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我玩弄过一个男生的感情。
我将他从泥潭中捞起,假意关心,只为赢一个赌约。
我生日那天,他跑了两条街,终于买到我最喜欢吃的草莓蛋糕。
回来时却听见我和闺蜜调侃。
“江屿白啊?我跟他玩玩而已。结婚嘛,自然要找个有钱人。”
那天我没见到江屿白,只看见破碎的蛋糕溅了一地。
十年后,他成了商界新贵,带着未婚妻回国。
谈到我,他言语间透着不懈:“我找她是为了报复她,那个拜金女,她死了才好。”
可真的得到我的死讯时,他却疯了。
1
江屿白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办了一场盛大的酒会。
未婚妻沈若瑶挽着他的胳膊,两人一起缓缓入场,惊艳得如同金童玉女一般。
他如今已拥有两家上市公司,是在场所有人都要巴结的存在。
一个女同学主动上前敬酒,酒杯递到江屿白眼前,他眼皮都没抬。
目光扫过大学同学那一桌,神色凛然。
他突然问:“安然呢?她怎么没来?”
气氛瞬间凝滞下来,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纷纷摇头。
半晌,有人说:“我们也不知道,大二之后就没人见过她了。”
其实我来了,缩在角落里的空位上。
只不过没人看得见罢了。
江屿白的目光有一瞬间抽离,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情绪。
女孩还端着酒杯,见他发呆,显然有些不悦,小声嘟囔了句:“一个小太妹而已,用得着这么在意吗?说不定早就死哪去了。”
她声音压得很低,可江屿白还是听见了。
他抬眸,笑问:“你给我敬酒,是不是有事求我?”
女孩点点头,伸手拢了拢头发:“江总,是这样的,我家有一个项目想跟您合作……”
“不考虑。”
江屿白丝毫没有给她面子:“还有你,以后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他站起来就走,把酒会上的所有人都晾在了一边。
我跟着他飘出来,他走出酒店,坐在车上抽了根烟。
而后掏出手机,望着一个号码发呆。
竟然是我的号码。
我有些诧异。
十年前,江屿白刚去美国的时候,还经常打我的电话。
我不接,后来渐渐地就不打了。
可我没想到,十年过去了,他竟然还留着这个号码。
在我愣神的时候,沈若瑶上了副驾。
她扫了一眼江屿白的手机,叹气:“既然还在意,不如把她追回来?”
江屿白回过神来,迅速摁灭了手机,望向窗外。
“谁说我在意她?我找她是为了报复她,我恨她还来不及。”
听到这里,我心底泛起一阵苦涩。
是啊,江屿白恨我。
当年我欺骗他的感情,逼他下跪,当众羞辱他。
还说了许多绝情的话。
他那样要强的性子,一定恨透我了吧。
2
我和江屿白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KTV。
彼时的江屿白是个一穷二白的大学生,靠在KTV打工赚学费。
我和几个富二代混在一起,其中一个女伴看上了江屿白,招呼他过来。
我顺势瞥了一眼。
男生看着只有十八九岁,高高瘦瘦,额前的碎发微垂,即使站在角落里也很亮眼。
是挺好看的。
女伴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他走到我们面前,双手不自然地捏紧裤子,修长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女伴笑了:“这个挺好,就要这个了。”
男生眼中明显闪过惊慌,忙摆摆手,指向嘴巴。
周围人一阵哄笑,有人调侃:“小哑巴,有富婆点你,还不赶紧贴上去,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男生耷拉着脑袋,目光盯向地面,紧咬嘴唇。
经理过来解围:“这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勤工俭学,不接客的。”
女伴不依不饶,将人抓过来灌酒,一群人围着拍照起哄。
男生的脸颊被人捏住,嘴被撬开,半瓶白酒灌下去,白皙的脸涨得通红。
溢出的酒水洒了一身,整个人狼狈不堪。
我有些看不下去,起身抢了酒瓶,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空瓶扔在桌子上。
女伴面露惊讶:“安然,你这是做什么?”
我没回她,眸光瞥向半跪在地上的江屿白,说:“陪个酒都不会,还不快滚!”
他仰头望着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慌忙逃了出去。
女伴显然有些不满,点了根烟,半开玩笑道:“你是对我有意见,还是看上这小子了?”
