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恋2周年这天，我和顾宸预订了烛光晚宴。

前菜刚上没多久，他桌上的手机就开始响个不停。

顾宸翻过屏幕一瞥，嘴里嘟囔了一句“傻X”，不耐烦的把手机一扣。

“谁啊？”我假装漫不经心，其实已经猜到了是谁打来的。

“还能是谁，狗皮膏药，别理她，我们接着吃。”

顾宸对我笑了笑，挥手叫服务生倒酒。

那一瞬间，我捕捉到他的表情有些许僵硬。

手机按掉又响，一个接一个夺命连环call，周围其他食客情侣都侧目向这边看了过来。

“接吧，别影响其他顾客。”

听我这么说，顾宸似乎是松了口气。

接起后，那边传来一群陌生男子嘈杂的声音。

“喂，你女朋友在我们酒吧喝多了，来接一下吧！”

顾宸似乎是愣了几秒，看我一眼才反应过来，“她不是我女朋友！她喝多了你们就送警察局，别再打给我了。”

没等他挂断，那边沈碧嘤嘤啜泣声传来。

“阿宸，我真的好难受，我动不了，其他人手机都打不通，只有你……”

没等她说完，顾宸直接破口大骂，“能不能不犯贱？动不了就打120！再打不通就去死！”

似乎是对面先挂掉电话，顾宸放下手机，有些刻意地长吐了一口气。

“今天是纪念日，别让她影响心情。这个菜不错，你尝尝。”

顾宸顺手叉了一块菜给我，是个西兰花梗。

我看出他不是故意的，而是有些心不在焉，便没说什么，接了放到一边。

“我们婚礼上也有这道玫瑰露烤杏仁酪，记得吗？”

“嗯。”

……

之后的顾宸一直心不在焉，时不时看着窗外。

嘀——手机突然震动。

他条件反射似的快速抓起，接起了才想起看向我的反应。

我低下头，假装没注意。

顾宸把手机贴到耳边：“都说了别再打过来！你一个女孩子要点脸，OK？”

对面传来不再是沈碧的哭喊，而是个男人的声音。

不知道对面说了一句什么，他立刻站起身：“地址发来。”

顾宸放下手机，一边穿外套一边像是自言自语又好似对着我说。

“是那家酒吧的老板，说如果一直没人去接沈碧，就会把她丢到马路边……她一个女孩子实在危险。”

话音落，他已经出了餐厅大门，留我一个人尴尬地坐在位置上。

良好的职业素养使服务生没有流露出讽嘲或怜悯，只是淡淡的走上前，“女士，这边的红烛……”

我面无表情，摆手“撤了吧，结账。”

残羹冷饭，哪还有胃口。

从沈碧见到我男友的第一面就死命纠缠开始，这样的事已经发生好几次了。

都是在晚上，我的生日、纪念日、甚至我们亲热的时候……

我对沈碧这个表妹几乎没什么印象，和她家也没什么来往。

只知道她是独生，从小被宠溺得很骄纵。

他爸妈对她唯一的期望不是考学、找好工作，而是钓个金龟婿。

我们三个人正式见面是在一次家庭聚会。

中途我到洗手间补妆，她跟过来。

看四下没人，嘿嘿一笑：“表姐，把他让给我呗。”

我愣了几十秒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是指我男朋友顾宸。

顾宸的确是长得不错，还是互联网大厂技术总监，年薪百万，符合沈碧金龟婿标准。

我以为沈碧在开玩笑就没回应。

结果晚上我又收到短信：“你会后悔的！”

我意识到沈碧是认真的，她看上了顾宸。

我本就是个没有安全感又心思敏感的人，那之后好久我都觉得心里膈应。

唯一能让我感到安慰的就是顾宸对沈碧的态度。

他是个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人，不止一次和我说讨厌女孩拜金、没有分寸感死皮赖脸的女孩子。

“尤其是沈碧这种，要才华没才华、要长相没长相的。油头龅牙，身上一股馊汗味混合廉价香水。”

