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仪公主娇纵，曾经当街纵马，鞭打退避不及时的母亲，我的母亲被活生生的打死。

后来，长仪公主前去和亲，连带上了我这个她最为看不顺眼的小官之女。

我低下头，遮住眼中的冷意。

无人知晓，顾长仪和亲的对象也同我一样深深地恨着她。

公主，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

长仪公主势高气扬，神色据傲地看着我：「周听玉，怎么不笑了？」

我心里暗自庆幸，庆幸自己的计划终于成功，明面上却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会因为害怕而晕死过去：「公主，大凉苦寒之地，臣女……」

长仪公主极为不耐烦：「本宫去得，你就去不得吗？难不成你认为你的身份比本宫高贵？」

可明明是长仪公主先喜欢上大凉的皇子，强取豪夺不成便想嫁他为妻。

她明明是自愿的，为何总要做出一副是所有人强迫她的样子，为何要让所有人都要对她心怀愧疚，认为她为了两国交际牺牲了自己，命令所有人都要弥补她。

无论长仪公主做出如何出格的事情，我们都要忍让。

我恨长仪公主。

三年前，她不顾京中规矩，当街纵马，长鞭轻扬，肆意笑声在京城传播开来，加之她那张艳若桃李般的脸，倒也成了一桩风流韵事。

京中无数文人墨客纷纷附庸风雅，吟诗诵曲，留下了不少诗词歌赋传颂长仪公主的美艳容颜和张扬行事。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在这一场风流韵事背后，是无数人的血和无数家庭的支离破碎。

我的母亲就是其中的一位可怜人。

长仪公主直直驭马入长街，马蹄四落，一路上撞翻了不知多少百姓的小摊，场面一度极为惊慌。

而我的母亲却因为躲避不及时，被马蹄踩踏在地上，硬生生化作一团模糊的血肉。

可长仪公主却只是轻蔑的一笑：「若不是她挡住了本宫的路，怎么会死？」

「说到底，只是她自甘下贱罢了！」

「说不定原本还想趁机倒下讹本宫钱财，本宫没让她祸及家人已是天大的恩赐了。」

我呆呆的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手上阿娘刚给我买的那根鲜红的糖葫芦掉到了地上，与那团血肉混合在了一起。

长仪公主失去了兴致：「走吧。」

长仪公主率领着一群浩浩荡荡的人离去，徒留我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那具尸体。

幼小的我并没有死亡的知识，阿娘只是生病了吧？休息一下就很快会好的。

我小心翼翼的将阿娘扶起来，可并没有成功：「阿娘！」

我希望阿娘听到我的话之后，能自己站起来，不然我实在是搀扶不动。

可阿娘并没有回应我。

我呆呆的愣在原地，小心翼翼的用着全身的力气搀扶着阿娘，直到烈日上头，正在处理官务的爹才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看见了这般惨烈的景象，我爹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心翼翼的从我手中接过了阿娘。

「娘怎么一动不动啊？」我隐隐约约的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去深思。

阿娘的血将父亲的官袍染成红色，我从没见过父亲如此绝望。

被他人排挤时没有绝望，被贬到偏远地方的时候他没有绝望，但是现在，我父亲那向来挺直如松柏的背弯了下来。

他蹒跚的抱着我娘，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回到了家里。

「爹，娘怎么了……」

「阿娘只是去很远的地方睡了一觉，要等你长大了才能回来。」爹爹泣不成声，语气哽咽。

但我已经明白了，阿娘并不是去了遥远的地方，而是死了，爹爹在骗我。

家里挂上了做丧事才用到的白布，整个府里气氛沉闷。

我爹为我娘连续三天不眠不体地守灵，结束之后，他眼睛一闭便昏倒了。

醒来之后，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力度之大甚至让我感到疼痛，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中出现的满是恨意：「听玉，你要记住仇恨的滋味！」

「你要记住，我们的仇人是谁！」

爹的眼神凄厉中带着深深的恨意，眸子中似乎有熊熊火焰在燃烧：「周听玉，永远不要忘记长仪公主害死了谁！哪怕不择手段，用尽无耻卑鄙下流之事，也要报复她！」

我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长仪公主，呵呵呵……」爹突然开始发出一阵阵诡异的冷笑：「若不是陛下无底线的纵容，她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出来？」

「这个王朝早已经腐朽不堪，需要注入新的生机了……」

如果是旁人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恐怕当场就要吓到了。

但年纪尚小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反而认真的发誓：「他们害死了娘，我必然要让他们用生命来还债！」

爹欣慰的点了点头。

七年的时光眨眼即过。随长仪公主前去和亲，便是这个计划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因为到了大凉，我才能展开真正的复仇。

长仪公主，我倒要看看你到时候还能不能笑的像现在一样开心。

二.

