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精选完结:妩媚县丞夫人VS深情霸道将军,穿越时空,巧取豪夺

惜筠聊小说 2024-11-16 19:46:38

简介:女主偶然间来到另一个异时空,在这里成婚了,而且还有一个女儿,女主还没来得及了解她现在的处境,这里因战乱女主就稀里糊涂被夫家的族人抛弃,独留她和女儿,然后因貌美女主被俘虏献给了攻城的将军男主,男主只一眼他的心便被女主俘虏了!之后女主想尽办法逃离,但是怎么也逃不过男主的手掌心!

【文章片段】

晚上有宵禁,裴莺带着女儿,还有从孟宅领回来的水苏在黄昏时到底回了县令府。

  不回不行,她身后跟着的陈渊几人今日出力甚多,忙前忙后,一句抱怨都没有,白日别人帮着忙活,申时时恭敬请她回来,裴莺不好拒绝。

  还有更重要一点,今日她回孟宅,裴莺发现屋里又有进过人的痕迹。

  她问了还在宅子里的水苏,确实后面又人有摸进来过,且还来了两波人,似要将整个宅子翻过来,亏得水苏机灵爬到了后院的树上,这才没被发现。

  经此一事,裴莺只能回县令府。

  孟灵儿今日哭了一日,如今萎靡不振,一双眼睛肿成核桃,裴莺看得心疼,对女儿说:“待会儿早些歇息。”

  晚膳已在外面用过了,孟灵儿此刻只想睡觉:“娘亲和我一起。”

  裴莺摸摸女儿小脸蛋:“你先睡,娘亲得整理东西,等完事了再回来陪你。”

  暂且不能住在孟宅,裴莺收拾了些行囊一并带过来。东西装在箱子里,需要分门归类。

  孟灵儿实在累,有气无力的颔首,让水苏伺候去歇息了。

  裴莺去了旁边的屋子,这间屋子较小,原是县令一妾室住的,但县令被杀后,听到风声的妾室也跑了。如今裴莺的行囊箱子就放在偏房。

  两个行囊箱子,主要是衣裳和一些值钱的首饰居多。裴莺刚打开箱子,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裴莺没有回头,她以为是水苏,“灵儿是睡了吗?”

  “夫人。”醇厚的男音在身后响起。

  裴莺手一抖,刚拿起来的衣裳掉回箱子里,她惊愕回头,几步开外站了一道黑影。

  裴莺僵住,指尖发凉,同样是夕阳西下,同样是那人站在门边,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出一道长长的暗影,她仿佛回到了昨日。

  霍霆山一步步上前:“夫人今日在外顺利否?”

  裴莺被这句话拉回神,今日不是昨日,如今的情况也并非当初,神魂迅速归位:“顺利,多谢将军派人帮协,不知将军来找我所为何事?”

  霍霆山走到她跟前,低眸看她,被夕阳拉长的影子将她笼罩,仿佛她待在他的臂弯里:“有一事想请教夫人,还望夫人和我说实话。”

  裴莺以为是高桥马鞍与马镫的事,她这么以为,也就这么问了。

  “是,亦不是。”霍霆山低声道:“敢问夫人,高桥马鞍与马镫从何而来?”

  裴莺呼吸微紧,当初为了救急才说了那两样东西,她此前从未想过怎么圆,不过这个问题不难:“是我夫君告诉我的。”

  孟杜仓是县丞,眼界比平民开阔,加上人又没了,总不能开口给自己辩护,裴莺认为这个解释万无一失。

  “说谎。”铿锵有力的两字砸下来,把裴莺砸懵了。

  裴莺彻底僵在原地,看向霍霆山的眼里忍不住露出惊骇。

  不用其他言语,只要是稍精明些的人都能看出她此刻的慌张,霍霆山反而轻笑了声,抬手握住裴莺的手腕,粗粝的大掌自她手腕处顺着往下,最后将那只柔软的素手包在掌中,他语气含笑,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一回事:“许久未有人对我说谎了,上个用谎言敷衍我的人,怕是喝了孟婆汤,早已投胎转世,如今都是牙牙学语的年纪。”

