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11月9日,民主德国政府宣布允许公民申请和访问联邦德国以及西柏林,这一命令的颁布,也象征着存在了20多年的柏林墙轰然倒塌。
柏林墙的倒塌,对于世界来说是一件影响重大的事件。
图|马库斯·沃尔夫根据民主德国官方统计资料显示,就在柏林墙开放的头10天时间里,大量民主德国的公民涌向联邦德国,其中前三天就超过了300万人,到11月19日时,民主德国警察局签署的1000多万份私人旅游证,这一数字相当于是民主德国总人口的三分之二,这其中还包括了两万多份长期居住国外的申请。
当时,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神情迷茫的坐在家中,他通过电视机观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时隔多年后,老人在自己的回忆录中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我的一方曾为反对法西斯的复活奋斗过,也曾为社会主义和自由奋斗过。这一崇高目标最后彻底落空了。但我仍然相信它是可以实现的。我的信仰依然不变。”
柏林墙的倒塌也彻底的改变了这位老人的后半生。
他就是有着“隐面人”之称的马库斯·沃尔夫。
“全世界头号超级间谍”马库斯·沃尔夫曾被誉为是“全世界头号超级间谍”,从九十年代开始,他就在柏林家里撰写自传,并密集的出版了许多。
2006年11月9日,这位传奇一生的老人在柏林去世,终年83岁。
在八十年代前,马库斯·沃尔夫(下文简称沃尔夫)是神秘的化身,他主持东德情报部门35年,当时的西方情报机构除了知道他的一个叫“米夏”(Mischa)的代号外,就连他的一张照片也没有,于是沃尔夫也被西方情报机构称为是“没有脸的人”。
一个再神秘的人,他也有他的童年,也有他的生活。
1923年,沃尔夫出生于德国巴登-符腾堡州黑兴根小镇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德国著名作家弗里德里希·沃尔夫。他既是一名犹太人医生,又是一名共产党人。母亲也是一名共产党人
尽管是出生于一个知识分子家庭,但沃尔夫的童年生活并不幸福。
沃尔夫的童年恰好赶上了德国希特勒统治时期,为了避免迫害和打击,沃尔夫在父亲的带领下,不得不逃到了瑞士、法国避难,后来又一路到了莫斯科,这才逐渐安顿下来。沃尔夫的小学、中学都是在莫斯科,中学毕业后又顺利考入了苏联航空学院学习。
本来按照这个逻辑,沃尔夫本来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前程。
可很不幸,战争爆发了。
1941年,德国闪击苏联,苏德战争爆发。
沃尔夫也因此辍学投入战场。
可就在这时,苏联的情报机构注意到了沃尔夫。
沃尔夫是个犹太人,脸庞具有典型的欧洲人的特点,与俄国人完全不同,高大的身躯仪表堂堂,但他又是在苏联长大,说的一口流利的俄语,而且就从思想感情上来看,他也不排斥共产主义,加上他处事稳重,细致周到,具有超强的组织才干与逻辑思维。
苏联的情报部门认为,沃尔夫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情报人才,于是就把他送到了一所学校,专门学习和培养政治和情报方面的业务,不久之后,沃尔夫加入了德国共产党。
不过,战争推进的速度加快,沃尔夫一开始并没有被投入情报工作当中,他先是被安排到反战机构“德国人民电台”做评论员,战争结束后,他又和一批德共一起被安排到了柏林,并担任了电台记者。
干了不到两年,沃尔夫被情报机构召回。
1946年,丘吉尔访美,并发表了铁幕演说,标志着冷战爆发。
美国推出了马歇尔计划,压制苏联的共产主义发展,为了应对,苏联也采取了一系列相对应的措施,如巩固东欧阵营等等。
二战结束后,德国被一分为四,1949年,民主德国与联邦德国相继成立,两个德国之间的分裂与对峙,成为了东西方两大阵营交锋的前沿。特别是德国首都柏林,当时柏林也被一分为四,后来形成了东柏林、西柏林。
冷战时期,围绕东德与西德、东柏林与西柏林,东西方的情报机构也在此地异常活跃。
图|五十年代的沃尔夫(右一)与朝鲜武官沃尔夫被派往东德后,主要的工作就是在苏联人的帮助下,获取搜集国外的情报。
也因为干的很出色,沃尔夫后来获得了逐步升迁,不到30岁的年纪,就出任了东德国家安全部情报局副局长,并历任局长、安全部副部长,军衔也一直提到了少将。
