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有一个花生大县，叫黑山县。

2005年4月24日，黑山县一个村庄发生了一起命案。

一个年仅21岁的少女在家中遇害，头部遭到重击身亡，死者下身裸露。报警人是女孩的父亲，他晚上出去打麻将，回来就发现女儿被人杀害。

经警方勘察，从死者头部的伤痕来判断，凶器应该是一把二齿耙。

警方立即开展了调查，但一个月下来，案子毫无进展。

2005年6月9日，同村一个村民孙学双在自家门口的柴禾垛里，发现了一把带有血迹的二齿耙。他立即打电话将这个事情告知了村支书。

没想，他的这个举动，让他一度被判了死刑。然而在监狱待了1500多天后，他被无罪释放。

回过头看，这是一起十足的冤案。

一、21岁少女在家里遇害

2005年4月24日深夜12点左右，黑山县励家镇北孙家屯的村民赵保，从邻居家打麻将回家。

头一天是农历十五，当晚的月亮皎洁，像个圆盘。赵保抬头看了看月亮，想起了几年前离家出走的妻子，然后加快了步伐，往家里走去。

赵宝的妻子精神有问题，几年前离家出走后，杳无音讯。之后，赵保就和两个女儿相依为命。

小女儿在外打工，很少回家。大女儿赵晶在家和父亲生活。

当他到院门口时，看见家里黑灯瞎火的，他以为大女儿赵晶已经睡下了，故将所有灯都关了。

赵保发现院子门和房门都是虚掩着，当他进屋后，透过月光，他发现女儿倒在房门口。

他立即打开了灯，接着他看到了令他惊恐万分的一幕：

只见女儿倒在血泊中，地上很多血。

女儿的脸上都是血，几乎看不清样子，且女儿下身裸露。

他立即哆哆嗦嗦的打了报警电话。警方很快来到现场。

经过现场勘察，警方提取了一个42码的脚印，脚印很新鲜。

在案发现场，警方还发现了一枚黑色的男子夹克衫纽扣。

经法医鉴定，死者死亡时间应该是在21:00-24:00之间。死者下身裸露，但下体没有发现男性小蝌蚪，可能是强奸未遂。

通过死者身上的伤口，警方推断嫌疑人用的凶器之一，是一把用于锄草的二齿耙，这是农村常见的一种农具，几乎家家都有。不过，现场并未发现凶器。

凶手应该是将凶器带走了，或者遗弃在某个隐秘地方。

赵保家处于村子的中心地带，左右都有邻居（都是带院子那种）

面对这样一起恶性命案，当地警方启动了对该村所有成年男性的排查工作。

该村一共有100多户人家，所以排查工作量非常大。

当时，案发村庄各家各户门口都没有安装监控，路口也没安装监控。案发时又是深夜，没有任何目击证人，就连邻居都没听到异常响声。这给案件调查带来了很大的难度。

赵晶平时很少出门，即使出门，也就是去邻居家玩会。

案发时候，赵晶的父亲不在家。凶手极有可能非常了解这一家人的情况，所以趁男主人不在家，然后独自闯入，强奸并杀害了21岁的赵晶。 死者家属推断，凶手极有可能是熟人。

值得注意的是，警方排查过程中还出现了一个插曲，在排查过程中，黑山县公安局一名分局副局长头部被击伤。

而袭警者被当场击毙。（村里出了命案，警方按程序调查案件，是职责，村民理应配合，为何有人公然袭警？）

排查了一个月，警方依然没能确定嫌疑人。

在这种情况下，黑山县公安局为了尽快捉拿凶手，发布了一份悬赏通告，呼吁村民积极举报可疑人物：

声称如果有人能找到凶器，将获得1000元的奖励。

还声称此案可以对对犯罪嫌疑人做D N A鉴定，以便确定凶手。

二、 发现凶器，导致入狱

惨案发生后的一个多月，2005年6月9日，时年37岁的村民孙学双给村委会主任打了个电话，说在家门口的柴禾垛中发现了二齿耙的末端，这就是警方公布的凶器。

