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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城的夏天，闷热难耐，窗外的蝉鸣一阵接一阵，打破了午后的宁静。徐志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张薄薄的纸——那是徐子轩的高考成绩单，510分。这个数字像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30万，三年的补课费，就换来这510分？”徐志伟的手微微发抖，嘴角苦涩。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向卧室的门，门紧紧关着，里面是沉默的儿子徐子轩。
他不由得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妻子李晓玲。李晓玲一直沉默不语，脸上写满了无奈和疲惫。她坐在沙发另一端，双手紧攥着衣角，眼神游离，仿佛不敢与丈夫对视。
“晓玲，”徐志伟终于打破了沉默，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你之前不是说，花钱补课一定会有回报吗？你看看，现在这成绩，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谈谈了？”
李晓玲听到这话，眉头紧锁，抿了抿嘴唇，“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可我们当时不是为了让子轩有个更好的未来吗？补课花的钱是多了点，但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试？你说得轻松，”徐志伟语气开始急躁，“30万啊！咱们这么多年攒下来的积蓄，几乎都用在补课上了！可现在呢？他考了510分，这分数上什么好大学？”
李晓玲低头不语，她的心情也很复杂。那年，徐子轩成绩下滑厉害，夫妻俩心急如焚，几乎是一咬牙才决定给他报了最贵的补习班。那时候他们坚信，只要多花点钱，请最好的老师，孩子的成绩肯定会提高。可现在，事实狠狠地打了他们一巴掌。
“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李晓玲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可你当时也没反对不是吗？我们都是为了他好，谁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呢？”
徐志伟的情绪一下子被点燃了，他站起身，指着成绩单激动地说道：“为了他好？难道我不想吗？可你看看他这三年，补课有没有认真上？作业有没有认真做？我早就说过了，光花钱不管用，关键是他自己得努力啊！可他呢，天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补课回来还经常打游戏，怎么会有好成绩！”
李晓玲的眼睛也开始湿润，她抬起头，声音带着委屈：“你也不能全怪他！他压力这么大，我们应该多关心他才对！每次你都只会责备他，孩子也需要理解和陪伴啊！”
“理解？”徐志伟冷笑了一声，“三年的补课费，你还要我怎么理解？子轩都已经18岁了，他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再说了，我们已经给他创造了最好的条件，难道这还不够？”
正当两人争执不下时，卧室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徐子轩站在门口，脸上写满了复杂的情绪。他默默看着自己的父母，眼神中带着一种疲惫和无奈。
“你们能不能别吵了？”徐子轩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透着一股压抑已久的愤怒，“成绩已经出来了，没法改变了。再吵有用吗？”
徐志伟愣了一下，紧接着情绪更激动了，“子轩，你怎么就能这么轻描淡写？你知道吗？这三年，家里为了你付出了多少？我们花了30万！你这510分，怎么跟我们交代？”
徐子轩的脸色微微变了，他低下头，“我知道你们为我付出了很多，但补课……不是我想要的，我也不想让你们这么累。我尽力了，但……也许这条路本来就不适合我。”
“什么叫不适合你？”徐志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高考是唯一的出路！如果你连这条路都不走，那你还想干什么？”
李晓玲看着儿子，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子轩，妈妈知道你压力大，可是……可是没有大学文凭，以后你能做什么？”
徐子轩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坚定：“爸，妈，我真的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也许考不上好大学并不是世界末日，我想自己走条不一样的路。”
徐志伟听完，感觉胸口堵得慌，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儿子的想法。他站在那里，内心的挣扎比刚才的争吵更为剧烈。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窗外的蝉鸣声依旧嘈杂，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这个家庭的纠结与迷茫。
2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气氛一直紧张。徐志伟变得更加沉默，时常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盯着手机屏幕发呆。李晓玲则忙着做家务，虽然不说话，但她的每个动作都显得急躁和焦虑。
一天傍晚，徐志伟接到了老同学吴涛的电话。“老徐，出来聚聚吧，好久没见了，正好我们几个老同学都在，聊聊最近的事儿。”吴涛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爽朗。徐志伟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行，今晚出来透透气。”
那晚，徐志伟独自走进了一家小餐馆。屋子里充满了烤肉和啤酒的香味，几个老同学围坐在一张圆桌旁，气氛轻松。吴涛看到他进来，连忙招手，“老徐，快过来，正说你呢！子轩高考怎么样？”
徐志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坐下后拿起杯子，“别提了，成绩不太好，才510分。”
吴涛一听，神色一愣，但很快恢复了笑容，“没事儿，这种事别太焦虑，孩子尽力就行了嘛。”
徐志伟苦笑了一下，“哪儿有你们家孩子厉害，听说成绩不错？”
吴涛摆摆手，“嗨，我儿子啊，平时就自己学，也没怎么补课，倒是考得不错，700多分，我都觉得意外呢。其实补课这事儿吧，我觉得关键还是看孩子自己用不用功，花多少钱都不一定有用。”他说得轻松，但这话像是一根针扎在徐志伟心头。
“没补课？700多分？”徐志伟的心情更加复杂，眉头紧锁。他想到这三年拼命花钱为子轩报补习班的日子，再看看现在的结果，心里一阵烦躁。
聚会结束后，徐志伟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吹拂，他的思绪却愈发混乱。家里那510分的成绩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花这么多钱，真的能买来一个好未来吗？
