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是只有目的,还要有过程,过程变成一件太苦的事,目的达到了也心酸。
①
在一个四线小城里,有一个最大的洗浴中心,叫锦鸯宫,这名字一听就觉得艳情。老板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人,叫老谢。老谢有点谢顶了,但面色红润,声如洪钟,还有青年人的豪气在。
他手下有几十个女工,楼上做按摩的有三十多个,楼下搓澡的有三四个。整个洗浴中心,除了停车场的保安和烧锅炉的工人,基本全是女的。
老谢与别人不一样,他对他的员工有点过分地好。逢年过节,他必会请他的员工吃饭。他引着他的莺莺燕燕在隔壁的合顺大饭店包个桌,又弹又唱,热闹非凡。
老谢的宴席必饮酒,饮酒必读诗,老谢最喜欢苏东坡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每次读到最后都会把自己读哭。以至于到后来,锦鸯宫的姑娘们个个成了“诗人”。
老谢逼她们学,从古代的李白、杜甫、苏东坡、陆游,到现代的顾城北岛,乃至余秀华,她们都认识。
他经常考员工背诗,背得好的有奖励,背不上来就罚扫地。最后,洗浴中心的保洁阿姨辞退了一个——挨罚的姑娘太多,活不够干。
为了不被罚,姑娘们个个用她们那不甚灵光的脑袋死记硬背那些拗口诗词,干这一行的,哪有几个学霸,最后都像歪嘴和尚念经,念跑了意思。
比如,那个撑着油纸伞的姑娘,106房间点钟。调度这样说。
月圆一百次也不能打动我,休息十分钟就行。搓澡的芹菜这样说,前半句是余秀华的诗。
客人到我们这洗澡,只为把夜洗掉。后半句是木心的诗。
需要多少人间灰尘才能掩盖住一个胖子。
原诗:需要多少人间灰尘才能掩盖住一个女子。
再比如:
长亭外,古道边,一行白鹭上青天。
天苍苍野茫茫,一树梨花压海棠。
垂死病中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
仰天大笑出门去,无人知是荔枝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两岸猿声啼不住。
天生我才必有用,一枝红杏出墙来。
......
她们用这种方式给疲累的生活加点盐,到老谢考察诗词的时候,经常把他搞崩溃。
老谢在小城颇有名,都说他一个万年黄金单身汉,坐拥几十个美丽佳人,左拥右抱,比古代的皇帝还幸福。
老谢也不理会,张口闭口还是对姑娘们称呼“宝贝儿们”,“孩子们”,“丫头们”......
②
老谢还有一个奇葩之处,别的用工单位,都是给员工租大房子,像赶鸭子一样把员工轰进去住着。他不,他除了给员工租了大宿舍,还把自己的一套小房子腾出来给员工当“爱巢”。
所谓爱巢,就是员工家属探亲时做临时居所之用的,姑娘们都是外地人,跟家里人常年两地分居,家里人来,住宿舍不方便,住宾馆住不起,租民房来不及......他疼员工真是疼到骨子里。
当然,这爱巢的申请规则,就是背诗背得好的优先选日子。
锦鸯宫有个镇店之宝,叫留仙,这姑娘人长得好,又踏实厚道,一手按摩手艺十分了得。满店的按摩技师有一大半是她带出来的。留仙深得老谢喜欢,把她提了班长,管理这些姑娘。
但她有个毛病,就是不会背诗,是死活也不会那种。人体几百个穴位记得很熟,一到背诗一塌糊涂。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一枝红杏出墙来”,就是她发明的。
她对爱巢从来连申请机会都没有。
把诗越背越槽糕也是因为她,锦鸯宫一多半姑娘是她徒弟,徒弟们都想让着她,让她得到爱巢居住权。
这一日,老谢发了狠,说虽然你诗词背得一窍不通,但也允许你爱人探亲一次,最近你赶紧安排他过来!
留仙只好点点头。
③
这一日,前台迎来一个南方口音的年轻男子,这男子穿着一件白得发黑的背心,背着一个黑得发白的包。
前台说你想洗澡可以先把包寄存在前台,那男子摇摇头,说我才不呢,这里都是值钱东西,我要背着进浴室。
前台没理会,让他背着东西进了浴室。浴室里有一格子一格子存衣服的柜子,但明显那个柜子,也放不下他的那个大包,他就把包背进了浴室。
浴室氤氲,蒸汽缭绕,四周靠墙是一个一个打好的小隔断。每个隔断上都有一个大花洒,他把包放在一张搓澡的床上,自己去花洒下洗澡。
花洒一开,他“哎呀卧槽”了一声,说这花洒像大炮一样,站在它下面有被炮轰的感觉。
角落里一个刷手机的光膀瘦汉噗嗤笑了出来。
他隔着雾气,伸着头在这空旷的浴室找寻,终于找到瘦汉,只见瘦汉一张脸清隽异常,皱纹沟壑已分明,但是肤色红润,还是很精神。
“你是干嘛的?”浴室此时洗浴的人很少。
“我是搓澡的。”
“那一会儿你帮我搓搓。”
“好。”瘦汉冲他笑笑。
这年轻人接受完炮轰,自己躺到床上。瘦汉问他,“你没有澡巾吧?”
