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找出真凶,躲过这一场谋杀,才能顺利度过这一天。在一次次的死去又醒来的过程中,她也开始渐渐蜕变……
事情发生在我找王静美摊牌之后。逼我做出这个决定的是陈维民的态度,像所有出轨男人在小三面前一样,他以为我闹一阵买个包就过去了,我就继续在他买的小房子里当一个随叫随到的田螺姑娘。
但我不是那样的姑娘。
那天下午陈维民坐下来,我已经点好了餐,叫了一声侍应可以上菜了。
我特地穿了一身桃红色,外套毛衣松松垮垮地耷拉在肩膀上,波浪卷发显得慵懒而随意,妆画得很浓,粉底很厚,脸白得像一张A4纸。
“你跟她说了吗?”我抿了一口红酒,一双妩媚的大眼睛盯着陈维民,似笑非笑,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又仿佛有所期待。
陈维民没有看我的眼睛,也端起红酒喝了一口,再用餐巾擦了擦嘴,每个动作细碎而缓慢,仿佛是要故意拖延时间。
我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模样,端起了手,将身体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别处。
陈维民依旧没敢看我,小声说:“还没找到时机。”
我冷笑了一声:“这样下去永远都找不到时机。我知道你心疼她、关心她,在意她的感受,那我呢?”
陈维民切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
“我就得一辈子这么偷偷摸摸的过?见一面还得求爹爹告奶奶,你隔三差五地临幸一回我还得像中了头彩一样兴高采烈?”我说着说着,一滴眼泪从眼角淌了出来。
陈维民将那块牛肉在嘴里反复地咀嚼着。
“我已经不小了,我没法再这样跟你耗下去了。我也希望像个家庭妇女一样每天做好了饭等你回家,一起去超市,一起看电影,我不想每天待在那个房子里,跟你见一面后依然还得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陈维民将牛肉咽了下去。
“你得给我一个明确的时间。”我抹了抹眼泪,开始下通牒。
陈维民抬起头:“我会尽快跟她说的。”
“尽快是多久?今天晚上?一个星期?一个月还是一年?”我声音越来越大,“你都尽快了这么久了,我也没见到一丁点动静啊!”
陈维民又埋下头开始吃下一块。
沉默了一阵,我说:“如果三天之内,你还没有跟她提离婚的事儿,那就由不得你了。”
陈维民停止了咀嚼,咽了下去:“你要干什么?”
“你不说当然由我去说了,反正坏人当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多当这一次。”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陈维民语气很软,他不敢激怒了我:“你别这样好不好?你再等我几天,我一定妥善处理好。”说完,他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三天之后,我把王静美约在了一个冷清的咖啡馆。
我给王静美讲起了我和陈维民从见面到交往的全过程,讲陈维民是如何在酒吧里向我献媚,是如何爬上我的床,出差的时候我们是如何鸳鸯戏水,讲陈维民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说过怎样的甜言蜜语,送过几颗钻戒。王静美全程都只是默默地听着,没有插过一句话。
她也许从小就是个温顺的有教养的女子,她不大会跟别人大吵大闹,甚至不懂得怎样回击这个突如其来的和她分享了同一个男人的女子。她当然知道我是小三,是情妇,是狐狸精,但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辱骂我,泼我一身酒水,她只会默默地坐着,听我耀武扬威地讲述,头脑中一片空白。
“所以,我希望你能放手,他已经不爱你了。”最后,我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王静美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是静静地坐着。
“可以吗?”我追问了一句。
王静美依然不说话,只是拼命地摇着头。
“你这样毫无意义,他已经不爱你了,你强留着他有什么用呢?你应该去找一个爱你的人过下半辈子!”我其实没有想到王静美是这样死鱼一样的反应,我本来已经做好两人打一架的准备,没想到王静美是如此地弱小,我认为自己胜券在握,不禁提高了音量。
王静美突然开始浑身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看到王静美突然强烈起来的反应,我不打算继续纠缠下去,目的达到,适合而止,绝对不能真的出现当街斗殴的场面,于情于理,自己多少还是有些理亏的。我打算尽快离开。于是我抓起桌子上的紫色流苏包,说了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便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了。留下王静美独自坐在咖啡馆里黯然神伤。
我没有想到的是,在跟王静美摊牌之后,等到的却是陈维民的分手电话。
我早晨刚起床便接到了陈维民的电话,当时我还在拨弄着自己长长的卷发,嘟着嘴观察刚刚涂上去的口红。
陈维民在电话里说:“我们分手吧!一会儿我让司机给你一笔钱,从今往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我知道陈维民会跟自己闹,但我没想到陈维民会一开口就跟自己提分手。我以为陈维民只是在试探她我。
“所以呢?你准备打发我多少钱?”我轻声细语,面露春色。
“不多,但足够你找到下一个金主了!”陈维民不紧不慢地说。
“你他妈什么意思?”我突然脸色一转,“在你看来,我就是个靠出卖身体来养活自己的女人吗?”
陈维民安静了一会儿,说:“不重要了,都结束了。”
我突然大吼一声:“你他妈滚蛋!”
