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篇原创)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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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手》第四章
(十三)
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文天依旧呆呆伫立。
他心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说,却实在不敢唐突地跑过去追上她。那一瞬间,对文天来说仿佛有千万年般长久。
“想啥呢?又呆了?”文天突觉脑门被谁轻拍了一下。
转头看去,眼前是个明媚、帅气,带着一脸笑意的中等个子男生。他白净灵秀,五官棱角分明,洋溢着一股阳光般温暖的感觉,再加上一头天然卷的小波浪,颇有些电视上时尚外国男孩的感觉。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农场,文天等连队孩子平常都穿得土不拉叽的。但眼前的这个男孩,却穿了身背带牛仔裤+白T恤,足蹬一双白亮白亮的波鞋(注:即运动鞋),实在是太出挑了。放人堆里,一眼就能把他给找出来。
“切!你才呆!”文天没好气地回道。
这个洋气的小男生是文天最要好的同学,名唤“黄一捷”。因他平时穿着打扮比较“潮”,大家又都叫他“捷少”。
文天一直忘不了第一次和黄一捷见面的场景,那是他刚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这天上课前,班主任突然带进来一个长得像外国人的小卷毛:“这是从一区小学转学过来的黄一捷同学,以后就是我们班的一份子了,大家鼓掌欢迎!”
在同学们此起彼伏的热烈掌声中,文天仔细观察了下黄一捷,却见他一双琥珀色的瞳孔像是会说话一般,流淌着灵动的神采,颇具立体感的五官,竟隐然有些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雕塑的“范”。文天本也是清秀的男孩,但他却在黄一捷身上发现了另一种帅气,具体感觉如何,他说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和忧郁、文静的自己挺不一样的,要热烈、阳光许多。“这哥们长得真不赖!”文天心中暗叹。
巧了,班主任恰好将黄一捷安排和文天同桌。老师说了:“文天,黄一捷刚转学过来。你成绩比较好,先帮着带带他。”
就这样,俩人逐渐熟络起来,文天也慢慢对黄一捷有了更多的了解。
黄一捷出生在山河农场一区的1队,家中独子,父母也都是潮汕人。1队在农场西端最边角的旮旯头,偏僻、落后,离农场中心很远,开个拖拉机得“吭哧吭哧”颠簸好久才能抵达。
地方偏僻,资源很难到位,因此一区小学的教学质量比较差劲。可偏生黄一捷的学习成绩还挺好的,在破落的一区小学便显得很出众。看着儿子的成绩,黄一捷母亲不淡定了——她本就是个心气比较高、有些能耐的女人。而且,和文天母亲不同,除了割胶,她还掌握着一门裁缝的好手艺,有凭本事吃饭的资本。为了不让黄一捷的学习成绩在一区小学继续被耽误,她与丈夫核计之下,索性作出了一个勇敢的决定:举家搬迁至农场中心的场部,自己在那里租门面开了个裁缝铺,干起了个体户,黄一捷则被安排进农场最好的中心小学就读。
(十四)
要说文天和黄一捷的共同点,还蛮多的。
俩人都是成绩优异的好学生。文天虽然没那么勤力,但仗着天生的好记忆力,在山河农场低水平竞争的学习环境下,倒也应付裕如,成绩始终拔尖;黄一捷则勤奋许多,他始终记着母亲为自己学业所付出的努力,因此一直不敢懈怠,成绩在班上也属中上之列。
他们都喜欢画连环画——彼时,在山河农场的孩子中很流行看小人书(注:即连环画)。什么《西游记》《杨家将》《偷拳》……黑白二色的简笔画,再配以简明扼要的文字,便将许多精彩的故事呈现出来,不费脑子、容易阅读,因此很受小屁孩们的欢迎。文天打从5岁起便开始大量阅读各种小人书,看得多了,他便越发喜欢上边画的内容,于是也尝试拿笔画起来。没人教,就自己乱画。
与黄一捷认识后,文天才发现原来他也很喜欢画小人书中的简笔画。俩人便经常切磋,彼此的画技居然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地提高了。或许因为是男孩的缘故吧,内心里总有血性、阳刚的一面,他们特别钟爱画那些穿着铠甲的古代武将,习练日久,模仿得还挺像连环画上的水平,在班上小有名气。
俩人都喜欢玩游戏机。小学四年级时,一天,黄一捷突然神神秘秘地给文天看一个巴掌大的白色塑料壳。只见它中间有一个长方形的黑白屏幕,屏幕两边还各有几个绿色的按键。“这叫‘游戏机’,是我妈在天涯市给我买的。”黄一捷得意地向文天介绍着。“游戏机?什么玩意?不懂!”文天初见此物,自是满脑子问号:“捷少,怎么玩的?”
