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10月18日晚间的亢奋情绪,中国战区参谋长史迪威将军将其保持到了次日的清晨。
昨天晚上,非常关注八路军抗日战况的史迪威,与刚从延安回到重庆的、“美国军事观察小组”成员之一的“政治顾问”谢伟思,进行了深入交谈。
畅谈中的谢伟思(图像)
史迪威通过谢伟思的情况汇报,和他从延安带回来的大量资料,进一步了解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八路军的艰难处境及其矢志不渝、英勇顽强的抗战事迹,并为之由衷敬佩。
用过早餐后,心情依然不错的史迪威将军边哼唱小曲,边批阅文件。过程中,机要员又给他送来了一个红色卷宗。
阅完手头的文件后,史迪威立即打开那个刚刚送来的红色卷宗——来自美国高层的指示。打开卷宗的瞬间,史迪威陡然变得气息急促,面红耳赤起来。
这是美国陆军部发给他的一封电报,上面赫然写着:
“经参谋长联席会议研究决定调回史迪威,正式调函正在办理中,以示预告,请不要对外声张,48小时内离渝,行踪保密。”
如此的“指示”,是史迪威万万没有想到的。随之,他强烈地意识到,这肯定是中国战区统帅蒋介石委员长运作的“结果”。
自从因抗击日本法西斯而奉命来到中国,史迪威与国民党政府的实际军政领导人蒋介石的关系,一直不和谐,磕磕绊绊,甚至剑拔弩张。
史迪威将军与蒋介石夫妇(图像)
史迪威立足华盛顿赋予自己的职权,牢牢掌管着美国的援华物资,使其最大程度地用于抗战,而非其它地方;热心国民党军队的改革,急于提高其作战能力;积极主动地组织抗日军事行动……
史迪威的这些举措,都让蒋介石感到不舒服、不满意!
蒋介石不需要指手画脚乃至自作主张的参谋长,他需要的是俯首帖耳的助手、忠贞不二的执行者。他需要的是来自美国的“租借物资”的绝对使用权,而不想出现他人监管约束的情况……
再者,史迪威与蒋介石相处时,因看不惯蒋介石诸多虚实难分的“做派”等,往往说话坦率又不乏尖酸之处。
总之,由于两人的“不默契”,蒋介石一再直接或间接地要求美国更换中国战区的参谋长。
这一天,终于来了。战区统帅蒋介石因之笑了,倾心致力于中国抗战的史迪威为之怒了!
事情已成定局,史迪威将军无力回天,只能服从美国陆军部的命令,立即准备卸任回国。
冷峻严肃的史迪威将军(图像)
虽说事出突然,而又那么令史迪威沮丧,但有些事情,还是应该坚持着去做的。
1949年10月20日午后,正式接到陆军部调令的史迪威将军振作起精神,叫来秘书,对他说:“我要给八路军的朱德总司令写封信。”
随着史迪威那低沉、凝重的声音的发出,秘书按动着打字机的键盘:“尊敬的朱德将军:……”
在信的末尾,史迪威遗憾而又无奈地说:“……我为不能与你和你率领的英雄部队并肩作战,而感到无奈和失望!”
拿着打印好的信,史迪威认真地看了两遍,才郑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他对秘书说:“这封信,你一定要想法尽快送到朱德将军手中。”说罢,开始收拾自己的随身物品,准备行装。
整理笔记本时,一张照片从一本日记里滑落到了地上。他拾起来一看,是孙中山先生与宋庆龄夫人的合影。这是史迪威在一次拜访宋庆龄时,宋庆龄为了感谢他对已故丈夫的敬仰而赠送给他的。
孙中山先生与夫人宋庆龄(图像)
史迪威端详着照片上孙夫人那庄重、坚毅、秀丽的面庞,不觉肃然起敬。
通过多次交往,这位伟大的中国女性感动着他——为了民族的独立、国家的新生,她舍生忘死;为了打击中国的反动、黑暗势力,她英勇斗争;为了中国人民的抗日事业,她无私无畏。
宋庆龄亲自筹措资金,为八路军购买的大批医疗器械及药品,都是秘密通过他史迪威,瞒着蒋介石,用美国的军用飞机运到延安或八路军的抗日根据地去的。
史迪威觉得,自己就要离开重庆了,应该去向自己一直敬重的孙夫人道别。于是,史迪威把乱糟糟的办公室交代给他的秘书整理后,便急匆匆地赶往宋庆龄住处。
宋庆龄欢迎史迪威的再次来访,并迫不及待地问起他准备用美国的援华军械武装八路军的事。
史迪威苦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向宋庆龄说明了自己此次造访的原因:辞行,回国!