电话嘟嘟嘟地挂断了。
我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我断定陈维民只是因为生自己的气而说的气话,过一会儿,他就会出现在门口,跟自己道歉,然后粗暴地解开自己刚刚穿好的开衫。
半个小时过后,有人敲门,我急忙抹了抹眼泪,飞奔向门口,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门,一边开一边说:“我就知道你——”
门开了,并不是陈维民,而是楼下那个年轻的保安,每次出入,他都会热情地跟我打招呼,“周小姐出去啊?”“周小姐早!”上次深更半夜她的灯泡坏掉了,打了电话后也是他屁颠屁颠跑上来帮她换的灯泡。现在,他又站在门口,笑呵呵地望着我:“周小姐,你在家呢?”
我非常失落地答应了一声。
小保安察觉到我神色有些不对,赶紧说:“周小姐,你怎么了?”
我突然间对一个小保安突如其来的关心竟然感到几分感动,一个陌生人都能关心她落寞的心情,一个跟随了五年的男人却毅然冷漠决绝地跟她提分手。
“没什么,有什么事吗?”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反过来问到。
“哦,是这样的,最近我们接到住户反应,说是有个行为怪异的人一直出现在小区中,我们特地来告知大家要注意安全,如有发现可疑人物,请立刻联系我们。”小保安面带微笑。
“好的,我知道了!”我说罢便要关门。
小保安立刻伸手挡住了门,塞了一张传单过来,说:“这是我们从监控里拍到的,如果你看到这个人,请多加留心。”
我接了过来,顺手关上了门,她看到传单上一个黑色的人影,除了黑色的衣服和黑色的帽子,什么都看不清楚,脸几乎被帽子挡了个严严实实,身材中等,由于是从上往下的俯拍,高矮也看不出来。
我不知道这张照片到底有何用处,便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继续蜷缩在沙发上,陷入沉思。
不一会儿,电话又响了,我抓起来,依然不是陈维民,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通了电话,原来是快递,快递小哥声音很温柔,让她下去取快递,我让他放在快递中心,他说这个必须由她亲自签收,我又让他送上来,小哥说他摩托车上还有很多快递,麻烦她下去拿一下。
我很想冲他发脾气,却又发现自己连发脾气的力气都使不上来,于是挂掉电话,换了一件衣服,出了门。
楼道里空荡荡的,狭长又幽深,吸顶灯微弱的光悬在头顶,我穿了一双平底鞋,却依然清晰地听到脚步声噔噔噔地在狭长的楼道里四处飞扬。
我按下了电梯按钮,很快,红色的数字便从1逐个递增到了18,“当”地一声,电梯停下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明亮的灯光从电梯里传出来,随之走出来的还有一个人,低着头拨弄着手机的我看也没看,便迈开腿快进电梯,两人的肩膀微微有些触碰,身旁像是闪过了一阵风。
电梯门又缓缓地合上了,就在快要合上的一瞬间,我突然抬起了头,发现走下电梯的那个背影一身黑色,头上还戴了一顶黑色的帽子,他微微低着头,大步朝前走着。
似曾熟悉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那张传单上那个人,黑色衣服,黑色毛衣,中等身材,我想要出门去一探究竟,却不知道这个人究竟犯下了什么,杀了人?盗窃犯?眼看着电梯门关紧了,我慌忙按下了一楼。
电梯一路向下,很快便到了一楼,门打开,外面一片明亮。
我走出电梯,便看到几个老婆婆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谈论着家长里短,两个小孩子在旁边追逐打闹,忽然,一个小男孩伸手去摸桌子上摆放的一个陶瓷花盆,花瓶里一株蝴蝶兰正开得绚烂,小男孩捏住花盆的边缘,似乎是想要拿下来一探究竟。终究身高不够,一踮脚,一用力,花盆晃悠了几下,便砸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小男孩的头上,随后又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泥土撒了一地,紫红色的蝴蝶兰静静地躺在了地上,花盆碎裂成几大块。
小男孩瞬间哇哇大哭起来,声音一下子就将偌大的大厅充满了,几个老太婆赶紧围了过来。
整个大厅突然就变得更热闹了,孩子的哭声,老太太责骂的声音,七零八落的给孩子检查痛处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大厅。
我走出大厅,发现快递小哥正等在门外,手里抱着一个盒子,鞋盒子大小,后面的摩托车上确实也载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盒子。
“叫什么名字?”快递小哥语气软软的,声音也很好听。
“周继红!”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将盒子递了过来,我接了过来,她发现盒子一个棱角已经被撞坏了,皱巴巴地。
“这怎么回事呀?不是被摔坏了吧?”我指着那个角问他。
“哟,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来的路上摔了一跤,你看吧,这儿还流血呢,车也摔地上了。”快递小哥指了指自己左腿的膝盖,我瞥了一眼,果然,小哥左腿膝盖处的裤子都摔破了,到处是灰尘,还掺杂着丝丝血迹。
“那我的快递摔坏了算谁的?你先别走,我拆开来先看看!”我嘟囔了一下,便动手拆起了盒子。
快递小哥果然一动不动地原地等待。
我废了好一阵劲儿,拆开了三层包装纸,包裹得这么严实的到底是个啥子玩意儿呢?
直到撕开最后一层,我突然惊叫了一声,快递盒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地上的盒子里,装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张女人的黑白照,相框上,黑色的纱做成的花粘贴在黑白照片的头顶,两边的纱带耷拉着。
准确地说,这是一幅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