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门急诊急性呼吸道感染诊治与防控专家共识

诸葛康康 2024-08-23 18:08:36

本文来源:中华传染病杂志, 2024,42:网络预发表.

一、前言

呼吸系统感染是导致全球死亡人数最多的一类感染。2021年世界疾病负担研究学会的数据显示,上呼吸道感染占全球发病率第1位(128亿),由于新型冠状病毒感染(COVID-19)大流行,COVID-19取代卒中成为第2大年龄标化死因,死亡人数达789万,下呼吸道感染(lower respiratory infection,LRI)病死率位居全球第7位(218万)。急性呼吸道感染(Acute respiratory infection,ARI)指各种病原体引起任何呼吸道症状急性发作的临床急性病(通常病程不超过21天),主要症状包括咳嗽、咳痰、呼吸急促、咽喉痛、流涕。ARI主要包括急性上呼吸道感染、急性支气管炎和社区获得性肺炎(community-acquired pneumonia,CAP),常见致病微生物为病毒和细菌(含不典型病原体)。

ARI是我国基层医疗机构中最常见的疾病,在急性上呼吸道感染和急性支气管炎的基层医疗处方中存在抗菌药物过度和不恰当的情况。为提高门急诊及发热门诊医生对ARI的认识,选择合适的呼吸道样本和病原学检测方法,优化治疗策略和发热门诊就诊流程,减少病原体的传播和不必要的抗菌药物使用,全球华人临床微生物暨感染学会邀请我国感染、呼吸、临床微生物学和医院感染管理等领域的专家,结合国内、外的相关文献,确定了23个临床问题需要解决。采用德尔菲调查法,专家组所有成员对每项推荐意见进行公开讨论、改进及表决,共同编写和制定《成人门急诊急性呼吸道感染诊治与防控专家共识》。

二、ARI的流行病学

1.不同季节我们应关注哪些ARI病原体?

推荐意见1:冬春季应重点关注流感病毒、鼻病毒、人偏肺病毒、呼吸道合胞病毒;COVID-19尚未形成明显季节流行规律,全年均可发生,以寒冷的冬季较为多见;腺病毒感染通常没有季节性,但在人员群聚场所、日托中心和医院病房中应予以关注;嗜肺军团菌常见于夏末秋初,其他细菌真菌感染通常无明显季节性。

引起呼吸道感染的病原体构成比例因呼吸道感染类型及肺炎严重程度、地理位置、季节、宿主危险因素、疫苗接种率(如肺炎链球菌疫苗、流感疫苗)等不同而有所差异。

在ARI中,上呼吸道感染占70%~90%,70%~80%由病毒引起,常见病毒主要有流感病毒、鼻病毒、新型冠状病毒(以下统称新冠病毒)、副流感病毒、呼吸道合胞病毒、肠道病毒、腺病毒、人偏肺病毒和人感染禽流感病毒等。上呼吸道感染全年皆可发病,冬春季较多,成人每年可发生2~4次,儿童每年可发生6~8次,多呈自限性,但老年人、儿童、有心血管疾病、慢性肺病、糖尿病及免疫力低下人群有向下呼吸道蔓延可能,导致支气管炎或肺炎、重症肺炎甚至脓毒症,可危及生命。急性支气管炎超过60%由病毒引起。引起CAP的病原体超过100种,包括细菌、病毒、真菌和寄生虫等,病原体的分布因临床情况而异,研究表明,CAP病例得到微生物学确诊的占38%~87%。随着分子学方法的应用,约1/3的CAP病例中检测到了呼吸道病毒,虽然检测到病毒核酸不能完全说明其为致病病原体,但病毒性肺炎比例在明显增加。

流感病毒、人偏肺病毒、呼吸道合胞病毒感染好发于冬、春季,鼻病毒常在秋季和暮春引起感染流行,副流感病毒的某些血清型在春季或秋季占主导地位。肠道病毒常在夏季致病,但全年均可检出。腺病毒感染通常没有季节性,但可能在人员聚集场所、日托中心和医院病房中暴发。当前,新冠病毒感染全年均可发生,以寒冷的冬季较为多见。值得注意的是,即使上述某些呼吸道病原体感染有典型的季节性流行模式,也可能受到一些流行病学因素和病原体变异的影响而导致非季节性暴发。随着新冠病毒的出现,许多传统的季节性模式已发生改变。例如,在COVID-19大流行期间,采用防疫措施如戴口罩、保持社交距离和停课后,冬季非COVID-19呼吸道感染的发生率明显降低。随后出现了非季节性的呼吸道感染如呼吸道合胞病毒和肺炎支原体感染的流行,部分原因可能是防疫措施放松和群体免疫力减弱。新冠常态化之后,流感病毒和呼吸道合胞病毒流行时间有提前和拖尾现象。

嗜肺军团菌常见于夏末秋初,可能与旅行、居住酒店、园艺等活动相关,在重症肺炎中检出率较高。衣原体和其他细菌性病原体(如肺炎链球菌,卡他莫拉菌和流感嗜血杆菌)呼吸道感染全年均可发生,没有明显的季节倾向,但由于病毒性呼吸道感染后可继发细菌感染,因此在寒冷的季节发病率更高。

2.近年来我国急性LRI常见病原体有哪些?

推荐意见2:急性LRI包括急性气管、支气管炎和肺炎;急性气管、支气管炎通常由病毒所致,我国成人CAP最常见的病原体是肺炎链球菌和肺炎支原体,约1/3肺炎支原体感染存在混合感染(病毒或细菌);老年患者中肺炎克雷伯菌、铜绿假单胞菌和金黄色葡萄球菌相对多见;在重症CAP患者中流感病毒、肺炎链球菌、肠杆菌目细菌及嗜肺军团菌多见,且合并感染较多。

肺炎链球菌和肺炎支原体是引起我国成人CAP最常见的细菌。近期调查显示,肺炎支原体已超过肺炎链球菌成为CAP的主要病原体,其他常见的细菌包括流感嗜血杆菌、肺炎克雷伯菌、铜绿假单胞菌、金黄色葡萄球菌、嗜肺军团菌、肺炎衣原体和肠杆菌。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于2009-2019年在全国开展的全年龄段ARI前瞻性监测,共纳入231 107例患者数据,其中46.9%为门急诊患者;20.2%诊断为肺炎。引起肺炎的细菌性病原体中肺炎链球菌(27.7%)、肺炎支原体(21.9%)的占比最高,其他依次为流感嗜血杆菌(16.2%)、肺炎克雷伯菌(11.8%)、铜绿假单胞菌(11.4%)、金黄色葡萄球菌(8.7%)、肺炎衣原体(1.3%)和嗜肺军团菌(0.5%)。不同年龄段ARI的病原谱略有不同,成年患者中肺炎支原体检出率占18.3%,老年患者中仅占2.5%;而肺炎克雷伯菌、铜绿假单胞菌和金黄色葡萄球菌在老年患者中检出率更高。

另外,有研究发现27.1%的肺炎支原体阳性患者同时检测到一种或多种其他呼吸道病原体,主要为肺炎链球菌、流感嗜血杆菌等。肺炎支原体对大环内酯类耐药(macrolide-resistant Mycoplasma pneumonia, MRMP)形势严峻,MRMP检出率2018年为74.43%,2019年为90.57%,2020年为93.94%,其中,A2063G突变占MRMP 99%。

重症CAP患者以细菌和病毒感染为主,且合并感染更为常见,一项多中心前瞻性研究,自2018年6月至2019年12月纳入我国10个地区17家中心275例重症CAP患者,病原分离率依次为流感病毒(20.7%)、肺炎链球菌(17.6%)、肠杆菌(13.1%)、嗜肺军团菌(11.3%)、肺炎支原体(9.9%)。

3.ARI主要的传播途径有哪些?

