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她是齐国的淮安公主高尘落。
他是周国的皇帝宇文邕。
巧合让他们相遇相知,如逢知己;命运却让他们再见时已是敌人…
几经波折,她终是离开故土,远嫁异乡。
隐忍多年,他终于除了权臣,励精图治。
他们如愿走到一起,却又在不同的立场下,一步步将他们的幸福推向绝境…
乱世成殇,面对家、国、天下,又将何去何从?
精选片段:
雪终于停了下来,长安城中已是一片银装素裹。
宇文邕静静立在窗前,斑驳的光影透过窗户打在他的脸上,辨不出他此刻脸上的神情。
恍恍惚惚的梅枝影子映在窗户上,轻轻摇曳。
只可惜这场雪来得太早,若是深冬的时节,此刻站在这里便能欣赏到白雪红梅的盛景了…
他收回了望向窗外的视线,回头看向床上蜷缩着抽泣的人儿,轻叹了口气。
他走到床边坐下,从怀里掏出弯刀递给尘落:“你若想报仇,我给你机会…现在你可以动手……”
尘落闻言渐渐止住了抽泣。
她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手中那把自己送给他的弯刀。
刀把上那颗耀眼的红石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迟疑地接过来,紧紧握在手里,却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很多时候,她问自己当年为什么要送他这把刀?为什么会爱上他?为什么明知道结局却还是没有后悔?…
可是这答案却始终说不清。
她能嫁给他,是缘分使然…
他会灭她国,是天道尽然…
他曾为自己在家国间选国而背叛他而恼怒,可是他在家国间又何曾选家?
大家之于小家,终究重了很多…
更何况他身为帝王,又是胸怀天下的帝王…
她不是不懂事的人,她知道齐国早晚要灭,知道齐国的百姓苦不堪言,知道自己的堂弟整日沉迷温柔之乡不问朝政…
可是她已经原谅了他替天行道,挥兵伐齐。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放过那些亡国的人呢?
他的堂弟,对他能有何威胁?!五哥他们,对他又能是多大的后患?!
人说,情之一字,看得太轻则伤人,看得太重则伤己。她若能看得轻些,也许现在就不会这样痛苦了…
她缓缓拔出了刀,失神地看着刀尖上的寒芒,沉重地闭上眼睛举刀向他刺去。
宇文邕看着她刺向自己的刀竟然有些失神,嘴角无奈地勾了勾,没想到有一天她真的会刺他…而他竟然没有想要闪开…
刀在他的胸口前停了下来,宇文邕看着眼前手不停抖动着的她,静默着。
尘落猛然收回了刀锋又向自己的心口刺去…
宇文邕见了忙钳住她的皓腕。
稍一用力,刀便滑落在地。
他拉过她,有些不忍地将她按在自己怀里…
尘落别过了头,哽咽道:“你明知道我下不了手,为什么还要逼我?…杀了你,我只会更痛苦…与其那样还不如了结了自己…为什么你不干脆连我一起诛了!!”
“……”宇文邕沉默着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
他怎么舍得她死!
如果当年他们没有相识,也许在战场上再遇到她的时候,他就不会顾及她的死活,不会放她离开长安了。
如果当年他们没有相知,也许他日后也不会用各种手段逼她留在自己身边。
如果当年他们没有相爱,也许当她再次举剑向他的时候,他便不会放过她…
可是命运让他们先一步相识,又彼此爱慕。
她是他的软肋,唯独对她,即使自己一直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也难以冷血无情,也会妥协…
如果一切能回到最初那些时候该多好…
只可惜,一切已经无法回头…
周天和四年(公元569年)夏,周国又迎来了齐国的使臣。
使臣向宇文邕和宇文护言说了齐国新皇对周国派人前来吊唁先皇之事甚是感激,又掏出一封信件恭敬道:“陛下,这是淮安公主让小人转交您的信件。”
宇文邕回过神儿。他看了一眼宇文护,无奈地笑笑,让侍从帮忙呈了上来,却没有打开。
宇文护皱眉看向使臣:“齐国大行皇帝曾说要今年年初商讨两国联姻之事,我听我国回来的使臣说贵国似乎想让淮安公主为大行皇帝守孝?”
