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鸽异

长岳和文化 2024-11-12 19:48:47

鸽子,那宛如天空中的璀璨精灵,种类繁多得令人眼花缭乱,仿佛是大自然赋予人间的一场绚丽多彩的视觉盛宴。在山西那片古老的土地上,有一种名为 “坤星” 的鸽子。它们出现之时,就好似星辰从浩瀚无垠的夜空坠落凡间,周身散发着一种神秘而迷人的魅力。那独特的身姿和羽毛的色泽,仿佛承载着星辰的光辉,让人不禁为之沉醉。

山东之地,“鹤秀” 之名如雷贯耳。它们姿态优雅,当它们展开翅膀翱翔于天际之时,犹如仙鹤翩翩起舞,那轻盈的动作、高贵的气质,仿佛是从仙境中飞来的使者,给人带来无尽的遐想。

贵州的 “腋蝶”,灵动如蝶,在天空中舞动着绚丽的色彩。它们就像一群活泼的蝴蝶,在蓝天白云之间穿梭嬉戏,那斑斓的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仿佛是大自然用最细腻的画笔勾勒出的杰作。

河南一带有 “翻跳”,这些活泼俏皮的鸽子充满了活力。它们在天空中上下翻飞,如同欢快的音符在跳动,给天空带来了无限的生机与活力。它们的灵动活泼,让人看了不禁心情愉悦,仿佛自己也能随着它们的飞翔而感受到那份自由与快乐。

吴越之地的 “诸尖”,那更是鸽子中的佼佼者,让人赞叹不已。它们的美丽与优雅,仿佛是江南水乡的灵秀之气凝聚而成。那精致的模样、高贵的气质,让人一眼望去便难以忘怀。

除此之外,还有靴头、点子、大白、黑石、夫妇雀、花狗眼等等,名目繁多,数不胜数。每一种鸽子都有其独特的魅力和特点,只有那些真正玩鸽的内行之人,才能凭借着敏锐的观察力和丰富的经验,一一辨识清楚这些鸽子的不同之处。

在邹平县,有一位张幼量公子。这位公子对鸽子的喜爱,简直达到了痴迷的程度,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热爱。他依照着《鸽经》上所列的名堂,不辞辛劳地四处搜求,仿佛是一位勇敢的探险家,立志要搜寻到天下所有的鸽子品种。他养鸽子,那份细心与呵护,就如同养育婴儿一般。天冷的时候,他会小心翼翼地用甘草粉给鸽子疗护,那温柔的动作,仿佛是在呵护着最珍贵的宝贝,生怕它们受寒生病。天热了,他便会给鸽子吃点盐粒,帮助它们消暑。他时刻关注着鸽子的一举一动,生怕它们有任何的不适。鸽子好睡觉,但睡得太多了,容易得麻木症死掉。

张公子对此格外小心,他在扬州花了十两银子买到一只鸽子。这只鸽子身材最小,却有着无穷的活力。把它放到地上,它就会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小精灵,盘旋着走动,没有停止的时候,不到死不会停下来。所以,平日常常需要人把着它。夜间,张公子便会把它放到鸽群中,让它惊动其它鸽子,这样可以防止鸽子们得麻痹病。这种鸽子,人们叫它 “夜游”。山东一带养鸽子的行家,都以张公子家为最著称。张公子也常常以自己善养鸽子而自我夸耀,那骄傲的神情,仿佛他拥有了整个世界的宝藏。

一天夜晚,万籁俱寂。张公子独自坐在书斋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忽然,一阵轻轻的叩门声打破了这份静谧。那声音如同温柔的微风拂过,带着一丝神秘的气息。张公子心中疑惑,是谁在这个时候来访呢?他缓缓起身,打开门一看,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出现在门口。这少年面容清秀,眼神中却透着一种深邃的神秘感。张公子一看,此人素不相识,心中满是疑惑,便问他是什么人。少年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日的阳光般温暖,他回答说:“四处漂泊的人,姓名有什么可说的呢?听传闻说公子蓄养的鸽子最多,这是我生平中最爱好的,愿意观赏您养的鸽子。”

张公子一听,心中大喜,仿佛遇到了知音一般。他连忙把自己所蓄养的鸽子,全都展示出来。各种颜色的鸽子应有尽有,五彩斑斓,璀璨如锦。那些鸽子在灯光的照耀下,羽毛闪烁着绚丽的光芒,仿佛是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少年看着这些鸽子,眼中露出惊叹之色,笑着说:“人传说的真不假啊!公子真可称得上包罗天下名鸽的人了。我也养有一两头,公子愿意观赏吧?” 张公子听罢,兴奋不已,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少年养的鸽子,立刻就跟着少年去了。

月色朦胧,如轻纱般笼罩着大地。旷野中显出一片萧条的景象,那寂静的氛围中仿佛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张公子走在少年身旁,心里不禁有些怀疑畏惧起来。他不知道少年会带他去哪里,也不知道将会看到什么样的景象。少年向前指着说:“请再走一段路,我的住处就在前边不远。” 张公子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少年又走了几步。突然,一座道院出现在眼前。那道院看上去有些陈旧,却散发着一种古朴的气息。院内仅有两间屋子,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宁静。少年拉着张公子的手走了进去,院里暗淡无光,没有灯火。那黑暗的氛围让张公子心中更加紧张,但他的好奇心却也被勾了起来。

