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在历史上的名气很响,可惜是臭名远扬。他作为北宋末年最大的奸臣宰相,在史书上可以说是遗臭万年。他一生极为擅长玩弄权术,以各种阴谋诡计谋取政治利益,为朝廷新旧两党所不齿,却依旧位极人臣。以他这种大奸大恶的人,一生的官场之路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在宋哲宗赵煦初年的元祐更化中,他费尽心思保护自己的官位,甚至不惜被判新党,在恢复差役法中积极配合旧党领袖司马光,却依然遭到了来自于旧党官员的弹劾。这是蔡京一辈子玩弄权术时第一次折戟沉沙,遭到如此惨重的失败。
回顾蔡京被贬官外放的过程,很多历史爱好者感到不解。蔡京作为新党要员,在元祐更化中积极配合司马光废除新法,可以说是给新党抛出了橄榄枝。他当时是龙图阁待制、知开封府,在朝廷的地位不低。以他的地位,在当时是有储相之称的,算是新党中的后起之秀。而且旧党刚刚回到朝廷,司马光等人积极废除新法,必然希望各地的官员支持。蔡京作为地方官员之首,在朝廷中有着极为重要地位。司马光急于废除差役法,各地官员纷纷反对,只有蔡京主动支持,这对司马光和旧党来说都是极大的利好。
面对这样的利好,司马光还是很高兴的,在政事堂对其极为夸赞“,"使人人奉法如君,何不可行之有!”有了司马光这句话,蔡京以为自己的官位稳了,自己也得到了旧党的认可。当时以蔡确、章惇为首的大批新党官员被罢官外放,蔡京能果断背叛新党,投入司马光门下,可谓是费尽了心思。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掌握御史台和谏院的旧党官员却不认可他,发起了对蔡京的弹劾,说他“怀奸邪、坏法度”。于是蔡京被贬官出京,先知成德军,后来改知瀛州,最精几经波折后调到成都担任知府。
从蔡京被贬官的过程来看,他显然没有得到旧党的认可,被列入了党同伐异的打击名单。司马光虽然在差役法上很赞赏蔡京,却也没有出面保他。蔡京背叛新党谋求官位的策略完全失败,遭到了他为官以来第一次惨重的打击。很多历史爱好者很好奇,蔡京如此附和司马光废除新法的政策,毫无廉耻的背叛同僚,为什么反而不被旧党接受了?以蔡京当时的地位和能力,对旧党来说是极其有用的。利用蔡京不但能更顺利的推进元祐更化,废除王安石变法和元丰改制期间的新法,而且能够将新党内部分裂瓦解,彻底消灭这些死对头。
旧党的官员都是老官僚,非常精于政治斗争的,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然而这些官僚们却出乎了蔡京的意料,依旧把他作为党同伐异的打击对象,连司马光都翻脸不认人。为什么会出现这个问题呢?其根本原因在于,两党的斗争此时已经从熙宁和元丰年间的政治利益之争,变成了仇恨之争。斗争属性的变化,让旧党官员看待新党官员的角度不同了,双方从可以调和的利益矛盾体,变成了不可调和的深仇大恨。旧党起复后对新法的废除,对新党的打击排挤,已经从政治斗争的层面,逐步衍生到了报仇雪恨的层次。
对此时的旧党而言,所有的废除新法、驱逐旧党只是行为操作,目的是就是报复在宋神宗年间被新党打击的仇恨。这里面有个著名的桥段就是,司马光坚持将王安石设立的新法全面废除,不问好歹和青红皂白。这遭到了旧党中温和派范纯仁、苏轼等人的反对,可司马光依旧一意孤行。范纯仁等人他没有办法,只能用形容王安石的词语来形容他,说又是一个“拗相公”。由此可见,就连作为旧党领袖的司马光都失去了理智,那还有多少旧党官员保持着政治斗争的操守呢?打破了操守的界限,大搞党同伐异,蔡京自然无可避免。
