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祁淮八年，我恪守一个保姆的身份，从不逾越。

祁淮知道了我对他的喜欢，当作奇耻大辱，纵容所有人对我展开霸凌。

后来我才知道，我所受的全部苦难，都是祁淮故意为之。

他要将我拽入泥潭，然后做我唯一的救赎。

一

十五岁那年，我妈成了祁家的保姆。

祁家家主知道我学习成绩优异之后，二话不说便将我转到了祁淮所在的贵族高中。

刚开始我还感慨，有钱人就是心善。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我不过是祁家夫妇彰显自己心怀慈悲的工具。

每当家里有大人物到访的时候，我总要被祁家夫妇叫出来做戏。

他们夸赞我的成绩，我感激他们的帮助，最后在全场人称赞的声音中，落下帷幕。

但实际上，我的学费，特长班，以及夏令营的费用都是预支的我妈工资。

就连住在祁家，也要支付房租。

我并不喜欢这样，以我的成绩本可以进入我们这里最好的高中，学杂费全免。

可是我的母亲不允许我抱怨，说承了别人的恩惠，就要心怀感恩。

我看着因为在祁家做工，而面色红润的母亲，最后还是选择继续演戏。

我妈一个人将我带大，吃了很多苦，我应该按她说的，做个乖孩子。

唯一看出我内心挣扎的人，便是祁淮。

祁淮是风一般的少年，他在祁家富裕的泥土里肆意生长，璀璨夺目。

也只有他，会在我的脸笑僵时，将我带离那个满是假面的场合。

有时候我会坐上他的摩托车后座出去兜风。

少女那脆弱敏感的心在少年宽阔的背上得到寄托，连带着一颗真心也双手奉上。

但是我没有让祁淮知道我的心思。

祁淮如同明星一般耀眼，幽默风趣。

在学校里更是有无数门当户对的追求者，一个比一个出挑。

而我只是保姆的女儿，唯一的优点也只是擅长读书而已，这样的我和他注定不是一个世界。

这份心思我一直藏得很好，直到祁淮的成人礼那天，有人闯入了我的卧室，翻出了我记满了心事的日记。

「大家看来看看啊！这个保姆居然喜欢上了大少爷！」

白琦琦用两根手指捏着我的日记出现，好像自己手上的是什么恶臭的东西。

我手里正端着托盘，看着白琦琦手上的日记，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

托盘上的香槟杯碎了一地，而我也被祁淮的同学拉住。

「呦，真是想不到这人还真是长得丑玩的花，买不起镜子也撒不出尿吗？」

「可不是嘛？祁叔叔这波真算是引狼入室了，吃人家的住人家的，现在还想着当少奶奶了！」

「让我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敢想！」

年轻的脸带着不善的笑意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像动物园的猴子一样，被迫承受着他们的指指点点。

