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曾涛 来源：《外交官说事儿》

作者简介：

曾涛 新华通讯社原社长、党组书记、顾问；曾任中国驻阿尔及利亚、中国驻南斯拉夫、中国驻法国特命全权大使。

1970年8月15日，我和吕志先同志一起，经莫斯科到匈牙利转飞机。吕志先留我在匈使馆一天多，看了看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的美丽风光。

1970年8月17日，我从布达佩斯飞到贝尔格莱德，南外交部礼宾司司长高士蒂奇到机场迎接我。去机场迎接的还有罗马尼亚、苏丹、阿尔巴尼亚大使。据使馆代办告诉我，我们并未通知使团，是他们主动去的。

不少报社记者和电视台记者到了机场。因为12年以后，中国派去大使了，他们都认为这是一件大事。有一位记者，还直接到我们使馆，要求对我作短暂的采访和拍照。当晚，电视台就播放了中国大使到了贝尔格莱德的消息和照片。次日，各主要报纸都在显著位置上刊登了照片和消息，而且照片还比较大。礼宾司司长后来见了我说：“我这次沾了你的光了。”因为在照片上，是他陪我出机场的。他还说，南斯拉夫的报刊对外国大使的到任，很少这样认真、积极地报道过。

1970年8月24日，南礼宾司长来使馆告诉我，铁托总统正在布里俄尼岛休假，明日他陪同我去那里向铁托总统呈递国书。他向我和将随同我去的外交官讲解呈递国书的礼宾细节，说走进接待大厅后，铁托在大厅中央站着，要我们向前走多少步，先是向总统致敬，后递交国书，然后铁托和我坐下来交谈，谈话时间希望不要超过15-20分钟。我感谢他告诉我这些礼宾规程。

布里俄尼是亚得里亚海西北方向斯洛文尼亚共和国属内的一个小岛。岛上空气好、阳光好、绿化好，没有居民，是铁托和南斯拉夫少数高级领导人度假休息的地方，有时也在那里接待外国元首。

25日，我们先到达布里俄尼岛对面的城市普拉。

26日，早饭后从普拉坐专用汽艇到对面的布里俄尼岛。我和同去的外交官记住了礼宾程序，随同礼宾司长去总统接待厅。门外有一支人数不多的仪仗队，请我检阅。

1970年8月，曾涛向南斯拉夫总统铁托呈递国书。

快进门的时候，发现铁托总统已经在门口等候我了。我上前和他握手，他紧紧地握了我的手后拉我一起进入大厅，到一个圆桌边请我就坐。我赶紧在坐下前把国书递交给总统，他笑着收下了，礼宾司长告诉我的那套礼节程序全都没用上。

南斯拉夫总统铁托与曾涛亲切交谈。

铁托总统、外长、总统外事顾问、我和原代办于立暄同志（兼任我方翻译）等几人围坐在小圆桌四周的沙发上开始了交谈。

我先向总统转达了我国家领导人对他的问候，他表示感谢并表达了他本人和南斯拉夫各族人民对毛泽东同志和中国人民的友好感情。接着，他向我介绍南斯拉夫的内外政策。他说：“南斯拉夫是个小国，要发展自己的工业、农业、旅游业，不得不借外债。你们中国既无内债又无外债，我们很难做到。我们认为，向外国贷款来办我们的工农业生产、办旅游业，对于发展我们自己是大有好处的。”

他还特别介绍他们开展旅游事业的好处。他说：“我们是产小麦的国家，又是出牛肉的国家，我们考虑过，是让旅游者来国内消耗我们生产的粮食和肉类好呢，还是出口好？南斯拉夫沿海风景极好，但都是山区，生产不了粮食，人民生活很苦，所以我们决定开展旅游，筑了公路，修了大量的旅游设施和宾馆。这样做，既增加了就业，又增加了外汇收入，还宣传了南斯拉夫。”

谈到对外政策，他强调中国进入联合国很重要，南斯拉夫坚决支持中国恢复在联合国的席位。当我提到反对超级大国的控制问题时，他说进步力量团结起来很重要。我们还谈到了柬埔寨问题，他的观点和主张同我国的是一致的。

最后，他对南驻中国大使在中国受到的良好接待表示满意，要我有事可随时找他，我表示感谢。

谈话结束时，我偷偷地看了一下表，已经有50分钟了。

铁托总统同我谈话，一开始就称呼我“大使同志”，我开始称他“总统阁下”，在他一再称我“大使同志”的情况下，我也就称他“总统同志”了。

呈递国书出来以后，和我同去的一位外交官就对我说：“你怎么能称‘铁托同志’呢？你的胆子好大啊！”因为当时国内“文化大革命”还在进行中，《南斯拉夫是社会主义国家吗？》这篇文章的影响尚存在，南斯拉夫被人们称为修正主义。我告诉同去的同志们，我在国内临出发前的晚上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铁托称我“同志”的话怎么办？于是我打电话给总理办公室，请秘书把这个问题请示周总理。总理考虑后，叫秘书打电话告诉我：“你先称他‘总统阁下’，如果他继续称你‘同志’，那你就称他‘总统同志’。”我说，因为有了总理的指示，我才敢这么称呼的，他们才放了心。

【来源：《外交生涯十七年》

作者：曾涛

编辑：《外交官说事儿》青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