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小娇娘》作者:女王不在家

芳芳看小说 2024-08-15 10:18:35

简介:

老太君说,她肚子里可是阿珩的骨血,轻忽不得。

大夫人说,等阿珩回来,看看阿珩怎么说。

皇上说:阿珩要当爹了,赏。

阿珩就是萧珩,萧珩是谁,萧珩俊美高冷,眼神没有一丝的温度。

顾穗儿小心翼翼地看了萧珩一眼,摸了摸肚子,低下头没有吭声。

萧珩的目光落在顾穗儿肚子上,很久后,终于说:让我摸摸。

精选片段:

顾穗儿被接回村里是在一个傍晚,据说当时乌黑的头发都黏在脸上,脸上挂上些眼泪,两眼通红。

  大家都说,她应该是在客栈里被客人糟蹋了。

  顾穗儿家穷,镇子上客栈看她勤快又好看,就雇了她去客栈里后厨帮忙,当时大家都羡慕顾穗儿能去镇子上挣钱。

  如今顾穗儿遇到这种大事,大家又都开始说道,说客栈老板不安好心,让顾穗儿干的不是正经事。

  其实顾穗儿这姑娘小时候脑袋曾经撞到过石头上,一直不大灵光,别人都说顾穗儿有点傻,是个傻姑娘。

  不过好在这傻姑娘长得水灵,一双眼儿跟那山里的清泉一般,肌肤又白嫩,唇儿比山里红还娇艳,十里八村就没一个长这么好看的。再者顾穗儿勤快,见到人都是笑一笑,大家也都喜欢顾穗儿。

  甚至还有的说,顾穗儿就是王母娘娘手底下的小童女下凡,有一些魂儿留在天上了,这才傻。

  大家是同情顾穗儿的,心里叹口气,觉得姑娘家遇到这种事不该张扬,可是村子里到底有些长舌妇,闲来没事便说,逢二七镇里大集,遇到认识的也会说说,慢慢地满镇子里的人都知道,顾家庄的顾穗儿被人糟蹋了。

  而被大家各种说道的顾穗儿,因为被人糟蹋,也越发的呆傻了,虽然见了人依然是笑,可是那笑却进不到眼里,那两个眸子依然清澈,可是因为清澈,眼底的悲伤就如同山泉里的石子一般,清晰可见。

  其实她自从被接回来便有些精神恍惚。以前她是每日早早起来帮着娘垛菜喂猪,还要做早饭,拾掇家中前后,如今她是日上三竿不曾起来,坐在炕头对着外面的日头怔怔发呆。

  终于这一天,隔壁村的石头哥哥跑来了,他见了顾穗儿,就是一愣。

  此时的顾穗儿,憔悴不已,两眸失去了光彩。

  他踉跄后退了一步,问道:“我只问你,你被人作践了,可是真的?”

  石头哥哥姓石,单名一个磊字,他是四个小石头,顾穗儿都叫他石头哥哥。

  石头哥哥是和顾穗儿订过亲的,原本说好等顾穗儿到了十五岁就过门。

  顾穗儿轻飘飘地抬起眼来,那一双清澈的眸子虽然是看着石头哥哥,却又仿佛飘渺得很,就跟夕阳西下时村子里升起的缕缕袅烟一般,找不到落点。

  石头哥哥心中已经绝望,几乎咬碎了一口牙齿:“穗儿,怎么可以这样!”

  顾穗儿垂下眼来,淡淡地道:“石头哥哥,你回去吧。咱们的婚事,就算了。”

  顾穗儿其实已经好几天没开口说话了,如今一说话,声音都是哑的。

  顾穗儿的弟弟一直从耳屋里往这边看呢,自从顾穗儿出了这种事,顾穗儿父母就不让顾宝儿下地干活,只让他在家照顾好姐姐。

  这时候顾宝儿忽然冲过来,对着石头哥哥喊道:“你既然嫌弃我姐姐,就滚开!我姐姐便是嫁不出去又如何,以后我顾宝儿会养她一辈子!你滚啊,以后不要出现在我家门口!”