黄一捷按了塑料壳上的一个开关键,屏幕左下方便出现一辆由黑色线条构成的坦克,屏幕上方则不时落下同样由黑色线条构成的导弹。接着,黄一捷便操作起来。看了一会,文天便明白是咋回事了。原来,这个游戏机是通过屏幕两边的“前进”和“后退”键,操控坦克躲避上方落下来的导弹,顺利前进到屏幕的右下方,便算完成一次任务。如果坦克被导弹砸中,任务便失败了。而随着坦克通过的次数越多,游戏的难度也逐渐加大,屏幕上方所落下导弹的数量和频率会越来越高。但玩得多了便会发现,导弹落下的先后顺序是有规律的,坦克便可以在其中打一个时间差,躲避过导弹轰炸抵达屏幕右边的终点。
这样的玩具对男孩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文天和黄一捷很快便深陷其中。好在彼时他们的学习任务并不重,倒也没因此而影响成绩。后来,个别家里较富有的同学,也有了其他款式的游戏机,黄一捷便和他们交换着玩。和黄一捷走得最近的文天,自然跟着沾了不少光,玩到了各种不同类型的游戏机。
或许正因为有着这许多的相似之处,俩人一直以来都颇有惺惺相惜之感,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成天在一块玩,成了最要好的死党。
这不,1990年9月1日这一天,俩人又相约着一起来农场中学报到了。
(十五)
看着眼前笑嘻嘻的黄一捷,文天正想着要不要和他说说蓝念笙的事。旁边突然又传来一个憨憨的声音:“他要不呆,就不会叫‘呆子’了!”
声音源自一个白嫩得可以掐出水来、国字脸庞自带一股呆呆气质、身高与文天相仿、衣着非常正式的男生。
“呆子”却是文天的绰号。为何有这么个称呼?起因还是文天自小便喜欢看书,每每一捧起书来,便如痴如醉,浑忘了周遭的一切,因此得了个“书呆子”的外号,后来被逐渐简化成了“呆子”。
回说那位白嫩得不像话的男孩。他叫劳卫国,也是文天的同班同学。如果说黄一捷是文天的“死党一号”,那劳卫国就是当仁不让的“死党二号”了。
要说文天和黄一捷,虽身处海南岛这个热带地区,但肤色都不算黑。可一旦和劳卫国比起来,就相形见绌了。也因为那过于白净、让女生都羡慕的皮肤,劳卫国打小便被人安了个“白切鸡”(注:即白斩鸡,经典粤菜)的雅号。或许“白切鸡”实在太难听了,这个绰号最后便变成了“白切”。
其实,劳卫国比文天更有资格领“呆子”这个绰号——他父母都是山河农场中学的老师,特别是劳父,语文教得贼棒,一直在带着这个中学的高中班级,是农场有名的“明星教师”。身为老师的孩子,劳卫国从小便在父母的严格要求下成长,渐渐养成了他偏内向、木讷的性格和气质,看起来总是呆呆的。
山河农场落后的教育水平和教学环境,当老师的劳父、劳母自是最清楚不过。因此,他们对劳卫国的人际交往一直看得很紧,生怕自己孩子交了不好的同学,学坏。在他们的严格把关下,劳卫国的朋友并不算太多。而文天和黄一捷因为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一早已经通过劳父、劳母的“认证”,获得白名单,成为他为数不多、最要好的死党。
或许是天赋的原因;又或许是父母的高压管制让劳卫国对学习有逆反心理,他的成绩比文天、黄一捷要稍逊一些,但也都属班级中等偏上的水平。
山河农场中学坐落在一个小山坡上,劳卫国的家,则位于坡下教职员工专属的一排平顶房那里。因为离学校近,今天他一早就在坡下的路口等着文天和黄一捷到来,三人一块去学校报到。
黄一捷笑着对劳卫国说道:“白切,别逗呆子了。对了,你爸妈不是中学老师嘛,有没有提前知道些内幕消息,我们是怎么分配班级的?”