使臣忙恭敬道:“正是如此,还请晋国公见谅。因先帝甚是疼爱淮安公主,公主又是至孝之人,所以只怕婚期又要延后一段时间……等到守孝期一过,我国陛下定会立刻派人送公主前来!”
宇文护对于齐国的拖延有些不满,但是又因为他们以守孝为由拖延,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在心里暗暗思量起对策。
下朝后,宇文邕回到延寿殿,拆开尘落的信扫了一眼,不自觉地勾起了唇。他的落儿果然聪明,知道这信可能不只他一人会看,只写了《诗经》的句子…
只是落儿现在有没有像她写得这样想他?齐国发生如此变故,高湛突然暴毙,她估计会伤心吧…也许已经没有心思想他们的婚事了…
不知为何,他竟有些羡慕起高湛来,他虽然是个荒唐的人,也最终没有得到她,却用自己的方式让她记住了他……
他将信重新收好,揣进了怀里,接着便朝麟趾殿而去。
最近王褒与庾信正带着一些人在麟趾殿帮他完成《象经》的编撰。
这些年他无所事事,便将自己对象戏的研究总结了下来,也算是对治国之道的另一种研究。
这么想着,他已经迈进了麟趾殿。
王褒等人见到他,忙起身行礼。
宇文邕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语气平静地问道:“怎么样了?”
“回陛下,编撰基本已经完成,臣等正在写《序》。”王褒恭敬道。
“哦?”宇文邕很有兴趣,上前拿起了他正在写的东西,只见上面写着十二曰:
一曰天文,以观其象天,日月星是也。
二曰地理,以法其形地,水火木金土是也。
三曰阴阳,以顺其本,阳数为先本于天,阴数为后本于地是也。
四曰时令,以正其序,东方之色青,其余三色,例皆如之是也。
五曰算数,以通其变,俯仰则为天地日月星,变通则为水火木金土是也。
六曰律吕,以宣其气,左子取未,右午取丑是也。
七曰八卦,以定其位,至震取兑,至离取坎是也。
八曰忠孝,以敦其典,出则尽忠,入则尽孝是也。
九曰君臣,以定其礼,不可以贵凌贱,直而为曲,不可以卑亵尊,隐而无犯是也……
“妙!妙!”宇文邕看到第九曰,不禁称赞道,“先帝(宇文毓)常赞卿的文采,今日再见卿所作之序,确实甚为精妙,果然不负琅琊王氏的才名!”
宇文邕称赞的同时不禁想到王褒的祖上是江南的琅琊王氏,累世在江东为宰辅。江陵沦陷时,王褒被俘到长安,时逢魏朝,因惜其才,被授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三哥宇文觉登基后对他礼遇有加,大哥宇文毓更是因为好文学,很是喜欢他。
自己曾看过他所写的《燕歌行》。短短几句,写尽了塞北的苦寒,在当时曾被广为传颂。听说那时梁元帝还带着诸文士和之,无不为之凄切落泪。
王褒抱拳谦虚道:“陛下谬赞了。子山(庾信的字)的《进象经赋表》才是妙作。”
“卿不必谦虚,你与子山皆是我周国才名远播的文士,朕和兄长一样很是欣赏!”宇文邕笑着看看王褒又看看庾信,似乎特意强调了下“周国”这两个字。
庾信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又开始称赞王褒的作品。
宇文邕心中明了,却没有道破。