“一个哑巴,有什么好玩的?我不稀罕。”
“是吗?那我们打个赌好了,我赌你追不上他。输了给你一个月生活费,怎么样?”
我对这个赌约不感兴趣,起身要走。
身后却传来一阵嗤笑声。
“是不是不敢赌啊?安然,你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真以为自己人见人爱吗?”
话落,包厢里传来刺耳的起哄声。
我转身,拿起酒杯,泼了一杯红酒在她脸上。
临走时,我说:“赌就赌,你等着输吧。”
3
从KTV出来已是半夜,外面下起瓢泼大雨。
我没带伞,只好给司机打电话,让他把车开到门口。
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站了个人。
是江屿白。
他应该刚刚下班,怯生生地挪到我旁边,递给我一把黑伞。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一个人跑进了雨里。
少年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烟雨之中。
我撑开伞,里面掉出一张纸条,写着“谢谢你”三个字。
我忽然觉得有点意思。
也许刚刚那个赌约,可以试一试。
我用了些手段,搞到了他的资料。
他是A大金融系的学生,亲妈是个烂赌鬼,脑子还有病,经常虐待江屿白。
还逼他辍学挣钱,几次跑到学校,闹得不可开交。
他在学校也被人孤立嘲笑,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很快,我便转到了A大,和江屿白一个班。
我坐到他身边,笑着跟他打招呼:“你好,我叫安然。”
他目光震动,带着几分警惕,写下一行字:“你想做什么?”
我歪着头,冲他笑:“喜欢你,想让你做我男朋友,可以吗?”
他愣了一瞬,反复看着纸条上的字。
像是在确认是不是看错了。
良久,才写了一句“不可以”。
我有些挫败,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教室角落的垃圾桶里。
然后回头对他说:“不着急,你会同意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开始研究江屿白的喜好。
他喜欢穿白色T恤,喜欢喝瓶装水,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角落看书。
我暗自记下来,甚至为了方便和他沟通,特意学了手语。
情人节那天,我送了他一件Loro Piana的白色T恤。
江屿白看着那件衣服,眼中的欣喜一闪而过,转瞬之后却又化为落寞。
他小心翼翼地将礼盒推开,眼眸低垂,打着手语问我:“你喜欢我什么?”
我不假思索:“长得帅。”
他摇摇头,冲我比划:“安然,我们不合适。”
他下意识摸了摸喉结,起身要走。
我一把拉住他,踮起脚尖,在他侧脸亲了一口。
“合不合适,也要尝了才知道。”
4
那天之后,我们确定了关系。
我不知道江屿白为什么会突然答应,可从那天开始,他对我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他对我很好,无微不至的那种好。
我和家里闹得很僵,我爸有自己的家庭,怕我打扰他们,索性给我在外面租了一间房子。
我一个人住,江屿白偶尔会来看我,做饭给我吃。
他记得我不吃青菜,记得我的生理期,会给我煮红糖姜茶,监督我不能吃冰。
我会在他做饭的时候,悄悄从背后抱住他。
那是我人生中最平静美好的一段时光。
让我产生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的错觉。
直到我吐出第一口血,我才恍然想起,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
我得了胃癌,刚确诊的时候医生问我,要不要化疗。
我很害怕,打电话给我爸。
还没等我开口,他先给我下了命令。
“明天是安馨18岁生日,我不管你在哪,明天必须回家!”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我一个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泪水打在了癌症确诊单上。
爸爸从来不在乎我,他只在乎安馨。
毕竟安馨才是他明面上唯一的女儿,而我,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安馨18岁生日那天,爸爸在别墅给她举办了盛大的派对。
她穿着镶满钻石的公主裙,灯光聚焦在她身上,四周满是赞赏与祝福的声音。
而我缩在角落里,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窥视着别人的幸福。
5
派对结束,我趁大家不注意,往门外走。
却在出门前被安馨和她的小姐妹拦住。
她上下打量着我,有些嫌弃地抿嘴,而后笑道:“安然,我的脚有点酸,待会过来帮我捏捏。”
我当做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站住!”
安馨一声令下,立刻有人拦住了我的去路。
她走到我身边,昂着下巴说:“安然,你偷了我的东西,还想跑?”
“我什么时候偷了你的东西?”