文天同样想知道具体的分班情况,便也问道:“白切,说来听听。”
“具体我不太清楚,只知道小升初成绩前十位的同学被打乱分到了(1)班和(2)班,你们两个都是。听我爸说,呆子分到(1)班,捷少分到(2)班,我也在(1)班。那些比较差的学生就分到了(3)班。”
“那不是把我们‘三人组’给拆了?”文天有些不爽。
“还好了,都是同一个年级。”黄一捷拍拍文天的肩膀。
“听说二区8队有个叫蓝念笙的,这次考了全农场的第三名,很厉害,也被分到了(2)班。”
“哦!”文天故作不经意地回道,心中却暗想:“好可惜,竟然没和她分到一个班级!她果然是8队的!话说她的学习也蛮厉害嘛。”
(十六)
说话间,三人已走出大操场。右边,是一个水泥铺就的篮球场;左边是个排球场,它的边上还立着几个锻炼用的双杠,已锈迹斑斑;中间则很突兀地矗立着一棵郁郁葱葱、亭亭如盖的苦楝树,怕不得要几人手拉手才能合抱过来。环着大树,还用水泥建了个圆形的围护墙,显得颇为庄重。
文天和黄一捷之前也曾来中学玩过,自然知道这棵有名的苦楝树。
据说它是在农场中学创立之初种下的,迄今已有30多年的历史了。大人们都说它很神奇,能够庇佑农场的学生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绩。如某一年风调雨顺,它生长健康,则当年中学的高考成绩就比较理想;反之,如某一年它被台风吹断了枝丫或闹了虫害什么的,则当年的高考成绩肯定比较差。也因此,有人专门筹钱给它建了个围护墙。每年临近高考时,还有些家长会备些水果、糕点之类的过来祭拜。中学领导自然知道这都是迷信,但有这么个颇具象征意义的图腾存在,多少能给学生带来些激励作用,也就没去阻止家长们的行为。
劳卫国看了看眼前的苦楝树,刚想和文天、黄一捷说些什么。突然,从大树后如鬼魅般钻出一个鸡皮鹤发、大约60几岁的老太婆,站在围护墙上,把三人给吓了一跳。
“孩子们,你们要加油哦!到时考上一所厉害的大学,考出海南!”老太婆单手握拳,一身破衣烂衫却遮不住脸上认真的表情,感觉脑子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在文天和黄一捷的惊愕中,她猛地从围护墙上直接跳到文天面前,双手捧起文天的脸庞,带着哭腔颤抖地说道:“小海,是你吗?妈好想你啊!”
事发突然,文天登时被吓傻了,如木桩般愣在当地。
还是劳卫国反应快,赶紧轻轻握住老奶奶的双手,将它们从文天的脸上挪开。
“杨老师,您认错人了,他不是小海,是我的同学,才刚上初一的。我是您学生劳远志的儿子呀!您不记得我了?”劳卫国看着老奶奶,温柔地说道。劳远志,正是劳卫国父亲的名字。
老奶奶仔细盯着文天看了又看,喃喃自语:“像,真像……还是认错了……”说罢,甩开劳卫国的手,转身蹒跚离去。
劳卫国叹了口气,转头对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文天和黄一捷说:“她是农场中学最早的建设者之一,当年的归国华侨,姓杨,大家都叫她杨老师。”
“听我爸说,30几年前,农场刚建立,杨老师和她老公那拨归国华侨一起建设了中学,并成为这里最早的老师。她教语文,我爸就是她教出来的学生。这棵苦楝树是杨老师两公婆一起种的,是他们爱情的见证。后来他们有了小孩,叫小海。可惜小海在差不多我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出意外过世了。几年前,她丈夫也走了,就留下杨老师一个人。可能是过于思念孩子和老公吧,她开始变得有些疯疯癫癫。这棵树应该是她心中最美好的回忆之一,退休后她也没啥事干,所以经常会过来这里。”劳卫国接着说道:“呆子,可能你和她儿子长得比较像,她才会那么激动。”
文天和黄一捷没想到眼前的苦楝树还有这样的故事,一股复杂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转头看去,排球场旁的教学楼一楼已挤满了前来报到的初一新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