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孙秀秀

声明：本文故事为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我妈妈兄弟姐妹七个，她排行最小，是家里的老七。我妈出嫁时，外婆已经六十多岁了。她的嫁妆只有几床外婆自己缝制的被子，还有简易的洗脸盆、洗脸架等一些日常用的东西。

那时外婆已经年纪大了，手里没有多少钱。别人家嫁女儿都是陪嫁的柜子，和我妈妈的嫁妆比起来，妈妈的陪嫁确实寒酸了不少。

对出嫁的女人而言，陪嫁的多少和娘家的底气有关。外婆觉得愧疚，妈妈坐上婚车时，外婆边哭边自责自己没本事，不能给她撑腰。

妈妈却从来没有怪过外婆，我妈告诉我，七个儿女里，外婆最疼她了。外公去世的早，外婆这辈子过得不容易，舅舅和姨妈们陆续成家后，都忙着自己的家庭和事业，对外婆的关心少之又少。

外婆也不想麻烦儿女，上了年纪还在帮人家干活，挣点小钱养活她和我妈。外婆挣的钱不多，那会我妈还在念书， 老板是个心善的人，买水果或者零食时会送给外婆一些。

外婆舍不得吃，就拿回家给我妈妈。为了不让妈妈内疚，她说她已经吃过了，不过那些水果和零食味道怪怪的，她不喜欢，所以妈妈必须把这些东西都吃完。

妈妈也是长大后，才知道外婆撒谎了。

外婆偶尔也会做点好吃的改善一下生活，外婆的手艺特别好，尤其是做的红糖糕点心，软糯香甜，是妈妈回忆里的最爱。

虽然那时候生活很苦，经常一个月吃不了一回肉，改善生活只能依靠舅舅和别人偶尔的帮衬，但是有外婆的疼爱，妈妈觉得自己很幸福。

我妈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她出嫁后，外婆就自己一个人生活了。我妈不放心，从我记事起，妈妈几乎每个月都要回一趟娘家。

外婆上了年纪，耳朵又有些背，我那会年纪小，每次去外婆家，外婆总是拉着我的手问东问西，我回答她时，她又听不清楚，经常顾左右而言其他，我不得不扯着嗓子说话，久而久之，我就不太愿意跟妈妈去外婆家了。之后妈妈去外婆家时，就自己一个人去。

后来，我上了小学，爸爸为了生计外出打工，家里就剩下我和妈妈。

妈妈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去看望外婆时就要带着我，但我并不愿意去。妈妈每次去外婆家，都忙着洗洗刷刷，和我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外婆耳朵又背，我到了那里没有人陪我玩，一个人很无聊。在家里，我可以去村里找其他小伙伴。

我问妈妈，为什么每个月要去看望外婆，她一个人不是过得挺好的吗？能不能一年去一次？

妈妈叹了口气，解释外婆年纪大了，一个人住在那间小屋里，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去外婆家待了半天都觉得无聊，外婆每天的日子都是这样过来的，难道她不无聊吗？所以我们得常回去看看她。

我不想让妈妈不开心，就跟着她去了外婆家。外婆每次见到妈妈来，脸上都会乐开了花。妈妈会和外婆一起去集市买些肉和菜，回家做饭吃。

外婆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做饭的手艺越来越好，妈妈就帮忙切菜，洗菜，烧锅，外婆负责炒菜，炖菜。

吃饭时，外婆说妈妈辛苦了，会给妈妈夹菜。外婆也想给我夹，但我觉得这样不卫生，外婆给我夹菜，我就把菜夹到妈妈碗里，外婆见状，便不给我夹菜，只是招呼我多吃肉，说我太瘦了，吃肉能长得胖一点。

外婆耳背，很多话听不清楚，她坐在门口的摇椅上，絮絮叨叨地和我妈说着附近的家长里短，我妈只是听着，手里忙着洗刷东西，偶尔回应一句。

虽然外婆和妈妈聊天的时间不多，但妈妈总是在外婆家待到天快黑了才回去。夏天日照时间长，我们经常在外婆家吃了晚饭才回。有时候我不想待在外婆家，闹着让妈妈回家，妈妈不耐烦了，才会带我回家早一点。

外婆71岁那年，身体行动力大不如前，自己做饭都成了问题，只能跟着两个舅舅生活。逢年过节，亲戚们去看望外婆，会提着牛奶还有其他的礼物去。

那会爸妈都在外地打工，我也跟着他们在当地念书，回老家一趟不容易，妈妈只能到了过年放假的时候才回去。

外出打工第一年，妈妈不能经常去看望外婆，经常在家里念叨，说她不知道外婆身体怎么样了，缺不缺吃的喝的？

我爸让她给舅舅们打电话，我妈顾虑到两个舅妈容易多心，如果她打电话问起外婆的情况，舅妈还以为妈妈觉得她们照顾地不好，所以很少打电话。

偶尔太想外婆了，下了班给舅舅打电话，才借着聊家常的时间，顺带问问外婆的情况。舅舅让外婆接电话，但外婆耳朵背，听不见妈妈说的话，但她知道是妈妈打来的，就对着电话那头喊道：闺女，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我不缺吃不缺喝，你在外面也好好的，不要挂心我。