每次沈碧出现，他都一脸吃了苍蝇屎的表情。

尤其是见亲戚那天，沈碧假摔在他怀里，他当着她父母的面把随礼红包甩了回去。

不客气的直接说道：“留着钱教育你们的女儿，告诉她什么叫廉耻！”

顾宸每次提起沈碧都那么憎恶，以至于我从来没怀疑过他们两个会有可能。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暴雨。

我没带伞，落汤鸡似的趟过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

我在想，到底是什么时候顾宸和沈碧的关系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到家换下湿衣服，横竖睡不着，我爬起来窝在沙发上追剧。

虽然盯着电视却不知道播了些什么剧情，只注意到时钟跳过0点顾宸没回来也没发一条消息。

犹豫很久，最终还是打了过去。

顾宸略带喘息的声音传来，“眉眉，我今晚回不去了。沈碧喝得像条死狗一样，这种情况很容易出意外，得有人留下来看着她。”

“她父母住同一个小区。”

“那好，我……”

没等话说完，对面传来沈碧醉醺醺地娇喊，“阿宸打雷了，我怕——”

顾宸骂骂咧咧，“来了，真TM麻烦，又丑又作！”

之后对面没了声音。

我苦笑。

曾经的顾宸无论多忙，只要是外面打雷闪电他一定会不顾一切跑回家抱住我，和我说‘别怕，他在！’

可如今，他只知道沈碧需要保护，忘了我有心脏病，其实更怕打雷闪电。

“顾宸？”

叫了几次都没有回应，我黯然挂断了电话。

他一边嫌弃她一边陪在她身边的样子，像极了老夫老妻。

往常每次因为事情中断我先挂断电话，顾宸都会回拨。

这一次，他没有。

当晚，沈碧发了一条朋友圈。

图是窗外雷雨交加，配文【患难见真情。】

我躺在床上流泪，感觉自己像个怨妇。

不，更像个和正宫争宠失败的小三……

第二天正好是休息日，中午的时候顾宸回来了。

进门哼着抖音神曲儿，精神很足。

我在炒西红柿鸡蛋，他走过来环抱住我的腰，“眉眉，我好想你。”

顾宸很少这样黏糊着我。

都说男人有事瞒着女人的时候会刻意用甜言蜜语掩饰。

我心里一沉，下意识关了火。

顾宸亲吻我的耳垂，“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西红柿还没炒熟呢。”

我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敷衍着把半生不熟的西红柿鸡蛋盛出来装盘，“生吃补充维生素。”

我到房间里找手机，回来他已经坐在桌前吃上了。

我把沈碧昨天发的朋友圈截图给他看。

顾宸愣了下，紧接着语气很是不耐烦，“你还不了解她？喜欢无中生有。”

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并不是一句无中生有可以搪塞的。

我想要他的解释，“可是……”

顾宸放下筷子，眉头紧锁，“江眉，你以前不是这样疑神疑鬼的人。”

我垂下眼，什么都没说。

他忘了自己以前也不是这样随便就给我贴标签的人。

正巧顾宸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弟。

这个弟是顾宸的亲弟弟顾商。

我看了顾宸一眼，他没解释，起身到厨房接起。

尽管他关上门，但我还是在门外听到了顾商的声音。

“哥，江眉的确漂亮、身材好、事业有成，配得上你，但那只是所谓的门当户对。

沈碧为你付出那么多，连命都快没了，这才是爱情。

男人一辈子能遇到一个为自己醉酒的女人不容易……”

“哦。”顾宸只回应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感觉他在哽咽。

放下手机，他没有立刻出来，而是破天荒地炒了个辣椒肉。

出锅端出来，“菜都凉了，我再加一个。”

我尝了一口，和我们第一次相约会那家餐馆的味道得很像，他真的偷偷练了很多次。

但此时此刻，就算是一桌子山珍海味，吃着也索然无味。

我只想要一个答案，于是鼓起勇气开口。

“顾宸，我们分手吧。”

他的反应和我想象中不同。

顾宸只是愣了下，然后抬起头给我夹菜，“说什么傻话，多吃点肉。”

