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们都说水鬼讨人，一定会还礼。
我们村最近老有人失踪。
人一没，房门口准出现几条死鱼。
可是后来。
一只人面鲤提着筐死鱼，狂拍我家的房门。
啃着死鱼脑袋，乐呵道：
“你明天去钓鱼吗？”
1
我们村马三胖一家三口都消失了。
一大早赶牛的老李头就在马三胖家门口破口大骂。
“好你个马三胖，欠我的钱还没还就溜走了，给老子几条死鱼抵债，打发要饭的是吧！”
我也跟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围了上去。
老李头拾起地上的死鱼，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鱼鳞鱼血四溅，我急忙去躲。
但还是被溅了一身沾血的死鱼鳞。
我回想起来早晨的事情，现在依旧感觉自己身上有一股酸臭的死鱼味。
虽然我清洗了衣服，但是到了晚上鱼腥味越来越重，臭的满屋子都呛人得慌。
突然，门口传来脚步的声音。
我想着是爸妈要回来了，急忙去开门。
但是透过门眼一看，却只看到了一地苟延残喘的鲤鱼。
一股子酸臭味从门缝下飘了进来。
几条鱼“扑哧扑哧”的煽动着鱼尾，我急忙捂住了鼻子。
这味道竟然和我身上的一模一样。
我疑惑中，下一秒一只脚直接踩扁了鱼身子。
鲤鱼死瞪鱼眼，嘴巴越张越大，最后一颗鱼眼珠子直接蹦了出来。
我吓得大惊一跳，门同时也被拍响。
我妈的声音传来：
“小清，快给妈妈开门。”
2
一听是我妈的声音，我下意识的放松下来。
我抬起手握住门把，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
我妈最讨厌吃鱼了。
平时我们家做了鱼汤，她总是离得远远的，一口都不喝。
可是今天怎么会主动买鱼呢？
我放下手，贴近门眼向外看。
我妈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凸出变形。
脸上还沾了几片带血的鱼鳞。
可能是见我一直没开门，我妈竟然开始用头撞门。
“嘭嘭嘭——”
撞击下铁门开始摇晃起来。
就在我吓得手足无措的时候。
我爸温柔的声音穿透铁门传了进来。
“闺女，快开门，今天给你做鱼汤喝。”
我哆嗦着靠近门眼，门外确实是我爸。
但是我爸的脸皮此时僵白。
眼珠满是僵硬的柔情。
“好闺女，快开门，要不然鱼就不新鲜了。”
我爸一边安抚着我，一边拾起被我妈踩烂的几条死鱼抱在怀里。
鱼血顺着我爸的手臂滴答滴答的往脚上流。
可是我爸明明是个有深度洁癖的人。
他怎么会徒手拿起死鱼，还温柔的抱在怀里呢？
3
我迟迟不开门，手机却亮起了来电提醒。
我一看，竟然是一个未知来电。
我犹豫接通，我爸愧疚的声音传来。
“小清今天高速堵车，我和你妈刚刚进村，马上就到家了。”
我顿时起了一身冷汗，鸡皮疙瘩顺着我的手臂爬上我的脖颈。
紧紧扼制我的呼吸。
我爸妈刚进村，那现在出现在门口的是谁！
我吓得抄起放在桌子上的水果刀，再度凑近门眼。
门眼外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地的死鱼。
哪里还能看到活人的痕迹？
我正心惊胆战，不远处却传来了怪异的车鸣声。
车鸣的声音古怪尖细，拖着细长的吱呀尾音，就好像是人在模仿着车鸣似的。
下一秒我爸妈的身影徒然出现。
他们朝我狂奔过来，嘴角扬笑还咧着夸张的弧度。
他们快步跑到门前，仿佛两个木头人，丝毫没有气喘的动作。
“闺女，这回快开门吧。”
见我还不开门，我妈露齿一笑。
我瞳孔瞬间瞪大，满口獠牙一闪而过。
我妈又恢复了正常，好像刚才是我的幻觉一样。
这到底是不是我爸妈？
我焦急的心乱如麻，手机这时又响了起来。
这回不是未知来电，是我爸的来电。
我急忙接通，我爸的声音传来。
“闺女，我和你妈在姥爷家，你先自己睡吧。”
紧接着两道煽动鱼鳍的声音传来。
我再一看，两个黑影钻进水井“扑通”两声消失了。
紧接着，两张人皮面具轻飘飘地浮出水面。
4
第二天清晨，村里面又有人失踪了。
老李头的屋内残留着一道水痕，水痕一路延伸直接到了徐广渔家的鱼塘里。
村长当机立断就认定是徐广渔做的。