庾信这个人也是南人,但他乃新野庾氏之后,祖上随着晋室南渡,他聪敏绝伦,博览群书,尤善《春秋左氏传》。
当年他被梁元帝派来魏国,不巧地赶上了攻克江陵,所以便被留在了长安。
他的文采出众,但来了周国后却文风大变,作品多含对故国的怀念和自己身世的感伤,苍劲悲凉。每每读起他的诗歌,总不免被其感染,也心中生些钦佩。
周国现在被留下的南人并不少,而自己也像父兄一样,一直礼待这些文人儒生,并且很是尊敬。但这些人中多数都同庾信一样心念着故土,怀念烟雨朦胧的江南,怀念那里温暖湿润的气候,更心系他们自己世家发展的根源之地。
深受魏晋遗风影响的南朝,其文人墨客本多不为外物所累,或崇尚自由豁达。如今他们远离故土,虽受礼遇,却终究心中有些身陷囹圄的不快。诗词歌赋中饱含的沧桑之感,对北地苦寒的哀愁,以及对故土的怀念,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于他而言,更希望这些人可以心甘情愿地留在北地助他完成父亲的一统之志。
父亲从前就一直重视汉人,也让他们这些鲜卑儿女从小读儒学功汉语,希望能更了解汉人,缓解胡汉之间的矛盾。
年幼时,他并不是很懂这些,但是了解汉人的东西越多,看的儒学越多,越是明白当年父亲的苦心。
想想先秦时百家争鸣,秦始皇好不容易一统,却不懂利用儒学的“仁”,反而焚书坑儒,残暴多赋徭,使得百姓疾苦,天下英雄群起而攻,最终二世就走向了灭亡。
与之相比,汉朝就聪明了许多。特别是到汉武帝时,他罢黜百家,以儒学治理天下,以法辅之,又以武捍卫,相辅相成,得到了一段盛世。
再看晋末,中原动荡不安,胡汉之间的冲突不断增加。
身为羯人的石虎(后赵武帝)残暴好色,因着童年所受的诸多屈辱,对汉人更是心狠手辣。百姓怨恨愤怒日益加深,石虎最终被身为汉人的冉闵推翻。他的暴行同时也连累了他的民族被灭族屠杀。
紧接着的冉魏未持续多久又被慕容鲜卑所灭,刚刚翻身的汉人又一次倍受凌辱…
民族间不断地征伐就这样持续了一百多年,才被拓跋鲜卑统一。
之前那些王朝的短命若与拓跋鲜卑相比,也许输在的便是民族间过于激化的矛盾上面。
拓跋宏推行的汉化使得动荡的北方时局终于稳定下来,胡汉间的不断争斗也因此缓解了一些…
这些王朝的更迭皆是历史留下的教训。
所以在他看来,胡人擅兵马倥偬,汉人擅治国兴农,若想统一,便需要两者结合起来,让彼此知道对方的重要,互相尊敬,互相理解。唯有这样,国家才容易繁荣昌盛,长治久安。
毕竟,汉人的治国之术比他们这些在草原上的民族要多很多的历史和经验。而汉朝兴儒所治的国也终究比百家混战和魏晋遗留的风气好上许多。
只可惜这些南人们的心不在这里,若是有一日能将江南也并入周国的版图,让这些汉人能真正为自己所用的话,这治国兴邦之事,或许会比现在容易得多。
宇文邕边想边攥紧了拳头。终有一日,他要做到!只是这一切要一步一步来,面前的障碍还很多。
见他神色变化,王褒和庾信不敢多言,只得立在一边心里打着鼓,他们自从被俘到北方,一直都小心谨慎,虽然他们是南方的大族,但在北地却是一无所有的囚徒。
宇文邕收回了神思,重新勾起了嘴角,客气道:“既然两位爱卿已经弄得差不多了,朕就定在下月集百官同览讲说,还请两位这段时日多多操劳此事!”
