个意思。
“哈哈，哈哈……”，两个女子一起放声笑了起来。
“两个姐姐谈什么谈的这么高兴？”
门外传来好友弟媳的笑语声。
那昏了头的傻瓜在信中写道：自从我遇到了你，开始是偶尔想起。
有趣的是，一想起你，心里就有一种欢乐升起来。我喜欢你的声音，喜欢你的模样，喜欢你言语间的憨直率真，喜欢你有时在人群里显露出的茫然孤寂……总之，我喜欢你的一切。我知道，我有点魔障了。
后来，我尽量压着自己不去想你。我知道，这个事不对头……我尽量克制，避免与你相见的机会。但是，我的心日益烦躁，我的情绪没来由的变得像六月的天，常常阴晴不定，无故发火。就连最心爱的儿子，我有时一连几天也不搭理他。
我心里老想你。不由自主的想你。
我想见你。
有一个星期天，实在按耐不住。晚上，我独自跑到江边，站在那堆大石块上，对着江水敞开胸怀放歌，对着江水诉说我对你的情意。
我做梦也没想到，这时，一件十分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在凉凉的江风中，我亦真亦幻的闻到了一股你身上独有的，令人沉醉入迷的香味。那香味里有栀子花的芬芳，有香草的清新，有薄荷的凉爽……那是初夏的味道。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家。
半夜，我呼唤着师弟开门。
那夜，我向师弟倾诉了一切。
那夜，我，一个大男人，哭了。
我伤心伤意的哭了。
我知道这条路走不得。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明知道是深渊，是火海。可偏偏这深渊火海，对我产生了致命的吸引力。
我哭泣，我难过，不是为我自己。自作孽不可活。我所有的苦难都是自找的。我谁都不怪。
我不怪从小的生活环境，人们有意无意的引导我，把生命看成是博取利益的工具。
我不怪我的父母，他们就是这样过来的。婚姻是寻找、权衡、签约能最佳抵抗风雨的同路人。
我只怪我自己。
我怪自己自私自利。我怪自己忘恩负义。我怪自己色迷心窍。我怪自己……我把自己撕得七零八碎，没有一片是好东西。
我伤心，我难受。我伤害了我那口子，我的儿子，我的岳父岳母及我所有的家人。但这些，都还不至于我把一颗心揉碎。最叫我伤心欲绝和恐惧的是：我怕伤害你。
我越来越变得烦躁易怒，坐卧不宁。
这种情绪，我那口子也察觉到了。她有时会惊疑的望我一两眼。但，她不开口问。她从来不关心我的情绪。只要我按时上下班，只要我每天在她身边，就行。
从结婚时我就感觉到，她不愿意去触碰我的心。她有意识的和我的心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为什么呢？
我想过这个问题。
是因为我们在饭桌上，常常都在说话，可常常都不是聆听对方说什么的回答，只是各自说着各自的主题？
是因为我们睡前的交流，总是寡淡无味，三两句戛然而止，倒头入睡？
她谈起财务工作眉飞色舞。
平日，怎么绞尽脑汁把账面做平；迎检，如何和各级有关部门斗智斗勇。
我却听得两眼昏沉，睡意朦胧。心里还时不时冒出一股邪火：这个女人太精明。太能算计。
就连教育孩子，我俩也是各行其是。只不过，她总是能坚持到最后的胜利。不达目的不罢休，是她一贯做人做事的准则。
我和她在一起，虽然看起来她事事依着我。但只要我一不小心触犯她的一条底线，她就会说话刻薄，刀刀见血。
她长相平平，非常一般。
如果丢在外国人堆里，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中国人。但是丢在中国人堆里，就是一颗煤球丢进一堆煤球里。
她最不愿意我看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这就是她的底线。
还在谈对象时，一天傍晚，看完电影我送她回家。经过这座城市的天桥11路公交车站时，从一辆公交车上下来一个女性，长发披肩，随风飘散。一身松散的衣服，淡清配藕白；一脸慵懒的神情，甜美透温馨。肤色白净如凝脂，眉眼皎洁如明月……我一眼看呆，停住脚步。
突然，胳膊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低头，她正在狠劲拧我胳膊，那脸色如寒冰，比雪山还冷。
“干什么？”我压低嗓门惊叫。
“把色狼从悬崖边拽回来。否则掉下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又羞又恼，恨恨的说：“什么色狼！美人，谁不愿意看？要不美女挂历怎么那么有市场？”
爱情是什么？家庭又是什么？
我母亲对此，有精辟的见解。
那是我和那口子彻底摊牌后，父母赶到我家，来做我的思想工作。
母亲与我在江边进行了彻夜长谈，她最后用手拍了拍我的脸说：
“儿子，爱情是什么？
“爱情是人世间最珍贵的奢侈品。千万人中偶而擦肩而过的多，真正得到的少之又少。而且，许多你自以为是爱，其实是仅仅喜欢而已……对，你说的很对。我和你父亲的婚姻，不是爱情。是我权衡各种利益后，觉得还行的结果。我的初恋不是你父亲。是一个农村的大学生。你姥爷姥姥坚决反对这段恋情的硬道理就是：他家是一个无底洞。你一个人，再搭上我们这一家子，也填不满。
“或许我对他还只是喜欢……没达到能为他舍弃一切的程度。我选择了平庸和省心……爱情之花很美，可‘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多少轰轰烈烈的爱情，最后都以撕心裂肺而收场。反而是那些平平实实的家庭，夫妻白首到老的不少。
“家庭是什么？
“家庭就是两个人挖个山洞建条船，迎风破浪，互帮互助，顺利归航。
“你的婚姻不管旁人怎么撮合，到底是你自己决定的。现在还有个孩子。你想走自己的路，你想离开这个家一走了之，可别人今后的路会怎样走？会走的怎样心苦？你难道一点不为他们着想吗？你的人生很宝贵。别人的人生就不宝贵吗？”
我觉得我妈说的有理。
你觉得呢，妞妞？
我又强制自己按时上班按时归家。努力做个好丈夫，好父亲。
一年中，我只找过你一次。对吧？
可日子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美丽的女孩，谁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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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作者！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