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无花果

编辑| Mia

王家卫执导的《繁花》今晚VIP大结局，豆瓣开分8.2。

时间倒回到开播前，尽管是一线大导演“降维”拍剧，找来一众知名上海籍演员共同出演，有茅盾文学奖小说作支撑，并且花费两年多时间不惜工本拍摄，预热已久的剧版《繁花》却并没有多少人真正看好。

原因也很好理解。近几年，老一辈香港电影导演北上拍剧成功案例较少；胡歌、唐嫣等电视剧演员与金宇澄的沪语小说、王家卫式电影语言的融合的难度可以想象；两年前的预告片里露出的金灿灿质感，也让人想起王家卫最低分作品《摆渡人》……于是，不少观众对其持观望态度。

但开播之后，《繁花》的表现令人惊喜。首先在数据方面，开播当天收视率破2，网络热度在云合、灯塔、猫眼等剧集平台连续一周排名第一，腾讯视频站内热度破31000。其次，《繁花》逐渐递增的32个合作品牌广告数量超过去年的“广告王”《三体》。最后，口碑也未落下乘，目前豆瓣评分与王家卫的上部包揽各大奖项的电影《一代宗师》持平。可谓面子，里子都有了。

《繁花》的主线讲的是改革开放初期、上海经济腾飞时商场弄潮儿们的江湖，剧中既可随处捕捉旧上海的繁华街景与90年代时髦风情，也保留了王家卫独有的镜头语言和台词风格，配乐不时出现能勾起几代人回忆的华语经典歌曲，甚至还穿插着周星驰式的无厘头幽默和老港片的烟火气。王家卫的镜头感、辛芷蕾的绝美、唐嫣的演技、游本昌的爷叔、沪语的原汁原味，轮番预定各平台热搜与话题中心。

主演胡歌称，“《繁花》代表了目前剧集的最高水准”，并不算夸张。

正如王家卫的很多电影作品一样，《繁花》也难用具体某种类型去概括，文艺、商战、创业、偶像、爱情等各种元素都融于其中，虽然在一片赞扬声中仍有时间线混乱、剧情晦涩、灯光昏暗的声音存在，但《繁花》已经称得上是王家卫“史上最接地气”的一部作品。

简单来说，《繁花》故事讲的是上海阿宝如何成为宝总的故事。其原著很早就在文化类节目《锵锵三人行》形容为“上海版的《了不起的盖茨比》”，用网络用语形容，就是草根逆袭、励志大男主这一人见人爱的经典叙事。演宝总，王家卫要胡歌找到早年演李逍遥的感觉，要朝气、无畏、不服输，同时也兼具成熟后的宝总的聪明、沉稳、胆大心细、重情义。

但同时，《繁花》也不只是阿宝的故事，而是改革开放初期的上海无数个阿宝踩着时代风口改变自己命运的故事。

阶层跨越，是老百姓永恒的痛点。这也是为什么《繁花》能有别于王家卫其他相对小众的作品，第一时间被大众get到的最重要原因。原著里阿宝是做外贸生意的，当时的上海最大机遇是股票。正如《繁花》股票顾问应健中在采访中说道的，“90年代社会最有激情的、对上海市民影响、冲击和观念改变最大的非股市莫属。”

如果说王家卫把做生意拍成了艺术，爷叔就是老法师。以前的阿宝“爬楼梯”，是爷叔带他“坐电梯”，教他做宝总，跟人家比高低，比速度，见过天花板，也摔过地板。

王家卫的创作中后期钟情于设置一些退隐江湖的宗师级人物，增加年轻主角人生的厚度，突出江湖的波云诡谲和藏龙卧虎。《一代宗师》里有隐居的世外高人赵本山说，“做羹要讲究火候，火候不到，难以下咽，火候过了，事情就焦。”《繁花》中有游本昌饰演的爷叔作为阿宝的贵人在背后指点迷津，留下一句“凡事退后一步”就深藏功与名。

和平饭店、外滩27号外贸公司、黄河路的至真园、夜东京，《繁花》中的几个主要场景都经过了精心设计与布置还原，突出的是上海经济地位的特殊性和审美的前沿性。剧集中，无论是改革开放初期的励志激情，还是海派风貌的“富贵迷人眼”，都被反复渲染。

阿宝的公司设置在上海标志性建筑和平饭店，剧组把英国套房整体搬移到摄影棚里，和平饭店的前面是黄浦江，后面是苏州河，一头清，一头浑，一边是上海的面子，一边是上海的里子，正对应了阿宝的人设，宝总是面子，阿宝就是里子。用剧中的台词就是“阿宝这个人，做黄浦江的生意，操苏州河的心”，既讲腔调，也讲感情。

原著《繁花》中写道，“一个女人，越是笑容满面，欢天喜地，一翻底牌，越是苦，一肚皮苦水。”与剧中玲子与李李的对话形成对照，“但凡有别的办法，有几个女人愿意出来当老板娘的”。故事中不仅是宝总，每个人都拥有一体两面，其中女性角色尤为闪光。

也许是受原著启发，也许是对于上海女性有了新的理解，王家卫在剧版《繁花》中亲手颠覆了他在《花样年华》中塑造的“苏丽珍”这一隐忍、暧昧、柔媚的上海女性经典形象。前几集中存在感最强的是唐嫣饰演的充当宝总左膀右臂的汪小姐，大嗓门、讲义气、风风火火，这样的年轻上海女性不仅很少在影视中突出呈现，也一改唐嫣往日相对单薄的荧屏形象。