“是!”两人忙领旨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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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宇文邕制成《象经》,集百官于正武殿讲说。
臣子闻之皆赞陛下之才。
宇文邕没有理会那些场面上的奉承之言,不久又和宇文护商量起要册封魏广平公子元谦为韩国公,以继承魏朝之后的事情。
对此,宇文护也没什么异议,欣然同意了这道旨意,但却建议他早些让阿史那公主留下子嗣,以稳定突厥那边。
宇文邕坐在颠簸的马车中,侧首看向身边的皇后,离开长安前的事情清晰在目。
他知道这一点堂兄说得没错,但一年多了,他们行了不少床事,阿史那却并未有过孕。太医说她可能是还没有适应新的环境,等到适应下来,精神也放松了就会好些。
所以在堂兄的建议下,他和皇后准备去醴泉宫行幸一段日子,也算是夏季避暑。
醴泉宫旁有泉,味道甘甜如醴,周围山岭环抱,确实是一个适合修养的地方。他倒是希望这次的行幸能有所收获,这样突厥那边也就不会逼得太紧了…
“陛下?”阿史那见他一直在看自己,有些疑惑道。
宇文邕心中有些自嘲,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忙道:“皇后好像心情不好?可否说与朕听?”
阿史那有些犹豫地低下头。她抬手抚着自己平整的小腹,心中有些伤感。她也知道父汗那边希望他能快些生下嫡子,可是……
“太医不是说了要皇后将心放平,慢慢来。”宇文邕看着她的视线,轻轻抚上她放在小腹上的手,“皇后不必担心…”
阿史那抬头看着他,突然有些羞涩起来:“陛下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宇文邕见她这样的神情有些愣神,不知为何,竟然想起了和落儿在山上的时候…
“陛下?”阿史那皇后复问道。
宇文邕笑笑,收回了手:“男孩女孩又不是我喜欢什么就来什么的。还有一段路,皇后先休息会儿吧。朕出去看看。”说完他打帘下了车。
阿史那皇后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失落。之前她听说了齐国请使和亲的事情,也听到了一些传闻,但是他本就是帝王,他后宫里也没有几个妃子…更何况他已经给了自己后位,比起其他的妃嫔来,平时又对自己很好,自己实在不该这样……
宇文邕下了车,找人牵来马,径自骑着马走在了车边。
他知道刚刚有些不该,阿史那很贤惠,他不是不喜欢,但更多的是敬重,而非爱……
他们的婚姻本就出于政治的目的,他实在无法给予她更多的感情…
他抬起头看向远方…
再走不久就到醴泉宫了…
落儿明年是不是就要来了?若是她知道了这些,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吴国公尉迟纲薨世的消息打破了醴泉宫的平静日子。
彼时宇文邕正在庭间教阿史那皇后象戏,闻听此言不自觉地放下了手里的棋子,轻叹了口气。
阿史那皇后见了问道:“陛下,吴国公可是当年去边境迎接和护卫陈国公还有我突厥送亲队伍的那位将军?”
宇文邕看向她,稍稍有些感慨:“正是。按辈分的话,吴国公还是朕的表兄。他从小就勇猛过人,很得父亲的宠爱,又随父亲东征西讨,陪侍左右,立下不少战功。当时派他前去也是希望能护皇后你们周全……不想才一年的时间…”宇文邕对这个表兄还是尊重的,虽然当年三哥宇文觉被逼退位之事他也有参与,但终归三哥的死不是他的责任。
“陛下节哀…”阿史那见他神色有些遗憾,忙安慰道。
宇文邕摇了摇头,看向前来禀报之人:“堂兄怎么安排的?”
“回陛下,晋国公说希望陛下追封吴国公为太保、十二州诸军事、同州刺史。并请陛下赐其谥号。”
宇文邕想了想,重新拿起盘上的棋子,叹道:“就按堂兄的意思去拟旨吧,谥号的话,表兄一生戎马,骁勇果敢,力大过人,又善骑射,论起战功也卓尔不凡,便用‘武’吧…”
“是!”来人领命离开。
阿史那看向眼前没有什么表情的丈夫,试探地问道:“陛下,我们是否要现在回长安?”