推荐意见3:ARI病原体主要通过飞沫传播,也可通过空气传播,以及口腔、鼻腔、眼睛等黏膜直接传播或接触受污染的物表间接传播。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研究证据支持急性呼吸道病原体经空气传播。

ARI病原体可以通过以下四种主要的传播途径传播:飞沫传播、空气传播、通过口腔、鼻腔、眼睛等黏膜直接传播、经手接触受污染的物表间接传播。在COVID-19大流行期间,仅通过飞沫、污染物途径传播新冠病毒的观点并不能够解释在此期间所观察到的大量超传播事件的发生。研究表明,新冠病毒及其他呼吸道病毒在2m范围内主要通过空气溶胶传播,0.2m内的交谈或0.5m的咳嗽,飞沫传播才占优势,通风不良的室内环境增加了空气传播风险。

4.哪些细菌性ARI可在人际间传播或引起聚集性发病?

推荐意见4:应警惕肺炎支原体、百日咳鲍特菌、溶血性链球菌(猩红热)在人际间传播或引起聚集性感染。目前无证据表明军团菌、肺炎链球菌可造成人际间传播。

肺炎支原体、百日咳鲍特菌和溶血性链球菌主要在儿童中发病。此外,鼠疫耶尔森菌主要由接触带菌动物或者媒介生物叮咬而感染,腺鼠疫为常见感染类型,通常不会人传人。然而,肺鼠疫具有较强传染性,可能导致聚集性病例。炭疽芽孢杆菌主要通过接触途径,以皮肤炭疽最为常见,通常散发,但肺炭疽按照甲类传染病管理,具有潜在人传人风险。

脑膜炎奈瑟菌(又称为脑膜炎球菌)通过呼吸道传播引起化脓性脑脊髓膜炎。人感染后大多数表现为鼻咽部带菌状态,只有少数发病,主要临床表现为急性高热、头痛、呕吐、皮肤和粘膜出血点或瘀斑及颈项强直等脑膜刺激征,脑脊液呈化脓性改变。该病按照传播途径应为呼吸道传染病,但是由于临床表现主要累及神经系统,故未列入推荐意见。白喉也是经典急性呼吸道细菌传染病,通过广泛预防接种等措施,我国近十几年没有白喉病例报道,因此未列入推荐意见。

军团菌主要通过环境暴露而感染,无人际传播证据。肺炎链球菌、流感嗜血杆菌等呼吸道常见细菌感染也可能出现聚集性发病,但未有明确证据表明可以人际间传播。

5.需警惕哪些跨物种传播的ARI病原体?

推荐意见5:接诊ARI患者时应关注跨物种传播疾病如禽流感、鹦鹉热等,注意询问动物接触史(尤其是禽类、野生动物)、旅行史(尤其野外环境)。一旦发现疑似跨物种传播的ARI,应立即采取检查措施明确病原体并及时上报相关部门。

跨种传播疾病,即人畜共患病是指可从动物传播到人类的疾病,其中以ARI为主要表现的有禽流感、鹦鹉热、腺病毒、呼吸道合胞病毒、中东呼吸综合征等。其余如Q热、鼠疫等,也可跨物种传播并表现为ARI(如肺炎),但发生率相对低,且呼吸道为其多种器官受累的表现之一。由于跨种传播病原体的特殊性,常规培养通常很难获得,接诊时应仔细询问禽类或其它动物接触史,并据此选择合适的诊断方法。

禽流感由禽流感病毒引起,多在禽类间传播,少数可感染人类。代表性的有高致病性禽流感病毒H7N9、H5N1等,引起迅速进展的重症肺炎和高病死率。目前人际传播的报道虽有,但很少。尽早启动抗流感病毒治疗有助于改善预后。呼吸道合胞病毒主要感染人类,但也有报道指出它可以感染其他动物,并在某些密切接触情况下又由动物传播给人类,因此也应引起警惕。

三、ARI的临床及影像学特征

1.哪些常见临床表现应考虑ARI?

推荐意见6:若出现流涕、鼻塞、打喷嚏和咽痒等较轻的症状,伴或不伴发热,应疑似急性上呼吸道感染。若出现发热、咳嗽、咳痰、呼吸急促到严重的脓毒症和呼吸窘迫等,应疑似急性下呼吸道感染。

2.发热门诊主要接诊哪些患者?

推荐意见7:对于病程短于2周的急性期发热和(或)呼吸道症状或疑似为传染病的患者,推荐前往发热门诊就诊。包括疑似ARI症状如咳嗽、咽痛、鼻塞流涕、嗅(味)觉减退、肌痛、呼吸困难等,或原有慢性肺部疾病急性加重,伴或不伴发热;出现ARI症状伴近期有流行病学史,包括呼吸道感染流行季节、发病前2周内有类似患者、可疑感染动物接触史、聚集性发病、有疫区、牧区、境外旅居史等。

发热门诊是自2003年我国爆发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后设立的科室,核心作用在于针对ARI进行早发现、早报告,早诊断、早隔离和早治疗,从而有效的控制传染源、预防院内感染和治疗发热患者。

发热的患者,根据发热的持续时间可分为急性发热(≤2周)与慢性发热(>2周)。原因不明的急性发热期患者,如有鼻塞、咽痛、咳嗽、乏力、肌痛、嗅觉味觉减退和腹泻等症状时,建议佩戴医用外科口罩前往发热门诊就诊。此外需要注意的是,出现上述症状患者,即使没有发热也建议前往发热门诊就诊。慢性发热、明确的尿路感染、肠道感染、心内膜炎或血液性疾病甚至恶性肿瘤、风湿热、自身免疫性疾病、甲亢等非感染所致发热,不是发热门诊诊治对象,但有时候不能明确鉴别时,可以去发热门诊筛查,要求患者要做好防控措施。

重大传染病流行期间或急性呼吸道传染病高发季节根据疫情防控管理要求,必要时应接诊筛查所有发热病人。医疗机构应定期共享ARI预警监测数据到相关科室,临床医生在进行ARI的诊治时,应根据全国和当地的监测数据充分考虑当前流行的病原体。

3.如何通过问诊和常规检验初步评估ARI病原体?

