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唯行:寫意畫新解

美术人王唯行 2024-04-01 02:23:12

中國自文人畫蔚然興起,執藝林之牛耳,「寫意」一詞遂頻現於繪事論評之際。然何謂寫意,學者觀點紛呈,各陳己見,莫衷一是。而西畫界則鮮聞此辭,足見「寫意」乃中國畫特有之概念,其內涵與吾國獨具之繪畫工具、材料及藝術理念息息相關。

「寫意」者,析之為二字,各有深義。「寫」者,非徒描摹形狀,更寓書法之意趣。蓋中國畫以毛筆為載體,其筆毫柔軟而富變化,運行於紙素之上,或提或按,或疾或徐,點線間流露出書法之骨力、結構、節奏之美。毛筆之運用,非僅圖形之勾勒描繪,實乃書法精神之延伸,故曰「寫」。觀夫古之畫家,如吳道子、米芾輩,皆善書而畫,其筆下之墨跡,無論山水、花鳥、人物,皆筆勢飛動,骨氣洞達,宛然書卷氣息,是謂「以書入畫」,此乃寫意之「寫」也。

「意」者,非實象之刻畫,乃意象之傳達。繪畫之旨,不在於物之形貌逼真,而在於神之捕捉、意之寓託。寫意之作,雖所繪物象或簡約概括,或渾厚豪放,然於似與不似之間,寓含深意。如畫中之梅,非僅梅也,乃高潔之品格;竹之挺立,非單竹爾,乃君子之風骨。觀者睹甲,可領會乙之象徵,此即「意」之所指。譬如戲曲之中,伶人一舉手、一投足,觀眾即知其意欲開門、飲酒,無需具體模仿生活細節,而意態盡顯。中國畫亦然,其筆墨交織,非直白摹寫自然之實相,而乃於筆墨交錯、虛實相生之間,令觀者窺見物象之靈魂,感受其氣韻生動。是以,寫意之「意」,在乎以形傳神,以簡括之筆墨寓含豐厚之內涵,非細節之堆砌,乃意境之營造。

由此觀之,「寫意」者,乃中國畫家藉毛筆之書法性表現,以簡約而富含意蘊之筆墨,傳達物象之外之神韻與內在意境。此「寫」非徒形似之描繪,乃融書法於畫中,以筆墨之韻律、力度彰顯畫面之生命;彼「意」非實景之複製,乃取象於自然,寓情於物,於似與不似之間,使觀者通過筆墨間的暗示與象徵,領悟畫家之胸臆與主題。故而,書法意味之缺失,必致「寫意畫」之神髓蕩然無存。是以,欲論寫意,不可離書法而獨言,二者相輔相成,方構成中國文人畫之獨特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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