身后的两个男生更是像拤住杀人犯一样，让我无力挣扎。

就在这时，一只手绕到了我的胸口，身上的白色衬衣忽然就被拽开，洗的磨出毛边的白色碎花内衣就这样展露在众人面前。

「呦，就这点料还好意思勾引少爷啊！」

「倒是挺白的，哈哈哈哈……」

四周响起巨大得哄笑声，我却如同耳鸣一般，什么都听不到了。

就在这是，祁淮穿越人群走到了我得面前。

他的手里，是那本记满我的心事的笔记本。

修长的手指在笔记本上翻过，最后却将笔记本撕成了碎末。

「夏悠，你真让我失望。」

二

「啪！」

清脆的巴掌打在了我脸上，不等我缓过神来，第二个巴掌再次落下。

我妈的巴掌向来是这般不留情面的。

就在祁淮的朋友们想对我做出更过分的事时，有位大人物发现了被围困的我。

施暴者顿时散开，只有我一个人蜷缩在地上苟延残喘。

可是我妈却觉得，我才是这场祸事的始作俑者，若不是我的存在，必然也就没有今天笑话出现。

「你个贱人，谁让你学那些下三滥招式的！居然敢喜欢少爷，你觉得你配吗！」

「少爷好端端的成人礼居然被你这么个腌臜玩意儿毁了，先生今天请的可都是贵宾，冲撞了哪个你能赔得起？你可真是个白眼狼啊！」

我妈不遗余力地骂着我，祁家夫妻坐在一旁冷眼旁观。

我知道我妈这样做是在讨好他们，将我贬低以显得别人高尚，这样的戏码我快要习惯了，可今天我妈下手还是狠了点。

打肿的脸涨涨的疼，被我妈拎着的耳朵木木的疼，似乎有什么湿润的东西顺着耳朵根滑倒了脖颈，多半是血了。

「说话啊！有贼心偷想少爷，没胆子承认错误？还不快给先生太太道歉！」

我便被我妈一脚踹得匍匐在祁先生脚边。

祁先生或许是看够了这场闹剧，终于松口「年轻人嘛，有喜欢的人是正常的，但是也要看清楚自己的身份，知道吗？」

我僵硬地点头，却听祁夫人补充「嗯，还有，今天宴会你打碎的是意大利进口的香槟杯，一个就三万，打碎了六个算你二十万好了。从你妈妈工资里扣吧。」

我听了这话呼吸一窒。

我妈每个月工资三千，这二十万我妈要干五年多才能赚到。

这些年我家欠祁家的钱估计快有五百万了……

现在又多了二十万的负债，岂不是意味着我妈要在祁家白干一辈子？

果然，我妈踹在我身上的力道又重了。

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我便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盆冷水将我泼醒，我妈一边骂我懒货，一边让我去给祁淮做早饭。

胸腔传来钻心的疼，但我哪有生病修养的权利。

早饭很快做好，我站在餐桌旁等祁淮下来。

可是祁淮下来后看都没看我，径直走了。

「祁淮，不吃饭吗？」我轻声提醒。

祁淮回头看我，眼里满是嫌弃，没有出声却比昨天的叫骂还让我难受。

果然我的喜欢会让他如此厌恶吗？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没有厚颜无耻的追求，没有下三滥的勾引，就连平时和祁淮说话，我都小心谨慎。

即便是这样的喜欢也会让他难受吗？

「这都是你爱吃的……」

「我爱吃的？我家为什么会有我不爱吃的东西？」

祁淮的话让我如坠冰窟，我怎么不知道他的意思，我在祁家用祁家的厨具做祁家的食材，现在却想用这些东西讨好祁淮，想想都可笑。

祁淮摔门离开，我看着桌上冷掉的餐食，只觉得自己和这些不被主人认可的饭一样，全是垃圾。

三

只过了一夜的时间，似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喜欢上了祁淮。

学校里的同学像是看猴子一样打量我，好事的人拽下我的口罩，看到我脸上的淤青后，笑得更张扬了。

「平日里装得一副生人勿近的学霸模样，没想到私下里这么脏，居然还喜欢自己的主人。」

「她可是祁淮的保姆唉，你说她会不会拿着祁淮的内裤躲在被子里……」

周围立马响起了刺耳的嘲笑声，似乎在他们眼里，我已经被打上了变态的标签。

就在我仓皇逃窜的时候，我发现祁淮就站在人群不远处，眼中的厌恶比周遭的冷言冷语更让我窒息。

伴随着胸前的憋胀，眼前泛起阵阵黑雾，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我在校医室醒来，穿着白大褂的校医见我醒了，立马走过来看我的情况。

「肋骨骨裂，软组织挫伤十三处，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我却强撑着起身「谢谢，不用了。」

「你现在需要的是静养，起来干什么？」

「我……没钱支付医药费……」

像我这样的人，哪有生病的权力。

医生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看着我的头顶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已经准备好了接受他的嘲讽，却不想听到医生无所谓地说道「我们学校自带免费医疗，你就躺着吧。」

医生这话让我眼睛一亮，我看着医生得胸牌，十分诚恳地说道「宋医生，谢谢你。」

宋时南看我这样直接耸了耸肩，转头回了办公桌旁拿起了桌上倒扣的书。

我轻轻地躺了下来，刚要闭上眼睛休息，便听到外面响起杂乱得脚步声。

「那个不要脸的贱人好像躲进校医室了！快来快来！」

话语里毫不掩饰的恶意让我打了个寒颤。

就在我挣扎着想要起身的时候，门被推开。

「哪家的小子，敢来我的地盘捣乱。」

宋时南的声音清朗，却带着无限威压，这倒不像是一个普通校医会有的气势。

外面的声音静了一瞬，然后脚步声渐行渐远。

危险接触，躺在床上的我却依旧在瑟瑟发抖。

宋时南站在我的床边「你是夏悠对吧？每周都会在红旗下讲话那个？带着校董和领导介绍校园那个？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宋时南的疑惑如雷贯耳。

自从我喜欢祁淮的事被曝光后，我感觉自己就像阴沟里的老鼠。

不配，白眼狼，下贱……所有的贬义词都成了我的代名词。

而我潜意识里好像也认可了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全然忘了我也像宋时南说的这样，还有一丝丝优秀。