  霍霆山见她脸都白了,动也不敢动,像一只被拎住耳朵的兔子,他笑着捏了捏她白嫩的指尖:“不过夫人自然不是旁人可比,偶尔听一听夫人的浮言倒也有趣,只是事不过三。”

  “我没骗您,我真是从我夫君那里听来的。”裴莺看不见自己几乎写在脸上的慌张,她只觉得霍霆山在诈她。

  领兵的人心思都多,不然也不会有“三十六计”。而且在所有人眼里,她就是个成日在后宅里的妇道人家,除了当县丞的夫君,并无其他可接触的有学识之人。

  霍霆山倒是情真意切地笑了:“才和夫人说完事不过三,夫人就犯了第二次。我是舍不得伤害夫人分毫,但用其他方法教训也并无不可。”

  他手臂猛地一收,在裴莺的惊呼中将人带入怀中,另一只大掌覆上她的后颈,慢慢地抚摸着她颈后细腻的肌肤:“孟杜仓的履历不出众,在北川县待了那么多年都没升迁,可见他并不知晓高桥马鞍与马蹬。若是知晓了,他一个为官之人,不应该藏着掖着,更别说冀州牧袁丁此人虽古板了些,但也算是个惜才的。他所结交之人中并无名士,皆是些泛泛之辈罢了,他所读之书也不过是普通韦编,不见孤本绝学,试问这样一个平庸之人,如何知晓高桥马鞍与马镫?”

  裴莺的发髻是辛锦梳的,今日梳了惊鹤髻,一头柔顺的乌发被挽起,露出白皙的颈脖,此刻这截细颈被一只粗糙的大掌掌控着。

  霍霆山并未用力,只是轻轻地揉捏着那一小片肌肤,感受着她在自己掌下微微发颤。

  裴莺被霍霆山揽入怀中那刻,她便开始挣扎,然而随着霍霆山的话一句句落下,随着他的手掌覆上,裴莺挣扎的力道弱了下来,僵如石雕。

  她忽然意识到这人曾经翻过孟杜仓的书房,不然他如何能说得出“他所读之书也不过是普通韦编,不见孤本绝学”这样的话。

  当初水苏说有两波人进孟宅,极有可能都是他的人,他知道了,都知道了……

  霍霆山自然察觉到怀中人的僵硬,覆在她后颈上的手掌顺着她的脊背往下,最后按着她的后腰,狠狠将人完全嵌在自己怀中:“我欣赏夫人之心从未更改,夫人若是再给我机会,我求之不得。”

  裴莺的脸颊白了红,红了白,他口中的“欣赏”此时毫不知耻地正抵着她,“您先放开我,我说。”

  霍霆山没松手:“夫人说就是。”

  裴莺张了张唇,又听霍霆山低声道:“事不过三,前两次便罢了,这次夫人想清楚再说。”裴莺呼吸微紧,在这一刻想了很多个解释,但又被她不断找出其中的漏洞否定了。

  霍霆山并不催促,只握着她的手把玩,目光从她带着粉的指尖往上移,落在裴莺不断轻颤的眼睫上。

  她的眉眼生得极好,剪水明眸若流星,又似春雨迷濛后那一束新绽海棠,连眼睫也浓密的过分,看人时目光总是柔柔的,一如她温润的气质。

  怀中人眼睫颤得厉害,叫人一看便知她心绪不宁,或许她在想如何坦白,也或许在想如何再撒一个谎。霍霆山不着急,享受着软玉在怀。

  裴莺确实想了许多,思绪万千,很快有了决定,她抬眸,努力直视男人的眼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虚:“高桥马鞍和马镫确实不是从我夫君那里知晓的,是有一日我夜里梦到一位仙人,是他告诉我的。”

  霍霆山诧异扬眉。

  他想过许多种可能,独独没有这一种。

  仙人托梦?