少年站立在院子的中央,口里学着鸽子的叫声。那声音清脆悦耳,仿佛是在呼唤着远方的精灵。忽然,有两只鸽子飞了出来。它们的形状如同平常的鸽子,但身上的羽毛纯白,没有一丝杂质。那洁白的羽毛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是雪山上的白雪一般圣洁。它们飞到房檐那么高,边叫边斗,每次相扑,必定翻筋头。那灵动的身姿和激烈的争斗,让人看得目瞪口呆。少年一挥胳膊,两只鸽子一齐飞去了。少年又紧撮起嘴唇,发出一种奇异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是来自远古的呼唤,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接着,又有两只鸽子飞了出来。大的如同鸭子大,小的才如拳头。

两只鸽子并立在台阶上,学着仙鹤起舞。大的伸长脖颈,张开两只翅膀,作孔雀开屏的样子,旋转着边叫边跳,好像在引着小鸽子。小鸽子上下飞鸣着,时而飞到大鸽子的头顶上,翅翼翩翩,如同燕子飞落在蒲叶上,声音细碎,如同敲击小鼓。大的伸长脖颈不敢动。叫的声音越急,声音就变得如同磐石一般清脆悦耳。两只鸽子鸣叫相合,相互间杂,很合节拍。张公子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如此精彩的鸽子表演。他的心中充满了赞赏之情,同时也感到自己的鸽子委实比不上,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望洋兴叹的感慨。

张公子向少年行礼,请求少年能够割爱。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仿佛一个孩子在祈求着最珍贵的礼物。少年不同意,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张公子又恳切地乞求,他言辞诚恳,态度谦卑。少年让两只舞蹈的鸽子飞去后,又学着以前唤鸽的声音,招两只白鸽来。他伸手捉住,对张公子说:“若不嫌弃,就把这两只白鸽送给您,聊以塞责。” 张公子把两只白鸽接到手,细心地观看着。

只见白鸽两只眼睛在月光映照下,呈现琥珀色,两眼通明透亮,好像中间没有间隔一样。中间的黑眼珠,圆如花椒粒。掀起鸽子的翅膀看,肋间的肌肉,如同晶莹的水晶,五脏六腑都看得清楚。张公子感到很奇异,但还是觉得不满足,乞求少年再送给他几只。少年说:“我还有两种未敢奉献,现在不敢再请您观赏了。” 两人刚在争执间,家人点着麻杆火把来找主人。张公子回头看少年,已化为一只白鸽,大如鸡,冲天飞去。又看眼前的院落、房舍,都消失了,只有一座小坟墓,两棵柏树。张公子与家人抱着白鸽,惊骇叹息而归。

回到家中,张公子试验着让白鸽飞翔。那两只白鸽异常驯良,边飞边斗如初见时一样。虽然算不上少年养鸽中的优良品种,但也是人世间绝无仅有的。张公子对两只鸽子爱惜备至,他为它们准备了最舒适的窝,最精细的食物。过了两年,这对白鸽又生了小公鸽小母鸽各三只。这些小鸽子同样可爱迷人,让人爱不释手。虽然亲朋好友都知道张公子养了这些珍贵的鸽子,但也得不到。

有一位张公子父亲的朋友,是个贵官。一天,见到公子,问:“你养了多少只鸽呵?” 张公子谨慎地回答几句,就退下来。他怀疑某公是爱好鸽子的,想赠送两只鸽子,但是实在舍不得。又想到长辈来索求,不能过于抹他的面子,而且也不敢以平常的鸽子送给他应付差使,就选两只白鸽,用笼子盛着去送给他。张公子自己以为,就是送千金的礼物,也不如这两只鸽子珍贵。

过了几天,张公子见到某公,自己脸上很有居功得意之色。他期待着某公的赞美和感谢,然而某公说话间,并无一语感谢赠送鸽子的事。张公子不能忍耐,便问:“前天我送的鸽子可中意?” 某公回答说:“也挺肥美。” 张公子惊讶地说:“大人把鸽子烹了?” 某公回答说:“是啊!” 张公子大惊地说:“这不是寻常的鸽子,就是平常所说的佳种‘靼鞑’的。” 某公回想了一下说:“味道也没什么特殊的。” 张公子听罢,悔恨地回到家里。

到夜里,张公子梦见白衣少年来见他,责备说:“我原以为你能很爱惜鸽子,所以把子孙托付于你。你怎么能把明珠投到黑暗中,致使我的子孙丧身于锅、鼎!今日我就率子孙去了。” 说罢,化作鸽子,张公子所豢养的白鸽全都跟着它飞走了。

天明,张公子去看笼中的白鸽子,果然都不见了。心中很悔恨,接着把所养的鸽子,分别赠送给自己的好友,几日内就分光了。他看着空荡荡的鸽笼,心中充满了失落和懊悔。但他也明白,这是他自己的过错,他没有好好珍惜那些珍贵的鸽子。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养过鸽子,但那段与鸽子的奇妙缘分,却永远留在了他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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