宋时南看我停止了颤抖，又继续说「夏悠，你是不是被PUA了？」

四

心中宛如有一道雷轰然炸开。

虽然一直知道PUA的存在，但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亲身经历。

冷静下来想想，我所经历的一切不是PUA又是什么呢？

明明我在学校也是人人称赞的学霸，也是老师引以为傲的学生。

可我一回了家，就觉得自己上不得台面，是这世界上最劣等的存在。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就连自己善于学习的优点都成了错误，因为我本身的恶劣配不上如此优秀的天赋。

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拼了命的努力学习成长，可是好像永远都成不了让他们满意的样子。

可是……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打击我呢？

祁家夫妻在商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祁淮从小优秀，我和他没有任何冲突更不会影响他一分一毫，而我的妈妈生我养我，怎么可能伤害我呢？

意识开始混乱，我好像作茧自缚的困兽，找不到证明自己的方式。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是在法语课上认识的赵太太发来了语音。

【囡囡，你赵叔叔周末会有一场演讲，嘉宾有法国人，你给写个演讲稿呗。我就信你！】

我听着这语音愣了神，宋时南却语调上扬「赵先生的演讲稿是你在写吗？我还想这老小子怎么忽然有才了……」宋时南戛然而止，好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一般硬转话题「不行，我得加个你的联系方式，以后我的演讲稿也交给你了。」

宋时南拿着我的手机一阵操作，最后心满意足将手机放到我的手里转身离开。

我颤抖着手再次点开和赵太太的联系页面，赵太太爽朗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

赵太太中气十足，声音洪亮，信任充斥着每一个音节，让人灵魂震荡。

或许是因为我没有回复，赵太太又立马砸了一个五位数的红包过来。

红包备注【演讲稿预付款】。

一滴硕大的泪珠滑落在这温暖的红包上面。

这金额巨大的红包不就证明了我的价值吗？

一枚自信的火种忽然落入我的心尖，心中的阴霾瞬间被驱散开来。

破局之后的轻松感顿时涌上心头，连带着呼出的气息都变得清澈。

不远处的宋时南看着床上又哭又笑的女孩，眉毛一扬。

激动地打开了刚加的联系方式，也点进了转账链接，劈里啪啦敲下转账金额后，在输入转账理由的时候却犯了难。

夏悠现在才刚认识自己，贸然转账很有可能会被当作变态。

可是夏悠好像很喜欢收红包，要怎么给才显得名正言顺呢？

思索半晌之后，宋时南点了发送。

我的手机再次传来一声脆响，又是一条转账信息，备注是学校爱心基金。

600000！

我吓得直接惊坐起来，却不想带动了胸口的伤，疼到直接跌回床上。

宋时南一个箭步朝我冲来，问我怎么了。

我只是摇着头「宋医生，学校什么爱心款一次就给六十万啊？」

宋时南磕了一声「嗯，校董新出得规定，你不知道也正常。」

我倒吸一口冷气，果然这贵族学校得补贴都是这么穷奢极侈。

五

晚上的时候，宋时南提出送我回家，我几次拒绝，宋时南却态度坚决。

最后我还是坐上了宋时南的汽车。

越到祁家的时候，我内心越挣扎，想了又想还是提前开口道歉「宋医生，很抱歉……你送我回来，我本应该请你回去坐坐的，但是我只是祁家保姆的女儿，先生不允许我带朋友回去。」

「我是你的朋友了吗？」宋时南的语气中带着雀跃。

这人怎么回事，我说的重点是这个吗？

正当我要再解释什么的时候，宋时南笑了笑「放心，送完你我就回，朋友。」

宋时南心情很好地摩挲着方向盘，嘴里还哼着小曲。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果然，到了祁家门口，我还没来得及说谢谢，他便开车跑了。

我站在大门口看着宋时南远去的汽车，心中涌起奇怪的情愫，就在这时，一道冰凉的视线宛如毒蛇一样爬上我的脖颈。

祁淮正站在阴暗中神色不明地看着我。

我回望着他，忽然发现自己之前对于他美好的幻想已经烟消云散了。

「少爷。」

「不是说喜欢我八年吗？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八年，一个被我记在日记里千千万万遍的数字。