回到家，李晓玲正在厨房洗碗，看到他进门，忍不住问道：“怎么样？和老同学聊得怎么样？”
徐志伟长叹一口气，坐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还行吧，聊了些孩子的事。”顿了顿，他又忍不住说道，“吴涛家的孩子没怎么补课，700多分，反倒我们……”
李晓玲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不舒服，擦干手上的水，走到他面前，“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觉得是我做得不对吗？我不就是为了子轩好吗？我们花钱补课，是为了给他最好的资源，你难道不这么想？”
徐志伟抬起头，眼神复杂，“我也不是说你不对。可是晓玲，这三年我们付出了这么多，子轩的成绩还是不理想。我现在就想，花那么多钱，真的有必要吗？”
李晓玲听到这话，心里更是委屈，“你现在埋怨我？三年前是咱们一起决定的，你也同意了啊！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家，为了孩子好！”
徐志伟的情绪开始失控，他站起来，提高了声音：“可事实摆在眼前！510分！30万！你还觉得我们做得对吗？你看看子轩，现在他连自己都不相信了！”
李晓玲也不甘示弱，“他压力这么大，你就知道指责他！你问过他吗？他这几年到底承受了多少？”
“我……”徐志伟一时语塞，他确实从未真正坐下来好好和儿子谈过。每次他都是用成绩和期望压在儿子头上，从未考虑过徐子轩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时，徐子轩的房门突然打开了，徐子轩走出来，脸上写满了倦意和疲惫。“你们能不能不要吵了？成绩已经出来了，再吵也没用。”
徐志伟看着儿子，内心满是矛盾。他想发火，但看到儿子眼中那种无力和疲惫，他的话又咽了回去。李晓玲走过去，轻轻拉着儿子的手，声音变得柔和，“子轩，你告诉妈妈，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是不是我们给你的压力太大了？”
徐子轩低头不语，沉默片刻后才轻声说道：“我……我其实早就不想再补课了。那些课程我根本听不进去，我努力过，但我真的不喜欢这些。你们花了那么多钱，我知道你们为了我好，可是这条路，不是我想走的。”
徐志伟听完，愣住了。他从没听儿子这样说过，一直以为子轩只是叛逆，没想到原来他心里一直不愿意走这条升学的道路。
“子轩，你为什么不早说？”徐志伟声音有些颤抖。
“我说了，你们会听吗？”徐子轩苦笑了一下，目光中充满了无奈和委屈。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了徐志伟的心。他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3
客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徐志伟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李晓玲轻轻拍了拍徐子轩的肩膀，柔声说道：“子轩，妈妈知道这几年你辛苦了，但我们也是为你好。你有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不早点和我们说？”
徐子轩叹了口气，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疲惫，“我说过了，可是每次我提起不想补课，你们都说只要坚持，成绩一定会提高。可是我真的不喜欢这种学习方式，越学越觉得自己没有方向。”
徐志伟缓缓坐回到沙发上，目光低垂，双手撑着膝盖，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你想走的路……是什么？”他的声音变得沙哑。
徐子轩看了看父亲，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坚定，“爸，我不想读普通大学了。我想去读职高，学习一些动手实践的技能。我喜欢机械，喜欢自己动手做东西。我知道你们想让我考上好大学，但大学并不适合我。我不想再让你们失望，但这条路真的不是我想要的。”
听到这话，徐志伟有些震惊，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儿子居然有这样的打算。读职高？一直以来，他们把高考当作唯一的出路，却忽略了子轩的内心需求。徐志伟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努力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
李晓玲也有些迟疑，但她的心却渐渐软了下来。她轻声问道：“那……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吗？不是因为这次高考失利，才想着换条路？”
“妈，不是因为这次成绩。”徐子轩摇摇头，坚定地说道，“其实很早以前，我就发现自己不喜欢这种死读书的模式。我想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学一些有用的技能。我知道，可能我没法像别的同学一样考上好大学，但我想过我自己的生活，走一条我能坚持下去的路。”
李晓玲静静地听着，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色。她看了看徐志伟，又看了看儿子，心里也有了一些明白。孩子的未来，或许并不是非得走他们设想的那条“好大学”的路。
徐志伟终于缓缓抬起头，看向儿子，语气中带着几分艰难和不舍，“子轩，爸爸明白了……我们确实忽视了你的感受。补课，花了那么多钱，但这些钱并没有换来你真正想要的东西。我们……是该反思一下。”他看向李晓玲，眼神中满是复杂和无奈，“30万啊，晓玲，我们是不是太急功近利了？”
李晓玲低头不语，抿着嘴，眼角有些湿润。她也终于意识到，他们的执着，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和期望，而忽略了孩子真正的需求。
“子轩，你确定读职高之后，真的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方向吗？”李晓玲仍旧有些不放心，语气中带着一丝母亲特有的担忧。
徐子轩点了点头，神情变得坚定，“我会好好学，我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只是这次，能让我走我想走的路，好吗？”
徐志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行吧，既然这是你真正想要的，那我们支持你。30万……钱虽然花了，但我们得明白，不是钱能决定你的未来，而是你自己。”
李晓玲也终于释然，她拉过儿子的手，轻轻说道：“不管你做什么，爸妈都会在你身后支持你。只要你确定自己的路，走下去，妈妈不再强求。”
徐子轩感激地看着父母，眼中闪烁着泪光，“谢谢你们，我一定会努力的。”
那天晚上，家里的气氛终于有所缓解。徐志伟看着窗外的夜色，心中却在思索：花了这么多钱，结果却并没有让孩子走上他们期望的路，那么补课、金钱，真的能决定一个孩子的未来吗？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曾经的执念和对教育的看法。
接下来，徐志伟一家开始为子轩的职高入学做准备。虽然依旧有些不舍和遗憾，但他们开始明白，孩子的未来并不一定要依赖高考，也许还有更多的选择在等待着他们去发现。
可徐志伟依旧忍不住反思：高考，真的应该是所有孩子唯一的选择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