据唐嫣本人透露，她在《繁花》中一场戏最多拍了86遍，称得上符合人们对王家卫拍戏不顾时长的“刻板印象”，结果的确令人惊喜。在原著中，汪小姐的终极追求只是结婚生子，但在剧集中，汪小姐不再只是想找个港湾，而是挥剑斩情丝，决心要做“自己的码头”。剧中的上海女性当时是全国第一批经济独立的“半边天”，她们的底气和勇气正来源于此。

而另一个极端，是马伊琍饰演的玲子，她娇嗲、泼辣、市侩、嘴硬心软，关键时刻却是十分拎得清、念旧情。最近几集中，想开后的玲子决定与宝总彻底划清界限，单独经营夜东京、改卖怀石料理。剧里用一句“单相思大楼”幽默带过玲子对阿宝的爱而不得。用王家卫的话来说，“玲子是上海女性图谱里最耀眼的存在，她代表的是上海的本帮精神”。

《繁花》中的感情戏点到为止，突出一个暧昧，各人有各人的爱而不得，很王家卫风味，虽然仍有不少人在为玲子、汪小姐和李李谁更适合宝总而争论不休，但总体来说，《繁花》塑造的女性角色的角度还是可圈可点的。玲子是宝总的“苏州河”，是里子；类比排骨年糕的汪小姐满腔纯真热情，堪比《大话西游》的紫霞，后续脱离宝总后的创业也独有一番“大女主”的脉络；而李李的传奇性则更像是以外地人姿态闯入的“外滩明珠”。

三大女主外，吴越饰演的科长金花，papi酱饰演的小市民菱红，范湉湉饰演的风风火火的饭店老板娘卢美琳，佟晨洁饰演的办事靠谱拎得清的潘经理，王菊饰演的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梅萍，都是一水的上海籍演员，演绎起各个阶层、各种性格底色的上海女性来极具代表性，令人过目难忘。

这些年，网剧比阵容、比IP、比流量的打法层出不穷，但始终徘徊在要么戏骨+现实主义题材，要们流量明星+网文大IP，将受众分层再分层，始终缺了一部打通两者优势，吸引一二线城市受众注意力的大剧出现。

《繁花》可以说是近年来网络自制剧的集大成者，除了开头提到的不拘泥于题材和元素的表达，S+剧集的“排面”到了《繁花》也被冲上顶峰，人脉广泛的电影导演的作用在《繁花》中被用到极致。前来客串《繁花》的明星众多，前几集有演技派的董勇、杨皓宇、喻恩泰，各显其能为宝总“打江山”；紧接着是黄龄饰演的金凤凰老板娘、钟镇涛饰演的粤菜大厨、范志毅饰演的厂长，作为见证主角成长蜕变的关键人物，每个人的角色安排都十分贴脸，演的人尽兴，看的人过瘾。

最近两集中，宝总生意场上的劲敌强总（黄觉 饰）和饰演林太太的林熙蕾来势汹汹，宝总金融战失利、至真园易手又给剧集划分了新篇章。

不仅如此，《繁花》的配乐选用的均是大众耳熟能详，能够唤起几代人共鸣的经典华语音乐，曲目多达57首，“王家卫到底花了多少钱买歌”话题还在今日登上热搜。随着剧集播出，这些配乐也迅速占领各大音乐软件飙升榜榜单。从《安妮》《执迷不悔》《不再犹豫》《我是一只小小鸟》，到《偷心》《爱拼才会赢》《新鸳蝴蝶梦》《再回首》《一生何求》，大多都使用了价格更贵的原录音版权。

有乐评人估算，《繁花》音乐版权费在1000万元左右。这在近些年的影视综集体患上“音乐版权匮乏症”的现状下，显得格外罕见。

与内地导演执导的忆苦思甜式现实主义剧集，或是集中体现金领阶层的商战剧不同的是，《繁花》的配乐更多是表达老港片的纯真理想、忠义与情义，人情味与烟火气，整体的配乐取向更偏向于浪漫主义，与剧集本身气质也相吻合。最典型的是给热情似火的汪小姐搭配BEYONG《不再犹豫》，给在日本打工的玲子和宝总配乐《东京爱情故事》歌曲，此番回忆杀顿时炸出不少80后影迷、乐迷。

实际上，王家卫过往的电影配乐如《阿飞正传》的《Jungle Drums》《忘记他》，《重庆森林》的《CaliforniaDreaming》《梦中人》等配乐都足以名流影史。这次的配乐集合也算是给网剧审美拉到了新高度。

另外，作为上海籍的香港导演，王家卫的镜头延伸到上海的每个角落，繁华如南京路、黄河路，市井气如弄堂、阁楼、小店都能见到主角的身影，还能在傍晚从公交车视角一路扫过上海路牌，带观众全方位感受上海这座城市。

繁华落幕，半开放的结局里，强总入狱，宝总离开和平饭店，李李出家，汪小姐和玲子“江湖再会”，故事停在留有遐想的空间里。30集的长度改编这样一部长篇小说，其中省略了许多角色与情节，其中不少悲情的人物结局与基调也不能过多展现。而对于观众来说，等待三年的时间看到了这部王家卫的《繁花》，还是值回了“票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