“没有,澡巾?”年轻人有点懵。
“就是这个东西。”瘦汉捡起上一个顾客扔下的一条澡巾给他看。那澡巾长方形,手能伸进去,两面很粗糙,有磨砂感。
“见过见过,这是谁的?能给我用吗?”
“这是上一个客人扔的。”
“那就用这个给我搓吧。”
瘦汉有点吃惊:“你不嫌脏?”
“不嫌,能脏到哪里!”
瘦汉给年轻人一搓,年轻人就如杀猪般嚎叫了起来。
“疼死啦!”
瘦汉说轻点。
轻了他又不满意了,说你给别人搓要费很大力气,给我不怎么用费劲,要不你给我打点折吧。
瘦汉摇摇头,“我们搓澡是不打折的,都是十五块一位,不贵。”
“搓一个澡你能提成多少钱?”
“百分之四十。”
“也就是6块?你们老板很黑,应该给你百分之五十。”
“老板要建房子,”瘦汉一边给他搓澡,一边说,“要办手续,要包揽水电燃气,要经营打点,也是很有风险的,当老板也不容易。”
“你这人还挺向着老板的。”年轻人说。
“都是人,换位思考,还是要有的。”瘦汉说。
他俩一个像病人,一个像医生,医生在给病人做手术,只是病人是清醒的,不断对手术方案提出意见。
“楼上还有按摩吗?”
“有,有几十个技师。”
“技师怎么提成?”
“也是百分四十。”瘦汉倒是什么也不隐瞒。
“这个你们老板可就黑心了,不该只给技师百分之四十,技师可是技术含量很高的工种,又都是姑娘们,不该苛刻她们。”
“那你觉得多少才合适?”
“我觉得应该给她们提百分之六十才合理!”
“哈哈哈哈”,瘦汉爆发大笑。“你真是有意思。”
“我要去楼上感受一下。”
“到楼上可不要讲价哦!”瘦汉说。
④
年轻人在楼下被搓得像头被烫皮的白条猪,浑身都是红的,他穿着洗浴中心的衣服就上了楼。
到了楼上,早有接待人员接待。
“你们这按摩都分几档?”
“有六档,68单做足疗。108的含肩颈和头部一次。138是肩颈、头部和足疗一次。188全身加足疗一次。238是肩颈、头、采耳、刮痧。288,是全套。”
“全套都含什么?”
“就是全身按摩加足疗,加采耳,加刮痧。”
“没了?”
“没了...先生。”
接待员是个圆脸胖乎乎的姑娘,一对大胸呼之欲出,脸白得像玉石一样。她特意加了“先生”二字,以示她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他们这里是不含那些服务的。
年轻人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那给我来个108的。”
姑娘把他领到一个写着106的房间。这房间在阴面,窗户外面是一个小区的居民楼,房间有点暗,有点小。
“记着,不要让你们的16号技师来,其他的找个技术好的。”
姑娘微微一笑,拿着对讲机喊了一句:“11号技师,106上钟,11号技师,106上钟。”
等那边有了回应,姑娘就退了出去。
⑤
年轻人观察这个房间,墙上挂着一幅书法,是句诗词: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年轻人不认识孤鹜,念成了狐鸟。
没一会儿,进来一个20岁左右的姑娘。
姑娘长得高高瘦瘦,两条大长腿格外突出,站在床边,膝盖比床高不少,那俩腿如两棵玉葱一般。
姑娘自报姓名说叫小丽。年轻人对这姑娘很满意,乖乖躺在床上准备接受按摩。
小丽摆弄了一番她那些瓶瓶罐罐就开始工作。手刚按到头上,年轻人看见门上有块透明玻璃,他说你能不能把那玻璃用什么东西挡一下。
小丽说那是不行的,他们技师操作的时候,必须留着那个观察口,这是规定。
“防小人不防君子吧,掩耳盗铃,给外人看。”年轻人说。
“先生,”小丽有点不悦,“我知道您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我们这里真的是正规场所,没有那些服务,留那个窗口,就是留巡查用的,我们老板也会来亲自巡查。”
“你们老板也是奇葩。”
“我们老板跟一般人不一样。”小丽这话里带点骄傲。
年轻人好像又突然高兴了起来,“你们老板也不错,”他说。
小丽不太理解这年年轻人的真实想法。
刚按了几下,他忽然又坐了起来,把头调转到了床头位置,“不行,我不适应脑袋冲着外面,你到里面来给我按摩吧。”
小丽只好又挪到里面。里面对着床头,床头有板子,小丽无法操作,年轻人只好斜躺在床上。
这年轻人好像志不在按摩,紧接着他又打听起了洗浴中心的事情。
“你们一天能按多少个客人?”
