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红〈二十六〉

马谡评小说 2024-06-08 13:00:46

安徒生写的童话故事《卖火柴的小女孩》

小宝的父母(十五)

妞妞,从小到大……可以说,我都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唯一的一次反抗,是高中毕业时报考音乐学院。我从小就想当一个歌唱家。那是我心底最深的渴望之一。

我天生有副好嗓子。身材五官虽不是顶流,但也是一眼望去,能留住别人眼光的形貌。从上学开始,我就是班级里的文体委员,学校里的文艺骨干。多次,在学校,县里举办的学生《歌咏比赛》上得奖。得到的奖品和奖状,装了满满一抽屉。记忆最深的是一只浅绿色,画着两只淡黄小鸭子戏水的精致学生茶杯和一本《安徒生童话全集》。我最喜欢的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就是第一次在这本《童话集》里读到的。

我学习成绩总的水平,保持在班级前十名之内,语文成绩尤其好,特别喜欢古诗文。不吹牛,虽很少在班级里拿第一。但第四、第五名位置是经常轮流坐。

上小学时,大概你也做过这样的作文:你长大想干什么?现在想想,挺好玩的。你长大想干什么?家长这么问,老师这么问,孩子们之间有时也会互相这样问:

你长大想干什么?

回答真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

我们班上有个叫刘清波的同学,就因为他那独一无二的回答,这辈子,我是不会忘记他的名字了。

刘清波的爸爸是个转业军人,不工作,每月政府拿钱养活他们一家。

他妈妈的工作就是负责他爸爸的生活。

他爸不喝酒时,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有点懒散。但只要一沾酒,瞬间就变成了一个酒疯子。最常见的一个动作是:抱起长条板凳就像端起一挺机关枪,嘴里“嗒嗒嗒,嗒嗒嗒”开始扫射,两眼血红。听大人们说,他是一个战斗英雄。这一喝酒就疯狂的病根——是在战斗中落下的。在一次战斗中,全排弟兄打到只剩三个人,他那时杀红了眼,神志有些不清……端着机关枪,见人就扣扳机。最后是被增援部队的首长派士兵按倒,夺下机关枪才没有酿成大祸。

解放后,国家把他养起来。还给他娶了媳妇。

刘清波有一个妹妹,兄妹都长得像父亲,肤黑,浓眉大眼,头发浓密,眼睛特亮。刘清波的父亲喝酒发酒疯,砸坏了家里很多东西。家具几乎就没有一件是完整的。

为此,他母亲泪没少流。

为护家具和孩子,他母亲身上常常青一块紫一块。刘清波在作文里说,他最大的愿望是,长得比他爸还要高,还要壮,那时候他就能打赢他爸了。不让他爸再砸东西和打他妈和妹妹。

刘清波念完自己的作文,全班同学没有一个笑的,孩子们都为他难过。也明白他为什么衣服上,老是有撕开的口子了。

我的理想是什么呢?

我的理想,一是当歌唱家。二是当作家。

当歌唱家,我要唱世界上最好听的歌。每个音符,在我心中都是快活的精灵;当作家,我要写世界上最美丽的文章,用笔墨,让我喜欢的一切永生。

可我想报考的两个志愿,都遭到了父母全力反对。

对于报考文科,父母的意见是:文人历来命运多舛。尤其是经历过文化大革命后,一提起文人的旅程,就使我父母胆战心寒。

我父亲向我讲述了他上高中时,学校里一个语文老师的悲惨遭遇。

这老师姓田,女性。是旧社会过来的知识分子,不知什么原因,单身。

这位田老师平常话语不多,偏静。听过她课的学生都讲,这是一个说话轻柔,做事认真,讲课旁征博引,文采斐然,批改作业一丝不苟,十分爱整洁的好老师。

就是这样一位受人尊敬的老师,在文化大革命中被她的一位学生揭发:有次她在校园内散步时,捡了一朵飘落地上的梨花,插在《学校校刊园地》上,一篇怀念革命先烈的文章旁……这是把烈士比作落花,是对革命先烈的大不敬。而且,田老师是旧社会过来的知识分子。旧社会,只有有钱人才能供子女上学。她家不是资本家,就是地主。这是反动阶级对无产阶级革命政权,发泄他们的不满情绪……

我妈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时期的人们都好像发了疯,特别容易激动,一点就燃。不容分说,这个老师被批斗,被游街,被挂上牛鬼蛇神的大牌子,最后还被剃了阴阳头。就是剃一半光头留一半头发。尊严被彻底毁灭的结果是:自杀。这个老师,最后吊死在校园内那棵梨树下。

文人这条路,坚决不能走。时运不好,每个字都是证据,不明不白置人于死地。

第一条路,被父亲封死。

第二条路:艺术。

母亲望了我一眼,她没开口,我就知道她要说啥了。她肯定就会提到那个她最喜爱的黄梅戏演员:严凤英。一个全国知名度那么高,戏唱的那么好的女演员,据传就是由于同行的妒忌,在文化大革命中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整死。死后还被疯狂的人们开肠破肚搜查,是否体内藏有做敌特的工具。

“……而且,搞艺术,90%依赖天赋,一般演员也就是稀里糊涂,提水打柴当配角混一辈子。如其那样有事无事的混一辈子,倒不如去学理科;学金融;学机械;有个专长,一辈子能扎扎实实的干点事,创造一点实用价值。”母亲苦口婆心的对我说。

就因为父母的这种心态,我错过了小学时,进县歌舞团的一次宝贵机遇。尽管,我当时太小不明白父母阻挠我的理由;尽管,我的音乐老师对父母进行了竭尽全力的劝说;尽管,我对着歌舞团的老师们,频频点头,表示愿意去他们那里学习唱歌跳舞……

可是,我没去成。

因为,父母不同意。

小孩的命运,有时完全掌握在大人手里。

高中毕业报考志愿前,我和父母进行了数次交流,都以失败告终。他们始终坚持他们的观点。还把我的爷爷奶奶,姥姥舅舅都请来做说客。我极其苦恼和无奈。最后,我给他们写了一封长信。心里想,如果他们看完信后,还坚持他们的观点,我就逃跑。那是我第一次想离家出走。

那封信很长,且在那种年龄,那种心态下,肯定写的杂乱无章。但,最重要的核心内容,我是记得的。我对父母说:

“你们因为见识了太多——人们在泥泞里生活的惨状,所以失去了很多对生活进行探索……坚持的勇气。可我,你们希望我也这样吗?在生命刚刚起步,就因为畏惧泥泞,而不去踏入任何向往的芳草地……我想,这样的旅程虽然安宁,但不会快乐。因为这种安宁,是我用心里的渴望和追求换取的;是我用在追求的过程中失败的痛,得到的乐换取的。

妈妈,你是一个老师。你当知道:渴望和追求是生命的加速器,是生命的加热器,是使生命旺盛的强劲动力。如果熄灭了心中的这烛火这光,一辈子按部就班, 一眼就看到尽头的平静走过……这就是你们愿意叫我,过一辈子的生活吗?

如果这样,这个世界何必有我……”

最后的结果是:爱化解了矛盾。我进了音乐学院,我赢了。

我的父母,内心是深爱我的。

父母的妥协,是源于对儿女一腔无私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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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作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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