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新疆维吾尔族自治区哈密市，哈密某三甲医院。

肾活检结果出来了：IgA肾病，Lee氏分级4级——这让本就情绪低落的新疆大哥阿不都，更受打击。

此前检查肌酐161μmol/L、尿蛋白4.7g，虽然结果很差，但仍有可能：万一是急性病很快就能好呢？万一是误诊呢？而肾活检盖棺论定：慢性肾脏病，肾功能衰竭且预后不良。

活到54岁，那是阿不都大哥最难过的一天。

随后，阿不都便开始接受治疗，应用免疫抑制剂——尽管没有证据表明这种药对IgA肾病有好处，但其他肾病（比如膜性肾病、微小病变肾病等）应用是对肾脏有益的。事到如今，医生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治疗结果并不好：尿蛋白没降、肌酐不仅没降还涨了。

此后3年，肌酐从161一路升高到380.

2023年，医生只好对阿不都说：

“用不了一年就会透析，做好准备。”

阿不都大哥听后心里一咯噔：“这么快？？？”

咱们读者看了我的标题，有上帝视角，当然知道不会这样。但是设身处地站在当时的处境来看，是真的绝望：

1. 最猛的药物免疫抑制剂都无效，无计可施。

2. 尿蛋白4.7g，对于其他不是那么怕尿蛋白的肾病病种，也算是大量了。而IgA肾病比其他肾病更怕尿蛋白：在同等尿蛋白水平下、IgA肾病比其他肾病进展速度更快。

3. 已经是55岁的人了，肌肉量下降（肌酐比年轻人更低），这380的肌酐是肌肉萎缩之后的。换算成肾小球滤过率，已经低于20了（90以上是正常，15以下是尿毒症）。

阿不都的医生能这么预言，说明这位医生是有一定水平的，刚毕业不久的年轻医生通常看不到一些潜在的艰难处境。

当然，也不一定都这么悲观。

人们总是对痛苦事件的记忆更加深刻：10件开心事带来的快乐，会被1件痛苦的事抵消掉——心理学上称之为「负面偏见」。这也是为什么一部分资深医生，越治病越悲观，越来越怀疑自己。

这里建议医者在怀疑自己的时候，就统计一下自己医疗系统中各个患者的有效率，你可能会发现数据并没有那么糟糕。

扯远了，说回阿不都。

临近透析，阿不都实在坐不住了。2023年10月，千里迢迢来找我就医。

入院检查，肾损害果然很重：

尿蛋白4.91g

血肌酐380

内生肌酐清除率只剩下了17.45：

不知大家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一句话：

“大量蛋白尿对早期患者来讲是坏事，对晚期患者来讲却是好事。”

尿蛋白越多，提示阿不都大哥远离尿毒症的机会越大。

为什么呢？

尿蛋白是肾脏血管壁破损后，从血液中漏出来的。有尿蛋白，就说明肾脏有血管。

真到了彻底的尿毒症，肾脏血管壁细胞彻底坏死，血管堵死。那别说漏蛋白了，就连尿都尿不出来了。

尿蛋白代表肾脏肾脏“早期损伤”，早期患者当然不愿意看到它，因为它提示损伤嘛。但它对晚期患者是一个好消息，因为它提示肾脏病变并没有全都变成晚期（纤维化），还存在一部分早期损伤（血管破损）。

其实，重度肾衰竭患者的肾脏损伤实在太多了，几乎人类目前发现的各种肾损伤类型全都有，很难躲得过早期损伤。

而阿不都大哥，就属于早期损伤特别多的类型。

他在4年前做肾活检时，就已经发现有重度的系膜增生和细胞性新月体。经过3年的进展，系膜增生和细胞性新月体只会更多——这些病变是可以恢复的。

所以治疗2周后，尿蛋白和血肌酐均有好转：

血肌酐降至325μmol/L，尿蛋白降至3.7g。

其实，还有一种取巧的办法：使用炭片、某毒清、某衰宁、某昆肾喜等等，把肌酐从肠道中排出来一部分。那样肌酐就会低一些，化验单会更好看。

但那样的话，肾脏损伤得不到修复、排泄不了肌酐，随着肾衰进展，肌酐仍会反弹至380，并继续上涨，最终还是尿毒症。

只有以肾脏为治疗靶点，才能阻止肌酐反弹。

这几天阿不都大哥来复诊了，复查结果：

血肌酐进一步降至305μmol/L

尿蛋白进一步降至1.37g，

内生肌酐清除率也提升至20.13：

阿不都的肾脏损伤程度（血肌酐）、速度（尿蛋白），都显著改善，且还在持续好转中，彻底打破了之前医生“一年内透析”的预言。

那么，阿不都的最终结局如何？

还会进展到尿毒症透析吗？

目前他的肾脏仍有一部分可逆性肾损伤，还能恢复一部分。

等到当这部分肾损伤都修复了，好转之路就圆满结束了。

再往后，就是维持肾功能。

阿不都大哥55岁了。正常人的肾脏在40岁之后，也会因衰老而功能逐渐下降，每年下降1个单位。

阿不都大哥的肌酐清除率，现在是20，我们假设恢复至最佳是到22，那么距离透析（平均肌酐清除率6左右），最多还有16年（71岁时）。

当然，我也希望我这个预言，像上一个预言一样被打破！阿不都大哥，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