  霍霆山是不信的。

  他不信鬼神,哪怕年初益州渔民于鱼腹中发现丹书,上曰“大韩兴,魏聪王”;年中同样是益州,据说寺庙中有狐仙现身,大呼与丹书相同的“大韩兴,魏聪王”。

  但在霍霆山看来,这不过是益州牧魏聪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如今赵天子势弱,地方割据成风,谁都想成为下一个天子,掌天下权柄。只是有些事得出师有名,得有个由头,以鬼神来威服一些没开化的百姓和教徒再适合不过。

  霍霆山:“夫人,这是你第三回对我说谎。”

  “我没有说谎。”裴莺急切道:“谁质疑谁举证,将军您说我说谎,那证据呢?”

  霍霆山挑了下长眉,没说话。

  向他撒谎三次,还堂而皇之问他要证据的,这位裴夫人还是头一个。

  裴莺推他箍在她腰上的手,没推动,急得脸上红晕更甚,这种远超安全距离的接触令她恐惧,仿佛置身于野兽獠牙之下,只稍那獠牙利齿轻轻合拢,她连带着女儿便会一同死无葬身之地,于是情急中裴莺不由道:“那位仙人还说了其他的,说将军您占尽地利,拿了一手好牌。”

  霍霆山笑了,混不当真的笑,亦是笑裴莺慌乱之中连这种三岁小儿也不信的话都能说出来。

  他是幽州牧,幽州是他的地盘,但谁不知幽州是个不毛之地。山林众多,不便耕耘,且幽州和北地接壤,需抵抗来自北地部落的侵扰,有时候粮食自己都不够吃,还要被北地那些蛮子抢了去,甚至朝中流放重犯,流放“三千里”,也有不少是往幽州这边流放。

  赵天子偏宠宦官与外戚以后,再没给幽州发过军饷,最初那段时间本就少粮的幽州军差点吃树根树皮。

  且别看近日膳食丰盛,但那些都是北川县令之前囤积的好东西,若让霍霆山自个掏腰包,他是不舍得如此铺张的。

  “将军莫笑,我说的是真话。”裴莺见他不信,忙道:“放眼各州,谁也没有您的地盘重要。”

  君不见,几千年后,新的首都叫北京。北京,就坐落在古代的幽州。

  霍霆山依旧没说话。

  裴莺继续道:“幽州北面与西面有燕山、太行山为界,崇山峻岭,此为天然屏障,易守难攻,北国部落来犯,也不过是小股势力侵扰,不易动根基。然,北国只有大草原,并无天险,将军领大军杀过去直取王庭易,但对方取中原却难,毕竟骑兵不擅在山地间活动。”①

  霍霆山圈在裴莺腰上的手臂猛地收紧,裴莺误以为他不耐烦她用这些人人都知道的东西糊弄他,忙加快语速:“幽州东有渤海,靠海吃海,可发展水产捕捞和渔业养殖。其南边是平原,内有河流,黑土地肥力优渥,可种植与畜牧,小丘陵修造梯田亦可屯粮。且北地马匹多健壮,马种优良,养马地具有之,将军不妨将马匹大量养起来,组建一支重骑兵军队。若说蜀地是西南的天府之国,那么将军坐拥的幽州便是山河拱戴,形胜甲天下,这般如何不算是一手好牌呢?”

