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少时就有一副泼天大胆,这副大胆在乱世中最能发挥作用。当然,在乱世到来之前,这也是一个惹事儿的定时炸弹。
据东晋孙盛《异同杂录》记载,曹操胆大包天,不仅敢私闯民宅抢新娘,还敢莫名其妙闯官宅!这官宅还不是普通官宅,而是汉灵帝声称“张常侍是我父”的大宦官张让的官宅!
张让,汉末十常侍之首,灵帝尝言:“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可见其权势之大。一介阉人,为何如此当道呢?其实还是他们的敌人士族、外戚造成的。我们知道,东汉是豪族政权,其外戚一般都是当年与刘秀一同打天下的大姓豪族,其家族势力很强,皇帝稍有不够强势,就很容易被他们架空。汉和帝以后,东汉皇帝更是常常少年夭折,其皇权就更加无法顺利行使了,这不是刘秀的后代有啥遗传病,而是外戚借太后之手特意挑选了年幼孱弱之皇族子弟来继承大宝,所以皇帝成人后,往往引入宦官集团来帮助自己,但却引来外戚与士族更大的仇视与反扑,结果不但没能巩固皇权,反而加大了皇权与外朝的离心力。于是皇帝干脆放飞自我,更加重用宦官,如汉和帝给宦官封侯,汉顺帝更给了宦官以其养子继承爵位以及举荐官员的权利,如此,皇权便得以借助宦官养子与门生的势力扩展到外朝与郡县,以此控制地方上的人事权与财政权。这下学阀士族们当然不乐意了,咱们混了多少年才得以“得君行道”,这帮臭太监泥腿子暴发户却上来就要抢编制争经费夺地盘,这哪行啊?于是“朝野嗟怨”,双方争斗愈演愈烈,很多“竞为贪淫”的宦官党羽被士族地方官所捕杀,而士族也有很多人被黄门北寺狱(宦官所掌管的刑狱机构)捕杀或被禁锢了政治权利,几乎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看到这种局势,小年轻曹操就突发奇想,想借助张让这位大宦官来出个大名!
据《异同杂录》记载,有次曹操竟一声招呼不打闯进了张让的府邸,随身还带着兵器手戟。这是一种汉朝流行的短兵器,像是一根长戟的戟头,可以在肉搏时刺砍敌人,也可以远距离投掷,可谓一携带方便、威力巨大的杀人灭口之必备利器。所以人们通常认为这个故事就是《三国演义》中曹操刺杀董卓的原型故事,但我觉得曹操当时年纪还小,恐怕还干不了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或许曹操只是被袁绍等损友撺掇了来搞搞恶作剧、整整死太监,让自己这帮党人兄弟都开心一下;毕竟曹操的爷爷曹腾是张让的老上级,曹操小时候看惯了张让的奴才嘴脸,估计也不觉得这死太监有啥了不起。当然曹操还没碰到死太监,就被一群保安挡住了,曹操不慌不忙,只把手戟舞了个天花乱坠,且战且退,从卧室打到厅堂,从厅堂杀到院墙,然后一声大笑,飞身翻墙而去。看来曹操功夫还不错。
此事之具体原委姑且不论。但这样惹是生非下去,怎能不遭来杀身大祸?终于有一次,曹操不知又犯了什么事情,回乡时被另一位权阉子弟、以酷吏闻名的沛相王吉(十常侍王甫之子)捉拿归案,准备将其绳之以法。这位王吉可是个变态的狠人,生平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杀犯人,每次杀完人,还要把尸体放在车上,拉到各县巡回示众,夏天尸体半路腐烂分解,就用绳子把骨头串起来,一定要把一郡都游完为止。见者无不骇然。王吉在任五年,一年比一年杀得多,到最后已杀了一万多人。眼看曹操也要死翘翘,他的好兄弟夏侯渊站了出来。
夏侯渊,字妙才,为人极讲义气,有次兖州、豫州那一带闹饥荒,夏侯渊家里子女多,但他竟然弃其幼子,而养活了亡弟留下来的女儿(此女后被张飞抢去做了压寨夫人,并最后成了蜀后主刘禅的岳母)。
所以,曹操有难,夏侯渊二话不说,站出来替曹操顶了罪。曹操脱身后赶紧发动父亲曹嵩的关系,又求人又花钱,总算将夏侯渊给弄了出来。
对于曹操而言,生活就是一出大戏,不在剧集有多长,而在情节有多精彩。波澜万丈的人生,才能使人感到生存的意义。所以要玩儿就玩儿大的,那种磨磨唧唧的小团圆小欢喜,只不过是虚度了青青岁月,没高潮,没低潮,一汪死水。于是随着曹操年岁渐长,他不再满足于从前那些小打小闹了,毕竟,生活在党人领袖袁绍的阴影下可不是什么好感受,再加上他儒学成绩一般,家世也不光彩,所以在“奔走之友”中混得很一般,几乎就是个跟班小弟的角色,所以史书上说他“世人未之奇也”。曹操后来也评价当时自己“本非岩穴知名之士”(《让县自明本志令》)。
但曹操当然不甘心,既然要玩儿大的,那就要做大官,做大事,成大业,轰轰烈烈一生,让全天下都知道曹操这个名字!
