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赘婿的大伯忽然打来电话：我没钱回家，你能养我吗？

过年的时候，经常听父亲说起大伯，满是感慨，感慨他现在的生活过得很不错，也算是熬出来了，也感慨大伯这些年吃了不少苦，一直在熬着。每次说起这样的话时，大姑就让父亲少说两句，其实我们都知道，大伯给人家做上门女婿这么多年，算起来也是不容易，当然，当年结婚也是无奈，大伯的老丈人对他其实已经算是很好了。

老家已经没有了大伯的宅子，奶奶走了之后，我们一家人也都到外地生活，老家是很少回，逢年过节的时候，也会偶尔回来，但住的时间不多。这一天，长久不联系的大伯忽然间给我打电话，他说想找个时间回来一趟，如果住上几天不走了，问我能不能给你安排个床，愿不愿意让他在我家吃饭，我满口答应。不管他有钱没钱，我都满口答应了。

1.

听父亲说过大伯的事情。

那个年代，大家都吃不上饭，奶奶有5个孩子，大伯是家里的长子，很多时候，也都是大伯在帮忙照顾我的姑姑和父亲。

大伯读了几年书，但家里实在是困难，供应不了，就让他每天带着我的姑姑们在家里生活，听父亲说，那个时候家里啥也没有，哪怕是吃红薯梗做的饭，也是经常拉肚子，人是面黄肌瘦的。

干不完的活，吃不饱的饭，日子就这么将就着过。

大伯为了能够让他的弟弟妹妹吃上一点点别的东西，也是经常跑很远很远的地方挖野菜，父亲经常说大伯是背着筐，能够把方圆十里的河岸都刨一个遍，就是为了找点吃的。

后来大伯就跟着家里人出去，去了外地。

说是要饭，但具体什么情况，我父亲也没说。

起初，大伯会隔一段时间回来一次，把要到的东西给家里人分分，如果能够要到一点棉花或是其他的东西，那真的是了不得，奶奶也是很高兴，说是要做成衣服。但那个时候，还是以吃的为主。

也不知道要了几年，大伯回来的频率开始少了很多很多，父亲说，他那个时候跑得远，认识的人也多，回来比较费劲，就想着等自己混好了再回来，或者就是过年的时候再回来。

这样也是过了两三年吧，但是有一年，大伯没有回来。

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去了哪，在干什么，过的怎么样。

上一次回来的时候，大伯说这次他要自己出去，去更远的地方，等混好了，就准备带着我父亲和我大姑一起出去，这样的话，家里的压力也就小一点。

大伯很孝顺，每年年底都会从外地回来，不管下雨还是下雪，从来都不是事，那是一定要回来的，父亲说，他是担心我奶奶担忧，所以不管如何，他都会回来。

但是那一年，偏偏没有回来。

为了不让奶奶担心，我大姑就串通了他们几个人，说大伯是在一个工厂里干活，老板看他人老实，脾气好，就留下来了，毕竟现在是下大雪，也回不来。

奶奶果然相信了。

第二年，大姑就出去找大伯去了。

打听了一年多，终于找到了。

那年，其实大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但已经两天没吃饭，实在是饿的不行，好像是低 血 糖 吧，就躺在了一个车站里，是一个当地人看到之后，也算是好心，就给他吃了一点东西，等缓过来的时候，大伯那个激动啊，又是给人家磕头，又是给人家各种感谢。

那人看大伯老实，身体也很壮实，就给大伯介绍了干工地的活。

大伯学得快，上手很简单，就这么一直跟着那个人干，大伯想的是，干一年，兜里有了钱之后，就带回家给家里人用。

直到大姑打听到他的消息，这才见上一面。

但是这个时候大伯没有跟着大姑回老家，他不仅把自己兜里的都给了大姑，还跟老板预支了一点钱，全都给大姑拿上，让大姑赶紧回家，不要再出来，他过的挺好的，让家里人不用担心。

2.

大伯一直想着家里的人，一直在干活，到了自己结婚的年龄，也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事情。

大姑都已经结婚了，但大伯还是光棍一个，按照父亲的话说，大伯这个人实在是太闷，太老实，不爱说话，就知道干活，这样的人，哪有姑娘真的会看上他。

不过说来也是巧了。

带他干工地的那个人，最后还真是给他说了一个媳妇，但那边要求是他上门，这样不仅彩礼钱不用考虑，以后在城里，也有了自己的家。

大伯自然是拒绝的，他虽然闷，不爱说话，但心里一直装着奶奶和我的几个姑姑，他说什么都不会做上门女婿。

那一年回到家，这件事被说了出来。

没想到奶奶倒是开明，让他答应了吧，家里现在这个情况，别说是结婚，就是吃饭，也刚刚能够吃饱饭，上哪去结婚呢？你看看这房子，一个小土房子，说不定夏天一场雨就能够把房子冲了，再说，人不能不结婚。

这都多大年龄了？还要拖吗？

果然，大伯同意了这门婚事。

结婚之后的大伯，确实是很少回来，很少很少，听父亲说，他结婚的时候，我出生的时候，大伯都没有回来。

渐渐地，大伯就成了我们口中的人物，是一个神秘但又很亲切的人物。

那个时候电话还不是那么普遍，大伯偶尔会给家里写信，我会拿着信，在灯光下读给奶奶听。

奶奶每次听完，都会长舒一口气，说“知道了”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或许，奶奶是想大伯了吧。

奶奶去世那年，大伯带着一家人回来了，哭的很伤心，大姑二姑他们在大伯旁边一直陪着哭。尤其是大姑说“咱娘临终前一直念叨着你，一直想念着你，我就说你在路上，马上就回来了，可是咱娘还没坚持到见你一面。”

大姑说完，大伯哭的更加伤心起来。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也想回来了，只是这路途遥远，况且他也有家有院，实在是为难。

我听父亲说过，有一年大伯想要在家里盖房子，就是把老宅子给翻新一下，大概意思就是想让奶奶住的好一点。

但是大伯的丈母娘不允许，说在城里已经有了房子，干嘛还要花钱在乡下盖房子，难道是想要回乡下？

这是不可能的。

大伯想来都很沉闷，也不爱争执什么，人实在是老实。他丈母娘说什么，大伯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往后的好多年，大伯再也没有提过说在老家盖房子的时间。

因为但凡提，他丈母娘都会拒绝。

3.

