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金陵,薄雾轻笼,蟠龙卧虎无声地沉浸在秋风秋雨里,轻轻地打着冷战,引发出几声寒鸦凄惨的悲鸣,玄武湖不大,却遮住了行人的望眼,并不高大的紫金山,如同消亡了一般。人们掰着指头,查着天数,陈毅,在半个月前的中秋之夜,猛然发动了对济南城的攻击,不到十天时间,济南城内外便成了晴朗的天。如今,新华社又播报了锦州城被围的消息,让人们一下子蒙了,这个林彪,到底有多少兵马啊?一下子便如天兵天将一样,从天而降下如此多的部队来。于是便有“知情”者传言说,这个林彪,才真正是共产党战将中的神人,能撒豆成兵的。更有人说,他儿子名叫林豆豆,就是这个意思。
帝都,向来都是各类消息甚至是谣言,或者是谣言甚至是消息的最终汇聚、扩散之地,很多谣言,传着传着就成了消息,很多消息,传着传着就成了现实。也正如时下所传言的,锦州城快完蛋了的谣言,过不了几天,就成消息了,再过不了几天,就成了国民党报纸上公布的烈士名单,以及反攻、光复、报仇的决心了。
杜聿明无暇于这些是是非非的谣言、消息或事实,而是急匆匆地跑到了国防部。然而,顾祝同总长却慢悠悠地给了他一个答复:“总统到北平督战去了,这么大的事,恐怕还得他拿主意。光亭,刘经扶这个人,打不了冒险仗,但守成还是挺有把握的。”
或许杜聿明听出来顾祝同的话里有话了,然而他已经顾不得许多面子上的事了,国民党之败,恐怕就败在这面子上,血与火的交锋,数万甚至数十万将士的血肉,就倒在一次又一次的面子博弈之中,看面子,要死人,不看面子,同样要死人。
秋天的北平城,虽说没有下雨,但天阴沉得似乎能拧出水来,乌云好像要随时坠下来一般。设在北平城外的圆恩寺蒋介石官邸,也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平静,来往的电报和报丧般的人们向蒋介石汇报着锦州前线的战况,以及令蒋介石大骂了N回娘希匹的卫立煌、廖耀湘。眼睁睁地看着锦州城被围,见死不救,反而逼迫着自己从关内派出庞大的援军,去增援锦州,然后和范汉杰合兵,再接应沈阳。这价码出的,和蒋介石亮出的底牌,不是差距有多少,而是根本说不到一个频道上。
“卫立煌,可恶,廖耀湘,可恶。宜生、光亭,你们说说看,锦州之围,如何解?”蒋介石看到了杜聿明,如同看到了“道义”与“兵法”上的救兵一样,焦急地问着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傅作义,和刚刚进来的杜聿明。
“总统,从关内抽兵可以,便最迫切需要的,一是时间,二是海军舰艇。华北方面,兵力有限,最多也只能抽出1个军来,其他的,恐怕还需要各地抽调强有力的力量,当然,还牵涉到空运问题。”从傅作义的话中,杜聿明似乎听出来了,他没进蒋介石的办公室之前,他们两个肯定有一场争论,并最终以傅作义的低头而告终,不得不答应抽调军队出来,并强调着自己的理由。
“宜生,如能再增加两到三个师,我看就可以了,加上阙汉骞的第54军,3个军的兵力,攻击共军一个无险可守的塔山阻击阵地,我看,足够了。只是卫立煌,实在可恶,不按我的方案执行,东西对进,掐断林彪的补给线,打通沈阳与锦州间交通,合围林彪的主力,对其实施东西夹击,给其以重创,非要固守沈阳等死,可恶,实在可恶。我看,他是想让我,派出一顶八抬大轿,把他们抬出沈阳城。”蒋介石愤怒地说着,杜聿明已经听出来了。卫立煌、廖耀湘仍然没有按照国防部和老头子拟定的,借范汉杰被围锦州的大好时机,阙汉骞等部兵出葫芦岛,廖耀湘兵团兵出辽西走廊,东西对进,解范汉杰之围,然后顺势进入战略决战阶段,歼灭林彪主力或至少一部。
而面对蒋介石火辣辣的眼神及急切征询意见的口吻,杜聿明却说了句:“我离开东北,快两年了,具体的情况,我不大了解,如何办,我听校长的。”
虽然没有得到杜聿明确切的答复,可却说出了令蒋介石十分欣慰的话语,蒋介石还是笑了笑,说道:“光亭,这两天,你就不要回徐州了,在北平好好休息两天,然后了解一下东北的情况,帮助我出出主意。”说完,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大骂道:“卫立煌误国,当初就不应该让他去接陈辞修!”
蒋介石又大骂了好一大阵子之后,杜聿明这才呈上了自己拟定的“主动出击、收复济南”计划。蒋介石略微翻阅了一下,递给了随从高参罗泽闿,说了声:“此事,研究研究,再说。”然后,又看了杜聿明一眼,淡淡地笑着说道:“光亭,有些事很重要,但不急,有些事不重要,但很急。比如和陈毅决战,就是大事,但急不得,再比如,我现在就有点极小的事,但很急。”
蒋介石说着,作势捂了一下肚子,做出个滑稽的拉稀动作,罗泽闿早已放下手中的作战方案,为蒋介石打开了门,并要扶他往卫生间去,被蒋介石轻轻地摇了一下手,拒绝了。
傅作义轻声说了句:“不到屎弊到屁股门儿,不找茅子。”
居心叵测的卫立煌,不动如山,硬生生将国民党在东北给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