推荐意见8:出现ARI相关症状时,在病毒流行期间、聚集性发病或有相关暴露的情况下,需怀疑病毒感染。而咳黄痰、白细胞、中性粒细胞计数或降钙素原升高时,则应考虑细菌或合并细菌感染。

在病毒流行或暴发期间(如流感、新冠病毒感染),若患者出现急性呼吸道症状、全身症状或慢性疾病发作(如哮喘、COPD或心力衰竭)等情况,可仅凭临床判断做出诊断。而病毒非流行时,若发生相关密切接触者,则需考虑该类型病毒感染可能。同时,询问流行病学史(如接触鸟类或农场动物、醉酒、入住酒店或游轮、旅居史等)有助于判断某些特定病原体。

病毒感染患者的白细胞计数在病程早期为正常或偏低,但在病程后期可能升高。其中,新冠病毒感染后常出现淋巴细胞减少。若白细胞计数>15 000/μL时,需警惕继发细菌感染。细菌感染白细胞总数常出现升高,可伴有核左移。若出现白细胞或血小板减少、新发血尿素氮和肌酐升高,可能提示结局较差。在CAP患者中,降钙素原区分细菌与病毒感染的准确率为65%~70%;降钙素原切线值为0.1ug/L时,对鉴别细菌病原体的敏感性为80.9%(95%CI,75.3%~85.7%),特异性为51.6%(95%CI,46.6%~56.5%)。较高的降钙素原水平与感染细菌(特别是典型细菌)密切正相关。

从影像学方面,病毒性肺炎常表现为双侧磨玻璃影或网状结节影,多分布在支气管血管周围、外带或下肺区域,严重时可伴肺实变影;而细菌性肺炎的影像学则主要表现为肺叶实变(可提示典型细菌感染)、间质浸润和/或空洞。

4.如何识别有重症化倾向的患者?

推荐意见9:

①老年人(≥65岁)、妊娠期妇女、体重过轻或肥胖(BMI<18.5或>30)、长期吸烟者、糖尿病、重要脏器慢性病(如心、肺、肝、肾等)、恶性肿瘤中晚期患者和免疫缺陷人群(长期服用激素或免疫抑制剂、HIV感染、器官移植患者)是ARI重症化的危险人群。

②氧饱和度(<93%)及常用的早期风险预警评分工具CRB-65 (Confusion, Respiratory rate, Blood pressure, and age≥65)、CURB-65 (Confusion, Urea, Respiratory rate, Blood pressure, and age≥65)可用于门急诊识别非免疫缺陷基础的成人重症ARI高风险患者。

研究表明,65岁以上人群、妊娠期妇女、体重过轻或肥胖、有慢性肺病或心脏病史、长期吸烟以及免疫功能受损的人群,发生ARI后转变为肺炎的风险超过30%~40%。因此,早期识别及评估这类高危人群有助于降低ARI重症化的风险。

CRB-65用于预测CAP患者死亡风险非常具有实用价值。CRB-65评分:意识障碍、呼吸频率增快(>30次/分)、低血压(收缩压<90mmHg或舒张压≤60mmHg)、年龄≥65岁;每项1分,按照0分、1或2分、3或4分划分为低、中、高风险组。低风险组绝大多数患者可门诊治疗,而中风险组(30d内病死率1%~10%)及高风险组(30d内病死率>10%)则需住院治疗。研究表明,CURB-65和PSI评分同样可预测CAP患者死亡风险。qSOFA用于早期识别存在感染继发脓毒症的患者。

5.哪些情况推荐行胸部CT检查?

推荐意见10:当ARI诊治中存在以下情况时,建议行胸部CT检查:①根据临床症状(持续发热>39℃、呼吸急促等)和氧饱和度(<93%)判断;②X线胸片未见异常但怀疑肺内隐匿部位病变;③怀疑特殊病原体感染;④免疫抑制宿主、存在基础肺部疾病者;⑤为评估是否存在肺炎并发症(如脓胸、胸水等);⑥治疗效果不佳。

1.临床症状及氧饱和度:急性病程,咳嗽并伴有至少一个新出现的肺部症状,发热>4d、呼吸困难/呼吸急促或氧饱和度降低高度疑诊肺炎。老年患者临床表现可不明显,当患者出现意识状态改变、虚弱、食欲下降等建议完善胸部CT。

2.X线胸片未见异常但怀疑肺内隐匿部位病变:肥胖患者胸片难以发现异常、磨玻璃影等病变胸片无法清晰显示。

3.怀疑特殊病原体感染:流行病学史(群集发病)、接触史(鸟类、水体等)、临床表现(如咯血)、实验室检查(白细胞数正常或下降、淋巴细胞数下降)、常规抗感染治疗效果不佳等提示特殊病原体感染可能,包括非典型病原体(支原体、衣原体、军团菌等)、分枝杆菌、真菌等建议完善胸部CT。

4.免疫抑制宿主、存在基础肺部疾病者:免疫抑制宿主容易感染耶氏肺孢子菌、巨细胞病毒等;存在支气管扩张、囊状纤维化等肺部病变者容易感染非结核分枝杆菌、曲霉菌、诺卡菌等,且病情进展快,建议疑诊肺炎患者尽早行胸部CT。

5.评估肺炎并发症:听诊呼吸音减弱、叩诊浊音患者,完善胸部CT评估脓胸及炎性胸腔积液等。

6.治疗效果不佳:对于抗感染治疗72h疗效不佳及临床表现快速进展患者及时行胸部CT。还可用于排除其他可能诊断:胸片所示肺部病变存在非感染性疾病可能(如肿瘤、肺水肿等)建议完善胸部CT鉴别。

四、ARI病原体检测方法

1.哪些ARI患者需要行病原学检查?

推荐意见11:重症患者、重症高危人群(如老年人、儿童、孕产妇、免疫缺陷人群和有基础疾病人群)感染者、常规治疗无效者、怀疑特殊病原体感染者、有特定病原体流行病学暴露史以及社区或医疗机构内出现的聚集性呼吸道感染患者需进行病原学检查。

ARI的病原体复杂,目前没有一种简单、快速、廉价的方法能够明确诊断大部分病原体。而门急诊就诊的ARI患者以病毒感染为主,通常病情较轻、病程短、可自愈,从卫生经济学角度考虑,没有必要对所有门急诊就诊的ARI患者进行病原学检查。

对重症ARI患者、重症化高危人群感染者、常规治疗无效以及高度怀疑特殊病原体感染的患者进行病原学检查是为了及时明确诊断,采取精准的治疗策略,改善疾病预后,保障患者生命安全。对有特定病原体流行病学暴露史以及社区或医疗机构内出现的聚集性呼吸道感染患者进行病原学检查,有助于早期预检分诊,及时采取有效的防控和治疗措施,减少病原体传播的风险。

2.如何选择病原学检测方法?