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关到了圈牲口的铁屋里。
到了晚上，徐广渔家突然传来小孩的尖叫声。
村民们起夜赶到徐广渔的鱼塘一看。
只见徐广渔的小儿子三小在水面快速游动，身下还高速旋转着一个水涡。
徐广渔急得头破血流撞开了铁屋，叫着“三小三小！”一头扎进了黑黝黝的水里。
随着几道四溅的水花声，水面恢复了平静。
我焦急地盯着黑黝黝的水面，急切的想要找到人的踪迹。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水面竟出现了徐广渔的脑袋。
他满脸焦急，朝着我们大幅度摇晃着头：
“快帮帮我，我被鱼塘下面的水草缠住了。”
村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敢轻易下水。
我望向黑漆漆的水面。
但从我的距离也只能看到一颗浮在水面上的脑袋。
奇怪的是他的身子完全淹没在水里，手臂脖颈全部不见。
在我疑惑之时，几个水性好的村民竟跳下了水。
可是等着几朵水花消失，下水的村民也都没了动静。
就在我紧张地观察着水面。
我的脚边出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我低头一看。
竟然是徐广渔的脑袋。
5
到了早晨，大家伙到徐广渔的鱼塘再一看。
血水淌了一池子，几颗血淋淋的脑袋漂在水面。
几条鲤鱼围在脑袋边，一下一下地啃着脸上的皮肉。
村长李桂双目充血，提着几条死鱼，瞪着死人脑袋就开始大骂。
原来昨夜李桂一回家，自己家门口也出现了几条死鱼。
他心中咯噔，连忙跑进屋子。
可自己的七旬老母连带着女儿妻子纷纷不见了踪影。
村里一连几天都出现了失踪的怪事。
最后村长组织村子里面会水性的男女老少，一同去捕鱼。
到了深夜，树林深处泛起了大雾。
我拿着渔叉跟在队伍后面，半个身子都淹没进了水里。
四周响着细弱的水面划动声，我走着走着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我急忙转身，只见运水产的二蛋子面色狰狞。
整个身体深陷进了水里，一颗脑袋在水面起起伏伏。
“快、快救我，这里有淤泥！”
村民们见状纷纷远离。
“他是水鬼扮的！”
“快离他远点！”
我看着二蛋子的模样，脑海中反复回想着徐广渔死前的状态。
二蛋子挣扎的水花声越来越大，面色痛苦。
嘴巴里不停的吐着水，鼻翼快速收缩。
二蛋子不是水鬼扮的。
他是真的溺水了！
我心中断定，急忙朝着二蛋子走去。
可是水面阻碍了我的脚步，当我向二蛋子伸手。
他已经全身被河水淹没。
6
村民们互相不再说话，憋着脸继续向前出发。
水域逐渐变宽，两岸茂密的树丛上不时出现死鱼的尸体。
怪异的鸟鸣声不时响起，周围也变得酸臭起来。
村民们纷纷谩骂起来，可我一闻到这股鱼酸味。
心中顿感不妙。
鱼腥味越来越臭的时候，两岸的白雾四起让人迷失了方向。
正在此时，一道剧烈的水花声传来。
走在最前方的村长突然不见了。
可下一秒，村长的身影隐约出现在雾中。
身体直上直下，仿佛水下有人拽着他。
活像个摇摇晃晃的皮影人。
“村长你咋了？”
“我陷进泥里了，快救我。”
李四朝着村长问道，想也没想急忙朝着他走去。
雾气越来越大，伸手不见五指。
李四和村长李桂的身影消失在了雾中。
四周连一丁点的水花声都听不到。
良久，前方传来了两道熟悉的声音。
“快来救我们，这里有淤泥。”
“快来人。”
村民们想到二蛋子之前的枉死，想也没想直接冲了过去。
可是五个村民冲进了雾里。
竟然也消失的无声无息。
雾气越来越大，我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清了。
这时，雾里又传来了几道人声。
“快来几个人，我们都陷进淤泥里了。”
“快来人。”
“快来人救命。”
“这里的泥好深。”
“救命。”
7
村民们这回不再上前。
隔着浓雾，唐贰的声音传来。
“不要过去，这一定是水鬼在使诈！”
唐贰是我们村的猎户。
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唐肆是隔壁市的，前些时候还被评为“捕鼠英雄”登过报纸。