除了两党之间的仇恨外,蔡京的临阵反水也给了人口实。两党都是士大夫阶层出来的,对于节操是非常看重的,这也是宋朝政治生态的风向标之一。蔡京临阵反水,出卖了新党同僚,旧党官员也会兔死狐悲。实际上在元丰年间,新党领袖蔡确借用相州案打击司马光、吴充、文彦博等旧党领袖时,也有不少旧党官员临阵反水,使得旧党损失惨重,上层要员几乎在朝廷中清空。蔡京的所作所为,就如同于当初出卖司马光等人的旧党官员。旧党起复之后,岂能容得下这样的根性恶劣的官僚,自然对其穷追猛打。
对于司马光而言,在差役法的问题上已经得到了足够的利益,也从新党的权利网络中打开了缺口,蔡京对他的利用价值不大了。他根本没有必要为了蔡京得罪其他的旧党同僚,所以对于旧党官员对蔡京的弹劾不闻不问,实际上就是彻底放弃蔡京了。司马光是典型的伪君子,做人风格与韩琦相似,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虽然他在面子上还维持着清高孤傲的君子形象,实际上各种手段都是为了自己所在的阶层争夺政治利益。如果和蔡京纠葛上了,这对于他维护自己的君子形象不利,所以对于蔡京被贬是不会发表任何意见的。
站在旧党未来前途的角度,旧党官员坚持将蔡京剔除出朝廷,也是为了保护元祐更化的成果考虑。司马光等人掀起元祐更化,废除新法,全面恢复旧制,自然需要将这个政治格局保持下去。如果等司马光等人故去后,新党卷土重来,元祐更化就白干了,他们也会步新党的后尘。元祐初年,旧党之所以能卷土重来,除了以太皇太后高滔滔的支持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新党中的两面派起了很大的作用。如果旧党中也存在这种两面派,旧党未来能否保存元祐更化的果实,这就成了极大的疑问,所以旧党官员不得不防。
在相州案中,旧党是吃过大亏的,所以他们对于两面派官员非常警惕。蔡京是新党的后起之秀,是储备性的人才。这种重要人物临阵反水,要么是道德品质非常败坏,要么就是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在蔡京的带头下,肯定有不少新党中下层为了自保而投靠,这就让旧党变得良莠不齐。这种犬牙交错的状态在政治斗争中是非常危险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同僚在背后捅了刀子。旧党官员为了自身的纯洁性,也为了防患于未然,对于投靠过来的新党都是非常慎重的。蔡京如此高位的新党投靠,旧党官员不可能没有疑虑。
由于旧党拒绝了蔡京,这也出现了一个恶劣的后果,那就是党同伐异的扩大化。以前旧党和新党斗争,朝廷中还有一大批官员作为中间派,调和双方的矛盾,最具代表性的便是当过宰相的王珪和韩绛。可旧党在将党同伐异扩大化后,将所有非旧党官员都当作新党,如此一来就将打击面扩大到了整个朝野。如此大的打击面,不可避免的造成了社会动荡和政治破坏,也为后来的旧党败落埋下的隐患。这样的情况促使宋朝党争陷入白热化,新旧党也发展成了后来元丰党和元祐党。双方的政治手段和屡屡突破底线,开始进入各种恶性循环。
后世很多学者将北宋的衰败和灭亡归咎于王安石变法,甚至有极端的将王安石列为奸臣,实际上都是愚不可及的。北宋的衰败本质上就是党争中两党屡屡突破政治底线,无节操的打击报复,对国家和社会造成极大的伤害。王安石变法并不是党争的开始,只是一个诱因。党争屡屡突破底线是从宋神宗赵顼以乌台诗案陷害苏轼,扩大对旧党的打击面开始的。而元祐更化中司马光等人再次突破底线,正式结党对抗,成为党争升级的第二个标志。两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升级斗争手段,也让宋朝走上了衰败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