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台湾开始实施义务兵役制,60万随国民党来台的士兵,逐步被年轻的本省新兵取代。这些老兵在台湾没有亲人,自己也身无长技,他们是怎样活下去的,他们如今怎样了?
据有关资料显示,1949年蒋介石败退台湾时,有近200万人随同蒋介石撤往台湾。这些人中就包括了60万士兵。他们都记得在撤退前,蒋介石曾对他们许诺说:“战士们,这只是暂时的,我们国民党一定会返回大陆的!”
这些士兵从踏上台湾省的那一刻起,就被定义为“外省人”,他们还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叫做“荣民”。对他们来说,台湾的生活对于他们而言始终有着难以逾越的差异。
一、
1954年11月,国民党设立了“退役官兵辅导委员会”,简称“退辅会”,以安置和辅导这些退伍士兵转业。“退辅会”主任由台湾省“主席”严家淦兼任,蒋经国任副主任,负责具体事项。
在“退辅会”副主任任上,蒋经国为这些“荣民”们建立了嘉义大埔农场、屏东隘寮农场、宜花莲寿丰农场等个农场,又在屏东、花莲、台南、新竹等地修建了“荣民之家”,让“荣民”们种植水果和其他一些农产品,能够自食其力。
由于“荣民”众多,仅靠这些农场无法完全安置,蒋经国又特地采用“以工代赈”的方式,修建一条东西横贯台湾中部的公路,让数万“荣民”得到了工作,能够活下来。
在这条长达300多公里的公路上,一共雇用了1万多名荣民施工,其中300多人牺牲于此,政府专门修建了一所祠堂,纪念这些牺牲的荣民。
为了解决这些退伍士兵的“看病难”,台湾方面又于1956年6月在台北建设了“荣民总医院”,为“荣民”看病。另外,蒋经国还让人搭建了一些供荣民居住的房子,叫做“眷村”。有资料显示,整个台湾的眷村有879座眷村,其中桃园市最多,其次则为台北、新竹、台中、嘉义、台南、高雄等都会县市。
据台湾方面的档案显示,来台的60万老兵中,有超过六分之一住于眷村。由于眷村是这些“外省人”居住的地方,所以居民多安于封闭生活领域,很难真正融入台湾的主流社会。
对于这些“荣民”来说,他们来到台湾后,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家乡的亲人。可由于海峡两岸一直处于敌对状态,“荣民”们想回家是难上加难。直到上个世纪80年代,随着两岸关系的改善,“荣民”们才渐渐看到了“回家”的希望。
二、
1987 年母亲节那天,来自湖南的老兵唐国新和赴台上万老兵们一起走上台北街头,以“母亲节遥祝母亲”名义在台北孙中山纪念馆前举行集会。他们身穿白色衬衣,正面印有鲜红色“想家”,后面印着“妈妈我好想你”,在纪念堂前一起慷慨高歌:“雁阵儿飞来飞去,白云里经过那万里。可曾看仔细雁儿呀我想问你,我的母亲可有消息?”唱到最后,整个集会哭声一片,令人无比动容……
在这次聚会后,蒋经国于1987年11月,正式宣布:“基于人道立场,开放老兵探亲。”长达数十年的两岸同胞隔绝状态终于被打破。当年12月,第一批“荣民”踏上了返乡路。
1987 年 12 月底,唐国新辗转数地,顺利回到湖南省湘中地区山泉乡探亲。在家乡,他见到了自己的弟媳唐刘氏。
唐刘氏是唐国新的弟弟唐佳林的妻子。一见到唐国新,她便急切地打听起唐佳林的下落。
唐刘氏告诉唐国新,唐佳林是在1949年春天被保长带人“抓壮丁”的。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得到唐佳林的任何音信。
由于唐佳林被抓时,唐国新正在国民党军服役,因此他并不知道弟弟被抓壮丁的消息。面对弟媳迫切的眼光,唐国新只好告诉她,去台的国民党官兵有好几十万,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弟弟的消息。
见唐国新也不知道唐佳林的消息,唐刘氏想到盼了40 多年,还是没有盼到丈夫的一丝消息,不由得悲从中来,涕泪横流。
在家乡呆了半个月后,唐国新要回台湾了。他决心回台湾后,一定要打听出唐佳林的下落。
功夫不负有心人,大约半年之后,唐国新打听到新竹县“荣民之家”有一个衡阳老兵,说认识一个叫“唐家林”的人。
唐国新马不停蹄地从赶到新竹“荣民之家”,见到了衡阳老兵伍全安。伍全安告诉唐国新,那位叫“唐家林”的老乡就是湘中地区人,而且其所描述的身高与个性,都与唐国新记忆中的堂弟唐佳林十分相似。
伍全安回忆说,他和唐家林曾同在新 13 师 293 团 4 连服役,是一起来的台湾,两人由于是老乡,关系相当不错。据伍全安说,这个唐家林在到台湾两年多之后,便得病去世了。临死前,唐家林将自己穿过的一件衣服交给伍全安,让他想办法交给自己的家人。
40 多年来,伍全安通过各种渠道找寻唐家林的家属,但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就在伍全安快死心时,唐国新找到了他。伍全安得知唐国新是唐家林的哥哥后,将唐家林留下的衣服交给了唐国新,让他找机会带回大陆,交给唐刘氏。
由于种种原因,唐国新第二次回大陆时,已是2000 年 5 月。而此时的唐刘氏,已带着无尽的不甘,溘然长逝了,只得将这件衣服交给了唐家林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侄子唐一龙。
拿到衣服后,唐一龙在唐刘氏的坟墓左侧,挖了一口墓穴,又置了一副柏木厚棺,将那件衣服放于棺中,也算是替父母合葬在了一起。棺木入土之时,唐一龙哽咽着哭道 :“老爹老娘,安息吧!”