  其实这几天,但凡有人说起顾穗儿,顾宝儿就跟一头斗牛一样红了眼睛。

  顾宝儿知道姐姐心里肯定难受,结果别人还说三道四,如今就连以前对姐姐分外疼爱的石头哥哥都不要姐姐了!

  石头哥哥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可是顾穗儿已经转过身,进屋去了。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顾穗儿的爹娘下地干活回来,知道了石头来过,叹了口气。

  其实石头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对穗儿也是很好的。石头家里也是有体面的人家,祖上出过秀才,石头还读过几年书的。

  现在顾穗儿出了这种事,石头不要穗儿了,他们也能理解。可是理解归理解,到底是难受。

  顾穗儿的爹这晚上就没吃下饭,顾穗儿的娘不住的叹气,到了晚上睡下,还抹了一番眼泪,口里念叨着:“我可怜的闺女啊!这以后日子怎么过啊!”

  顾宝儿磨蹭到了姐姐身边,望着姐姐满脸呆茫的样子,终于握住姐姐的手,说:“姐姐,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总是背着我,现在我大了,以后我背着你。别人都不要姐姐了,宝儿也要姐姐。等宝儿以后娶媳妇,也要找一个对姐姐好的媳妇,不让人欺负姐姐。”

  顾穗儿努力地收回心神,将目光放到顾宝儿身上。

  顾宝儿长得黑,但是壮实,虎头虎脑的,这时候正一脸认真地望着自己。

  顾穗儿勉强笑了下,拍了拍顾宝儿的脑袋:“好……”

  她的声音,很轻很弱,几乎让人听不到。

  第二日,小滩子村的石家就来退亲了,来的是石头的大伯石富贵,伯母黄翠花,以及石头的亲娘三个人。

  石头娘也一脸过意不去的样子,看着顾穗儿叹了口气:“穗儿倒是个好孩子,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原本也是有体面的人家,这门亲事却是万万不能成了。”

  石头的伯母黄翠花却是开口道:“那自然是不能成了!穗儿都这样了,难不成还让我们石头娶个二手货?再者说了,我原本就看着那姑娘有些呆傻,不配我们石头呢。”

  这话一出,顾穗儿爹的脸都黑了,顾穗儿弟弟从里屋往外看着呢,这时候拳头都握起来了。

  顾穗儿娘没说话眼泪就啪啪地往下落:“事情都这样了,我们也没脸攀这个亲,也只能退了。聘礼我们马上还你们。”

  石头娘听了,忙说:“聘礼就不用了,留着给穗儿补补身子吧。”

  顾穗儿弟弟听到这个,已经从里屋里翻搅一番,拿了以前交换的庚帖和石头哥哥送来的聘礼,不过是缎子一匹,花布一匹,粗布一匹。

  顾穗儿弟弟将这些放到石头娘面前,大声道:“这是你们家给我们的聘礼,如今那些猪肉羊肉还有石榴,倒是早已没了,回头我们折现成银子给你们就是了!”

  石头娘其实倒是很喜欢顾穗儿,顾穗儿那模样在这几个村找不出一个比她好的呢。如今这亲事不成,虽说自己理直气壮原应该如此,可是到底心里过意不去,于是便赶紧说:“那些原不该还的,便是这布匹……”

  一旁的伯母黄翠花却赶紧上前,搂住那三匹布,放到了自家丈夫石富贵怀里:“这个亲事既然退了,聘礼原本就该还回来的。”

  石头娘见那三匹布已经到了大伯怀里,当下也就呐呐地说了句:“猪肉那些就留下吧。”

