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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林佩英

整理：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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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国庆节回家，听到一个悲伤的消息。

56岁的堂妹还是离婚了，远走乌鲁木齐打工，我听了之后，内心深深自责，感觉堂妹的不幸是我一手造成。

为什么这样说呢？且听我慢慢讲来。

01

我奶奶生了三个儿子，我爸居中。

大伯老实敦厚少言寡语，只知道闷头干农活，典型的老黄牛。

大妈不爱干活爱打麻将，得空就满村跑着说闲话，三个孩子在家里不管不顾。

由于照顾不周，大妈家的三个孩子都患有鼻炎与耳膜炎，当然，小时候不懂这些病的名称。

他们总是呼哧呼哧拖着又浓又黄的鼻涕，袖管一年到头就像布国那样硬，耳朵里也淌出来粘稠的液体。

布国，老家方言，就是那种上了浆用来做鞋子的布。

村里的孩子都拒绝跟他们玩，而且经常打骂他们，就好像我大伯大妈的孩子没有爹妈一样。

有一次，八岁的堂哥跟几个孩子摔四角板，摔着摔着就打了起来，几个人打他一个，把他额头打了两个大包。

堂哥哭着回家找大人诉苦，大妈骂他：谁叫你往外面跑的？你不出去玩不就不挨打了吗？活该！

大伯则唉声叹气不作声。

大人不作为，孩子又脏又笨，在七十年代的农村，挨欺负那是必然。

孩子被欺负还是小事，我大伯与大妈也是经常被村人排挤打压，究其原因：

第一，大伯太老实。

第二，大妈疯疯癫癫被人瞧不起。

眼看着大伯一家五口被人踩在脚底下，我们一家怎么可能不管？

于是，我父亲帮大伯斗，我母亲帮大妈斗，我与弟弟则帮着堂哥堂妹与堂弟打遍了满村的孩子，打不过也拼命打。

我父母帮着大伯大妈与别人争斗这些事，我今天不讲，在这儿，我单讲堂妹的事。

堂妹跟我同岁，只比我小三个月，而我却是她从小到大的保护神。

我家与大伯家，两家并不住在一起，一个在村西，一个在村东，两家有点距离。

堂妹只要被人欺负了，就跑来我家找我，让我替她报仇。

每次只要我一听到这事，就十分气愤，就想立刻替她出气。

02

我记得，为了堂妹，被我打得最多的就是小凤。

小凤跟我同岁，但她个子比我们高，而且一家子蛮不讲理，在村里出了名的霸道。

她家跟我大伯家是邻居，她看我堂妹好欺负，动不动就拦住她揍一顿。

那时候的孩子打人，并没有什么理由，看你不顺眼，随时会伸手。

主要原因还是大人忙着在生产队干活，没时间没精力管理我们这些孩子。

有一次，堂妹哭哭啼啼跑来找我，伸出被小凤掐得鲜血淋漓的手。

我一看，气坏了，问她为什么被打？她稀里糊涂说不清。

我也不管了，拉着她就去满村找小凤，找到后，上去就把她的头发一把抓住摁在地面，吩咐堂妹动手。

两人报仇完毕，才把她放回家。

还有一次，村里放露天电影，堂妹与小凤不知道怎么又打了起来。

那次被我正好撞到，我冲过去，小凤吓得拔腿就跑，我追上揪住她，她只好求饶，说以后再也不打堂妹了。

以上都是小学里的事，等到我上初中，去了镇里的学校住宿，就无法时时刻刻保护堂妹，导致她经常被人揍。

每当我星期六回家，堂妹老早就在家等着我，然后告诉我，谁谁谁又打她了，然后她带着我满世界寻仇。

再然后，我们都大了，这才不打架斗殴，现在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还是挺有趣的。

我出去上高中，上大专，然后参加工作，堂妹则是进了镇上的一个服装厂上班。

她被分配在剪线头的小组，由于她智力有限，只能做这些不动脑筋的事。

有一次我放假回老家，母亲告诉我一件事，可把我气坏了，她说：

小萍跟那个小歪头好上了，你大妈跟他母亲为了两孩子打了一架，小歪头母亲骂小萍下 贱，自己送上门的。

我与你爸气不过，跑上他家理论，小歪头的奶奶倚老卖老，用头撞你爸，我们怕被讹上，吓得只好撤退。

英子啊，你说，你堂妹该怎么办呢？她今年22岁了，也好嫁人了，可跟小歪头这样，算咋回事呢？

你堂妹最听你话，你最好去劝劝她，让她跟小歪头断了关系，咱们再替她找一户好人家嫁了。

我点头答应。

我也反对她嫁给小歪头，虽然堂妹不咋地，但是他配不过她。

小歪头比堂妹大两岁，同样智力 低下，人长得又矮又瘦，头习惯性歪斜，并且他家很穷，他有两个双胞胎姐姐，都是脑瘫儿，90年代了一家子还住在茅草棚里。

像这种人家，堂妹怎么可能嫁过去呢？

