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学校本科生期中考试的时候,学委不经意地说本来教务处要我们去给本科生监考的,结果那两天咱们有课,所以就没给安排了。听了这个当时还挺遗憾的,多年来我参加过很多场考试,但是从来没有监考的经历,很想感受一下那种往教室后面一站,考生们头都不敢抬的感觉。
12月中旬是全国英语四六级考试,教务处又开始找监考人员,我还没来得及报名,名额就被抢光了,一打听才知道原因:四六级的监考费一场120,早上四级下午六级,一天就到手240元,所以大家都很积极。我倒是不在乎那240块钱,而是为再次错失良机而遗憾。
12月10号雁塔区突然爆发疫情,在雁塔的那个校区直接封闭不让任何人外出,这就导致监考人员损失大半,教务处紧急在研究生院重新找人,甚至采取每个学院摊派名额的做法,学委火急火燎地在群里挨个询问,要是应了这个差事,我得早上天不亮就起床再花一个小时赶过去,这大冷天的突然就有点叶公好龙了,可是看着学委被上头逼得实在可怜,于是勉为其难地报了名。
原计划举行的监考官培训也迫于疫情原因取消了,培训的PPT发给我们自学,同时还发了一张监考通行卡,正面是考试科目和我们的姓名,背面满满一页都是监考须知,有这个东西我们可以提前进考场。周五那天我把PPT反反复复过了好几遍,背诵了几点几分要提醒考生做什么之类的规矩,看得越多我就越紧张,比去参加考试紧张多了。
周六那天早上我5:50就起了床,匆匆洗漱后赶最早一班地铁,这样我才能在7:30到达学校。学校的要求是监考老师得在8点赶到考试楼,排队领取试卷、金属探测仪、文具等考试用品,所以即使起得这么早时间也不会很宽裕。
每个考场分配了两名监考官,我是甲监考官,负责领取试卷,而乙监考官负责领取金属探测仪和文具,我们俩事先没见过面,在进入考场前也不知道谁是谁。在排队领卷子的过程中,手机会被要求关机然后塞进密封袋并用订书机封死,整个监考的3小时里手机就封死在那个牛皮纸袋里。
接过沉甸甸的考卷心里顿时有种紧张和神圣,从小学到研究生参加了那么多场考试,这是第一次在考前拿到试卷。按规定这个卷子在启封前不能离开我的手,去考场的路上心里紧张偏偏想去一次卫生间,在方便的过程中考卷被我夹在腋下,卫生间地板刚拖不久还是湿的,很担心卷子掉下来所以我格外用力,从卫生间出来时感觉胳膊都有点酸。
我们监考人员提前一小时进了考场,此时考生们都在教学楼外排队背范文。密封好的考卷可以暂时放在讲台上,但是我得一直盯着它,因为按规定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开考前半小时考生开始入场,乙监考官拿着金属探测仪挨个检查,作为甲监考官我手拿一份印有考试照片和姓名的签到表,等着学生们入座后,挨个到座位上对比他们的证件,确认无误后让他们签名,这一趟下来我就能统计出多少人缺考,这个信息要写在试卷袋的背面。
在启封发卷之前,我作为甲监考官得把试卷袋举起来站在考生面前,说出这样一段话:各位一号考场的考生们请注意,我手上拿的是2021年全国四级英语考试的试卷和答题卡,大家可以看到这个试卷袋的正面、背面(此时我要把试卷袋翻过来展示)都是密封完好的状态,接下来我会将试卷启封并给大家发下去,拿到考卷后请先阅读试题册正面的“考生须知”,并在答题卡和考卷上填写自己的个人信息,然后将考卷倒扣在桌上,在听力考试开始之前,请不要翻开试题册,否则将按违规处理。
虽然过去一个多月了,这段话我依然能熟练地背下来。我监考完当天回家时跟陈科长聊起监考的趣闻,说到这部分时我手举一个空盘子给陈科长演示了一遍,她惊讶地说:你可以呀,才监考一次就变得这么熟练。其实她不知道,周五她去上班的那天,我一个人在家演练了好多遍。