  一时众人无言,石头娘讪讪地笑了下,终于几个人带着三匹布离开了。

  见他们离开,顾穗儿娘再也撑不住,坐在炕头大哭起来。

  顾穗儿沉静地坐在里屋炕上,透过陈年纸糊的窗户望着外面的日头。

  外面,日头真好。

又过了些时候,顾穗儿终于恢复了精神,开始下地干活了。

  村里人都知道她遇到了这种事,知道她心里难受,便都约定不再提及这件事。长舌妇们也都互相叮咛着忍住了不再议论。

  可是顾穗儿干活的时候,却是越来越笨拙,该拔草的时候,她锄地,该浇水的时候,她一脚就要踩到河里的样子。

  除了这个之外,她一直吃不下饭,人消瘦得厉害。

  顾穗儿爹娘不让她下地干活,只让她在家养着,她不下地了,便没事剁野菜喂猪,拾掇家里前后,再给家里人缝补衣服。

  只是这一天,正在剁菜的顾穗儿忽然晕倒在那里了。

  等到顾穗儿爹娘回到家的时候,她倒在那菜板子旁边也不知道多久了。

  顾穗儿爹娘吓傻了,赶紧去了镇子里请来了大夫,那大夫来了后,便给顾穗儿把脉,把了半响,却是一愣,最后终于道:“这是怀上了。”

  大夫看着顾穗儿并没有梳着寻常妇人的罗髻,便皱了下眉,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待送走了大夫,顾穗儿爹坐在屋前石头墩子上,一句话都不说。顾穗儿娘又流下泪来了,这些日子她眼泪都要流尽了:“这下子,可怎么办呢!穗儿怎么命这么苦啊!”

  顾穗儿弟弟愣愣地站在那里,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比顾穗儿小五岁,如今只有十岁。

  顾穗儿爹沉默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说:“这个孩子是不能要的。等没了这孩子,风声过去,咱们再给穗儿寻一个人家吧。这附近村子里光棍多得是,总能有合适的人家的。”

  顾穗儿娘听着,心里明白也只能这样了,可是到底想着原本那极好的亲事,村子里多少人羡慕的,如今平白没了不说,穗儿如今名声这样,再传出去了,以后还能嫁那个?

  便是那和离二嫁女,或者是丧了夫的寡妇,那也是正经事儿,说出去也没什么丢人。可是顾穗儿这个,却是不好启齿。

  这时候的顾穗儿,茫茫然醒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顾穗儿娘赶紧去取了一碗米汤,给顾穗儿喂下,口里柔声说:“好闺女,你生病了,赶紧喝了这饭,娘马上去灶房里给你做好吃的。”

  顾穗儿确实也饿了,这倒是好久不曾有的,于是就接过来喝下。

  待到喝完了米汤,顾穗儿娘却没有去灶房做饭,而只是叮嘱顾宝儿去烧些吃食,她自己则是急匆匆去了隔壁王二婶家。

  王二婶家有四个儿子三个闺女,一年生一个,生得都怕养不活了,后来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法子,竟然再也不生了。

  顾穗儿娘想着那大夫都已经走了,不如就先问问这王二婶吧。

  王二婶听顾穗儿娘说明来意,却是吃了一大惊:“哎呦喂,这可是作孽啊!一个闺女家,怎么就摊上这种事呢!”

  顾穗儿娘抹着眼泪说:“这事却是不能告诉别人的,她二婶子,我也没有办法,现在只好问问你了。”

  王二婶低头想了下,说:“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方子,是我婆家姑姑从山上庵子里求来的,为这个还花了许多香油钱呢。如今给你了,你可不能外传。”

  顾穗儿娘听了,自然是千恩万谢,当下王二婶掀起炕上的铺盖,只见下面一个席子,席子下压着一个发黄的方子。

  她珍重地递给了顾穗儿娘,又叮嘱说:“你不能给外人知道,也要记得,用了再还回来啊。”