“我们无处不在”1950年4月,在苏联人的帮助下,东德成立了国家安全机构(简称斯塔西、史塔西)。也因为东德与西德当时是东西方两大阵营交锋的前沿,因此苏联人对东德的国家安全机构也很重视。
史塔西的标语是“WIR SIND ÜBERALL”(我们无处不在)。
特别是沃尔夫1957年从总侦查局上任以后,史塔西的规模进一步扩大,因为要从事秘密工作,沃尔夫从来不允许人们拍摄他的正面照片,以致于西方情报机构一直到1978年,都未能获得他的档案照,现如今流传所有的有关沃尔夫的照片,其实都是在他退休后的八九十年代,主动公开露面以后拍摄下来的。
1978年,一个瑞典的情报人员在斯德哥尔摩街头,意外偷拍了一个神秘人物与西德官员握手的照片,据时候一名变节的东德情报人员辨认,认定照片上的人是沃尔夫。
沃尔夫这才第一次浮出水面。
图|史塔西档案馆为史塔西工作的人可能直到今天也都是一个谜,因为他们数量庞大,就连官方也没有一个具体的工作总人数。
根据一部分资料显示,到1959年,史塔西的正式雇员在1.3万人,到1989年已经达到了9.1万人,另外他还有庞大的线人网络——非正式雇员17.4万人,这其中还有2万多名是在联邦德国。
根据1987年的记录显示,当时东德作协19位委员中,就有12位是史塔西的线人。
在史塔西工作的几十年里,留下了大量的档案资料,有意思的是,1989年11月9日,柏林墙倒塌后,史塔西开始销毁大量的资料,其中光是手撕毁的文件就装满了1.6万个麻袋。
两德统一以后,德国政府曾有意向恢复这些资料,经过计算发现,恢复这些文件的内容需要400年,到2008年,因这项开支每年达100万欧元,无奈之下只能暂时终止。
这个闲篇扯得有点远了,我们回到沃尔夫本人身上。
史塔西能有后来的发展,尽管不完全是因为沃尔夫,但沃尔夫的作用显然很大。
沃尔夫留下的回忆录中,有不少是描述当年他在史塔西时的经历。
比较出名的有两件事:
一、罗密欧谋略
罗密欧谋略说穿了一点也不稀奇,实际上就是美人计。
在世界情报史上,不乏有秘密特工利用浪漫或者性关系为媒介,来实现获取情报、摧毁目标的目的,俗称“蜜獾”(即美人计),从二战时期,“蜜獾”被广泛运用于获取情报,一直到冷战时期逐渐流行开来。
沃尔夫则是利用此手段的老手。
1954年,西方盟国外长会议在西柏林召开,当时沃尔夫盯上了这个会议,但就在他把起草好的行动计划给苏联顾问看时,苏联顾问说了一句:
“会议期间还需要安排一个‘玛莉娜’。”
沃尔夫很清楚,顾问是要他用“特别”的方式来实现目的,可沃尔夫一开始在这方面还只是个新手,虽然他遵照指示,也办成了这件事,但前后的过程并不顺利。沃尔夫是一个很擅于思考的人,很快就总结经验教训,他不仅仅是把目标放在男性上,这其中还有女性。
图《隐面人》沃尔夫在这方面非常自傲,后来在他的回忆录中还留了这么一笔:
“我将美男计用的炉火纯青。”
二战以后,德国成年男子大量葬送在战场,留下了许多女性,战争结束后,这些女性中也不乏杰出者身居高位,沃尔夫的目标就是她们。
不过选一个罗密欧是不容易的,因为他不仅要有出众的样貌,还要有出众的能力,按照沃尔夫的话来说就是,100个人参选,只有10个人能进面试,而最终通过的,可能只有一个。
沃尔夫第一个派出的“罗密欧”,化名叫费利克斯,真名无从透露,这个费利克斯无疑是沃尔夫较为出色的学生,在简短的培养后,就成为了一名出色的间谍,后来他奉沃尔夫的命令去打探西德总理办公室的秘密,并成功与办公室的一名女秘书坠入爱河。
从这天开始,源源不断的消息从费利克斯那里转给了沃尔夫。
费利克斯的暴露,源于他对那名女秘书动了真情。
当时沃尔夫通过另外一名潜伏人员得知费利克斯的情况,毫不犹豫的把他从岗位上撤了回来。
二、纪尧姆事件
罗密欧谋略只能说是沃尔姆擅长使用的手段,但真正让他名声鹊起的还是纪尧姆事件。
图|勃兰特与纪尧姆京特·纪尧姆和妻子都是沃尔夫手下的谍报人员,按照沃尔夫的指示潜伏西德,并打入西德社会民主党,1969年,西德社民党在大选中获胜,纪尧姆在经过保卫部门严格审查后,进入西德总理勃兰特办公室工作。
维利·勃兰特是个有相当影响力的政治任务,其执政生涯值得一提的是1970年的华沙之跪,从而打开了外交僵局,并于1971年获得诺贝尔和平奖。
纪尧姆很干练,一开始他只是波兰特身边的低级秘书,但因为工作能力突出,逐渐升任至首席秘书,纪尧姆在他权力最大的时候,甚至直接担任了总理办公室与西德情报部门之间的联系人,就连勃兰特出行也由他负责安全,在一段时间里,勃兰特对纪尧姆很信任。
一直到1972年,东德间谍格罗瑙在西柏林被捕,因为他与纪尧姆之间有过联系,从而让西德保卫部门顺利把调查目光转向他,并锁定了他的身份,1974年4月24日,纪尧姆夫妇被捕。
这件事在西德引起强烈地震。