说完那段话我感觉自己额头上都是汗,好多年没有被那么多人盯着看了,这可能就是老师每天上课的感觉。在我工作的第二年,一位关系很好的大学老师邀请我给嘉庚学院计算机专业的同学讲了一次游戏制作,当时就被很多人盯着搞得我额头上都是汗。那段话说完后我当场撕开封条掏出试卷,和乙考官一起分发。
那天的考场是个大教室,从左到右排了4个考场,所以共有8名监考老师,我说那段发卷须知的时候,其他监考官就偷懒没说,举着试卷袋蹭了我的发言内容。
发完试卷后考生开始答题,监考官要做的事情并不多,在正式开考前我们要盯着考场不让学生提前打开试题册;开考后乙考官监控全场,而我要把缺考人员的信息写在考卷和答题卡上,并在试卷袋后面写上缺考人员数量。之后是漫长的两个小时,我们尽可能保持沉默,直到考试结束前20分钟、前5分钟分别提醒考生注意时间。
教室里仅有的两把椅子被两名老教师占了,我们学生监考官只好站在讲台附近,站累了就在过道里蹑手蹑脚散步。学生们低头答题不理我们,他们都戴着口罩,我也看不清到底哪个是美女。监考官不能互相聊天,任何讲话声都可能分散学生的注意力。我尝试回忆什么,但是什么也想不起来,脑子是一片空白;周五那天还幻想着监考的时候可以在心里构思一篇文章,结果在现场思路完全不连贯,勉强想了个开头,后面就是一堵白墙,高耸入云的那种。
在考试结束前20分钟,另外一个监考官向考生提醒:距离考试结束还有20分钟,请大家合理分配时间。距离考试结束还剩5分钟,又一个女监考官鼓足勇气提醒说:距离考试结束还有5分钟,请大家检查一下个人信息是否填写正确。5分钟一到,一个老教师如释重负地说了他当天唯一的一句话:考试时间到,请同学们停止答题,大家坐在原位不要离开,等我们清点完考卷后再离场。
接着我和乙监考官兵分两路,他收试题册我收答题卡,收完后以最快的速度清点数量理好顺序,检查无误后示意大家可以离开。这时候考生们蜂拥上讲台,寻找他们的书包和手机,我紧紧攥着试卷袋,唯恐出了什么差错。
学生离开后,我抱着一袋试卷和两袋答题卡跟乙监考官一起到考试教室交试卷,一整栋楼的监考老师都抱着试卷,大家排成长长的队伍,一点一点向教室内移动。进了教室后工作人员挨个清点考卷数量和答题册数量,然后将试卷袋封口之后,才示意我们可以去吃午饭了。
出了考试楼我松了一口气,撕开密封袋掏出手机,一边朝食堂走,一边跟陈科长聊天。
下午的监考过程和上午几乎一样,因为6级和4级不是同一波考生,所以早上的所有流程都要原样过一遍,下午缺考的人比早上更多,填写他们的信息花了一些时间。有了早晨的经历,下午提醒考生时不再紧张,但是中间漫长的两个小时依然很煎熬,站得我腰酸背痛。
考完在食堂狼吞虎咽吃晚饭,舍友跟我说反正明天是周日,干脆跟嫂子说一声就在宿舍过夜得了。当时又累又困,而且个把月没跟室友们见面了,一瞬间还真是有点心动,可是想想明天一早还是得花一小时才回家,天又那么冷,干脆咬咬牙说太麻烦还是直接回家。到了校门口保安却说封校了不能外出,我连忙从兜里拿出那个皱皱巴巴的监考单,说我是过来监考的不是学生,保安拿过来跟我的身份证仔细比对后才放我离开。
第二天一早学委在群里发消息说,校区今天彻底封闭了,所有人都不能进不能出。想想我就后怕,幸亏昨晚没留在宿舍过夜,不然第二天是肯定出不来了。又过了4天,也就是12月23日那天,因为疫情西安全城封闭,小区门都不让出,想想我就更加后怕了。
之后西安封城整整一个月,我在家整整待了一个月,而参加今年四六级考试的考生也是够幸运的,哪怕是晚一天考试,今年西安的四六级考试都可能被取消。
(监考当天进入考场时随手拍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