“好的时候十个,平常也就六七个。”
“你们是四折提成是吧?”
“是的。”
“108四折是四十多,138四折是五十五,188四折是七十多,288四折一百二,就打做按摩的全是中档价位的,一个客人平均也有七十,一天做十个是七百。呀,你们的收入一个月下来有两万多啊。”他在那嘀嘀咕咕。
“哪有那么多,”小丽反驳,“我们平均下来,正经每天也就按七八个,累死累活不歇着的,也就能赚一万一二。这种得是那种单点钟多的。”
“一万一二就是最多的了?”
“是的。”
“那她是你们这里几号?”
“16号”......
⑤
正在这时,门口有人敲门,是那脸如白玉的接待员。小丽道声歉走了出去,俩人在走廊里说了些什么,一会儿小丽又端着一盘西瓜进来。
“刚才忘给您上西瓜了,特意补上一份,一会儿可以吃。”
年轻人不关心西瓜,继续问,你一个月能赚多少?
“我一个月能赚八九千。”
小丽按完肩膀,她站了起来,狠狠地搓了搓手,对年轻人说,“先生,我们下一步要做一个高难度动作,在您胳膊的背部有一根筋,平常不拉,时间长了人就容易僵化,一僵化就容易疲劳。我帮您疏通疏通,包您做完了很舒服。”
小丽好像因为要做一个大项目而感到很兴奋,她的脸都有点红。
“疼吗?”
“不疼的,用的是巧劲儿,这是我们这里领班大姐的独门绝活,放心吧。”
“那我试试。”
”她点钟多就是因为这绝活?”
“是的。”
小丽已经站到床上,两条大长腿把他的腰死死夹住,她猫腰捡起年轻人一只胳膊,双手拽着使劲往后拉,越来越用力.......就在她快把年轻人拉成一张弓的时候,她忽然用力一扭,年轻人的胳膊咔吧一声响。
好像断了!
年轻人杀猪般叫了起来,“啊——”
“不好意思,好像扭断了。”小丽跳下床,拍拍手,也不着急。
“你把我的胳膊扭断啦!”
小丽说,是断了。
他瞪着一双牛一般的大眼睛大喊:“去把你们老板给我喊来!”
只见这时门开了,进来一个女人,“不用喊了,老板来没用,我来就够了。”女人三十岁上下,长着一对和年轻人不相上下的大眼睛。
“留仙,原来是你!”
“小丽你出去吧。”小丽捂着嘴跑了出去。
“是,是我,江一平,微服私访好玩吗?怀疑老婆在外面乱搞好玩吗?”
江一平的一头汗都下来了,他右边胳膊完全不吃力,用左边胳膊勉强支撑坐起来。
“我没有怀疑你,你也太狠了吧,就这就把我胳膊掰断?”
他右胳膊还别在背后,像个被绑架的人质。
“放心,没有断,只是错位而已,我可舍不得掰折,折了还得我花钱治病。”
留仙忽然正色,“江一平,你一来我就知道了,在楼下打听那么多,说的话口音又和我一样,楼下的搓澡师傅一下子就疑到你身上。刚才你上楼,我在监控里也都看见了。”
“我......”
“你是不是一直疑心我在外面干那种勾当?村里的流言你也都信了?”
“什么流言?”
“装什么糊涂,不就是说我在外面跟着老板,做那种事,老板除了给我开工资,还给开包养费之类的。”
“没有的。”
“没有?你花了108,就是为了调查我,现在怎么样?刚才小丽也跟你说了,我在这里是收入最高的,但我每个月能赚一万二,把一万一千五都寄回了家,你可收到了?”
“收,收到了。”
“我在外面辛辛苦苦,你却还在家里怀疑我。”
留仙说到这里,开始掉眼泪。
江一平疼得龇牙咧嘴,又愧疚又心疼,脸上五彩缤纷。
留仙滔滔不绝:“我知道村里流言是从哪里出来的,七美那儿传出来的,七美那年被我带出来打工,可她不适应这里的环境,她又馋又懒,按摩不好好学,就想着吃,做两个按摩就要吃一顿饭,按摩还没学好,先把身材吃得猪一样。胖了,老板把她打发到楼下去搓澡,搓澡更累,累了还要吃,最后把自己越吃越胖,后来连搓澡也干不下去了。她就回了家。她不适应这里,恨老板,对我也一肚子怨气。
“老婆,我知道了。”
江一平坐在床上,他的左手没被掰断,留仙蹲在地下哭。他伸手拉起留仙的手,留仙的右手中指处,有一个坚硬的大疙瘩,那是她常年给人做按摩,磨出的茧子。
“老婆,我真的知道错了。”
⑥
夫妻不是真正敌人,留仙还是把江一平的胳膊掰了回来。
“这是我们老板教我们的,他说女孩子出门,要学防身术,在外面碰见歹人,就以这种方式对待他,结果我第一次使用是给家人使上了。”
“你们老板真是个怪人。你们好像提到他,都一脸骄傲。”
"是的,我们老板是世外高人,跟那些俗人蠢货不一样。你跟我去爱巢,那里还有人等着你。”
“谁?”