胆小怕事的孙学双当时还对村支书说：“别说是我发现的”。

孙学双家门口的草垛，距离受害者家的后窗，直线距离仅仅50米。

经过警方检测，带有血迹的凶器，的确是杀害赵保女儿的凶器。

当天，孙学双就被警察从家中带走，警方给他用上了测谎仪。

因为生性胆小，加上第一次接触测谎仪，他很紧张，没能通过测谎。

于是，七八个警察上来，将他双手反铐，问人是不是他杀的。头两天，孙学双的双手被反铐，警察不让他睡觉，但他硬扛着，一口咬定人不是自己杀的。

第三天，警方给他用了刑（比如，用四脚木凳其中的一个脚，压他的大脚趾，导致他的大脚趾指甲掉了），他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痛苦，意识模糊，最终他承认自己杀人了。

于是，他被正式刑事拘留。

警方告诉死者父亲，说案子破了，孙学双招认了，凶手是孙学双。

当赵保得知凶手是孙学双时，他怎么也没想到杀害女儿的凶手竟然是孙学双！

因为孙学双个头只有1米6，平时很老实，

他早已成家，女儿当时已经13岁了。

既然警方说凶手已经抓到了，那么，接下来，赵保就是等待凶手伏法。

然而，四年半过去，孙学双被判无罪释放。那么，真凶到底是谁?

三、 定罪的依据

警方一共向法院提交了12项证据。其中有两项证据，对孙学双的定罪起到了关键作用：

一个证据是，孙学双的口供。

一个证据是，警方在案发现场找到了一枚黑色纽扣、

警方分析，这个纽扣极有可能是来自一件蓝色夹克衫。

而有两条证人证言，证明案发当天，孙学双刚好穿的是一件蓝色夹克衫。

（另外有一条证人证言，证明孙学双当天穿的是一件灰色夹克衫）

不过，警方并没有找到这件蓝色夹克衫。

孙学双在口供中承认，那件蓝色夹克衫被他烧掉了。（后来，孙学双说当时被刑讯逼供，他不得已才这么编造）

实际上，孙学双从来没有蓝色的夹克衫。

孙学双是家里的幺儿，他上有四个姐姐、三个哥哥。

孙学双被捕后，哥哥从县里聘请了一位律师为他辩护。几个姐姐轮流去看守所给他存钱，改善伙食。

2006年2月23日， 该案一审开庭，孙学双为自己辩解，说自己是被刑讯逼供才做了之前的口供。然而，公安部门却出具了未曾对他刑讯逼供的证明。

4月5日，锦州市中级法院在判决书中称：公安机关并未刑讯逼供，且此案证据之间具有关联性、客观性、合法性，已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条。

最终，孙学双因杀人罪，强奸罪，被判死刑。另外，还需要赔偿赵宝一家6万余元。

第一次判决后，孙家人决定更换律师，改为从沈阳这样的大城市聘请律师。

第二位律师姓候，他成为孙家人的代理律师后，立即与省高院的主审法官沟通，指出此案证据不足。

不久后，省高院撤销了锦州市中院的判决，发回重审。

第二次审判时，孙学双带上了自己的一块脚趾甲，当庭与自己的代理律师一起反映：

他的脚趾甲被警察打掉，他受到了刑讯逼供。

但法官没有认定警方存在刑讯逼供行为，依然判处孙学双强奸、杀人罪，他被改判无期徒刑。

此后，他再次上诉，再次得到省高院的刑事裁定书。

锦州市中院在于2007年12月14日作出了第三次判决，判决中写到：

孙学双“强奸未遂，依法可减轻处罚”

“依据本案的具体情节，可依法对被告人孙学双酌情处罚”。

也就是说，孙学双依然是被判有罪。

第三次审判后，孙家人再次更换律师。这次更换律师，是因为孙学双大姐的女儿王某在沈阳经营一家美容院，她的一位女顾客的丈夫是一名检察官。这对夫妇向王某介绍了一个女律师孙国英。