  顾穗儿娘心中感谢,连连点头。

  待回到家,顾穗儿娘就将这个方子给了顾穗儿爹,从旁偷摸地说:“你赶紧再去趟镇子上,问问那大夫,按照这个抓药。如今咱们不用他的方子,倒是也省了银钱。”

  顾穗儿爹接过来,低头看了看,却是看不懂,他们一家都是不识字的。

  顾穗儿爹当下穿好了衣服,将那一张发黄的纸叠好了放在怀里,当下就出门上路了。

  顾穗儿娘过去和顾穗儿说了一会儿话,胡乱安慰了一番,这时候顾穗儿弟弟已经将饭做过好了,不过是把昔日的粗面饼热了一热,又在锅里下了点米熬了一锅汤。顾穗儿喝了刚才那碗米汤,也吃不下东西,顾穗儿娘是没胃口。

  当下一家人也没吃饭,都怔怔地坐在那里,半响,顾穗儿终于说:“我爹呢?”

  顾穗儿娘忙笑道:“你爹去镇子里,有点事儿。”

  顾穗儿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她也没说什么。

  她身上懒散,浑身没有力气,最后只能闭着眼睛靠在炕头上养神。

  到了晌午过后,顾穗儿爹终于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黄纸包,用细麻绳捆着,顾穗儿知道那是药。

  顾穗儿娘接了那黄纸包,对顾穗儿说:“你如今身子弱,我让你爹去镇子上给你抓了药,你吃了就好了。”

  顾穗儿望了眼那黄纸包,低声道:“我过些日子就能下地干活了,不要花银子给我买药。”

  顾穗儿娘忙道:“这不是你晕倒了吗,大夫给开的,以后自然不给你买了。”

  说着这个,顾穗儿娘忙出去,熬药去了。

  顾穗儿弟弟咬了咬唇,没吭声,像柱子一样杵了半天,终于出去了。

  到了日头西斜的时候,药熬好了,顾穗儿娘端过来,递给顾穗儿:“来,喝药吧,穗儿。”

  顾穗儿弟弟从外面台阶上听到了,禁不住睁大了眼睛。

  顾穗儿此时只觉得腹中难受,喉头带着恶心,不过娘辛苦熬的药,又用银子买的,她便接过来,忍下恶心喝了。

  顾穗儿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穗儿,可是那药喝下了半天,顾穗儿一直没有动静。

  顾穗儿娘不禁犯了疑惑,这到底管用吗?

  就在这时候,顾穗儿忽然一个作呕,猛然起身,趴在炕头,“啊”的一声,嘴里吐出许多黑色的药汁来。

  顾穗儿娘忙过去扶住,帮着顾穗儿捶背。

  顾穗儿的弟弟也赶紧跑进来了。

  顾穗儿吐得眼泪都要下来了,趴在炕头上,抬着迷惘无助的清澈眼眸望着自己酿:“娘,我真没用,把你辛苦熬的药吐出来了。“

  顾穗儿娘怔怔地望着闺女,想着这药全都吐出来了?到底留了一些在肚子里吗?

  还是说该再让顾穗儿爹去镇子里抓一副药?

  正想着呢,顾穗儿忽然脸色苍白,她痛苦不堪地捂着肚子:“娘,我肚子疼!”

  顾穗儿娘吓了一跳,惊呼一声,忙上前抱住闺女。

  可是顾穗儿却疼得在炕头上翻来滚去,额头汗都流了下来。

  顾穗儿弟弟见姐姐疼得死去活来,急了,便问娘:“娘,这到底是什么药,怎么姐姐疼成这样!”

  顾穗儿娘抹着眼泪,她想着这肚子里有了一块肉,如果要这肉掉下来,那自然是得疼啊!