于是仿佛一夜之间,曹操变了,从一个不良少年开始收心读书,昼则读古学,夜则思经传,博览群书,手不释卷,专心提升自己的小宇宙。不过,他对儒家经典仍然不太感兴趣,只因喜欢作诗,所以才对《诗经》《乐府》颇有些研究。虽然,在东汉时代,经学素养才是一个人仕途的关键,但曹操清醒的认识到乱世将要来临,所以当时他最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了武策兵法上。
而曹操做事情还真有心思,对于兵学,他可不是读读而已,而是极尽研究,编纂了大堆军事著作,其中有抄集各家兵法的《兵书接要》,还有专门给《孙子兵法》中精华十三篇做的注《孙子略解》(注1)。这些著作奠定了曹操大军事家的历史地位。尤其是《孙子略解》,在诸多兵书中地位卓然,为《孙子十家注》(指曹操、李荃、杜牧、陈皞、贾林、孟氏、梅尧臣、王皙、何延锡、张预十家)中第一注,也是最好的注。
曹操有天才,也有实践,他是孙武之后最伟大的军事理论家,也是孙武最伟大的隔代知己与传人。可以说《孙子兵法》与曹操《孙子略解》之间的关系,差不多就相当于《春秋》与《左传》之间的关系;《孙子兵法》之所以能在后世产生如此大的影响力,与曹操的独特贡献是分不开的。曹操正是孙武军事思想研究的奠基者和开拓者。
游泳、打猎、交游、武术、历史、音律、书法、诗赋、兵法……这么多的爱好,这么多的本领,曹操真是官二代中的战斗机,只可惜东汉是个家世背书的时代,宦官名声太臭了,所以即便曹操努力提升自己的知识广度,且经常出外交游,像一个勤奋的营销员,到处推销自己,但还总被人瞧不起,甚至鄙视,曹操郁闷。
据《世说新语》记载,曹操当时很想跟南阳名士宗世林交朋友,多次登门造访,奈何宗府总是宾客盈门,曹操连句话也搭不上。左等右等,曹操趁宗士林起身如厕时瞅准机会跟上前去,抓住人家的手就想套近乎(捉手请交),结果却被宗世林无情的给拒绝了(拒而不纳)。为啥会这样呢?原来,据刘孝标注引《楚国先贤传》载,宗世林这个人,“修德雅正,确然不群,征聘不就,闻德而至者如林”,是个有道德洁癖的清流大佬,他自然不肯跟曹操这个宦官子弟“同流合污”,所以就算后来曹操官至司空,总揽了朝政大权,宗世林仍然不愿跟他交往,并表示“松柏之志犹存。”曹操父子听了,反而更尊敬他,曹丕兄弟每次登门拜访,都跪拜在他坐榻下,行晚辈礼。魏晋时期的风气,大概便是如此,这不仅是个拼爹的时代,还是一个沽名钓誉的时代;有名望,就能为天下所重,高官显爵,成就一番大事;没有名望,什么都是零。
当然,曹操也可以借助高干子弟的特权在体制内直升官场,他爹曹嵩就是这么走过来的,但曹操偏偏不想走这条最好走的路,他还是想通过“察举制”的正道由名士走上仕途,否则他即便像父亲那样做上了省部级的高官,得展抱负,也一样会被天下士人看不起,窝囊一辈子。
但这对臭名远扬的宦官子弟来说太难了,怎么办呢?曹操觉得自己应该找个专业人士来指点一下自己,于是他去拜访了一位比他有名望百倍的人,桥玄。
桥玄,字公组,这可是个一等一的清官、名将。桓帝末时为度辽将军,保境安民,多次击败鲜卑、南匈奴、高句丽侵扰。之后仕途顺利,一路做到三公之一的太尉,竟依然“家贫乏产业”,与后来拿一亿钱买太尉的曹嵩成鲜明对比。
桥玄此时,正因皇帝任用贪官而对国家前途丧失信心,于是称病辞官,只留个“光禄大夫”的虚职在朝廷,但这反而使他在世人中收获了更大的名望。
而现在,曹操这个宦官与贪官之后,却偏偏站在了这个清廉名臣的面前,畅聊天下大事,并问他对自己看法如何。
按常理,桥玄没啥好说的,嗤之以鼻就够了。可他竟然这样说:“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果然是老同志老领导,有水平有眼光。