推荐意见12:如果在呼吸道病原体流行期间,尤其是病毒感染时,建议尽可能在起病早期采用基于核酸技术的检测方法;如果怀疑合并细菌或真菌感染,应结合传统病原学检测(含涂片染色镜检和分离培养)、血清学检测(抗原/抗体检测)等方法加以鉴别。对于重症感染、可疑特殊病原体感染、免疫缺陷人群或聚集性感染的患者在完善常规检测的同时可选择mNGS/tNGS (Metagenomic Next-Generation Sequencing/Targeted Next-Generation Sequencing)检测。

核酸检测是目前门急诊呼吸道感染病原体检测的首选方法,具有较高的灵敏性和特异性。现场即时检测(point-of-care testing,POCT)是一种在现场利用便携式检测装置和配套试剂对样本进行检测分析的技术手段。近年来分子POCT技术快速发展,主要用于同时检测多种常见的呼吸道病原体,可减少样本运输时间,加速结果回报,便于医生更快速地做出准确的诊断和治疗决策,从而提高了ARI的治疗效果。尤其在呼吸道病原体流行期间,建议优选POCT进行病原学检测。

痰液或支气管肺泡灌洗液(bronchoalveolar lavage fluid, BALF)的细菌、真菌和分枝杆菌培养、分离鉴定等传统微生物检测方法是实验室诊断呼吸道感染病原体的"金标准",但其敏感性较低,且费时较长。涂片染色镜检法(革兰染色、抗酸染色、免疫荧光染色和墨汁染色等)需与其他检测方法联合使用,提高对呼吸道病原体的检出率。

抗原检测常用于呼吸道病毒感染的诊断,其特异性较强、操作简便、耗时短,阳性多数可以明确诊断,但敏感性相对较低,抗原阴性时不能排除该病原感染。由于抗体在病原体感染1周或更长时间后才能产生,且产生的抗体在体内存在的时间较长,因而其检测结果无法判断与当前感染的相关性,故抗体检测主要用于回顾性诊断和流行病学调查。另外,非特异性蛋白干扰易出现假阳性,同时对于免疫缺陷宿主,易出现假阴性。血清学检测方法用于检测肺部真菌感染时,需结合患者临床症状、体征及其他微生物学指标进行综合判定。

病原微生物宏基因组测序(mNGS)技术能检测的病原体种类广,有助于发现新发突发传染病和未知病原体,但价格较高,结果受影响因素较多,且不能DNA测序和RNA测序共检。靶向测序(tNGS)技术将靶向捕获与高通量测序技术相结合,可同时检测样本中上百种常见病原微生物,相较于mNGS,tNGS技术成本较低,可通过逆转录技术同时检测RNA病毒,但无法检测罕见、新发病原体(表2)。

由于mNGS/tNGS技术检测需要复杂的生物信息学分析,对于数据的处理和解读需要专业的技术支持,且费用较高,故不应作为门诊ARI患者常规检测方法,特别是上呼吸道感染。临床应用时需注意以下几点:

1)严格掌握适应证,在患者已行常规检验不能明确病原体或/和病情危重需尽快明确病原学的情况下选择使用。

2)对mNGS和tNGS的检验结果首先要根据病原体的致病性特征,初步分为致病性微生物、条件致病微生物和定植微生物。条件致病微生物的判断需要结合患者的宿主因素、其他实验室检查、影像学表现、抗感染药物用药史及治疗反应等综合分析。

3)如考虑为急性病毒感染,推荐选择tNGS,或在送检DNA测序的同时送检RNA测序。

3.如何选择病原学检测样本类型?

推荐意见13:

①拟诊急性上呼吸道感染时推荐采集鼻咽拭子或口咽拭子;

②拟诊CAP推荐采集深部痰液标本,怀疑细菌性肺炎可同时采集血液标本;

③病情危重或怀疑特殊病原体感染时应同时采集BALF;

④如果患者有胸腔积液应采集胸水标本。

合格的临床样本是呼吸道感染病原体准确检测的关键因素,可用于ARI病原学诊断的临床样本,包括鼻(口)咽拭子、痰液、BALF、胸腔积液等,医师应结合临床初步诊断、常见感染病原体分布特征和检测方法选择合适的送检标本(表3)。

五、ARI治疗策略

1.ARI的抗菌药物治疗策略?

推荐意见14:

(1)急性上呼吸道感染和急性支气管炎,主要为病毒感染,不建议常规抗菌药物治疗。化脓性扁桃体炎或脓肿,可选用青霉素类、一代或二代头孢菌素。

(2)门诊治疗的轻中症CAP患者,根据年龄、基础疾病、有无耐药菌风险等,口服或静脉用抗菌药物,包括阿莫西林、阿莫西林/克拉维酸、头孢菌素联合大环内酯类或多西(米诺)环素,也可呼吸喹诺酮类单药。

1.急性上呼吸道感染与急性气管支气管炎:主要为病毒感染,不建议抗菌药物治疗,如C反应蛋白(C-reactive protein,CRP)超过40mg/L,可经验性应用阿莫西林、阿莫西林/克拉维酸钾、呼吸喹诺酮类或多西(米诺)环素。

2.化脓性扁桃体炎、扁桃体周围脓肿:可由溶血性链球菌和厌氧菌等引起,常用抗菌药物包括青霉素、阿莫西林、阿莫西林/克拉维酸钾、头孢呋辛、头孢曲松,不耐受者可选用呼吸喹诺酮类(在未除外分枝杆菌感染时,尽量选用不覆盖其感染的药物,如奈诺沙星)或多西(米诺)环素。

3.CAP:根据患者年龄、基础疾病、病情严重程度、有无耐甲氧西林金黄色葡萄球菌(Methicillin-Resistant Staphylococcus Aureus, MRSA)或铜绿假单胞菌感染风险进行分层,确定治疗场所(门诊、住院或住ICU)、评估感染的可能病原体、选择敏感的抗菌药物。轻中症CAP门诊患者的抗菌药物推荐见表4。

4.慢性阻塞性肺疾病(COPD)急性加重:如患者同时出现呼吸困难加重、痰量增加、痰液粘稠度增加等3种症状,或包括脓性痰在内的2项指标时,建议抗菌药物治疗。无铜绿假单胞菌感染风险时,可选择阿奇霉素、头孢菌素、阿莫西林、阿莫西林克拉维酸、呼吸喹诺酮类、多西(米诺)环素等。对于有铜绿假单胞菌感染风险的患者,应选择具有抗铜绿假单胞菌活性的药物如β内酰胺类药物中头孢哌酮/舒巴坦、头孢他啶、哌拉西林/他唑巴坦,喹诺酮类中的左氧氟沙星、环丙沙星或西他沙星,以及氨基糖苷类药物;病情较重或耐药风险高者,可应用亚胺培南、美罗培南等碳青霉烯类药物。

2.常用病毒性ARI的药物及方案选择?