  顾穗儿爹听到里面的动静,可是这到底是女儿家的事,他也不好进去,只能在外头石头墩子上坐着干着急。

  顾穗儿在床上挣扎了许久,终于肚子不疼了,她的下面流出一些粘液,里面的亵裤都湿了。

  顾穗儿娘忙将顾穗儿弟弟赶出去,帮着顾穗儿清理。

  亵裤里有一些红,但是并不多。

  顾穗儿娘就有些疑惑了,先扶着顾穗儿躺下,让顾穗儿弟弟喂顾穗儿吃些东西,她拿着那亵裤,先没把那亵裤洗了,而是去了隔壁王二婶家。

  王二婶一见那亵裤,知道是事成了,可是看看上面的血,却犯了疑惑:“这么点子血,怕是没成吧?”

  顾穗儿娘一听急了:“怎么就没成?那如今这血哪里来的?”

  王二婶想了想,终于说:“可能是把冤孽打了,但只打了一半,如今怕是还在肚子里呢。”

  顾穗儿娘听了这个,顿时直了眼。

  肚子里还有一半,那是什么情况?

  顾穗儿娘回去后,把这事说给了顾穗儿爹。

  顾穗儿爹急得脸都黑了,说着就要穿起衣服往镇子里找大夫去。

  顾穗儿娘忙拉住顾穗儿爹:“如今天都黑了,你且歇一歇。再说了,闺女这到底是怎么样还不知道呢,现在再来一副药,怕是她受不住的。我们看几日再说呗。”

  顾穗儿爹望望屋子里无声地躺着的顾穗儿,叹了口气,终于住了脚。

  顾穗儿弟弟守着顾穗儿,这时候的顾穗儿脸色苍白,就跟白纸一样,额头上有汗,头发一缕一缕地黏在额头。就算在睡梦中,她仿佛依然痛苦不堪,蹙着眉头。

  顾穗儿弟弟抬起手,帮顾穗儿擦了擦汗。

  顾穗儿娘进屋,看着眼前躺着的顾穗儿,忽然想起以前顾穗儿水灵的模样,顿时眼泪落了下来。

  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第二日,顾穗儿醒过来了,却仿佛昨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挣扎着起来,就要去喂猪做饭。

  顾穗儿娘忙拦下她。

  顾穗儿没有问起那天的药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努力地养着身子,挣扎着起来干活。

  可是就这么过了一些日子,顾穗儿的肚子却渐渐地鼓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顾穗儿是胖了,可是后来,大家觉得不对劲了。顾穗儿的胳膊细瘦,脸上也不如以前水灵,憔悴得很,可是只有那肚子是鼓着的。

  恰好如今夏天来了,衣服单薄,那肚子就特别明显。

  终于免不了开始议论纷纷了,只是心疼顾穗儿命苦,都躲着顾穗儿偷偷地议论。

  这一天,顾穗儿的小姐妹,隔壁的阿柳来找顾穗儿做活儿,看了顾穗儿半天,最后终于忍不住说:“你,你是有了吧?”

  顾穗儿一愣。

  阿柳忙说:“村里人都这么说的,说你肚子里有了孩子。”

  顾穗儿怔怔地低头,摸了摸自己鼓胀起来的肚子。

  阿柳叹了口气:“怎么不打掉呢,留着干嘛,这不是作孽嘛!”

  阿柳虽然是姑娘家,可是她是家里老大,家中那么多姐妹,她娘王二婶又是经常有这档子事的,阿柳慢慢地也懂了。

  顾穗儿从那一刻起,就一直捂着肚子,茫然看着外面,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又到了傍晚时分,顾宝儿忽然回来了,身上衣服破了,脸上还有一块青紫。

  顾穗儿费力地转过头来,低声道:“宝儿,你又跟人打架了?”

  顾宝儿走过去,望着姐姐:“姐姐。”

  到底是小孩子,眼睛里都闪着倔强的泪花。

  顾穗儿抬起手,抚摸着顾宝儿的青紫伤痕:“别人欺负你了?”

  顾宝儿感触着姐姐温柔的抚摸,忽然心中一个委屈,大哭了出来,边哭边道:“姐姐,我不让别人说你!他们都欺负你,他们看不起你!”