“就现在啊。”
她说完从自己头上摘下一只发夹,扔进了我的背包里。
“安然,你偷了我的东西,作为姐姐,教训你两下也是应该的吧?”
她说完抬起手,巴掌落下的前一秒,我挣脱开来,一脚踢在了安馨的肚子上。
她尖叫一声,捂着肚子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响动声很快惊动了我爸和安馨妈妈。
他们见安馨受伤,心疼地不行。
我爸瞪着我,眼底蕴满怒气:“怎么回事?安然,你自己说!”
我刚张嘴,却被安馨的小姐妹们抢白。
她们哭诉着,说我偷了安馨的发夹。
“证据就在她的包里,不信可以查!”
我爸不由分说,就将我的背包夺过来,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只不过和安馨的发夹一起掉出来的,还有我的癌症报告单。
胃癌,晚期。
我爸一眼就看见了那份报告单,弯腰捡起来看。
然后问我:“安然,这是什么东西?”
我望着他,目光平静如水,笑着说:“癌症晚期的报告单啊。”
我爸眉头微蹙,瞥了我一眼,随后将报告单揉成一团,砸在我脸上。
“你又耍什么鬼把戏?你以为弄一份假的报告就可以在家里作威作福了?还不赶紧给你姐姐道歉!”
我抬眸,看向安馨。
她躲在我爸背后,眼泪未干的脸上浮出一丝得意的笑。
她挑眉,向我挑衅。
脑海中闪过无数类似的画面。
这些年,不论我怎么做,我爸都会无条件地偏向安馨。
不管我怎么解释,怎么讨好,都没有用。
我累了,一句话也不想说。
我捡起背包,往门口走。
背后传来一声怒吼:“安然!你今天敢踏出家门一步,以后就不要回来!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家?
我冷笑。
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我回头冲他笑了笑,目光却满是冰冷。
我说:“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我以后都不会回来了,永远都不会了。”
走到别墅门口,我仰头望向天空。
这个世界我来看过,烂透了。
我早就不想活了。
如果可以选的话,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也不想再来。
6
那天之后,我开始放纵自己,作为对我爸的报复。
我甚至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他会不会后悔?
于是我自暴自弃,没有去化疗。
可是现在,我后悔了。
我开始吐血,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看着洗手池里鲜红的血,我害怕了。
第一反应却是赶紧将它冲走,不要让江屿白看到。
收拾干净洗手池,我去洗了个澡。
水开到最大,“哗哗”的流水声能够掩盖哭声。
我才敢哭出来。
我从来没有这么怕死。
或许是因为江屿白,我第一次有了求生的欲望。
我开始憧憬未来。
想像狗血偶像剧那样,穿上洁白的婚纱,再和他生一两个孩子。
我们牵着孩子的手,在每一个普通的夜晚逛逛公园。
然后互相搀扶看着日落,在彼此温柔的目光中,慢慢老去。
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奢望。
我瞒着江屿白,一个人去了医院。
医生对着我叹气:“太迟了,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如果早两个月的话,还可以治。”
我如遭雷击。
早两个月吗?
只要早两个月,就可以活下来。
可那个时候,我还没遇见江屿白。
我在自暴自弃,故意作践自己。
而现在,一切都太迟了。
我扶着墙走出诊室,不留神跌倒在地,最后跪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那天晚上,我央求江屿白带我出门。
走到婚纱店门口的时候,我趴在橱窗上看。
橱窗里的那件婚纱很美,我好想穿给江屿白看一看。
在我还活着的时候。
我指着那件婚纱,笑着问他:“我想穿这个,可以吗?”
江屿白拉着我走了进去,他塞给店员200块钱,求她让我们试一试。
店员见他不能说话,眼中露出一丝同情的神色,拿了钱让我们赶快试。
我穿着婚纱走出来,走到江屿白面前,冲他甜甜地笑。
他望着我,微微愣神,不自觉地红了脸。
“好看吗?”我问他。
他点头,又觉得不够,打着手语告诉我:“好看,特别好看,特别特别好看。”
我“噗嗤”一声笑了:“有这么特别吗?”
他认真比划着:“安然,因为你,才特别。”
我沉默垂首,泪水不自觉盈满眼眶。
江屿白,你眼中最特别的安然,就快要死了啊。
你个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