三、
相比唐家林,另一位老兵高秉涵无疑是幸运的。
高秉涵1925 年出生于山东菏泽,18岁那年加入国军,1949年时已是一位参谋,后来随部队逃到了台湾。
高秉涵记得,刚到台湾时,他看到到处都是难民,没有住的地方就露宿火车站。没有吃的,就去垃圾场找。
高秉涵到台湾后,他遇到了自己曾经的校长,在他的资助下,高秉涵考上了台湾国防管理学院的法律系,毕业后成了一名律师。
由于工作的原因,高秉涵认识不少逃到台湾的菏泽老兵。这些人大多没有文化,许多人直到终老都是孑然一身。高秉涵是个热心肠,老乡们都视他为亲人,有事也会向他求助,他也总是有求必应。
1995 年,高秉涵成立了菏泽旅台同乡会,他的办公室也成了乡亲们经常来团聚的“家”。很多老兵在闲聊时对高秉涵说 :“老高啊,我是没有希望回去了,如果你有朝一日能回家,一定要把我的骨灰带回去……”
1987 年 11 月,台湾当局开放两岸探亲时,许多老兵都没能等到这一天。高秉涵没有忘记自己曾经的承诺,他开始频繁往返于两岸之间,把数百名老兵的骨灰从台湾送回老家,了却了他们“回家”的遗愿。
护送老兵的骨灰回家看似简单,其实并不容易。每个骨灰盒有 10 公斤重。老兵家最远的有新疆伊犁。高秉涵说 :“我每次都是亲手捧着他们的,这样我才安心。一路上我会在心里默默地和他们说话。”
在多年护送老兵回乡的经历中,令高秉涵记忆最深刻的是护送山东定陶籍已故同乡的那一次。1997 年的一天,高秉涵从台北乘飞机到花莲,然后转乘汽车至山区军人公墓。办理完领取骨灰的手续时,已是黄昏。这时突然风雨骤起,暴雨冲毁了再回花莲道路上的桥梁。高秉涵只得抱着骨灰坛和守墓的老人在一个小亭子里躲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当地的救援机构得知消息后,才派直升机把他营救出来。
高秉涵说:“老家在哪里,出生在哪里,哪里就是故乡。游子是树,故乡是土,泥土是落叶的归宿。故乡是游子生命的源头和情感的皈依。”
四、
2019年7月,某知名网站上出现了一则台湾九旬老兵的寻亲消息《台湾九旬老兵上海、江苏寻亲 :亲爱的弟妹们,你们在哪里?》,引起了网友们的极大关注。
帖子上说,这位九旬老兵名叫赵东发,70 年前被抓了壮丁,后来随着国民党军去了台湾。
帖子上还说,赵东发由于年事已高,很多当年的事都已经记忆模糊,他只记得自己的童年时住在苏州的苏纶纺织厂一带,后来随家人迁到广西柳州生活。
看到这个帖子后,一个名叫李仕伟的网友坐不住了,他决心帮助赵东发老人寻找到家人,完成老人的夙愿。
说干就干,李仕伟迅速联系上了这家网站,得知赵东发的父亲名叫“赵赓荪”,于是和妻子借着旅游的契机,来到上海和苏州查访。
李仕伟和妻子来到赵东发记忆中父亲工作过的苏州“苏纶纺织厂”原址附近,寻访了半个多月,还是没有一点进展。无奈之下,他们找到了当地台联,台联也发动当地群众提供线索,但仍然没有任何消息。
几个月后,赵东发老人去世,李仕伟只得停止了寻找。据他分析,可能是赵东发年龄太老,又患有多种疾病,应该是记忆出现了误差,也许他的父亲根本不叫“赵赓荪”,又或者从没有在“苏纶纺织厂”附近居住过,因此才找不到。不过像赵东发这样寻找亲人无果的事例,在当年逃到台湾的老兵中,是屡见不鲜的事情。
五、
1990年1月,台湾《联合报》曾刊登了一篇关于返台老兵许照勋的报道,标题叫做《二次骨肉分离,但见一张画饼》。
许照勋在报道中是这样说的:“我是当年赴台老兵,是九死中拾得一生的幸存者。当年来台时,我坚信当局是会给妥善安置我们的,所以才强忍着骨肉分离的苦痛。可到了台湾后,身旁连一条棉被,一副碗筷都没有,当局除社会福利中心来看过一次之外,再也无人过问。今天看来,蒋介石当年的承诺,无非是画饼充饥……”
许照勋的话,是很多老兵的心声。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老兵至今都没有得到台湾当局的权益补偿。2014年,由台籍老兵成立的“台湾前国军退役军人暨遗族协会”要求台湾当局道歉和赔偿,可民进党坚决反对,称“若是要赔偿就得由用国民党的钱来赔偿,不得使用台湾民众纳税人的钱来赔偿。”
正如一位老兵说的,对他们这些亲历战争的老兵来说,战争带来的骨肉分离和对家乡的刻骨铭心的思念,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真切体会。
参考资料:
《国家历史》杂志:《60万“荣民”:国民党来台退伍老兵的消亡史》
《海峡导报》:《不该被遗忘的群体——大陆台籍老兵及其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