  说着,已经扑到了顾穗儿怀里。

  顾穗儿如今肚子鼓了,被个这样有力的脑袋扑进来,竟觉得有些不适。

  她怔怔抚摸着顾宝儿的头发,苦笑了一声。

  到了晚间时分,顾穗儿却不见了。

  顾穗儿爹娘急了,正要到处找人,可是这时候,顾穗儿弟弟却在灶房里发现了顾穗儿。

  顾穗儿手里握着一把菜刀,正茫然地对着自己。

  顾穗儿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过去,死死抱住顾穗儿:“顾穗儿,我的傻孩子,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可让娘怎么活啊!”

  顾穗儿弟弟跑过去,把那菜刀抢了过来!

  顾穗儿眼眸中仿佛有雾一般,朦朦胧胧望着这一切,好像做梦。

  其实,这一切,真得就如同一场梦啊。

第二日,顾穗儿躺在炕上,一直没有起来。

  事实上,从这一天开始,她开始不吃不喝。

  爹去过镇子上了,问了大夫,别人说如今这个月份大了,若是再打胎,怕是命都保不住。爹知道了这个,回来和娘一说,娘脸都白了。

  最后叹了口气,说:“带着穗儿去她姑姑家躲一躲吧,等以后生了,把这孽障送来,咱们就当没这回事。”

  春去夏来,顾穗儿肚子越发大了,掐指一算,距离那事都已经是五个月了。

  顾穗儿开始的时候不吃不喝,后来禁不住顾穗儿娘在旁边一直流泪,诉说着以前的事。

  顾穗儿生下来的时候,本来是极聪明的孩子,后来被穗儿娘背着去山里捡野菜,不小心碰到石头上,从那之后才变得呆起来。

  顾穗儿娘想着,如果不是穗儿变呆了,也许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也就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顾穗儿娘哭了一阵又一阵,一时又哭着说,如果顾穗儿没了,自己也不活了。

  顾穗儿禁不起她娘一直哭,最后终于爬起来,张嘴吃饭。

  顾穗儿爹娘如今不让顾穗儿干活,只让她在家休养,也不去顾穗儿姑姑家了。左右如今村子里都知道这件事,去躲着也没用,倒不如在家里,有父母照顾着,也能好好养身子。

  柳儿开始的时候,还来找顾穗儿说话,后来见大家都对议论顾穗儿的事儿,柳儿娘又骂了柳儿一顿:“你以为这是什么光彩事儿啊,你还凑上去,小心带累了你的名声!还不赶紧躲着!”

  阿柳听了这个,倒也不再去找顾穗儿了。

  村子里有其他的姐妹,也都默默同情,可是却没人敢和顾穗儿说话了。

  夏日里,老树成荫,顾穗儿一个人怔怔地坐在门前台阶上。有时候,她会摸摸肚子。

  其实她可以感觉到,肚子里仿佛有一个小蝌蚪一般,游来游去。

  那小蝌蚪,就是孽障。

  顾穗儿开始的时候对这个小蝌蚪感到很厌恶,可是后来,那个小蝌蚪总是一动一动的,仿佛触动了顾穗儿深处最温柔的一处。

  顾穗儿就忍不住摸摸肚子,想着这小蝌蚪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想到这里,顾穗儿忽然落泪了。

  她知道,这个小蝌蚪是个苦命的孩子。

  自己也是个苦命的人。

  ******************

  这一天,顾穗儿一家人正在院子里围着桌子吃饭,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再然后,便见到几个穿着华丽的官人模样的人进来了,最前面的是个婆婆,穿金戴银的,身上的衣服也是锦缎的,绣着好看的花纹,那都是连镇子上都难以买到的。