凤冠霞披，百里红妆。

长仪公主出嫁的那一日，京中的地上铺满了从国库里拿出来的红绸。

大厦将倾，整个国家都即将走向毁灭，长仪公主却总是不顾大局观，自顾自的做事情，公为私用。

那百里红妆，均从国库中拿出，可他们却没有想过用这些钱财来补贴一下前线奋战的将士。

他们这群高高在上的人，听不见底下那群对他们来说卑微如蝼蚁般的人哀嚎，看不见一个个前线将士流下的斑斑血迹，闻不见底下流民尸骨发烂的腐臭味……

他们早已习惯高居皇位，俯视众生，把所有底下人的苦难化为自己的钱财。

所以我要把他们拉下来，拉入淤泥之中，体会一下底层人的绝望。

我小心翼翼的伺候着长仪公主净面，用温热的水打湿了毛巾替她温柔的擦脸。

可即便如此，顾长仪还是不满意，她不满地哼了一声，随即将那盆水全都倒在了我的衣裳上！

现在的天气正是大元最寒冷的时候，那盆本来还算得上温暖的水很快就变得无比冰冷，我的衣服也再也不能给我带来暖意，仿佛我整个人被冰封在了千年雪山之上般寒冷。

我冻得瑟瑟发抖，但还是跪了下来向长仪公主道歉：「臣女无能，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长仪公主冷冷一笑：「敢得罪了本宫，就要想好今天的下场。」

长仪公主生母为舒贵妃，性子是同样的张扬跋扈，却深受着皇帝的宠爱。

舒贵妃去世之后，皇帝竟然下旨让大元为其守孝三年，全城百姓必须穿白衣不食荤，披麻戴孝，痛哭不己。

此言一出，便有不少刚正不阿的大臣纷纷上书反对。

我父亲的朋友王侍郎便是其中一位。

可他们的反对并没有起到作用，反而引来长仪公主的争对。

但凡是反对了这件事的朝臣，都遭受到了她的上门殴打。

没错，长仪公主放下了公主应该遵守的规矩，主动上门拿着一杆长鞭把所有反对的朝臣都鞭打一顿。

其中就包括了王侍郎。

长仪公主派人强行打开门时，我正在王侍郎的府里应他家小姐的邀约喝着茶。

她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手上拿着一根被血迹染得殷红的长鞭，身后跟着一连串整装齐发的禁军。

我刚想和王小姐起身行礼，长仪公主却直接抽出长鞭。

长鞭在空中划过，隐隐有破空声传出。

我下意识的将王小姐挡至身下。

鞭子狠狠的打在了我的背上，我只觉得疼的似乎要晕了过去。

长仪公主见我如此护着王小姐，语气一冷：「你也要与本宫为敌吗？」

「不敢。」我慌忙强忍着身上的剧痛站了起来：「臣女只是……」

「只是什么？因为你们姐妹情深？」长仪公主愤怒的打断了我的话，那张美艳的脸蛋此刻充满了怒火：「本宫平生最讨厌就是姐妹情深这个词！」

长仪公主拍了拍手，身后的禁卫将我和王小姐硬生生拉开。

王侍郎此刻也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长仪公主！是我说话不对，还请公主恕罪啊。」

说完，便向她磕了一个又一个的头。

但长仪公主却把王侍郎也给抽了。

一根又一根鞭子向我袭来，长仪公主语气中满是怒气：「敢不敬重我的母妃，这便是你们的下场！」

王府中的人均被打得皮开肉绽，空气中全是一股浓浓的铁锈味。

长仪公主走了，急匆匆的奔去下一家打人，临走之前凶狠的盯着我：「本宫最讨厌你这等姐妹情深之人！如此惺惺作态，真是让人厌恶！你等着，本宫要让你尝尝什么才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从此我便一直被长仪公主争对。

也因此，顾长仪第一个选择我陪她出嫁。

她认为到了遥远的大凉之后死几个人也很正常，谁会来管她呢？

也因此，长仪公主把她看不顺眼的所有人都带上了，准备在路上一个一个的杀掉，其中就包括了当年的王小姐王雨荷。

三.

我带着满身的寒意走出了院子。

王雨荷与一排女子正在院子里直挺挺地跪着，受着长仪公主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