那一刻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饿了，竟默默的吃完他给我夹的菜。

当时我想，或许沈碧她只是我们的一道劫，终究有跨过的时候。

然而我错了，错到三个月后恨不得穿越回来把一记耳光甩到顾宸脸上。

三个月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顾宸的时候，他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拿起手机。

“预订和平饭店的包间吧，到时候请两边长辈都来，商量下结婚的事。”

“这么奢侈？”

“为了我的眉眉，我什么都舍得。”顾宸环抱住我，眼神却看向窗外。

顾宸给我的邀请名单里有沈碧和她的父母。

但为了不出幺蛾子，我最终划掉了他们的名字。

那天，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母亲突然接了个电话然后出门了。

再回来时，脸色惨白，“你大姨说沈碧又喝醉了。”

果然，只要是我的重要时刻，她就像幽魂一样缠着不散。

我还没说话，顾宸赌气似的接了句，“上次把自己喝成那样都没长记性。”

我注意到他喉结突然快速鼓了鼓，那是他紧张焦虑时才会有的动作。

顾宸父亲好奇地问，“出什么事了？”

母亲摇着头，“是我姐姐的女儿阿碧，说是感冒身体不舒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吃了抗生素睡下了，没想到后来又偷偷喝了酒。”

我都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里有什么不对。

顾宸瞬间“噌”的一下站起，“你怎么不早说，吃抗生素喝酒是会死人的！”

一把推开我母亲就往门外冲。

母亲被他推的撞到门上差点摔倒。

座上其他人也慌了，一伙儿吵嚷着。

同时也议论着这个沈碧到底是谁，能让顾宸丢下怀孕的女友就冲出门。

我尴尬得无地自容，又担心沈碧真的出什么事，安顿好母亲后也追了出去。

去医院的路上，我、顾宸、他弟弟坐一辆车。

当着顾宸的面，顾商恶狠狠地对我说：“沈碧爱我哥，爱得愿意为他去死，你根本不配和她比！”

我低着头没说话。

顾商又补充一句：“我真希望死的是你。”

我看向顾宸，很明显他听到了这句话，却什么也没说。

是不是此时此刻，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一瞬间恶寒从发丝贯穿心尖。

疼痛，分不清是肚子还是胃。

我蜷缩起身体，沉重地呼吸。

……

担架上的沈碧脸颊惨白，指甲都毫无血色。

她依然那么不修边幅，邋遢，但此刻躺在那里却犹如一朵轻脆的白莲。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沈碧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作死，顾宸又为什么一次又一次越陷越深。

顾宸嘴里喊着，“沈碧，你闹够了没有？”

身体却诚实的扑上前紧紧抱着她。

沈碧缓缓睁开眼，带着喘息的吃力道：“宸，表姐有孩子了，你应该很开心吧？”

“宸，知道吗？其实我比表姐更早认识你，为你穿婚纱的人应该是我……”

听着沈碧的话，我感觉到腹内突然一阵绞痛。

似乎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裤脚流下。

眼前天旋地转。

“顾宸……我的肚子。”我挣扎着去拉顾宸的衣袖。

但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用力甩开。

“江眉，是你一次次疑神疑鬼把沈碧逼成现在这样的，你在装什么？你得到的还不够多吗？”

我把沈碧逼成这样？

颠倒黑白，是她逼我！

无法相信这是我最信任的枕边人说出的话，那么恶毒，那么冰冷！

我忍着疼痛一次次想要站起，但又一次次摔倒。

“宸，你们第一次遇见是在咖啡厅吧，其实那天我也在，甚至我比表姐更早在十字路口与你擦肩而过，当时我就在想……天啊，真希望他是我未来的老公。”

“别说了……”顾宸抱着沈碧泣不成声。

而我眼前视线逐渐模糊。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我一个要死的人，有什么资格和表姐争呢？”

“只希望阿宸你能记得，这世界没人比我更纯粹地爱你。”

“孩子！”我用尽最后力气吼出几个字。

这次顾宸终于肯回头看向我。

我眼中最后的画面是顾宸那张惊慌到扭曲的脸颊，之后便彻底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