妈妈每次给外婆打电话，挂了电话都要哭一场。她觉得她不孝顺，不能陪在外婆身边。那年过年放假回家的前几天，妈妈心情变得特别好，下了班就去附近逛逛，看看能给外婆带哪些东西。

那时候，我不理解妈妈对外婆的牵挂为什么这么深，直到经历了一件事，才体会到了。

那年过年，我们一家三口都去了外婆家，舅舅和舅妈知道我们来，早早就去集市买了菜，在厨房里忙活。爸妈登门，也提了不少东西。因为妈妈难得回来一趟，就在屋里陪外婆说话，我爸边在厨房打下手边和舅舅舅妈聊天。

我和表姐在屋里看电视，过了一会我和表姐有些渴了，家里的茶刚好喝完了，炉子上的水还没开。

我进屋告诉妈妈，我渴了。外婆从我的口型猜出了我说的话，急忙从床下拉出一箱牛奶，让我拆开喝。我蹲下的时候，发现床下有好几箱纯牛奶，我当时就想，这么多牛奶，不会过期了吧？

我看了一下日期，有的刚过期，有的过期半年多了。我不肯喝，准备走的时候，表姐也进屋找水喝，外婆从旁边的桌子上拿出一瓶饮料给她。

我看了一下，饮料没过期。我当时就有些不高兴，心想外婆为什么要给亲孙女喝饮料，却给我喝过期的牛奶？难道亲孙女和外孙女就应该区别对待吗？

外婆见我没有拿牛奶，她弯腰拿了一瓶递到我手里，我不肯接，我妈瞪了我一眼，让我赶紧接过去。

我拿着牛奶出了门，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生闷气。

舅妈从厨房出来，准备去院子墙角的菜地拔几颗葱，正好看到了我手里的牛奶，她问我为什么不喝？

我不满地嘟着嘴说：这牛奶都过期了，我才不要喝呢。

舅妈却乐呵呵地笑了，说道：傻孩子，我们想喝还没有这个福气呢。

舅妈解释了一番，我才知道亲戚们逢年过节来看望外婆，外婆会把好的东西留着等妈妈和我回来吃。外婆听说纯牛奶有营养，她自己没舍得喝，都放在床底下藏着。她们这代人，没吃过多少好东西，也不知道牛奶会过期。

舅妈说完，故意走到外婆屋里，说：妈，我渴了，你也给我一瓶牛奶喝呗。

外婆摇摇头，说舅妈是大人了，不用喝牛奶，然后拿了一瓶饮料给舅妈。

舅妈从屋里出来后，摇摇手里的饮料，笑道：你看，我就说她舍不得把牛奶给我喝吧？你外婆最疼爱的孩子就是你妈妈。当然，你妈妈也是我们这些人里最孝顺的，疼她也是应该的。这一年来，你外婆好多东西都舍不得吃，都是留给你妈妈的，不信你去看看，不少东西要么过期了，要么搁坏了。

我半信半疑，舅妈去厨房做饭后，我又去了一趟外婆的屋里。外婆正从柜子里拿出一盒果子给妈妈吃。我也想拿一块，妈妈说果子已经受潮了，让我别吃。

我问妈妈为什么受潮了还吃，不怕吃坏肚子吗？

妈妈红着眼睛说，这是你外婆省下来给我的，我不能辜负了她的心。

外婆看着妈妈吃得很香，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偶尔她会问一句果子好不好吃？我妈点点头，外婆欣慰的笑了，说她就是猜到这个果子好吃，才留给妈妈的，她自己一块都没舍得吃。

回家的时候，外婆又给母亲带了不少东西，母亲都一一收下了。回去的路上，我问母亲，为什么不告诉外婆，这些东西都过期了，不能吃了？

母亲骄傲地说：这些都是你外婆对我的爱，虽然它们过期了，可爱不会过期啊。

我想到了舅妈说的话，这才明白外婆对我好，是爱屋及乌。我是妈妈的女儿，她疼爱妈妈，所以也不由自主地疼爱我。

可惜我不懂她的心意，当时还生气怪外婆偏心。

我念初中时，妈妈将外婆接到身边照顾，外婆吃到好吃的，依旧会分享给我和妈妈，我也学着妈妈的样子，假装很好吃。外婆会因为我和妈妈吃得开心，而开心一整天。

如今外婆已经去世了，而我也当了妈妈，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才更加明白外婆的苦心，也懂得了妈妈为什么喜欢回娘家，待一天也不觉得无聊。因为只有在妈妈身边，我们才可以做回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