推荐意见15:

①建议确诊流感病毒感染患者早期(48h内)进行抗病毒治疗,神经氨酸酶抑制剂和病毒RNA聚合酶抑制剂对目前流行的甲型和乙型流感病毒具有良好的效果和安全性,根据患者情况选择合适抗病毒药物。

②建议确诊新型冠状病毒感染患者早期进行抗病毒治疗,药物可选择先诺特韦/利托那韦、奈玛特韦/利托那韦、氢溴酸氘瑞米德韦、莫诺拉韦、来瑞特韦,结合患者病情选择合适的抗病毒治疗药物。

③除了新型冠状病毒和流行性感冒病毒,对于非高危人群的呼吸道病毒感染,不建议常规予以抗病毒药物;但对于高危人群常见的呼吸道合胞病毒感染,可尝试予以利巴韦林抗病毒药物治疗。

抗流感病毒药物对于门诊轻症患者的临床疗效是确定的,且越早使用临床获益越大,应尽可能在48h以内启动抗流感病毒药物治疗。荟萃分析RCT临床试验数据显示,对于健康的儿童和成人患者,在流感初期(即疾病发作后的36~48h内),应用抗病毒药物可以有效地缩短疾病症状持续时间。研究数据表明,对于门诊/社区的轻症流感患者,任何时间启动抗病毒治疗与不使用抗病毒药物相比均可以显著降低住院的风险,但起病48h内启动抗病毒治疗的较超过48h者降低住院风险更优。

目前针对甲型/乙型流感特效抗病毒药物包括神经氨酸酶抑制剂(Neuraminidase inhibitor,NAI)(奥司他韦、扎那米韦-散剂、帕拉米韦-静脉)、病毒RNA聚合酶抑制剂(RNA-dependent RNA polymerase,RdRp)(玛巴洛沙韦、法维(匹)拉韦)、血细胞凝集素抑制剂(Hemagglutinin inhibitor,HAI)(阿比多尔)、M2离子通道阻滞剂(金刚烷胺、金刚乙胺)。

NAI是目前常用的抗流感病毒药物,能选择性地抑制呼吸道病毒表面神经氨酸酶的活性,阻止子代病毒颗粒在人体细胞的复制和释放,对甲型/乙型流感均有效。奥司他韦口服给药的生物利用度高,对于初始表现为重症或病情开始恶化的患者,推荐尽早开始奥司他韦治疗,适用于包括妊娠期妇女和婴幼儿在内的所有患者。WHO推荐,在没有奥司他韦或不能使用的情况下,重症或疾病进展的患者建议应用扎那米韦吸入治疗,但对扎那米韦及乳糖、牛奶过敏患者禁用。而帕拉米韦可作为奥司他韦及扎那米韦的替代选择,一般静脉给药,为流感重症患者、无法接受吸入或口服神经氨酸酶抑制剂的患者和对其他神经氨酸酶抑制剂疗效不佳或产生耐药的患者提供了新的选择。

玛巴洛沙韦,是一种帽状结构依赖性核酸内切酶抑制剂,作为一种前体药物其本身没有活性,口服后在体内代谢为具有抗病毒作用的巴洛沙韦。巴洛沙韦主要是通过抑制帽依赖性核酸内切酶活性阻断病毒mRNA合成,早期抑制病毒复制,阻碍流感病毒在人体内复制和传播。玛巴洛沙韦是目前获批的首个单剂量口服抗甲型/乙型流感药物,研究结果显示玛巴洛沙韦缓解流感症状时间与奥司他韦相当,至病毒排毒停止的中位时间较奥司他韦缩短48h。由于玛巴洛沙韦对甲流和乙流具有更明确的疗效,因此在流感季,对于经验性诊断流感未明确亚型的情况下,可使用玛巴洛沙韦进行抗病毒治疗。此外,日本真实世界研究表明,与奥司他韦相比,玛巴洛沙韦能减少家庭内(二代)传播风险,因此对于医院、学校等聚集性场所具有减少暴发的潜能。法维拉韦(法匹拉韦)是一种新型的RNA聚合酶抑制剂,作用于病毒的RdRp酶,主要在其他抗流感病毒药物治疗效果不佳时应用。

针对新冠病毒的抗病毒药物,《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诊疗方案》(试行第十版)推荐奈玛特韦/利托那韦、莫诺拉韦进行抗病毒药物。美国感染性疾病学会(IDSA)推荐瑞德西韦、奈玛特韦/利托那韦、莫诺拉韦抗病毒药物。瑞德西韦我国未上市。EPICHR试验证明了奈玛特韦/利托那韦可以将未接种疫苗的门诊高危COVID19患者的28d住院/病死率风险降低约89%。MOVeOUT试验提示莫诺拉韦可以将未接种疫苗门诊高危患者的住院/病死率降低约30%。此外,先诺特韦/利托那韦、氢溴酸氘瑞米德韦、来瑞特韦是我国自主研发的抗新冠状病毒药物,研究发现,均对轻中度COVID-19患者具有良好的抗病毒效果,被国家药品监督局批准用于新冠治疗。

对于鼻病毒、腺病毒、人副流感病毒、人偏肺病毒、肠道病毒等感染无特效抗病毒药物。呼吸道合胞病毒感染后,利巴韦林有一定疗效,美国FDA批准雾化吸入利巴韦林用于治疗儿童下呼吸合胞病毒感染,未批准用于治疗成人的下呼吸道感染,鉴于抗病毒药物的安全性和有效性,不推荐RSV下呼吸道感染儿童常规应用利巴韦林等抗病毒治疗,但免疫抑制(如造血干细胞移植等)患儿应用利巴韦林可能获益。

3.在流感流行期间,什么情况可以经验性使用抗流感病毒治疗?