  许多人对幽州都有刻板印象,贫苦、严寒,北面还有少数民族时不时来打劫,南边又得顾及其他州,容易腹背受敌。

  这种刻板印象裴莺不清楚霍霆山有没有,她猜可能也是多少有些的吧。

  一来被北国部落扰得烦不胜烦,二来受制于朝廷,也习惯了手心朝上拿军饷。

  裴莺说完了,然而揽在她腰上的那条铁臂非但没放松,还愈发收紧,勒得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再看面前男人的眼神,沉甸甸的,幽深得可怕,仿佛要吃人一样。

  这副模样,他多半是没信吧。

  想到自己刚和女儿见面,却因为被这人觉得她撒谎,日后可能会时日无多,裴莺就犯委屈,眼眶都红了。

  腰上的手臂骤然松了许多,霍霆山抬手摸了摸裴莺的眼角:“夫人莫哭,我信夫人便是。”

  他手指带着厚茧,粗糙得很,裴莺脸上皮肤娇嫩,她本来只是眼眶红了,被他抚了两下后,刺激得不住落下一滴清泪来。

  霍霆山动作僵住。

  裴莺听他说信了,又去推她腰上的手臂,这次推开了。

  他一松手,裴莺火烧似的连连退后,顾不上生硬与否,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忽然想起有些与丧礼相关的事要和息女说,将军失陪。”

  话毕,也不管霍霆山说没说话,急忙往门外去,房间不大,裴莺转眼就没影儿。

  霍霆山站在原地,看着裴莺背影消失的方向,没有动弹。

  天光的最后一点余晖从门外落在男人的脸上,夕阳灿烂,在他脸庞镀上一层暖茸的光晕,然而那双狭长眼眸半暗不明,愈发深如海渊。

  *

  县令府书房。

  霍霆山一番话复述完,房中针落可闻,众人皆是面露震惊。

  在座的都是幽州最顶尖那一小撮人,赵天子停了给幽州的军饷后,霍霆山与其智囊团当然想过自救。

  鼓励耕耘,开荒尽可能多的田地,畜养牛羊与马匹等。

  救幽州之策,大家或许都能说得出一二,但众人实在难以想象一个深闺妇人居然能如此全面地说出救幽州的整个骨架。

  从东南西北的四个方位分析,其中涉及百姓民生与外敌要害,最后给出大量养马可甲天下的建议。别说是读过书的男子,就算自认为五车腹笥的他们也不得不叹一声妙极。

  拨云见日,前路明朗。

  公孙良起身揖拜:“好一句‘山河拱戴,形胜甲天下’。主公,待马匹大量畜养起来配上马蹬后,有兵有粮亦有天险,幽州确实是一块无双宝地。祝贺主公!”

  房中众人同起身。

  “祝贺主公。”

  “祝贺大将军。”

  “祝贺大将军。”

  霍霆山笑应,话音一转,再次点了熊茂的名字:“熊茂。”

  熊茂虎躯一震,一股不祥预感涌上心头,下一刻预感成了现实,只听上首之人吩咐道:“查裴夫人,我要事无巨细都知晓。”

  虽然当初和裴莺说信她所讲的仙人托梦,但这仅仅是嘴上说辞,霍霆山心里还是不信的。

  若真有仙人,为何仙人不在饿殍遍野时用仙法救万民于水火?

  若真有仙人,为何要令那山移地裂、压死男妇万两千余口之事发生?

  鬼神之说,无稽之谈。

  不过她既说“谁质疑谁举证”,也罢,他便拿出证据来。

  熊茂嘴里发苦,不久才挨过二十军杖的后背隐隐作痛,上次着重查孟杜仓,在前院偶遇大将军后,他也并非没查过这位裴夫人,虽没细查,但粗略观其过往并无可疑之处,他是打心底里不愿再接这等调查之令,然而嘴上应得很利索:“唯。”

  *

  霍霆山在书房召集幕僚时,裴莺躺在床上和女儿紧挨着。

  房中已灭了灯,房间里黑漆漆的,十分适合睡眠,裴莺却辗转不能眠,毫无睡意。

  她以为高桥马鞍和马镫献上去以后,霍霆山会信守承诺放过她们母女,但那句“我欣赏夫人之心从未更改”给了她当头一棒,裴莺恍然惊觉那人的心思根本没断。

  县令府不能待了,不,应该说北川县都不能再待了。

  冀州只有北川县在那人的掌控下,如果出了北川县,往冀州其他的郡县去,他的手就伸不过来。

  她要带着女儿离开!