可是唐贰的声音刚落，村支书愤怒的声音立即传来。
“村长他们被淤泥困了，你光想着自个，忘了二蛋子刚是怎么死的了吗？”
说罢，村支书独自一人冲进了大雾。
走动的水花声消失，村支书也没了音讯。
突然，我身下的水面浮动起了波纹。
一条细长的鱼尾从水下游过了我的身旁。
我吓得就要尖叫，一双大手捂住了我的嘴巴。
脖颈处传来温热的低语。
“别说话，人面鲤来了。”
我一听是唐贰的声音，点了点头。
他松开了我的嘴巴，顺势牵住了我的手。
8
唐贰、我还有剩下的三个村民摸上了岸。
一上岸，四周的白雾竟然离奇的飘散了。
我急忙望向河面。
只见河面漂浮着几条零星死鱼。
我们村十几个人诡异的消失，全部不见了。
就在这时，我的额头突然一凉。
我伸手一摸，粘稠的黄液像张活灵活现的蛛网在我手上拉丝。
我心惊胆战地慢慢抬起来头。
只见我头顶上生长着一个个黑色的大脓包。
脓包似乎像有呼吸似的，一翕一张。
黑色的鳞片完全覆盖，黄色粘稠的液体从鳞片下渗透出来。
一滴一滴地往我的额头上落。
唐贰俊秀的额头上浸满了汗珠，他朝我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可下一秒，我身旁的村民马大姐突然叫嚷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救命救命！”
马大姐头顶被下了一窝鱼卵，血红色的鱼籽冲破了卵壁。
一盆血水混着鱼籽直接浇满了马大姐的全身。
她尖叫着急忙要下岸冲洗，我伸手去拽。
谁料想，我一只脚刚刚踏入水中。
一条长着人头鱼身的人面鲤直接从水里一跃而起。
迅速的马大姐摁到了水底。
人血顿时染红了河面，紧接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摇摇晃晃的浮了出来。
9
我急忙想要上岸。
可是进入水面的脚却一动不动。
完蛋，我也陷进淤泥里了。
正在这时，一面黑色的鱼鳍在水里转了个弯。
直直的朝着我急速冲来。
鱼鳍越露越多，最后一张长满獠牙尖齿的熟悉面孔赫然出现。
他使劲张大了嘴巴，露出了一排深入喉咙的锋利倒刺。
一跃而起，直冲我的脑袋。
我看着跳跃起来狰狞失常的面孔。
一瞬间仿佛失去了知觉。
下一秒冰凉的河水溅了我一脸。
唐贰焦急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
“徐清，清醒起来！”
我抬起头，就看见逐渐远离我的几十条人面鲤围在河岸边。
我身下抖动颠簸，等我意识过来的时候。
唐贰已经背着我跑了二里地。
10
回到村口，唐贰将惊恐的我放了下来。
“我刚才看到村长了。”
“什么？”
唐贰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回想起那条长着黑尾，却顶着村长李桂脸的鱼怪。
唐贰摸了摸下巴，带着我走到了徐广渔的鱼塘。
“人面鲤不轻易出山，但是这次突然袭击，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传闻人面鲤出生便没有脸，只有吃下活物将活物与自己融为一体，才会长出来脸。”
我惊恐地想起村长李桂那张变形扭曲的鱼脸。
“没错，村长已经被人面鲤吃了。”
唐贰从怀里掏出了一包药。
将黑色的药沫都倒入了鱼塘里面。
不过一会。
鱼塘就浮起了数十只挺着肚皮的死鱼。
唐贰朝我点了点头。
“等到晚上，只要人面鲤出现在鱼塘里，就一定会被毒死。”
11
夜晚降至，鱼塘的水腥味和死鱼的臭味混杂着风朝我一股股涌来。
我正准备咳嗽。
鱼塘正中央突然旋转起了一个水涡。
唐贰急忙将我搂在怀里，紧紧捂住了我要咳嗽的嘴巴。
鱼鳍滑动水面的哗哗声越来越清晰。
腥臭味也越来越浓郁。
我腮帮子高高的鼓起。
全身覆满黑鳞，抖动鱼鳃的“村长”也爬到了岸边。
它伸出一双利爪，抓起水面翻白肚皮的死鱼一顿乱啃。
鱼内脏、鱼籽、鱼皮轻飘飘的浮在水面。
酸臭至极。
我难受的喉头酸痒，控制不住就要咳嗽出声之时。
一张软绵绵的物体覆在了我的唇上。
我瞪圆了眼睛，再一看鱼塘。
熟悉的面孔竟然全部呲牙咧嘴出现在我面前。
村长李桂、李四、村主任、马大姐......