宇文邕抬起头,声音不辨喜怒:“不用了…皇后安心休养便是,这些事,朕会安排的。”
阿史那皇后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却觉得话卡在了吼中,终是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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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月后,宇文邕返回长安的时候,阿史那皇后便有了身孕。
突厥的木杆可汗闻言,特意派来使者献马庆祝,周国上下正沉浸在这样的喜悦之中,不想周齐边境却突然传来了盗贼横行的消息。
宇文护听后思索了一下,突然提出了要东征伐齐的建议。
宇文邕略微有些吃惊,前段堂兄派人去修筑了北面的原州和泾州东城,并未怎么去管周齐两国边境的地方,而且因为之前齐国请史来和亲的事情,近来与齐国关系一直不错,如今这盗贼之事尚不清楚情况,不去派人讨伐盗贼,修筑边城,却在这个时候伐齐,恐怕多有不妥。
不久,柱国勋州刺史韦孝宽得知了此事也遣人来上奏劝谏,认为此时不宜出兵伐齐。
韦孝宽此人性情深沉机敏,正直温和,善于抚御,能得人心,又好读经史,自魏时起就南征北战,是个纬武经文的奇才。
当年的玉璧之战,曾大败齐国的神武皇帝高欢,以功晋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封建忠郡公。
保定年间,齐国派使者到玉壁,要求两国彼此往来互通贸易。
堂兄当时认为两国相战已久,互不往来,而且皇姑和自己的母亲皆在齐国,此时齐国忽然派人来求交易,恐怕别有用心,所以派司门下大夫尹公正到玉壁与韦孝宽商讨对策。
韦孝宽在郊外设置供帐,让尹公正接待使者,并谈及皇姑和伯母的事情,齐国使者说起此事和颜悦色,很有诚意。
恰巧那时又发生汾州胡人抢掠到关东人的事情,韦孝宽便将关东人氏全部放还,并致书齐国,同意两国之间的交易。
齐国也因此先后送还了姑母和伯母。
另外此人善用侦查,间谍之术,被他派到齐国的探子,皆为之效以死力,听说他也用钱财买通齐国之人,与他们书信往来,事先得知齐国的动向,这使得那两年的战争给了周国不少先机。如今他既有此意,必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宇文邕收回了神思,对宇文护道:“堂兄,此事既然韦孝宽如此认为,朕也觉得不应鲁莽行事才是。”
“什么叫鲁莽行事?!”宇文护听后语气隐有怒气,“齐国新帝生性懦弱,现在又登基不久,据说搞得朝堂很是混乱,此事给了我们出兵的借口,不正是伐齐的大好时机!联姻之事他们既然要拖延,我们就让他们拖着好了!”
宇文邕听后神色微变,他紧握了下御座上的扶手,才平静道:“堂兄所言也不无道理…那此事堂兄决定便是…”
宇文护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久后,边境传回消息,说齐将独孤永业带兵来犯。同时,盗贼杀死了孔城的防主,据城响应齐军。
宇文护听后愤慨不已,但是又无处发泄,毕竟是自己不听韦孝宽的劝告,有些弄巧成拙。如今既然已经和齐国撕破了脸皮,总要打赢几仗才行。
宇文邕心中不免又有些鄙夷宇文护无将才之事,但还是和言道:“堂兄息怒,我们应尽快派兵前往边境救援。”
宇文护压下怒气,却不能控制胸膛剧烈地起伏。
“臣弟愿领兵前往!”宇文宪出列恭敬道。
宇文护见了心情似乎平静了许多,他看向宇文宪:“毗贺突愿意去,为兄也放心。”
宇文邕勾了勾唇。这些年堂兄真是越来越重用毗贺突了,很多重任都委任给他,有时候还总让他给自己带话来。
虽然他一直相信这个弟弟并非站在宇文护那边,他的言行也一直在权衡着两边的利益。但不得不说他所在的位置太过微妙,以至于他的态度很可能让周国的政局发生改变…
宇文邕眼神有些意味不明地打量着下首的弟弟。
“皇兄,臣弟一定夺回我周国的土地!有我在,决不让盗贼和齐国人再向前一步!”宇文宪抱拳道。
“你去,我和堂兄一样没什么意见。”宇文邕应道,语气却听不出喜怒。
宇文护看着宇文宪,满意地笑笑,又对上首道:“陛下,依我之见,就让毗贺突与柱国李穆一起,率兵前往宜阳,修筑崇德等五城,也给齐国一点颜色看看!”
