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国民政府的决策,向来是人事决定一切,由于白崇禧一人的退缩,使得原本都看好的、集华中、徐州两大“剿总”超大集团兵力进行的“徐蚌作战”计划,成了泡影。国民党的大员们,不得不重新考虑新的计划,以应对日益恶化的战局。
何应钦、顾祝同和国防部的幕僚们,也很快便制定出一套新的方案来,后世称之为何应钦氏“淮河战略”,听起来十分诱人而合理的“淮河战略”。
10月29日,国防部长何应钦于国防部召开作战会议,提出“守江必守淮”的主张,提出两套作战方案。
第一种意见,主张徐州“剿总”除以一至两个军坚守徐州外,所有陇海路上的城市完全放弃,集中所有可以集中的兵力于徐州蚌埠之间津浦铁路两侧,作攻势防御。无论解放军由平汉路、津浦路或取道苏北南下,均集中全力寻找共军决战。为了配合徐州方面的作战,华中“剿总”必须以黄维兵团向周家口进出。
第二种意见:主张放弃徐州,全部兵力大踏步向后撤退,一直退到淮河南岸,凭河川防御,寻机决战。
而对于这两种意见,何应钦、顾祝同一时还拿不定主意,他们以期望的眼神,看着他的幕僚们。
二厅厅长侯腾,是国防部国民党将领中的后起之秀,同样是佼佼者。他是湖北黄陂人,1907年生,中央军校第六期、陆军大学正则班第十期、陆大兵学研究院、美国陆军参谋指挥大学毕业。曾任国民党军基层军官,抗战爆发后,调陆军大学战术系任中校教官、上校班主任。1942年底转任陆军大学兵学研究院上校主任教官,陆军大学编译处少将处长。1944年春任中国远征军第5军少将参谋长,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部联络处长,中国驻印缅军事代表。1945年秋起任国民政府军令部第二厅第一处处长、副厅长,驻美国大使馆陆军少将武官。1948年6月回国,任国防部第二厅代厅长、厅长,兼国防部情报学校副校长。此人继军统、中统、研究系之后,建立起国防部二厅专属的情报系统,为内战决策提供情报。面对何应钦热烈的目光,他也只好第一个站了出来,汇报着他得到的有关国共军队的情况。
“目前,共军陈毅部主力,已经完成了为期一个月的休整,这一个月内,由于杜主任‘佯攻济宁、实攻济南’作战计划的搁浅,华东方面无战事,使得共军有了充分的休整时间,据可靠消息,他们的兵员得到充分的整补,团级单位百分之八十以上满员。正规军兵力,至少在35万人、枪以上,地方及民兵武装,不会低于15万。同时,武器装备也大为改善,士气正旺。而共产党通过连续不断的会议,统一了各级军官的思想,他们的区域内,已经打出了‘先打黄百韬、再打邱清泉、打进徐州府、杀猪好过年’的口号,到处都是这样的标语。这是他们的作战方针,还是烟幕弹,现在还不能确定下来。但,他们的部队,正在集结之中。而据此前得到的情报,他们是要先打海州的。但,现在分析,已经不可能。打海州,对于整个陇海路作战而言,是揪尾巴的方案,而打新安镇,则无疑是掐头的方案,打徐州,是掏胸的方案。所以,我认为,我们无论是执行第一案还是第二案,都必须下定决心,快速行动,以改现在沿陇海路布防,侧敌行动,被动挨打之局面。一旦他们贴上来,我们什么方案,都会化为泡影的。”
侯腾的分析,不无道理,无论采取退守淮河还是沿津浦路部署,一改现在沿陇海路从商丘到海州间“一字长蛇阵”的部署,最关键的是时间。
第三厅副厅长许朗轩是此案制定的具体负责人之一,他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我认为,第二案,虽然有些保守,也要承担丢失徐州和数十座城市及大片土地的责任,但,却是彻底解决当前颓势的、切实可行的方案。我军主力完全撤退到淮河以南区域,不与共军在徐州地区进行决战,从实际上把华中、徐州‘剿总’兵力、辖区合而为一,以百万余总兵力,凭淮河天险与共军决战,或有胜算。”
郭汝瑰不等何应钦、顾祝同对许朗轩提出的意见表态,遂站了起来,说道:“许副厅长说的,不无道理,我们主动撤退到淮河以南地区,从总兵力上来看,是合而为一了。但共军,同样是合而为一了,刘伯承、陈毅及苏北各部,同样形成了一个强大的战略集团,想吃掉他们,就更加不容易了。
况且这样一来,整个华北傅作义部,就成了第二个卫立煌。林彪大军的入关,已成定局,他们以50万大军加入华北之聂荣臻、徐向前集团,将会形成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傅作义部能支撑多久?也就存在着极大的变数。他们,在东北没有掐断营口这样最后一根稻草,是一个疏忽。而在华北,他们的第一目标,肯定是天津卫。这样下去,华北的军队和东北军队的下场,便会如出一辙了。到时候,即便是想撤,都不可能了。
放开对华北的协同作战不说,仅仅是中原方面,我们一旦执行了第一案,把主力部队退到淮河南岸,再想向苏北方向或是平汉路方向机动,已经不可能了。且共军打通陇海路后,向东西方向调动兵力,非常灵便,我们此前每次都提出的,不让刘伯承、陈毅合流的计划,便随之破产。是不战而使得他们合流的。
最为可怕的是,各方面侦听到的共军电报往来中,已经数次出现了‘刘陈邓’、‘陈邓’的代码,这个陈,绝对不是陈赓,而是陈毅,他们虽然还没有兵合一处,但是,他们的指挥权,或者是指挥机构,已经合并了。
此前,我们不让他们合流,恐怕接下来,他们也不会让我们和白长官的部队合流的,尤其是黄维的第12兵团。”
郭汝瑰的发言,令在座的何应钦、顾祝同面面相觑,侯腾也不得不承认,虽然华东方面的共军,电报往来,还是“陈粟”,但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陈毅的身影了。
何应钦最终下定了决心,命令道:“那就按第一案执行,尽快完善调整方案,上报总统的同时,命令刘峙执行。如确有必要,商丘,也放弃了。至于海州吗?”
何应钦似乎一时拿不定主意,看了参谋总长顾祝同一眼,顾祝同沉思了一会,说道:“海州,暂时还不能放弃,从东北撤下来的第54军、39军等部队,还要加入徐蚌战局。而从海州登陆,无疑是最直接、最迅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