被鄙视惯了的曹操,万没想到这德高望重的乔玄竟然这么看得起自己,不由一愣,忙自谦道:“晚生年少,自以本非岩穴知名之士,恐为海内人之所见凡愚,平生之志,不过为一郡守,好作政教,以建立名誉,使世士知之而已。又何德何能,可安天下也?桥公谬赞了。”
桥玄却不是在拍马屁,他连皇帝都敢顶撞,又何必拍一个二十岁小孩的马屁,他其实非常诚恳:“非也非也。吾见天下名士多矣,未有若君者也!君之见识、胆略皆远超于吾。君善自持。吾老矣!愿以妻子为托。”桥玄崇尚法家,精治法令,且是当时东汉朝廷少有的名将,他对曹操所注的《孙子兵法》及其法家思想都是深深折服的,他知道天下将乱,所以想把妻儿托付给这未来的军政奇才,这才是真正的慧眼如炬啊。
当然,堂堂三公,当世名将,竟要将妻儿托付给一个无官无职的浪荡小青年,这也太惊世骇俗了,曹操一时被震的说不出话来;桥玄却不以为意,还开玩笑道:“吾殂没之后,路有径由,斗酒只鸡,过而相祭,车过三步,腹痛无怨哦。”说完大笑起来。
而性格爽朗的曹操,此时却不由流下泪来:“操以幼年,逮升堂室,特以顽质,见纳君子。增荣益观,皆由奖勖。士死知己,怀此无忘……”日后曹操得掌朝政,有次路过桥玄之墓,便以太牢之礼祭之(即猪牛羊三牲,为诸侯之礼),何止斗酒只鸡。其真挚情谊,令人遥想。
而桥玄见曹操竟哭了,一时也很感动,这等忘年知己,我要助他一臂之力,于是道:“君未有名,可去见汝南许子将,老夫愿代写荐书。”
“多谢!”曹操躬身道谢。就再去汝南郡见见这个许子将(名许劭,字子将)吧。如果说桥玄袁绍这些人是明星,那么许子将就是一个造星者,按现在的话说有点像“网络推手”。有了他的“转发”,曹操才可以把自己身价百倍的“营销”出去。
这就是东汉末年一个独特的政治现象了,随着党锢的实施,用于走进仕途的五经章句之学日渐没落,于是“章句渐疏,多以浮华相尚”,大家都开始用诡奇华丽的言辞来品论人物,批评时政,这在当时被称为“清议”(注2)。正如范晔在《后汉书》中所言:“逮桓、灵之间,主荒政缪,国命委于阉寺,士子羞与为伍,故匹夫抗愤,处士横议,遂乃激扬名声,互相题拂,品核公卿,裁量执政。”也就是说,从此以后,一位士大夫的声望与品行,再不是由他的官位或者皇帝是否信重决定的,而是取决于他是否能得到“清议”的肯定。获得“清流”评价的官员,就是要比“浊流”官员要高人一等(注3)。据说在汉桓帝时期,连黄河都好几次变清了,于是士人们都高唱着“黄河清,圣人生”,期待着清流中的大圣人来拯救大家,拯救这个天下。
而许子将就是那个时代最有名的“清议专家”,专门负责品评一个士人的清浊水平。他和他的堂兄许靖,在每个月的初一(即“月旦”),都要公平、公正、公开的发布一次“汝南人物论坛”之“全国士林榜中榜”,入榜的获奖新星顿时就能得到士林的广泛好评甚至朝廷的重用。在这个榜单中,长期位居榜首的就是颍川名士陈寔,当时在士林间还有这么一句俗语:“宁为刑罚所加,不为陈君所短。”陈君就是陈寔,陈寔官仅太丘县长,家居后,朝廷每三公缺,议者多归之,而太尉杨赐、司徒陈耽也每因未登大位而身先之,常以自愧。民间学士的威望竟然超过了朝廷的刑罚与三公高官,清议的威力竟至于此!另外,据说当年袁绍自濮阳令离职回家,车马徒众,十分豪华,但等到准备进入汝南境内时,因害怕清议的威力,于是说:“吾舆服岂可使许子将见?”于是将宾客等打发走了,然后单车独自回家。
总之,许氏平常啥也不干,主要工作就是每月搞一个“月旦评”,定期更新风云人物排行榜。后来逐鹿天下的汉末群雄有多半都入过这个神奇榜单。所以曹操心心念念,便是要争取月旦评这个权威发布渠道,以打响自己的名声,为自己的仕途开启一个最好的起点。
于是,曹操提着厚礼,站在了“著名人物评论家”许子将的面前,他有点紧张,这种感觉,就像站在全国人民面前。
“操奉桥公训诲,特来访君,君素善衡鉴,请看操为何如人?”