宇文邕刚想接口,宇文护又道:“而且不能太便宜了他们齐国!若是我们退让了,岂不显得我周国无人!”
“堂兄的意思是?”宇文邕状似疑惑道。
“既然两国婚事已定,此次便让毗贺突将淮安公主一并带回我周国!若是他们不肯,便是无诚意与我国修和,那我们就更有理由联合突厥兴兵了!”宇文护说得慷慨激昂。
宇文宪闻言愣了一瞬,很快便恢复如常。他恭敬道:“堂兄放心,弟定会将淮安公主带回我周国!”
“堂兄言之有理,是不能让齐国小看了我们!”宇文邕将袖中的拳头缓缓松开,又看向宇文宪:“齐国公,朕命你与柱国李穆一起,率兵前往宜阳,驱逐盗贼,修筑崇德等五城,夺回我边城!淮安公主之事…也按堂兄的意思去做便是!”
“臣遵旨!”李穆听到宇文邕点了自己,忙出列道。
“臣弟遵旨!”宇文宪也领了旨,他突然感觉上首依旧有视线徘徊在自己身上。似乎明白过来什么,又道,“臣弟一定夺回边城,将淮安公主平安带回我周国!”
“她要是反抗,就把她给绑回来!”宇文护依旧难掩怒气道,“高澄小儿的女儿,面子还挺大,让我周国的使臣往返数次竟然还摆着架子不来!什么守孝!依我看分明是她借口拖延!如今齐国那高纬小儿也敢欺我周国!”
朝堂上诸人都低着头,听着宇文护发泄怒气,却没有人敢说话。他们心中也觉得此事憋屈,不过这事晋国公自己也有责任,但现在这气却有些转嫁到和亲拖延之事上……看来此次不管结果如何,只怕那个公主嫁过来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堂兄莫要气伤了身子。”宇文邕攥紧了拳头,语气客气地安抚着宇文护,“齐国人狡诈,不过相信毗贺突他们此次定会顺利还朝的。”说完他又看向了宇文宪,轻轻点了点头。
宇文宪颔首道:“堂兄放心,此次弟定不负你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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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寒风如刀割般打在脸上,宇文宪骑在马上,看着远处正被围困的洛阳城,记忆如潮水般涌上。
几年前的洛阳一战,他认识了她,虽然那相遇短暂尴尬,却如一朵红梅盛开在了白雪覆盖的冬季。
那时,他不知道她的身份,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回周国,结果她把自己拉到了水里,逃跑了…
等到他们再见面,他知道了她的身份,却发现皇兄与她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便再也无法靠近她了…
这三月来,他带兵围攻宜阳,又一路修城筑边,如今已令人带兵截断了齐军的粮道,洛阳也陷入了周军的围困中。想必再过不久,齐国就要派人前来迎敌了。
前不久,韦孝宽曾派人来说:“宜阳一城之地,得与失的关系都不大。但两国劳师动众的争夺,久战不利。齐国也不乏有智谋的人士。如果放弃崤东,来图汾北一带,我周国的疆界必将受到侵扰。现在应该迅速在华谷及长秋筑城,以防患他们。如果让他们先于我们行动,再想得到就困难了。”
之后他又派人送来了亲制的地形图,将情况一一列举说明,想以此劝堂兄停战,可是堂兄并未同意,说:“韦公的子孙虽然多,但数不满百,在汾水北面修筑城池,要派谁去守卫?!”,以此回绝了韦孝宽的上奏,还遣人来他这边催促战事。
宇文宪自嘲地笑了笑,事事难料,却又事事相近…
当他再次靠近洛阳城的时候,所奉之令竟然是在夺回土地的同时将她带到周国…
他骑马上前几步,拔出了剑对着城上喊道:“我乃周国天子之弟,此次奉命取回我周国的城池,并来迎接淮安公主殿下。还请城上之人代为转告贵国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