“到那你就知道了。”
江一平跟着留仙去了传说中的爱巢,就在后面的小区。一处老居民楼,红墙斑驳,没什么特别,墙上的爬山虎暗示着岁月的痕迹。
爱巢在三楼,推开门,是九十年代的装修,阳光打进屋子,纯木的颜色反着金光,微尘在金光中跳舞。
这时主卧室的门忽然打开,出来一个人,这个人让江一平大吃一惊,竟然是那个一楼搓澡的瘦汉!
瘦汉穿上了衣服,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他穿着一件中式对襟,脚下是一双布鞋。
“这就是我们老板。”留仙说。
“你?”
“我有时候喜欢到店里去干活。”老板让江一平坐下,“小江啊,不要意外,我把这当生活的乐趣。”
老谢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病历本。“我在这是为了给你看一样东西,你看看。”
这个病历本,上面写着协和医院的名字。江一平打开那个病历本,上面赫然写着医生蜘蛛爬般的文字:
谢xx,前列腺增生七年,三年前已彻底没了性功能......建议药物治疗。
“这也是我们这里公开的秘密了,留仙一定没对你说过,我给你看这个,是为了让你明白,我把这里的姑娘们,都当自己的孩子。”
老谢转头看留仙,“留仙,我今天也把你的一个把戏戳穿一下吧,你其实不是不会背诗,是不想赢是吧?你不想让你爱人来这里,是不是?”
“是。”
“为什么呀?”
留仙低头搓着手,“其实没别的原因,就是想省钱,他来一趟,太多路费了,再说他来了,我也得陪他,两个人都不工作,加上路费,好几重损失。”
“那么着急挣钱干什么呢?”
“我想把孩子送到城里去上学。”
“所以你平时连一双拖鞋都舍不得买?自己的拖鞋是用别人扔掉的毛衣线勾的?”
“是”,留仙的眼泪又要下来了。
老谢说:“生活不是只有目的,还要有过程,过程变成一件太苦的事,目的达到了也心酸。我给你们讲讲这爱巢的故事吧。”老谢站起来,摸着客厅的一只五斗柜。“我以前也跟你们一样爱钱如命,总渴望人生成功,为了成功,牺牲了很多陪伴家人的时间。后来成功了,妻子却生病去世了。成功后的我,什么都有,只是没了贴心人。这是我们穷的时候住的房子,处处都是她的痕迹。我很想念我的妻子。 我把这房子专门用来给你们当家,是为了让你们能尽量多一点享受家的温暖。”
五斗柜泛着木色的柔光,表面的漆有些脱落了,露出里面木质的纹路。
“夫妻不见面,也会出事的,多少人因为钱而变了心。”
两个人像小学生一样在那听家长训话。
老谢把眼神放到窗外,窗外远山如黛,山上草木葱茏。
“我再给你讲讲锦鸯宫名字的由来吧,外界都以为这是个很俗的名字,是锦绣鸳鸯戏水的意思,其实不是,它来自于一首诗,这首诗是卓文君的《诀别书》:春花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鸯,汉宫有木,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这首诗在慨叹世事易变,但也有不变的,锦江中结伴的鸳鸯,汉宫中并立生长的树木,都是不离不弃的。”
“我真是一个老旧的人,还给你们讲这么老套的故事。我也好像真的老了。总拉着人说起来没完,你们难得见面,好好叙叙吧。”老谢说完这些,忽然退出房门外,跑了。
留仙跑都阳台看他,只见一个瘦削老人,一颠一跑走出院外,头上白发飘逸,像《红楼梦》里的跛足道人。
“你们老板真是怪人。”
“是个怪人,也是这世间难得的好人。”
江一平在这里住了五天,这五天里,他把爱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修缮了一遍。他在老家是搞装修的,干这些轻车熟路。
厨房的管道老化了,他换了新的。房门的合页松了,他拧紧。窗子下沉了,他垫了一些木块进去。甚至空掉的地砖他也揭开重新铺了,地砖破了,花纹泛出岁月的颓迹,他一点点对好。
旧砖有旧砖的味道,铺在那里,锁的是时光。
他不太懂老谢,但是他也...喜欢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