推荐意见16:在流感流行期间,对具有流感样症状的患者合并以下情况时建议尽早(48h内)进行经验性抗流感病毒治疗:①重症肺炎患者;②有重症流感高危因素和并发症高风险的患者,包括:存在哮喘、糖尿病、COPD等慢性病患者、≤2岁儿童和≥65岁老年人、肥胖(BMI>30)、孕妇及产后2周内妇女;③疑似流感的所有住院患者;④病情有进展的门诊患者;⑤医务人员、托幼机构及长期护理机构工作者。

对于住院/重症患者,尚缺乏前瞻性RCT研究验证抗病毒药物的使用对于住院患者的生存获益。基于流感住院患者的观察性研究表明,接受抗病毒治疗能带来显著的临床获益。发病后两天内或入院后尽早开始进行抗病毒治疗,可以有效缩短住院时间,显著减少转入ICU、使用有创机械通气或死亡的风险。与不使用抗病毒药物相比,成人接受抗病毒治疗可以显著降低病死率(aOR=0.81; 95% CI 0.70-0.93; p=0.0024),早期(发病2d内)治疗比非早期(发病2天后)治疗的生存获益更大(aOR= 0.48; 95%CI 0.41-0.56; p<0·0001)。另有观察性研究表明,住院患者早期(入院后24h内)使用抗病毒药物可以缩短18%住院时长,降低后续机械通气的发生率(OR=0.66; 95%CI 0.45–0.97, p=0.04)。

因此,国内外指南均推荐对于住院/重症患者或存在流感并发症高风险的流感样病例无需等待病原学检测结果,尽早进行经验性抗病毒治疗,可快速改善临床症状、缩短病程及病毒排毒时间,降低并发症和病死率,即使发病时间超过48h的重症患者依然可以从抗病毒治疗中获益。

4.ARI使用糖皮质激素的指征和剂量选择?

推荐意见17:不建议对ARI常规使用糖皮质激素。但对于重症新冠感染低氧(氧饱和度<93%、氧合指数<300或SpO2≤97%且SpO2/FiO2≤315mmHg)患者、及重症CAP出现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的情况,推荐使用糖皮质激素。

糖皮质激素具有抗炎、抗休克及调节体液平衡等多重作用,也可直接抑制免疫细胞及炎症细胞功能口服或吸入激素可明显改善急性哮喘的症状。但对于非哮喘LRI患者,不建议使用糖皮质激素。临床研究表明,下呼吸道感染的患者使用40mg泼尼松5d并不能改善症状或缩短症状持续时长;另一项纳入了2 264例CAP患者的荟萃分析发现糖皮质激素不仅不会使非重症患者受益,而且会增加高血糖、消化道出血以及乏力症状等糖皮质激素相关不良反应的发生率。

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acute respiratory distress syndrome , ARDS)是一种由多种病因引起的急性弥漫性炎症性肺损伤,以进行性的呼吸困难、急性低氧血症和两肺浸润影为特征。对重症CAP、新冠肺炎引起的ARDS患者使用糖皮质激素可获益。对于发生ARDS在24h以内的患者,可使用地塞米松20mg /次,1次/d,持续5d,后10mg/次,1次/d,持续5d;对于发生在72h内的ARDS患者,建议甲泼尼龙1mg/kg IV/次,1次/d,持续2周,后逐渐减量。对于ARDS持续超过14d、以及ARDS继发于流感的患者,会避免使用糖皮质激素,有限的数据表明,这两种情况下使用糖皮质激素可能增加病死率。

目前关于激素在新冠肺炎治疗疗效的大样本随机临床对照研究(如RECOVERY研究、CoDEX研究)均提示糖皮质激素可改善重症患者的病死率及缩短机械通气时间。建议对低氧(指尖氧饱和度<93%或氧和指数<300mmHg)的新冠肺炎患者建议使用地塞米松6mg IV/1次×10 d或甲泼尼龙40mg IV/1次×10 d。对于新冠肺炎合并严重低氧血症的情况,12mg/d的地塞米松并不能获得更长的无生命支持存活时间,但也没有显著增加脓毒性休克、侵袭性真菌感染等严重不良反应;而在不需要吸氧或仅需要简单吸氧的患者中,使用较高剂量激素如地塞米松起始剂量20mg/d(5d)可明显增加死亡风险。

六、ARI预防与控制

1.ARI诊疗过程中应如何做好感染防控?

推荐意见18:在做好标准预防的基础上,应从飞沫传播、气溶胶(空气)传播、接触传播三个传播途径做好ARI的感染防控工作。在呼吸道病毒感染的高发季,医疗机构应加强感控管理。对于疫苗可预防ARI,鼓励及时接种疫苗,尤其是易感高危人群或相应疫苗优先接种人群。

关注当地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流感和新冠等呼吸道传染病的监测数据。加强手卫生,确保在接触患者前后及处理污染物后进行彻底洗手。正确使用个人防护装备(PPE),包括口罩、手套、护目镜和隔离衣等,特别是在处理疑似或确诊ARI患者时。加强病房、诊室通风,确保病房和急诊室有良好的空气流通,使用高效空气过滤器减少空气中病原体的传播。注意患者隔离和分区,对疑似或确诊感染患者进行隔离,避免交叉感染,使用单间病房或专门区域。加强监测和早期识别,通过积极监测和检测,快速识别新冠、流感等病例,建议使用分子检测技术提高检测效率。限制访客和实施严格的探视政策,要求访客佩戴口罩和进行手卫生。做好医务人员健康管理,及时接种相关疫苗,降低工作场所的感染风险。

2.哪些情况下需要佩戴医用防护口罩?

推荐意见19:医务人员诊治或护理患有经空气传播的ARI,以及可引起大规模暴发的高发病率和病死率的新发呼吸道感染或新发不明原因疾病的患者时,应佩戴医用防护口罩,尤其是进行产生气溶胶操作时。

飞沫传播和空气传播都是由携带病原体的飞沫核进行传播,主要区别在于携带病原体飞沫核的大小和在空气中停留的时间,前者主要是带有病原体的飞沫核(>5μm),在空气中短距离(≤1m)移动到易感人群的口、鼻黏膜或眼结膜等导致的传播;后者主要指由悬浮于空气中、能在空气中远距离传播(>1m),并长时间保持传染性的飞沫核(≤5μm)导致的传播。大多数ARI主要以飞沫传播为主,少部分经空气/气溶胶传播,如COVID-19和开放性肺结核。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发布的《医院隔离技术规范》(WS/T 311-2023)明确规定,接触经空气传播传染病患者、近距离(≤1m)接触飞沫传播的传染病患者或进行产生气溶胶操作时,应戴医用防护口罩。

气溶胶的产生可能使医务人员在短时间内暴露于高浓度的微生物环境中,增加了医务人员感染风险。研究表明,新冠病毒在通风不良的空间可经气溶胶传播,但其他病原体通过气溶胶造成传播的相关流行病学证据相对较少。WHO推荐对ARI患者进行产生气溶胶操作的医护人员均应佩戴医用防护口罩。临床易产生气溶胶的常见操作包括气管插管/拔管、气道吸痰、支气管镜检查、无创通气、雾化或气溶胶治疗、心肺复苏、诱导痰、气管切开、人工呼吸及尸体解剖、消化道内窥镜检查、涉及高速设备的手术(如钻头)、经鼻高流量氧疗、高频振荡通气等。此外,口腔科相关诊疗操作也容易产生气溶胶,包括牙科手术(如钻孔)、喷枪使用(如超声波洁牙和抛光)及任何一种使用高速或低速手机的牙科操作等。而对新发未知的ARI进行相关诊疗和护理时也应佩戴医用防护口罩,因其传播方式通常未知,应采用最高级别感染防控措施,直到明确传播方式和传播情况。

WHO 2024年最新发布的《关于经空气传播病原体拟议术语的全球技术磋商报告》对经空气传播的病原体通用术语进行重新定义,原"经飞沫传播"和"经空气传播"两种方式统一称为"经空气传播",基于传播方式制定感染防控(infection prevention and control,IPC)策略的理论体系或将发生革命性的改变,而在世界卫生组织更新相关IPC指南前尚需要有影响力和经验丰富的专家携手对感染防控技术展开新一轮的探索。

3.如何判断ARI病原体的传播能力?