  先去北川县往下的一个郡县,后面再择道去长安。

早上出门前,裴莺和女儿偷偷说了下午的计划。孟灵儿听了裴莺的打算,圆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惊呼险些从喉间溢出来。

  娘亲方才竟然悄悄和她说,不宴请亲朋好友了,也不回县令府了,她们下午就同去往南边进货的卖货郎队伍走。

  孟灵儿最初觉得娘亲的想法不同寻常,哪有下葬后不办丧宴的?

  但她忽然想起一事,她幼时家门口时常有打扮富贵的男子经过,还和门房搭话询问她娘亲,祖母听了转头就骂娘亲招蜂引蝶,也就是后来父亲当了县丞,那种情况才云消雾散,但自那以后,娘亲便不爱出门了。

  一定是那个幽州牧盯上了娘亲,否则娘亲如何会匆匆离开。

  孟灵儿暗自咬牙,恨自己无权无势。

  “娘亲,树挪死人挪活,咱们走。”孟灵儿握住裴莺的手。

  三人通了气儿,早上出门时和昨日无异,当然这仅仅是在陈渊看来,他并没有发现裴莺藏了一个小包裹。

  昨天才刚开始整理行囊就被打断,那倒是给了裴莺便利,值钱的首饰裹在小布袋里带走。至于衣裳和一些日用品,她一样都没有拿。

  偷偷离开带个大包囊太显眼,有可以变卖银钱的首饰足矣。

  上午忙下葬,中途裴莺找了个借口将水苏支开了,陈渊并未生疑。

  当几个幽州兵往埋了棺材的坑里填土时,裴莺有种说不出的惆怅,那位裴夫人去了不久后,她的夫君也去了,可惜不能死同穴。

  水苏在午膳前回来,几人在食馆用过午膳后,裴莺从新回到街上。

  走过一段后,裴莺转身对陈渊说:“陈校尉,我与息女去前方的绸铺买几身素净的衣裳用于丧宴,挑衣服可能会耗时甚多,你们不必跟着,去绸铺对面的食肆歇会儿吧,我办妥了便去寻你们。”

  陈渊闻言看向不远处的绸铺,那里人来人往,出入多为女郎,他们并非家眷,跟着进去着实不太方便,遂点头。

  眼看着裴莺她们进了绸铺,陈渊才和另外三个幽州兵到对面的小食铺坐下,不往里坐,只坐在门口,方便第一时间在裴莺出来看到人。

县令府。

门外有人急步入内,霍霆山刚抬眸就见陈渊一下子跪在了堂中:“大将军,属下无能,一时没看住人,让裴夫人携女逃了去。”

  上首的霍霆山豁然起身。

  看着霍霆山迅速远去的背影,熊茂瞠目结舌。

  菩、菩萨显灵了?

当彻底走出北川县的城门时,裴莺长长呼出一口气。

  出来了,她距离长安近了一步。

  北川县是小郡县,郊外只有一条官道,两边都是乔木,生机勃勃,郁郁葱葱。

  “哒哒哒——”

  身后忽然传来马蹄声,裴莺一颗心狂跳,难以言说的恐慌忽然漫上心头。

  仿佛是预感验证,距离此处不远的南城门有人高声道:“大将军有令,从即刻起,禁止任何人出城!”