03

堂妹的婚姻大事，一瞬间成了我们这个家族里的头等大事，大家想方设法替她找婆家。

我灵机一动，对母亲说：妈，还不如把小萍说给表哥呢，这样一来的话，就没人再欺负她了。

母亲沉思片刻，答应去大姨家说看看。

我表哥叫宝祥儿，比我们大一岁，也是农村人，人长得还可以，做事也勤快，就是有点沉默寡言的，这一点跟我大伯倒是很像。

无论怎样，他配堂妹绰绰有余，这门婚事，就怕他家不同意。

但事实我猜错了，不肯同意的是我堂妹。

母亲去我大姨家说合，大姨立刻同意，还说彼此亲套亲，婚姻有保障。

表哥无所谓，他听大姨话。

只可惜大姨的美好愿望泡汤。

得到这个消息，我比自己找到如意郎君还高兴，屁颠屁颠跑去找堂妹告知这好事。

谁知她说：我不要嫁给你表哥。

我惊讶，问她：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我表哥你不是认识的吗？他经常来我家，你俩小时候还老在一起玩呢。

堂妹说：我只喜欢小歪头，他对我很好的，我就想嫁给他。

我一听急了，劝她：小萍，他家那么穷，他长得也难看，你嫁给他不会有幸福的。

你听我的没错，我大姨家有楼房，我表哥也能干，你嫁过去，他们也不会欺负你，肯定有好日子过。

再说了，你爸与你妈也不愿意你跟那个小歪头啊。

听我这么一说，堂妹眼角含泪，默默点头。

当年的腊月二十八，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堂妹穿着一件大红的呢大衣，头上别着一根花发夹，坐在拖拉机上，嫁给了表哥。

我心中很是高兴，认为堂妹嫁给了表哥，我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她受欺负了，有表哥保护着，我就能卸下重担。

谁知，恰恰是表哥伤害堂妹最深，这是我始料不及的。

04

两人结婚后，第2年生下一个女儿，取名刘倩。

有一次我回老家，母亲告诉我说，表哥与堂妹在闹离婚呢，我吃了一惊，问为什么？

母亲说：这事不怪小萍，怪你的表哥宝祥，这都什么时代了，他还那么重男轻女。

他非要求再生一个男孩子，小萍不肯，两人就吵架，继而打架，上次小萍带着倩倩住娘家半年才回去。

我这个媒人可受罪了，劝了这头劝那头，被两头埋怨，真是吃力不讨好。

当初我就不该听你的话，多管这档子闲事。

说完，母亲还剜了我一眼。

我听了，心里着实是不好过，想不到好心办坏事，事情居然演变到这种地步。

我觉得我有责任，于是，第二天跑去了表哥家做说服动员工作。

看到我来，堂妹眼圈红了，背地里对我说：姐，你表哥太小气了，他一分钱也不给我用，倩倩还小，我又没办法出去上班，平时的零花钱还是你大姨给的。

你想啊，她都那么大年纪了，我怎么好意思伸手问她要钱呢？

听着堂妹说的话，我感觉她嫁人之后突然懂事不少，于是，我安慰她：

你别急，我去找表哥说去。

我去菜地里找到表哥，他正在闷头拔草呢，我直截了当问他：

你这铁公鸡，为什么不给钱小萍用？像你这样子，这婚姻能保得住吗？听说你还用拳头打她，男人打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表哥被我连珠跑一顿骂，闷声闷气道：

小妹，你也不了解内情，就知道说我，当初我要是知道你堂妹用钱这么大手大脚，倒贴我钱我也不要她。

你知不知道她嘴巴有多馋？我一年到头辛辛苦苦收回来的粮食，她趁我不注意，就用簸箕装了去换苹果橘子吃，村子里有卖熟菜的来，她居然还换鸡爪子猪耳朵吃，真是把我气死了。

如果她生个男孩，吃就吃呗，生这么一个丫头片子，还这样大吃大喝的，我要她有什么用？

我一听，傻眼了，这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我只能说：再怎么着，你也不该动拳头，再说了，这都什么时代了，你还一天到晚儿子儿子的，现在计划生育搞得这么紧，如果生二胎的话，你就不怕家里被罚空？

表哥听了，长叹一声，抱着头不吱声了。

我返回头又说堂妹：小萍，你也是的，你怎么能拿家里的粮食换水果熟食吃呢？

堂妹哭着说：那我该怎么办？倩倩一看到有卖苹果橘子卤菜的来村里，就缠着我要，我身上也没钱，只能搬粮食换。

姐，你也别担心我，等到倩倩能上学，我就出去打工，到那时，我就不用再受你表哥的气。

我听罢，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谁知，随着倩倩的长大堂妹的上班，两人之间的矛盾更是加深，两家也闹得不可开交……。

（上集）

注：明天早上8点前发布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