推荐意见20:引起ARI的病毒通常较细菌具有更强的传播能力,症状较重的患者传染性更强,发病初期病原体致病性较强,传染性也最强。多种ARI病原体在发病前就已经具备了传染性,因此临床诊治中需询问流行病学史,如患者家庭聚集及发病情况等,及时给予防治建议。

基本传染数R0值(R naught)可以帮助我们初步判断病原体的传染性,R0值指的是在完全易感人群中,由典型病例引起的二次感染人数。R0值高低代表了病原体传染性强弱,病毒传染性强,R0值大。R0值越小越有利于流行病的消除和控制。常见呼吸道感染的R0值由高至低排列:麻疹病毒(12~18)、新冠病毒原型株(2~3)、新冠病毒奥密克戎株(8-10)、呼吸道合胞病毒(1.3~2.6)、副流感病毒(1.3~2.3)、支原体(1~2)、流感病毒(1.3~1.8)。需要注意的是,R0值只是一个理论上的指标,实际传播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包括病原体的传播途径、患者的症状严重程度、群体免疫水平等。不同季节和不同亚型的流感病毒R0值可能有所不同。此外,R0值大小与病毒毒力强弱并无相关性。比如,当某疫情发生后,医疗机构迅速介入干预、切断了传播途径,使得R0值在短时间内就被控制在一个较低的水平;但相关病毒致病性强、患者感染后症状明显或病死率高,那么即便此时R0值不高,易感人群依旧要保持高度警惕、做好相关防护措施。

真菌及寄生虫感染引起的ARI较为罕见,真菌感染常见于免疫力低下人群,一般不具有人与人之间的传播性。寄生虫引起的呼吸道感染传播途径较为有限,不具有明显的传染性,暂不纳入考虑范围。

4.哪些人群需要接种疫苗预防ARI?

推荐意见21:除国家免疫规划的疫苗外,应针对高危人群进行免疫接种,建议接种流感疫苗(每年)、完成肺炎链球菌疫苗、呼吸道合胞病毒、新冠病毒疫苗接种。接诊ARI的医务人员(如发热门诊)建议接种流感、新冠病毒疫苗。

流感疫苗接种每年都有助于减轻医疗系统患流感、住院和死亡的负担。美国CDC建议,6个月及以上的人群应每年接种一次流感疫苗。流感疫苗接种后仍有感染的风险,但可以有效降低疾病的严重程度,因此疫苗接种对于严重流感并发症高风险人群非常重要。WHO建议呼吸科、儿科、感染科、老年病科、发热门诊、急诊、重症监护病房、产科、血液透析室等传播风险高的科室工作人员在每年流感流行季前优先接种流感疫苗。6个月以下的儿童患严重流感的风险尤其高,但年龄小不能接种疫苗,照顾婴儿的人应该接种疫苗。流感疫苗会在接种后两周左右在体内产生抗体。流感病毒在不断变异,因此WHO在多数流感季推荐的流感疫苗组份通常会更新一个或多个毒株。在每年7月份以后,适应新的流行季的流感疫苗会陆续上市,我国有多种流感疫苗可供选择。

肺炎链球菌仍然是CAP最常见的病因之一。60岁及以上老年人随着年龄增加,肺炎球菌感染风险明显增加。随着人口老龄化的影响,WHO将肺炎链球菌感染列为需"极高度优先"使用疫苗预防的疾病。肺炎球菌的疫苗主要是肺炎球菌结合疫苗和肺炎球菌多糖疫苗两种。

呼吸道合胞病毒是一种常见的呼吸道病毒,秋冬季流行,通常引起轻微的感冒样症状,但对婴儿、儿童和老年人来说却可能是危险的,针对重症感染的风险人群,美国CDC推荐了多种新疫苗可供接种。两种呼吸道合胞病毒疫苗已获得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许可,适用于60岁及以上的成年人,孕妇建议在怀孕32至36周期间接种,以保护婴儿。对于婴儿和儿童,可以使用一种已获许可的病毒抗体。目前这些新疫苗还尚未在我国批准上市。

当前,新冠病毒JN.1变异株引起的全球疫情已过高峰并下降至较低水平,我国新冠疫情持续保持低水平波浪式流行态势,但新冠病毒仍在变异,疫情仍存在一定的反复性。考虑到新冠的广泛感染和疫苗的广泛接种,全球人口已获得较高免疫,所以关注重点应该是对感染新冠后面临较高风险的人群进行疫苗接种。由于新冠病毒仍在演变进化,2024年4月26日,WHO建议制药商应更新其新冠疫苗配方,以应对目前占主导地位的JN.1谱系毒株。

5.什么情况下要预防性使用抗流感病毒药物?

推荐意见22:在非医疗机构内,建议对流感并发症发生高风险、未接种疫苗、疫苗预期效果欠佳(如免疫力低下)的成人和3个月以上儿童进行暴露后48h内预防用药。

抗流感病毒药物可作为高风险流感并发症人群(表9)、无法接种流感疫苗或者疫苗效果不佳人群的有效防控的辅助手段,特别是当上述人群有与流感患者密切接触史时,或曾照顾、或与确诊流感者共同生活,或曾暴露在有可能接触流感患者呼吸道飞沫及/或体液的环境中,推荐预防性使用抗流感药物。高风险流感并发症患者的家庭成员接触流感患者时,推荐该家庭成员预防性使用抗流感病毒药物。在社区流感传播期间,对有高风险流感并发症人群且流感疫苗接种禁忌、疫苗效果不佳、或接种疫苗2周内尚未产生免疫反应时,可推荐预防性使用抗流感病毒药物;在社区流感传播期间与流感患者密切接触后48h内且未出现流感相关症状,尤其是未接种流感疫苗者可在暴露后48h内启动暴露后预防。如果在医疗机构中出现流感暴发,尤其是长期护理机构或者是儿童医院,倾向于对发生暴发的诊疗单元的所有其他无流感症状患者,无论疫苗接种状况如何,给予抗流感病毒药物预防。在流感流行期间,对于未接种疫苗的医务人员,当其家庭中有高风险流感并发症人群时,预防性使用抗病毒药物是合理的;当医疗机构(尤其是长期护理机构或者是儿童医院)出现流感暴发,医务人员可选择预防性使用抗流感病毒药物;当在流感疫情暴发期间,出现医务人员资源紧缺时,无论是否接种流感疫苗,对相关医务人员预防性使用抗流感病毒药物是合理的。暴露前的预防用药可选择口服奥司他韦或吸入扎那米韦,暴露后的预防抗病毒药物包括奥司他韦、扎那米韦以及玛巴洛沙韦,药物预防性使用时需参照说明书选择合适的种类、剂量、适用年龄并注意预防使用的禁忌证。

6.ARI防控教育培训要点?