  声如洪钟传出老远,裴莺脸色瞬间白了。

  “娘亲,他们是不是发现了?”孟灵儿也白着小脸。

  裴莺握住女儿的手,像是安慰她,也像是安慰自己:“莫慌,我们已经出城了,封城之事与我们无关。”

  孟灵儿闻言神色稍定。

  安抚完女儿后,裴莺忙和前方赶车的李货郎说:“李货郎,方才我听闻后方传了封城令,多半是出了什么大事,此事与我等升斗小民无关,还是快快离去为妙,免得被殃及池鱼。”

  后方的动静李货郎也听见,他对裴莺的话深以为然。

  当即手里的小皮鞭一挥,两头拉车的小毛驴加速向前,拐过弯儿后,很快被茂盛的树木挡住影子,彻底瞧不见了。

  回首已看不见北川县,裴莺静坐了半晌,忽然开口:“李货郎,我有一事……”

  *

  率先抵达南门口的东甲屯屯长秦洋,传了霍霆山的命令后,让守城门的张忠几人将还在排队等出城的人安排到一旁,如同羊圈圈羊般看守着,不许他们离去。

  才将这批人安顿好,后方再次传来重重的马蹄声。

  身着黑袍的魁梧男人座下骏马四蹄踏雪,奔跑中罡风带起他袍角翻飞,冷冽得一如他此刻脸上的神色。

  为首之人赫然是霍霆山。

  行到南城口处,霍霆山勒停骏马,冷目看向张忠几个守城卫兵,后者大惊,没想到霍霆山竟亲自来了,忙行礼:“见过大将军。”

  霍霆山并未下马:“三刻钟前至今,有多少名女郎出过城?”

  张忠心里疑惑,将军竟然问起女郎,莫不是收到消息这次的斥候罕见的是位女子?

  所幸他记性好,且霍霆山询问时间段距离如今并不远,张忠回答:“回大将军的话,共十五名。”

  霍霆山又让张忠说其先后出城的顺序和情形,张忠一一汇报。

  跟随霍霆山而来的熊茂在张忠汇报时,迅速检查了那批被暂时安置在旁边的滞留人员。熊茂未曾见过裴莺,但所有人他都仔细瞧过了,其中并没有美妇人,亦没有年轻小娘子,想来那位裴夫人不在此处。

  一无所获,熊茂大失所望。

  “大将军,那边未找到裴夫人。”熊茂回来禀报。

  霍霆山眼锋未动,他仍在问张忠,问得详细,张忠也说得详尽,其中还包括出城女子的容貌、同行几何,以及同行之人的目的地。

  霍霆山听到后面,长眉总算是挑了一下:“这个李姓货郎所携的三位女郎有二人皮肤黝黑?”

  张忠连连颔首。

  霍霆山又问:“此二人容色如何?”

  张忠如实回答:“有一人面朝内,属下并未看清,另一女郎面上多黑痣,约有七八之数,模样清秀……”

  张忠陡然听霍霆山轻笑了声,顿时住了口,下一瞬却听大黑马上的男人说:“皮肤黝黑,面上多痣,竟还能得你一句‘模样清秀’。”

  张忠面色赧然,以为霍霆山是笑他口味独特。

  这时远处有另一批人来,为首的是给霍霆山汇报以后又被派出寻人的陈渊。

  陈渊策马至霍霆山前,利落翻身而下:“大将军,有人瞧见从绸铺后巷出来的三位女郎往南街方向去。”

  陈渊是刚听闻消息就来报的,至于具体是南街何处,这还得后面再派人逐一细查。

  但“南街”是关键,裴夫人的同行者极有可能出自南街,有了“南街”这个信息,范围能缩小一些,因此陈渊先行前来。

  张忠面露错愕,刚想看大将军神色,却听马鞭挥舞,那英武健壮的大黑马飞驰出去。

  霍霆山一动身,他身后的熊茂与陈渊等人齐齐上马,驱马跟随。

  张忠旁边的卫兵小声道:“方才是我看岔了吗?我瞧见大将军好像笑了,此番封城难道并非为了抓斥候?”