到了此时，孙家人几乎拿不出请律师的钱，最后只凑了3000元给孙律师当做到黑山取证的路费，孙律师最终接手了这个案子。

孙国英律师通过一番努力，争取到了省高院的刑事裁定书，案件第三次发回重审。

孙律师通过反复查看卷宗，她发现了两个疑点：

第一，警方当初称本案可以给犯罪嫌疑人做D N A鉴定，为什么不将孙学双的DNA 与案发现场嫌疑人的DNA 进行比对，并公布结果？

要知道，DNA 具有唯一性。如果将DNA 进行比对，就可以确定嫌疑人。

第二，警方在案发现场发现的犯罪嫌疑人鞋码是42码，而孙学双身高仅1.6米，穿的鞋码为40（39码也能穿）。 警方却没有未公布鞋码的比对结果。警方也没有向检方提供这条物证。

孙家人还在人民网的“部委领导留言板”上留言 ：

“难道要让案件无休止地发回重审或者无休止地退回补充侦查？

为什么不判无罪？”

别说，在网上给领导留言，的确给锦州市中院带来了一些压力。

2009年9月24日，锦州市中院做出第四次判决：

本案尚存在一些无法排除的矛盾和疑点，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指控的事实和罪行不能成立，孙学双无罪。

200910月16日，孙学双被释放。从被刑拘起，他被羁押整整1589天（4年半的时间）。

四、无罪释放后的生活

孙学双被无罪释放后，他获得了19万的国家赔偿金。但是，这些赔偿金，都不够偿还因为入狱几年家里借的债。

出狱后，孙学双靠养牛、养鸡为生。

孙学双被逮捕时，女儿孙萍才13岁，随着父亲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入狱，家里失去了经济来源。母亲为了让孙萍继续上学，每年都要借五六千元供她读书。

孙学双入狱后的头三年，孙萍学习很争气，每学期都考班级前十名。

但是，到了初三，她却辍学了，她不想母亲那么辛苦，想早点工作补贴家用。于是，孙萍去餐厅当服务员，去服装厂当工人。

如果不是父亲被冤枉入狱，她应该会一直读书，考上大学，过上不一样的人生。

出狱后，孙学双在面对记者采访时，说自己当时就是太软弱，被刑讯逼供后，就承认了罪行。

他还说：如果发现凶器后，掩埋掉或者处理掉，也不会导致我蹲了4年半大牢。

如果不是哥哥姐姐们一直为他找律师上诉，他或许将在监狱里待更多年。

五、分析

虽然当时没有监控，也没有目击证人，但是案发现场还是留下一些痕迹，比如42码鞋印，另外，死者生前应该与凶手有过搏斗，肯定会留下一些皮肤碎屑或者毛发，这些可以提取到凶手的DNA.

然而，警方没有公布鞋印比对结果，也没有将孙学双的DNA 与案发现场嫌疑人的DNA 进行比对，这两点证据，警方都没有提交给检方。

警方是疏忽了，还是有意隐瞒？

关于案发现场提取到的42码鞋印这个物证，村里的成年男性当时都参加了比对鞋印，这么重要的物证，警方为何疏忽了？

2005年那会，DNA 检测技术已经用于国内刑事案件了。警方既然在公告中中提到可以对犯罪嫌疑人进行DNA 鉴定，为何后来没有做比对，也没有将这个作为一条证据提供给检方。

联系到孙学双遭受了刑讯逼供，似乎背后有一股力量在主导这个案子。

当孙学双被正式逮捕的那一天，警方所做的工作就是千方百计让孙学双认罪，逼他写下口供，然后搜集了一些所谓的证据。然而关键的物证，警方却没有提供给检方。

如果警方当时利用掌握的物证，结合DNA技术，应该不难查明真凶。

然而，随着孙学双被逮捕、被起诉，真凶却溜之大吉了。

如果不是哥哥姐姐们一直为孙学双上诉的事情奔波，不断寻找更好更有经验的律师，孙学双或许还将在监狱里待上多年。

好人被冤枉，真凶却逃之夭夭，逍遥法外，谈何法律的公正性？ 谈何法院的公信力？

你们对此案怎么看的？欢迎留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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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信源：

南方报业网：《村民因杀人强奸罪被判死刑 四次判决终获无罪》2010年10月27日

央视网：《失去自由的1589天》 2010年12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