推荐意见23:医疗机构定期开展ARI预防与控制知识培训,尤其是ARI流行期间。通过多种方式开展分层培训,加强重点区域、部门和高风险人群的培训。除对医务人员、工勤人员培训外,还应对患者及家属进行健康教育。培训内容应涵盖常见ARI的种类和病原学特征、感染诊治和预防控制措施。

感染预防控制教育培训是保障医护人员和患者安全、提升感控能力水平的重要手段。既往研究表明感控教育培训能提高医护人员感染防控知识水平、感染防控措施的依从性,降低医院感染发生风险。ARI主要通过呼吸道飞沫/气溶胶、接触传播,应针对ARI传播特点开展分层级、分阶段教育培训,并加强发热门诊、急诊、呼吸科、感染性疾病科等高风险科室教育培训。培训内容包括常见ARI的种类和病原学特征(病原体、传播方式、临床特征)、感染诊治(早期快速识别患者、病原学检测、隔离与报告、严重程度评估、药物使用)和预防控制措施(疫苗接种预防、标准预防和基于传播途径的预防、职业暴露处置)等。世界卫生组织建议大流行期间应加强对主要病原体、流行病学、发病率、传播途径、传播链的阻断和个人防护用品使用的教育培训。严重ARI患者的照护人员应进行呼吸支持技术规范化应用培训。工勤人员应加强个人防护用品穿戴、环境清洁消毒、医疗废物管理、安全运送标本、职业暴露处置等培训。采用线上培训、线下授课、床旁教学、模拟实操等方式,培训结束后开展考核,并评估培训质量,提升医疗机构工作人员感染防控能力。

ARI患者是卫生保健机构中病原体的主要来源,从源头上减少或阻止传染源的传播至关重要。国际医院联合认证委员会建议对患者和家属进行感染预防与控制教育。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隔离预防指南建议在患者入院时进行标准预防措施宣教,尤其是手卫生、呼吸道卫生/咳嗽礼仪及其他感染控制措施。世界卫生组织建议加强对ARI患者宣教,鼓励患者尽可能使用医用口罩,若不能耐受医用口罩,可使用其他方法来减少呼吸道分泌物的扩散,包括在咳嗽或打喷嚏时用纸巾或屈肘覆盖口鼻,并进行手卫生。如患者无需院内治疗,需咨询家庭内是否存在患ARI或其并发症风险较高的成员,包括免疫力低下者、孕妇、慢性病患者(如心、肺或肾脏疾病、镰状细胞病等)、2岁以下的幼儿、65岁以上的老年人。患者症状消失前应避免与这些家庭成员接触。如患者家庭内无法采取良好的防护措施应避免出院。对患者及家属的教育培训可通过当面沟通、微信公众号推送、海报、发放宣传折页、候诊区视频滚动播放等多种方式进行。

本共识编写专家委员会名单(按姓氏汉语拼音排序):曹彬(中日友好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陈文森(江苏省人民医院(南京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感染管理处)、程剑剑(河南省人民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高晓东(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感染管理科)、耿嘉蔚(云南省第一人民医院感染疾病及肝病科)、龚智翔(同济大学附属上海市第四人民医院感染科)、官建泳(澳门仁伯爵綜合医院临床病理科)、何英利(西安交通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感染科)、侯铁英(华中科技大学协和深圳医院)、胡必杰(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感染病科)、黄文祥(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老年病科)、黄怡(海军军医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上海长海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蒋荣猛(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地坛医院)、金阳(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呼吸危重医学科)、赖国祥(福建中医药大学附属第二人民医院呼吸与重症医学中心)、梁红霞(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感染性疾病科)、梁皓鈞(原香港玛丽医院微生物学部门)、陆群(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感染管理科)、马小军(中国医学科学院北京协和医院感染内科)、马筱玲(中国科学技术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感染病检验诊断中心)、毛青(陆军军医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感染科)、潘珏(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感染病科)、施毅(南京大学医学院附属金陵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孙树梅(南方医科大学南方医院感染管理科)、孙文逵(江苏省人民医院(南京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司徒永康(全球华人临床微生物暨感染学会常务监事)、汤一苇(原美国斯隆凯特琳肿瘤中心临床微生物科)、王刚(山东大学齐鲁医院感染病科)、王云峰(美国亚特兰大格雷迪纪念医院临床微生物检验室)、吴安华(中南大学湘雅医院感染控制中心)、向天新(南昌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感染控制处)、许洁(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九人民医院感染科)、徐玉敏(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感染科)、薛博仁(中国医药大学附设医院检验医学中心)、杨文杰(天津市第一中心医院感染科)、姚莉莉(同济大学附属上海市第四人民医院慢病管理中心)、俞云松(浙江省人民医院感染科)、张文宏(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赵彩彦(河北医科大学第三医院感染科)、周宇麒(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宗志勇(四川大学华西医院感染性疾病中心)

学术秘书:骆煜(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感染病科);陈翔(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感染管理科);朱贝迪(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感染病科);韩梦鸽(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感染管理科)

执笔者:黄声雷(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微生物实验室)、金文婷(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感染病科)、蔡思诗(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感染病科)、方婷婷(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感染病科)、黄英男(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感染病科)、黄桦(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厦门分院医院感染管理科)、林佳冰(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医院感染管理科)、刘海霞(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感染病科)、马玉燕(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感染病科)、米宏霏(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厦门分院医院感染管理科)、钱奕亦(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感染病科)、史庆丰(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医院感染管理科)、苏逸(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感染病科)、汪邦芳(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医院感染管理科)、王美霞(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厦门分院医院感染管理科)、王萌冉(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感染病科)、王青青(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感染病科)、武渊(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感染病科)、徐化洁(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感染病科)、姚雨濛(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感染病科)、杨婉琴(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厦门分院医院感染病科)、苑菲菲(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感染病科)、张尧(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感染病科)

本文编辑:楚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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