  张忠也猜不透,但隐隐有预感,大将军要寻之人或许是那个面上多黑痣的女郎。

  小毛驴自然是不能和良驹相提并论,更别说李货郎的两头小毛驴还拉了车。故而没多久,霍霆山便看到了前方的车架。

  驴车,破破烂烂,后方的车棚甚至还穿了两个大洞。

  霍霆山想起方才张忠说的话。

  最后一批出城的是李姓货郎,此人住在南街,此番南下是为了进货,与他同行的有三名女子。

  李姓货郎说她们皆是他的邻舍,左邻右里,平日相互帮衬甚多,如今女郎家中男丁尽数死于寇贼刀下,他发善心,捎邻舍一程,送她们去南方。

  霍霆山掀了掀嘴角。

  投奔远亲?只怕投亲是假,出逃才是真。

  前方的李货郎听闻身后传来密集的马蹄声,心下一惊,忙将自己的驴车赶到一旁,让出官道。

  如今能拥有大批量马匹、且还是从北川县方向过来的,唯有幽州军。贵人们外出办事,他这等小民得避让才是。

  但后方的队伍并没有越过他径自往前,数匹高头大马将他的驴车包裹,马上之人清一色身形健硕,锋不可当。

  李货郎毫不怀疑对方只稍一只手便能将他掐死,当即忙从驴车上下来,抖着声音问:“不知几位尊驾有何吩咐?”

  霍霆山的目光扫过驴车的车架,车架后方封底,前方敞开。然而此刻,车内只有两个和李姓货郎打扮差不多的男人。

  霍霆山坐于马上,居高临下道:“方才你车中的三名女子如今在何处?”

  “她们中途下车了。尊、尊驾,莫非……”李货郎大惊,第一反应便是裴莺几人是斥候。

  “你哪来如此多屁话,大将军问你话,你尽管答便是。”熊茂浓眉一竖,脸上疤痕骇人。

  李货郎吓成鹌鹑,不敢多嘴。

  霍霆山再问:“她们何时下的车?”

  李货郎小心翼翼答:“约莫一盏茶前。”

  陈渊欲要将功补过,听闻立马道:“大将军,请允许属下去将裴夫人她们带回来。”

  这李姓货郎是最后一批出城的,后面再无旁人,裴夫人无车可乘,且一盏茶时间走不了多远,她们一定还在附近。

  “不必,让夫人自己回来。”霍霆山却道。

  众人惊愕。

  夫人自己回来?

  若是夫人肯回来,当初又何必离开呢。

  然下一刻,他们听霍霆山高声喊:“若夫人能两刻钟内回来,我不杀李姓货郎与其家人!”

  李姓货郎吓软了腿脚,跪在地上连连告饶,车上两人也吓傻了,连滚带爬地下来,一同求饶呼冤枉,直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霍霆山不为所动。

  他声音洪亮,惊起树上飞鸟,弹指间传到老远。一连喊了两遍,之后霍霆山在原地等着。

  陈渊猜对了,裴莺确实在不远处。

  当初听到下令封城,裴莺虽安抚了女儿,但后面她心中到底难安,借口家中有亡夫遗物忘了带,此行不同他们一并南下了,不过先前承诺到目的地给予的车款仍会给一些,李货郎当时心道可惜,但也没强买强卖。

  裴莺带着女儿和水苏下车后,本想徒步绕到北川县的北门,再和从幽州来的商贩结个伴儿进城,来一出灯下黑躲避搜查。

  但裴莺没想到霍霆山一来就精准找到了李货郎,知晓她们是跟李货郎一道的,更没想到他竟直接放了狠话。

  裴莺站在树林里,望着霍霆山声音传来的方向。

  “娘亲,我们要回去吗?”孟灵儿低声问。

  裴莺缓缓垂眸:“回去吧,此番良机已逝,只能改日了。”

  这并非选择题,当霍霆山知晓她们的位置时,离开已然不可能。而且李货郎不过和她做了笔小买卖,何至于被她连累到丢了性命,还祸及无辜的家人。

  裴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树林里不似外面平坦,这里横生的藤植多,路不好走,但对于没有太深入树林的裴莺等人来说,两刻钟足够走出去。