  这一班人一进来,顾穗儿爹娘都有些傻了,他们长这么大,只去过镇子里,镇子里的大户人家穿得也没有这几个人体面。

  那领头的婆婆,却上前道:“这是顾家吧,我们是奉我家夫人的命令前来提亲的。”

  这时候,村子里也都看到了这伙体面的陌生人进了村,纷纷都跟过来,来到家门口看热闹。

  待听到这体面陌生人竟然说提亲,还说什么王爷,都吓了一跳。

  那婆婆见这户人家住得是泥胚子房,家里门窗破旧不堪,而那爹娘又是木讷老实的,知道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庄户人家,便上前解释道:“家主乃当今睿定侯,如今特托了我来这里说亲,说的是侯爷膝下三公子。”

  说完这个,便挥了挥手,一时便看到身后穿着一水儿体面衣服的官人们,将那一个个包着红绸子的担子挑了进来,放到了院子里。

  家里是养了鸡的,有时候打扫不及有些鸡粪,那鲜亮的红缎子包裹有的甚至压到了鸡粪,没奈何,这院子也忒小了,根本放不下。

  村子里人们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镇子上的官老爷,再往上,那就是县衙里的县官大人,只是这种青天大老爷他们只听说过,却未曾见过。

  如今听着这提亲的是个什么侯爷,却是唬了一跳,隔壁村子里娶媳妇,有那请了人来唱戏的,他们也跟着去听过,知道侯爷应该是了不得大的官了,怕是比县老爷还要大呢。

  这下子人群就爆炸了,大家都挤破头地想看热闹,也有小孩子调皮,爬到院子外树上往里面瞅的。

  大家都议论纷纷,怎么那了不得的大官竟然要娶顾穗儿呢?难不成不知道顾穗儿是怎么回事?

  也有那晓得事的老人,捋着胡子道:“怕是有什么玄机呢!”

  顾穗儿爹娘这时候都愣住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了怕露怯,不说又不合适,半响顾穗儿爹总算迸出一句:“你们可会欺负我闺女?”

  那媒婆笑了下,说道:“说哪里话呢,你这闺女如果去了侯府,那就是穿金戴银的,还有下人侍奉着呢。虽说是小夫人,可是你要知道,咱们三公子正头的少奶奶也没进门呢,你这一进去,就是主子,那是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顾穗儿爹娘听了这个,想着闺女如果有这等好前程,那自然是好的,只是——

  顾穗儿娘望了望一旁垂首不言语的顾穗儿,小心地拉了媒婆一边去,低声问道:“我这闺女,肚子里……”

  那媒婆瞅了下顾穗儿,心知肚明,拍了拍顾穗儿娘的手,笑道:“夫人你可放心,这个我们都知道的。”

  顾穗儿娘纵然是个乡野人家,可是也不觉泛起了疑惑,顾穗儿爹更是低着头不说话了。

  顾穗儿弟弟年纪小,可是也看出,自己姐姐怎么会招来这样风光体面的人家来提亲呢?

  村子里人们见有了热闹,也都议论起来。

  半响,顾穗儿摸了摸肚子,终于起身,低声道:“娘,让我去吧。”

  这话一说出,众人都惊了,想着顾穗儿果然是呆傻啊,这个议亲的时候,她一个姑娘家竟然开口说这话。

  虽然她已经不是姑娘了,可是到底没出阁啊!

  那媒婆却不管这些的,见顾穗儿应下了,当即点头笑道:“如此就好,再过几日,我们侯爷就会派人上门迎亲了。”

  待这群人走了后,村子里的人都涌了进来,大家咂摸着那惊人的聘礼,又讨论着刚才那些体面的人,说着他们来的时候坐的马车是如何的华贵。

  一时便有隔壁王二婶问起:“这个睿定侯爷到底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怎么好好的要娶穗儿?”