大伯几乎是没有再回来过，也很少跟家里人走动。过年的时候，我们一群人坐在一起说话，大姑总是感慨，但感慨之后就表示，只要大伯过的好就行，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

我考上大学的那年，大伯回来看看，临走的时候，悄悄给了我500块钱，还小声的说不要让大娘看到的。

这500块钱不多，但我感觉已经很多很多，比5000块钱都多。

我读的大学，就在大伯所在城市的旁边，两地相距不到300公里，坐个车很快就到了。那一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伯和大娘都邀请我到他们家去坐坐，说我读大学了，是家里第一个大学生，出门在外，都是亲人，应该多见见面。

那次我去，大伯显然是很激动的，很兴奋地。

听大娘说，大伯一大早就出去买菜，买鱼买肉，回来就开始做饭，各种大菜，很多都是过年的时候大伯才会露一手的，结果这一次全都做上了。

我到了地方，也是大伯去接的我，在车上，大伯那个高兴的劲，别提有多明显了，他一直感慨，一直感慨我父亲有个好命，说我父亲有儿子有女儿，儿子女儿成绩都不错，这以后只管享福吧。

我似乎就在那么一瞬间，直到大伯的兴奋点在哪了。

或许，他是因为长久没有见到老家的人，心里激动。

也或许，他是看到了他的弟弟，生活过的还行，他弟弟的儿子也考上了大学，他这心里，是激动地，也是满足的吧。

我到了家，看到那满满一桌子菜，实在是感慨。

吃了饭，晚上的时候大伯带我出去逛逛，说这里多好好多，夸夸这里，说说那里，他好像就在那么一瞬间，想要把这里的美好都给我说一个遍，让我看一个遍。

我不知道这是单纯的想要分享他的喜悦，还是想让我多留一天，我分不清。但是能够感觉到，他像是一直在极力分享自己的兴奋，把这份幸福，分享给我。

临走的时候，大伯又悄悄地给我拿了一点钱，让我在学校吃好喝好，好好努力学习就行。

父亲曾经跟我不止一次的说过，不要再接受大伯给的钱，我也想要拒绝，但是我总拗不过大伯，他对我实在是太热情了，热情的有点过了头。

我甚至能够理解了，也能够想象的出来，当年大伯出去要饭，要到饭之后回家的样子，或许他是一蹦一跳的，因为他有东西可以给家里的弟弟妹妹吃了，他那一刻，就算不吃东西，应该也是幸福的吧。

4.

后来，大伯的丈母娘和老丈人也走了，大伯也是儿孙绕膝，他又一次想要在家里盖房子，但是大娘不允许，只是说家里已经没有了宅子，干嘛回去呢。

大伯只好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结婚前一年，家里开始盖房子，但是钱不够，我父亲就跟我几个姑姑借了钱。

他没有张口跟大伯借钱，因为他不想麻烦大伯。

但这件事还是被大伯知道了，他就当着大娘的面，还是给父亲拿了1万块钱。父亲接过钱就说要不写个字据吧，到时候算上利 息，一块还了。

结果大伯就生气了“别说这话，怎么说咱俩都是一个姓，1万块钱，我还是拿的出来的。”

大娘自然是要在我父亲面前，留给我大伯面子，所以也不好说什么。

然而，这1万块钱，我父亲还了2次，都被大伯退回来了。

他说不要，就一定不要。

慢慢的，长辈们都年纪大了，退休的退休，照顾孙子的照顾孙子，来往的也不多。

直到这一天，我忽然间就接到了大伯的电话，我们闲聊了一会之后，大伯就说想要回家看看，可能要住上几天，问我可以吗？还开玩笑的说，他回来可是一分钱都没有，不知道我认不认他这个大伯。

我满口答应，别说有钱没钱的事，别说我在不在家，只要大伯回到村里，就有地方住，就有饭吃。

这次回来，是大伯一个人回来的。

我们一家，大姑二姑三姑他们，都从外地回来了，尤其是大姑，感慨万千，大姑说，真的是好多年，好多年没有这么聚齐过了。

父亲说“自从咱大哥出去要饭，咱这个家，就没有这么齐过。”

一晃，几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此刻的大伯，也是满头白发，在他脸上，也能够清楚的看出来岁月的痕迹。

厨房里，姑姑们在忙忙碌碌，院子里，是我父亲和大伯坐在一起，依靠在墙上，晒着太阳。

我想，这一刻，是大伯期待很久的下午吧，这一刻，也是我父亲，甚至是我奶奶，期待很久的吧。

只是啊，这一刻，自从大伯出去要饭，就被锁住了，直到几十年后，才被解开。

那个时候出门，是为了生活。现在回家，也是为了生活。

别说大伯有钱没钱，只要他回来，这个家，永远是他的家！

家里的人，永远都是他最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