  从树林里出到官道上,裴莺抬眸看,不远处有十数人,皆是骑在马上。

  她们站在这头,他们在那头,隔着长长的官道,裴莺一眼便看到了霍霆山,那人势如山海,轻易从一众武将中脱颖而出,她更看到了霍霆山在瞧见她以后当即挥鞭策马,朝她疾驰而来。

  裴莺思索着待会儿用什么说辞,未曾想到霍霆山驱马靠近后丝毫不勒马,她面露惊恐,正欲重新往丛林里退,腰间却忽然被什么东西圈住,再猛地一拽,天旋地转后,她人已经在马上了,侧靠着男人精壮的胸膛。

忽然到了马上,裴莺惊得花容失色,她是侧坐着,这个姿势本就毫无安全感可言,且座下是软垫马鞍,马匹没来得及配马镫,如今唯一能抓住的,就只有那条箍在她腰上的长臂。

  裴莺顾不得其他,紧紧抓住霍霆山的胳膊,用力到带着健康粉调的指尖都泛白了:“将军,慢些,慢些!”

  这匹大黑马是北地优良种里的掐尖儿,比裴莺以前见过的骏马都要高壮,奔驰时更是快如闪电,裴莺坐于马上,只觉自己成了风筝,若不是腰上的铁臂,下一刻便要被疾风刮出去。

  霍霆山揽着人,怀中软玉生香,她的眉弓骨抵在他的下颌处,跑马间她身上的幽香拂过他鼻间,心头痒意更甚。

  当即霍霆山微微低头,薄唇亲在她精致的耳廓上:“夫人可还会不辞而别?”

  耳上一下又一下的触碰令裴莺愈发心惊肉跳,然而奔马速度不减,她只能道:“不会了……”

  “风大,方才夫人说了什么,我听不清,劳烦夫人再说一遍。”霍霆山低声道。

  裴莺心里恼,挨得那般近,如何会听不清,不过是故意罢了,顿时不想理会他。

  摔下马确实会不死也残,但若是他真想杀她,方才直接给她一刀岂不痛快,何须在多此一举。

  裴莺抿着唇不说话。

  霍霆山眸底划过一缕笑意,本来只是亲吻她耳廓的薄唇,出师有名地往下,在那圆润的耳垂上轻咬了一口。

  裴莺不住一颤,抓着霍霆山胳膊的手有一瞬间火烧似的想松开,但扑面而来的劲风又让她丢不开手。

  裴莺努力侧头:“我下次不会了。”

  “不会什么?”他的唇重新贴上来。

  裴莺懊恼:“不会不辞而别......”

  后方,孟灵儿眼睁睁看着裴莺被拐走,又惊又怒,连声喊娘亲,然而除了吃了一嘴被马蹄扬起的尘土,什么也没留住。

  孟灵儿指着逐渐远去的黑影,气得连指尖都在发抖:“光天化日强抢良家,这蛮子怎敢如此张狂?!”

  “小娘子慎言。”水苏忙拉住孟灵儿,眼角余光瞥见后方陈渊等人策马前来,低声道:“当心祸从口出,有些话不能说。”

  孟灵儿一脸愤恨,但还是听劝的:“知晓了,我以后只在梦里骂。”

  陈渊策马行至两人身边,而后翻身下马:“孟小娘子,我带你回城。”

  “不必,我自己走回去。”孟灵儿撇开头,拉着水苏往前走,全然不管身后的陈渊等人。

  虽然她是乘驴车出城的,但乘车时间不算久,如今走回去个把时辰应该能到。

  熊茂和秦洋面面相觑,皆是心道这小娘子气性不小。

  但她不愿,他们总不能硬把人拉上马,有些事大将军能做,他们却不能。

  且不说那位裴夫人颇为神秘,单凭大将军对其极感兴趣这一点,日后多半会将她收入府中当宠姬,他们和孟小娘子结下梁子并非明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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