可他怎么知道的？日记不是早被他撕了吗？

见我没有说话，祁淮站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普通却还花心，你怎么敢的？」

近在咫尺的俊脸阴云密布，心中不自觉生出一丝恐惧。

「夏悠！你又在干什么！」不远处响起我妈的尖叫，她似乎笃定我和祁淮站这么近是又在勾引祁淮「你个贱蹄子！我说了多少遍。你不配喜欢少爷！」

我妈的手像把钳子一样拧上了我的耳朵，耳根处的伤口再次破裂，传来撕心裂肺的疼。

「妈，妈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喜欢了……」

我大声求饶，可是余光中的祁淮，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几分。

祁淮听到这些不是应该开心的吗？

六

宋时南的话让我醍醐灌顶，在被我妈拽进来之后，我替她收拾着没做完的工作，重新复盘自己的遭遇。

我妈王小丽是一个没什么文化，脾气暴躁的女人。

我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我只知道王小丽一个人将我带大很辛苦，所以应该报答她。

这是王小丽经常对我说的话。

在我刚能拿得起锅时，我就开始负责了家里的一日三餐，开始伺候王小丽的生活起居，哪怕是我高烧到三十九度，也依旧要给她准备可口的饭菜和洗脚的温水。

否则就会遭到王小丽的毒打。

也有好心的邻居打抱不平，可是王小丽却说自己的孩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别人不要多管闲事。

而我也只能在夹缝中苟延残喘，努力揣摩王小丽的喜好，让她心情好一点，我也能过得轻松一点。

好在后来我因为学习优秀，给王小丽面上添了许多光，偶尔还能赚点奖学金之类贴补家用，王小丽对我才好了起来。

一直以来王小丽似乎从来没有关注过我的成长和学习，只要我能给她带来利益她就高兴，否则她就会把我当成仇人一样。

我也曾质疑过王小丽是不是我的亲生母亲，然后我便在床上瘫了三天，从那以后我想都不敢想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样的。

可是现在，这个念头正在我的脑海里循环播放。

七

我带着便当盒去了学校，门口站着的一群人四处张望，似乎是在等我，我将书包从围墙后面扔了进去，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从大门口进去。

所有人都在寻找那个畏缩且恐惧的身影，我如此坦荡反而融入了进校的大部队中，不好识别。

表面上稳得一批，心里抖若老狗。

就在我进了校园，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道轻笑。

身子骤然紧绷，下意识就要提速逃跑，却被一把抓住。

「刚才不是还很淡定吗？现在怕什么？」

宋时南的声音在我而后响起，周身的防备几乎是在瞬时间卸下。

「你吓死我了！」我小声责怪道。

领着宋时南去找了我的书包，掏出一个便当盒双手递到宋时南手里「昨天真的太谢谢你了，这点小礼物希望你不要嫌弃。里面的食材是我用兼职的钱买的，不是用祁家的东西借花谢佛哦。」

宋时南挑了下眉，似乎收到礼物很开心。

进了教室，我的桌上满是用油漆笔涂的污言秽语。

身边围过三三两两的人来，眼神讥讽，似乎时刻准备着开始输出。

我却直接转头盯着带头的人「你有喜欢的人吗？」

带头的人叫万兰，班上出了名的爱打扮在学校里有好多个干哥哥，也是祁淮最明目张胆的追求者。

「有，有啊，怎么了？」

「那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有喜欢的人呢？」

「因为你不配！」

「你就配了吗？」

「那是自然，」万兰看着我似乎有点心虚，又补充道「我家有钱，而你妈只是个保姆。」

「我没记错你家是做家政起家，好像和我也没什么差别。」

「怎么没差别？我家，我家……」

「就算我妈只是个保姆，但我妈通过自己的劳动赚钱，不偷不抢，合情合理。而且喜欢这件事发乎于心，我没有死缠烂打，也没有强人所难，就算我喜欢过祁淮，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嘲笑我？」

都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谁还没有青春萌动过，像我这样因为喜欢一个人而被口诛笔伐确实罕见，这段时间作壁上观的同学见我开始反抗，也开始替我说了话。

人总是趋向于和强者站边，更何况现在的我还占理。

万兰嘴唇动了动，最后发了狠「你，你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信不信我让祁叔叔直接回家辞了你妈，让你一家露宿街头！」

我听着这无力的要挟，直接笑了「好啊，月薪三千的工作，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这时候周边响起惊讶的声音。

班上同学非富即贵，家里全都雇过保姆，但是月薪三千的住家保姆可是闻所未闻。

「再说了，祁叔叔和祁阿姨心善，我若是晚一点还我这几年的住宿费和学杂费，也是能答应的吧？」

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向了祁淮，周围的视线也在同一时间扫向了他。

「不是吧祁淮，你爸不是说这么多年都是你家在资助夏悠吗？怎么还要还钱呢？」

「对啊，月薪三千的事儿也是在开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