求求你,表扬我。
许子将却不说话,冷眼而立。虽然有乔老先生的推荐,但曹操的为人和身世正是许子将所最讨厌的,所以他心中的评语并不算什么好话,说出来怕得罪乔老爷子,瞎说一通又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不如不说。
曹操大怒,我曹操好言求教,只图你一句评语,你为什么不发言?你凭什么不发言?
许子将仍然表情淡漠,挥挥手,看来竟要逐客了。
曹操一下子跳了起来,一只手揪住许子将的领子,另一只手已经把腰刀拔了出来,恶狠狠道:“见好即当称好,见歹即当言歹,徒置诸不答,汝等自命名士,鄙我曹操耶?”
许子将轻轻将他推开,面不改色,只是冷笑:“孟德果然粗鲁。我等真名士自风流,何用自命?”
曹操哈哈一笑,收了刀,转头就走,边走便说道:“汝等名士,又如何?也不过三大俗、三可贱、三耍奸罢了!”徐子将眉头一皱,忙拉住曹操,怒道:“不许走,有话说完,汝何谓三俗三贱三奸?”
曹操冷哼一声,道:“品评人才论门第,一大俗;交游喜趋富贵之门,二大俗;畏服尊贵之人而不自尊,三大俗也!慕虚名而不务实,一可贱;厚古薄今而夸夸其谈,二可贱;攀附望族而背弃寒门,三可贱。明是不懂却装深沉,一耍奸;剽窃他人而为己说,二耍奸;自命名士而无真才,三耍奸也!”
许子将听罢,如雷灌顶,愣了半晌,终于一声长叹:“吾今日方知孟德也!如此,便如君所愿。赠君十字: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
“君真可谓知己了!”曹操仰天大笑而去。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乱世将至,我的舞台就在眼前。
曹操望着滔滔东去的汝水,陶醉了,他仿佛感觉到了历史齿轮开始在自己身上转动,排山倒海,燃烧沸腾血脉。
不管是好名还是坏名,总之曹操终于出名了。这么多年,“月旦评”上都是些“雅亮公正”、“忠亮高爽”之类的套话,最多搞个“王佐之才”已经很了不起了,没想到今日,竟然评出了“英雄”、“奸贼”这样的惊天酷评,消息传出,东汉士林顿时沸腾。
天干地燥,小心曹操!
汉灵帝熹平三年(公元174年),费尽心机获得许子将月旦评的曹操,终于如愿以偿走上了察举入仕的正途,年方二十,便被郡府举为孝廉(注4),然后按要求去中央参加资格考试(注5),通过后便可入朝为郎,跟在皇帝身边实习几年,锻炼政治经验,然后便可外放为官。当时负责郎官外放工作的是尚书右丞司马防(司马懿之父),司马防推荐曹操担任洛阳县北部尉。汉代的县一般都有主管捕盗与军事的县尉,大县有左、右尉二人,一般的县有尉一人,而洛阳乃天下首县,故有东南西北四部尉。县尉的品秩在二百石到四百石之间,曹操这个洛阳北部尉属于比较重要的县尉,故秩四百石。司马防给曹操这个职务,主要是他自己也曾做过洛阳令,对洛阳复杂的治安情况比较了解,曹操年轻霸道、果敢有为,正是担任此职的最佳人选。
可曹操却不满意,他还以为自己被许子将一番酷评后早已名扬天下,这次必须争取一下,混个洛阳令干干,他的老大哥袁绍弱冠即为濮阳长,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超过他。
于是,曹操又提着厚礼,去向司马防求官,司马防这年其实也不过26岁,但已是个非常圆滑的老狐狸,他内心并不想帮忙,但又怕得罪曹操的高官老爹、大司农曹嵩,于是把球提给了选部尚书梁鹄,曹操于是又屁颠屁颠跑去找梁鹄求官,结果又被梁鹄无情的拒绝了。司马防和梁鹄其实没有错,洛阳令是全国首县的县令,掌管着天子脚下,秩千石,手下光属员就有800多人,这么大的官是不可能交给曹操这个毛头小子、赘阉遗丑的,就算皇帝答应,广大士族官员也不答应。
多年以后,曹操权倾朝野,梁鹄与司马防一家都成了他的手下。梁鹄也很有意思,竟然把自己捆起来,向曹操谢罪,曹操乃一笑而过,任命他为军司马,专门负责曹魏军中的文书工作,原来梁鹄是个著名的书法家,这也算是人尽其才了。据说曹操常把梁鹄的书法挂在营帐中,或者钉在墙壁上,时时赏玩;后来邺城宫殿里很多牌匾,用的也都是梁鹄的字(注6)。至于司马防,这是河内大族,在曹魏政权中颇有影响力,所以曹操非常客气,特意摆下酒宴,青梅煮酒,问司马防:“孤今日可复作尉否?”