“什么?你要回美国?什么时候再回来?”宋庆龄听了惊愕地追问道。史迪威难过地低声回道:“夫人,我可能再也不回来了。美国陆军部命令我回国述职,魏德迈将军接替我在中国的工作。”
准备回国的史迪威将军(图像)
一阵静寂之后,宋庆龄率先打破了沉默无语的局面:“史迪威将军,你这一走,我少了一位挚友,中国的抗战少了一位坚定的支持者。”
史迪威听了,动情地说:“夫人,我自任美国驻华大使馆武官至今,在中国前前后后工作了十多年。可以说,我的事业是从中国开始的。
我不忍心看着这个伟大的民族长期被黑暗笼罩着,我的良心要求我做我应该做的事情。可是,由于种种原因,我无法完成我的使命。
不过,我相信,孙夫人您和再过几十年后的中国人会理解我的。”
临别时,宋庆龄端起摆放在走廊上的一盆盛开的白玫瑰,对史迪威说:“将军,请你带上它,替我赠送给您的夫人。一盆中国的白玫瑰,也能在美国生长下去!”
史迪威伸出两只大手,郑重地接过白玫瑰,感谢宋庆龄的深情厚谊,并意味深长地对她说:“夫人,我想,中国的变革时代很快就要到来了。”
宋庆龄听了,先是一愣,随即会意地频频点头。因为,史迪威将军是在暗示她,中国共产党将成为中国的中流砥柱!
中国共产党党旗(图像)
跟宋庆龄依依惜别后,史迪威立即召集在重庆的美国军方和外交人员,举行了短暂的告别仪式。过程中,室外突然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奏乐声。
怎么回事?史迪威向窗外一看,只见院子里站满了国民党军委会的军乐队,他们正在热烈而欢快地演奏着。
正迷惑不解之际,一位执勤的美国上尉军官进来,向史迪威报告说:“将军,蒋委员长委派一名上校军官,前来给您颁发青天白日大勋章。”
史迪威一听,立即眉头紧皱地对那位执勤的上尉说:“去,把他们给我统统赶走。告诉他们,美国军人在外面接受别人的勋章,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
告别仪式刚结束,正在中国访问的美国总统特使赫尔利给史迪威打来了电话。他在电话中说:“你不该拒绝接受蒋委员长的青天白日大勋章,让他下不来台!”
同时,赫尔利劝告史迪威:“离开重庆前,一定要去拜望一下蒋介石。这样做,不仅是和缓私人关系的需要,更是为了我们美国的利益!”
罗斯福总统特使赫尔利(图像)
史迪威将军没有听从赫尔利特使的安排。他与自己的同事、部属们“拜拜”后,立即驱车前往机场。
在机场,史迪威见到了前来送行的“不计前嫌”的蒋介石。他满脸愉悦之情地与史迪威握手告别,并一再向其申明,他们还是朋友。
史迪威没有回应蒋介石对他们之间关系的定位,只是冷笑着说:“给你当参谋长的这段时间里,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中国的抗战,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中国人民的事情!”
之后,史迪威端着那盆盛开的白色的玫瑰花,乘坐专机,离开中国,回归美国。
主要参考文献:《史迪威抗战日记》、《史迪威与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