所有捕鱼队消失的村民都瞪着绿灯笼似的鱼眼潜伏在鱼塘里。
它们没有中毒。
整个鱼身竟然膨胀了整整三倍。
眼珠凸起，满身黑色鱼鳞变异成了幽绿色。
鳞片好似装甲武器般包裹着它们健硕的鱼身。
唐贰攥紧我的手，掰过我的脸，小声道：
“小清，我们得赶紧回去给村民们通风报信。”
我冲着唐贰点了点头。
可是再一回头。
鱼塘空空如也，人面鲤怪异的全部消失了。
12
等我和唐贰赶回村里。
老远就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我心里顿感不妙。
下意识握紧手里的渔叉就要冲上前。
可唐贰紧紧搂住我，把我拖到了墙角。
与此同时一个利落狰狞的黑影跳到了我们上方的墙头。
混着鱼腥味的血水“滴吧滴吧”的掉落到我的头顶。
“啪啪啪——”
煽动鱼鳍的声音像颗定时炸弹在我头顶回响。
唐贰捏住了我的鼻子。
我背靠着冰凉的墙壁，身体抖动的如同筛糠。
下一秒倾泻而下的血水浇了我一头。
“嘭——”的一声。
一个人被扔下了墙头。
他虚弱的如同干渴的鱼，脖颈处被咬开了一个大口子。
鲜血正慢慢浇灌着他身下的草地。
13
我头顶的人面鲤已经走了。
我急忙过去。
可没想到翻过男人的脸。
竟然是我爸。
他虚弱的躺在地上。
脖子上面的血口子滋滋流着血。
我用手捂住他的伤口，可没想到他的血竟然渐渐的不流了。
而我的手心下也变得滑溜溜的。
我颤抖着移开手。
瞪圆了眼，惊坐在地。
只见我爸被人面鲤咬伤的血口以极其怪异的速度迅速愈合。
愈合的地方还古怪的长出了几片血滴红般的鱼鳞。
我正诧异之时，我爸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直愣愣的站了起来。
嘴里不断念叨着：
“好渴、好渴、我要喝水。”
他猛地转身狂奔，我急忙去追。
可一眨眼的功夫，我爸从地面跳跃起身数十米。
钻进水井下面不见了。
14
可随着我爸奇怪的消失。
我们一整个村子里面被人面鲤咬伤的人都不见了。
它们像疯了一样跳进水井、鱼塘里面。
像条灵活的鲤鱼滑溜溜的游走了。
一时间，村庄里面只余留一地的鲜血。
哭泣的女人、害怕的孩子、晕倒的老人。
唯独没有受伤的男人。
我看着每户人家里面哭嚷的女人孩子老人。
竟然惊奇的发现。
村子里面被攻击、受伤的全部都是男人。
我和唐贰面面相觑。
等到了早晨，我们和幸存下来的村民出去一看。
我爸和跳进水井、鱼塘里面的男人都奇迹般地回来了。
但是他们却挺着大肚子诡异的并排蹲在墙边。
面色痛苦憋红。
嘴里呻吟。
下一刻。
他们的屁股下面钻出了黑色的大脓包。
肚皮急速的干瘪下去。
脸上流着虚汗，好像孕妇一样。
黑色的脓包流着黄色的粘液。
紧紧粘在墙壁上。
我定睛一看。
男人们排泄出来的脓包。
竟然和当时我在河岸边看到的鱼卵巢穴一模一样。
15
村民们纷纷将自己家的男人接回了家。
我和我妈、我妹将我爸合力带回家。
可是我爸一回家，又钻到了墙角的最角落。
不过一会时间。
我爸的肚皮鼓得像个红气球。
肚皮上生长着触目惊心的红痕，肚皮下还有东西来回游动。
我和我妈、我妹三个人合力拽我爸。
可是他纹丝不动。
撅着屁股，脸憋得通红。
好像要难产似的。
我妈看不过去眼，索性给我爸身上围上了她生育时的孕妇服。
又酝酿了几分钟。
我爸嘴里发出几声零碎的叫喊呻吟。
脸部急剧涨红，屁股一翘。
一个黑色肿胀的大肉包瞬间从我爸的屁股里钻了出来。
肉球好似有生命意识似的，一出我爸的屁股。
直接紧紧黏在了墙角边的水缸上。
我爸生产完毕，整个人淌着虚汗晕了过去。
16
到了晚上。
我端着饭菜进屋。
可房间内空空如也，我急忙寻找我爸的身影。
厕所里忽然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我悄悄推开门。
一股子鱼腥味冲进了我的鼻腔。
我强忍住咳嗽这么一看。
差点原地晕倒。
只见我爸生产后身上又覆盖上了密密麻麻的鱼鳞。
鳞片已经全然将我爸的身体吞没。
唯独余留出一颗人脑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