  说着这话时,那眼睛还瞄了下顾穗儿的肚子。

  顾穗儿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道:“我们也不清楚,不过既然聘礼都送来了,想来不是说笑的吧。”

  大家欣羡那聘礼,都怂恿着顾穗儿爹娘打开,顾穗儿爹娘其实心中也有疑惑,怕是有人来哄他们玩的,可是谁又会这么煞费苦心来哄他们这庄户人家呢!

  当下邻居们帮着将那聘礼打开,却一个个都咋了舌,都是滑不留丢的上好缎子,便是镇子上最贵的布铺的料子都没这个好呢。也有那轻软的纱,有红的有青色的,都薄透着呢,只是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除了这衣料,也有各色糕点,牛肉羊肉猪肉等,都是齐全的,还有那盘起来的鸡,最惊讶的是,其中一个箱子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可是把自己唬了一跳,庄户人家,谁见过这么多银子啊!

  顾穗儿此时已经起身进了屋子,坐在炕头上摸着肚子发呆。

  邻居们议论纷纷的,有的羡慕,没嫁的年轻姑娘们都红了眼儿,想着这辈子也不会有这种福分啊。也有那不看好的,觉得这事蹊跷,未必是什么好事。

  当然更有那捋着胡子的老人家,探究地望着这一切,想着顾穗儿肚子里的孩子,怕是有来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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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大家都散了后,顾家一家人都睡下,顾穗儿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只睁着清澈如水的眸子,望着那黑乎乎的屋顶。

  接下来几日,总是有邻居的好姐妹们上门打探,阿柳更是勤上门,要摸摸那青色的软纱,羡慕地说:“那是青纱帐子吧,听说是极好的,怕是要几两银子一匹呢。”

  顾穗儿却是面上并没有喜色,只是低眉垂眼,话也不曾说。

  又过了几日,家门前忽然多了一个轿子,二人抬的,上面扎着红花,为首的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

  顾穗儿爹看过去,最前头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子,约莫二十岁左右,身穿绫罗绸缎,很是体面。

  想必这就是要娶女儿的那位三公子了。

  当下慌忙迎过去,却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男人下了马,神态间倒是也恭敬,上前道:“顾老爷子,在下姓江名铮,如今奉命前来代我家主爷来迎顾姑娘进门。”

  有那耳尖的,听到这话,俱都是一惊,想着原来这个来娶的并不是那个什么侯爷家的三公子,而是一个下人啊。

  这惊叹啊,一惊是这侯爷家三公子成亲竟然派个下属来,果然是气派,二惊是连个下属都这么气派体面,那侯爷家三公子又该如何?三惊呢,则是看来那侯爷公子是个见不得人的,才派了个下人来冲场面!

  众人议论纷纷间,那江铮进了屋,顾穗儿娘将顾穗儿扶出来,顾穗儿头上盖着一个红盖头。

  江铮一眼便看到那肚子,已经鼓得很明显了,不免想起当初那一日,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待看那盖头的颜色是正红色,知道这是与礼法不合的,说到底一个乡间姑娘,进去是做妾室的,原不该用正红色,可是江铮看出这庄户人家并不知道那些繁琐的规矩,当下也不提起这事。

  待到迎接顾穗儿入了轿子,江铮这才告别了顾穗儿爹娘,命人抬起轿子,当下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这村子。

  一直到这花轿远了,那吹打声音彻底听不见了,众人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这件事自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这村子里的话头,没事儿大家就品咋一番,想着这顾穗儿怎么就嫁给了个侯爷家的公子,又想着顾穗儿不知道在侯府里享的什么福,那侯爷公子到底长得有多难看。

  而顾穗儿父母,则是既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担忧。这侯爷家的公子到底在哪里,他们不知道啊,更不知道自己闺女嫁过去后,到底会不会被人欺负。

  而顾穗儿弟弟,则是懵懵的,一句话都不说。

  过了好些日子,他终于迸出一句:“我以后要到城里,去找姐姐。”

  不过,那终究是他长大以后的事儿了吧。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这城里到底在哪个方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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