司马防当时已经很老了,且曹操还算是他的门生,本应自矜身份摆出点冷脸来,不过他们一家父子毕竟都在曹魏混事儿,所以既不能跌份又不能得罪,咋办呢?老滑头司马防当场回答了一句极有水平的话:“昔举大王时,适可作尉耳。”这就叫今日之你不能否定昨日之你,我不锻炼你,你能成长为一代魏王吗?你得感谢我呀!曹操听罢果然没法生气,只得感慨一番,不禁又想起了当年年少轻狂、年轻气盛的北部尉往事……
注1:随着《孙子兵法》在战国以后日渐风靡,一些门人后学对孙子思想续有记述阐释,同时社会上也产生了一些托名孙子的兵书,人们往往将之与《孙子兵法》合编,导致《孙子兵法》篇帙激增。西汉时官方整理的兵书目录《七略·兵书略》,以及据此写成的《汉书·艺文志·兵家》,称《孙子兵法》有八十二篇之多,显然,这里面包含了大量后人的撰述和伪托之作。基于此,曹操“削其繁冗”,辨析还原了《孙子兵法》原本的十三篇结构。并加以简短精当的注解。所以说曹操对《孙子兵法》的流传起到了非常的关键作用。
注2:东汉末年的“清议”,魏明帝时的“浮华”,以及发展到魏晋以后的“游谈”、“清谈”、“玄谈”,清楚的展示了着汉晋士人集团从学者到愤青再到贵族嬉皮士的神奇转变。
注3:东汉初年班固撰《汉书》,就列了《古今人物表》将历史人物分成九个等级,来品评他们的高下(与西方但丁《神曲》倒是不谋而合)。清议进一步发展了人物品评模式,并将政治人物分为清流与浊流。所谓清流,即指拥有独特人品与风格,且与宦官集团坚持划清界限的清高士人(其实就是凭借儒家知识世代为官的old monny学阀士族);所谓浊流,即指人品平庸腐化堕落之权贵,或以讨好宦官权贵而上位的恶臭官员(其实就是错过了士族化的时机,只好靠金钱拉关系挤进仕途的new monny豪强)。而这一切,都是由于东汉初年过分强调儒家道德政治,而导致了东汉末年政治体系的割裂。
注4:汉顺帝时期,尚书令左雄曾提出察举改革方案,规定士人只有年满四十,且在基层锻炼十年以上,才能被察举为孝廉,以抑制少年的躁进,并控制候选者的人数。当然左雄也给少年英才们留了一个后门——若有茂才异行,自可不拘年齿。曹操二十岁且毫无资历就被举为孝廉,他的家世身份与许劭的惊天酷评,应该为他助力甚多。
注5:汉代察举本不需要考试,仍是尚书令左雄提倡改革,首创文官考试制度,规定所有孝廉在被察举之后,都要“先诣公府,诸生试家法(经术),文吏课笺奏,副之端门,练其虚实,以观异能,以美风俗”,该制度一经提出,便收到奇效,在阳嘉二年的考试中,仅有三十余人得拜郎中,只是平时的十分之一(东汉岁举孝廉约228人),故至汉冲帝永熹年间,朝廷“察选清平,多得其人”。五胡乱华之后,因国家“往遭寇乱,学校久替”,文官考试制度渐被废除(《晋书·甘卓传》),但隋唐时又被重新提出,并逐渐完善成为著名的科举制度。后此制度被英国东印度公司效仿而以此任用职员,并影响及于欧美政府,成为西方近代文官考试制度之渊薮。
注6:载于西晋卫恒《四体书势序》。当然,曹操自己也是个书法家。不过按照南梁庾肩吾《书品》,曹操属于书法家中第五品(中之中),梁鹄却属于第三品(上之下),还是梁鹄水平更高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