事发以后,勃兰特引咎辞职。
这件事也成为沃尔夫人生之中最值得大书特书的一笔。
“尘归尘,土归土”“就连我的敌人也不得不承认,我领导下的外国情报局是欧洲大陆上最卓有成效的情报机构。我了解到的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的秘密比她的总理还要多。”
沃尔夫领导的东德情报机构,在一段时间里,确实让西方束手无策,因为从后来的情况来看,披露出来的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可无论多么英雄的人物,总也有迟暮的时候。
1986年,在东德情报部门工作了35年的沃尔夫退休,这一年沃尔夫已经63岁了。
沃尔夫退休的时候,正是赶上了一个特殊的时候。
1985年,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入住克林姆林宫,苏联政治经济危机全面爆发,与此同时,东欧各国也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其中也包括民主德国。尽管东欧各国以及民主德国都争相探索改革,但过于僵化的体制以及多年来深受苏联影响,导致了他们改革难有成效,
戈尔巴乔夫上台以后,全面推动了改革措施,极大的缓和了东西方的关系,但改革步履艰难。
沃尔夫这一时期虽然已经退休,但仍然关心国家,他曾赞同戈尔巴乔夫的改革,批评德国统一社会党及其领导人昂纳克的僵化政策。
图|1989年11月4日,沃尔夫在广场发表演讲到了1989年,东德政局严重变化,从这年5月开始,民主德国大批公民通过匈牙利开放奥匈边境大量移至联邦德国,各地都爆发了声势浩大的游行,要求放宽限制。
1989年11月4日,沃尔夫参加了在亚历山大广场上举行的集会,并公开发表演讲,这也是他从事情报部门工作以来,第一次公开,他向公众介绍了自己的过去,并批评当局的政策。
仅仅几天功夫,东德剧变,柏林墙倒塌,时任西德总理的科尔也顺势提出了两德统一的十点计划。
一切都来的太快,让人反应不过来。
两德统一后,沃尔夫因为掌握大部分的机密,成为西德抓捕的对象,就连大洋彼岸的美国也十分关注他。
一开始是沃尔夫的一些老部下出面,他们在两德合并以后,出卖了大量的情报以换取自由,他们劝说恩师也这么做,与西德的情报机构合作,但被沃尔夫严词拒绝,虽然沃尔夫也十分渴望自由,但他知道自己一句话,牺牲的将会是那些曾为祖国奉献一生的人的自由。
“出卖人的事儿还是让别人去干吧。”
美国中情局也悄悄接触沃尔夫,提出以百万报酬,希望他能说出原东德情报机构安插在西方特别是美国的间谍名单,沃尔夫仍然予以拒绝:
“我绝不是背叛者。”
图|沃尔夫与弟弟合葬墓沃尔夫为了避免被迫害,后来持苏联护照逃到了莫斯科,苏联解体后,沃尔夫经奥地利返回德国,他也曾想过很多中避难的办法,包括向澳大利亚寻求政治庇护,或者是向德国政府解密一些冷战时期的事件,但始终没能成功。
1993年,沃尔夫在德国被送上了法庭,罪名是“叛国罪”,对于这个罪名,沃尔夫当然不能认,他在法庭上为自己辩护:
“东德情报机构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维护民族利益,在当时的国际环境下,这种做法并没有错。”
可最终法庭还是判处沃尔夫六年有期徒刑,缓期两年执行。
沃尔夫坚持提出上诉。
1995年,德国最高法院裁定:
“前东德间谍不予起诉。”
然而就在最高法院做出裁定两年后,沃尔夫又被送到了法庭审判。
这一次,沃尔夫的罪名是“剥夺他人自由”、“肉体伤害”
1997年,法庭下达判决,沃尔夫被判处两年监禁,缓期执行。
沃尔夫始终不认为自己有罪,他在法庭上面对审判时曾说:
“我不怕法庭审判,因为我的良心是清白的。我们每个人都有职业道德规范,而背叛终究是背叛,不管它以何种面目示人。”
不管如何,沃尔夫晚年的人生终于是安定下来。
1997年以后,沃尔夫定居柏林,晚年以撰述为生,沃尔夫之说以在不停地写回忆录,更重要的是认为“真正的历史不应当只由胜利者撰写”。
在法庭审判中,沃尔夫之说以认为自己无罪,主要的一个原因是,这是一场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审判,在冷战环境下,西德的情报机构也做着与他们相同的事儿。
2006年11月9日,83岁的沃尔夫去世,值得一提的是,他去世的这天恰好是柏林墙倒塌十七周年纪念日。
至此沃尔夫与他掌握的秘密一起永远的沉入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