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面兽杨志丢了花石纲,不但没有回京接受处分,反而在逃走后又凑了一担金银,要通过贿赂手段恢复职务,这种行为,即使遇到包拯,也会被直接投入大牢。
殿帅府高俅还算客气的:“高俅把从前历事文书都看了,大怒道:‘既是你等十个制使去运花石纲,九个回到京师交纳了,偏你这厮把花石纲失陷了,又不来首告,倒又在逃,许多时捉拿不着。今日再要勾当,虽经赦宥所犯罪名,难以委用。’把文书一笔都批倒了,将杨志赶出殿司府来。”
不管怎么看,高俅的说法和做法都没有错误,杨志因此怀恨在心,后来高俅战败被捉,“林冲、杨志怒目而视,有欲要发作之色”,林冲的愤怒可以理解,杨志凭啥生气?
杨志这个人的性格,用三个字就能概括:“没担当。”
杨志丢了花石纲,跑了;丢了生辰纲,又跑了。大名府留守司留守梁中书对杨志有知遇之恩,十万贯财宝对梁中书来说还真不是一笔巨款,那是他每年给老丈人的寿礼而已,去年的丢也就丢了,梁中书并没有心痛得上吊投河抹脖子。
杨志要是肯如实向梁中书汇报情况,顶多是挨一顿骂,甚至可能会被安抚一番,让他督促地方官府抓紧破案。杨志跟黄泥岗七大一小八个盗贼都见过面,晁盖在江湖上颇有声望,画影图形抓捕并不困难。只要案子破了,杨志不但可以将功折罪,还有可能受到奖赏。
于公于私,杨志都不应该逃跑,杨志不但出错就逃,而且是逃了两次,他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对高俅怀恨在心,梁中书只身出逃满门被杀,也没见杨志救援或提前示警,这就是典型的小人做派了。
杨志只记仇不感恩,相貌也很古怪,但是白衣秀士王伦却偏偏对他情有独钟:王伦对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满身英雄气的林冲十分抵触,却极力招揽杨志入伙,而且喝酒的时候,还让杨志坐在林冲上首。
林冲和杨志打斗眼看要赢了,却被王伦喝止,上山前后,王伦对杨志也十分客气:“制使,小可数年前到东京应举时,便闻制使大名,今日幸得相见,如何教你空去。且请到山寨少叙片时,并无他意。制使又是有罪的人,虽经赦宥,难复前职。亦且高俅那厮见掌军权,他如何肯容你?不如只就小寨歇马,大秤分金银,大碗吃酒肉,同做好汉。不知制使心下主意若何?”
看王伦那意思,如果杨志当时就上了梁山,排座次的时候,肯定是第四把交椅,林冲只能坐第五把,如果王伦肯下本钱,让杨志坐第二把交椅也有一成可能。
不管怎么说,杨志接受王伦邀请上梁山,地位肯定比林冲高,后来杨志在三山聚义打青州的时候,还对宋江表示自己很后悔没早上梁山:“杨志旧日经过梁山泊,多蒙山寨重意相留,为是洒家愚迷,不曾肯住。”
杨志空费一担金银,也没能官复原职,肯定是十分后悔没留在梁山,于是我们今天的问题就出来了:如果当时杨志接受了王伦的邀请,在梁山坐了第四把或第二把交椅,晁盖带领生辰纲迷盗团上梁山并发生火拼,杨志会站在哪一边?那场混战的结果又会如何?
如果杨志直接留在梁山,就不会卖刀杀牛二,自然也就不会刺配大名府并替梁中书押运生辰纲,所以跟晁盖也就不会有什么仇恨,所以他帮谁都有可能。
杨志可能帮王伦,也可能帮晁盖,我们根据杨志的性格分析,就会发现他大概率会帮王伦拿下晁盖,但能不能拿下晁盖,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那场火拼中有一个变数,那变数便是豹子头林冲。
看过杨志履历的读者都知道,他是一个不知感恩的世家子弟,别人对他怎么好都没用,所以指望他替王伦拼命是不可能的。
杨志不可能替王伦拼命,并不代表他不会“抓”晁盖,因为按照宋江的说法,晁盖在当时已经犯了“迷天之罪”,迷天之罪就是泼天富贵,这一点杨志应该十分清楚:只要抓住晁盖并将其送往官府,那么他失陷花石纲的罪过不但可以一笔勾销,还能得到太师蔡京和梁中书的赏识,进京可以高升一步,即使到了大名府留守司,也不能只当牌军、提辖,而是可以跟李成闻达一样当个兵马都监了。
晁盖带着六个高手和大量金银财宝上梁山,王伦一开始是热情接待的,但是后来态度却变了,狡猾的吴用看出了端倪:“兄长不看他早间席上,王伦与兄长说话,倒有交情。次后因兄长说出杀了许多官兵捕盗巡检,放了何涛,阮氏三雄如此豪杰,他便有些颜色变了,虽是口中应答,动静规模,心里好生不然。”
对王伦来说,晁盖是祸水,也是富贵,对杨志来说,那就是他重返官场的投名状,但是对豹子头林冲来说,则是勾结外人做掉王伦的良机,这一点吴用也看出来了:“林冲那人,原是京师禁军教头,大郡的人,诸事晓得,今不得已而坐了第四位。早间见林冲看王伦答应兄长模样,他自便有些不平之气,频频把眼瞅这王伦,心内自己踌躇。我看这人倒有顾眄之心,只是不得已。小生略放片言,教他本寨自相火并。”
晁盖说“全仗先生妙策良谋,可以容身”,就是已经打定主意要鸠占鹊巢,这场火并已经不可避免,接下来就该由读者诸君来讨论胜负了。
如果王伦要拿下生辰纲迷盗团,肯定不会找林冲商量,却一定要跟杨志密谋:我苦读多年没考上功名,你失陷花石纲流落江湖,现在晁盖给我们带来改变命运的机会,干还是不干?
杨志一听可以立功赎罪,自然是一拍大腿:“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干!”
王伦和杨志说干就干,他们肯定会采取三个步骤:第一步,先在聚义厅外埋伏下刀斧手,只等里边摔杯为号便一拥而上;第二步,让旱地忽律朱贵在酒菜之中下蒙汗药——古人吃饭都是分餐制,每人面前一个小桌子,分别下毒并不困难,而且当时已经有了转心壶,能从一把壶里倒出两种酒;第三步,就是让晁盖和阮氏三雄等人解下刀剑开怀畅饮。
这三步环环相扣,入云龙公孙胜可能连做法的机会都没有,即使是大混战,也是双拳难第四手,强悍如鲁智深武松,也都曾被衙役和家丁按倒活捉,生辰纲七盗没有鲁智深武松的步战功夫,就是其中有一个是典韦复生,也肯定打不赢百十个小喽啰。
这场混战唯一的变数就是林冲:王伦可能跟林冲商量,也可能对林冲保密;林冲可能帮王伦,也可能帮晁盖。
金圣叹说林冲是梁山第一毒人,“算得到,熬得住,把得牢,做得彻,都使人怕”。林冲如何“算计”,谁也猜不到。
我们细看水浒原著就会发现,林冲并不反对稍安:鲁智深武松因为反招安而跟宋江争吵,林冲一言不发;林冲并没有因招安而气得口吐鲜血身亡,反而在招安后参加了破辽国、打田虎、灭王庆、征方腊四大战役,是“斩将”数量最多的梁山好汉,要是按人头记功,林冲实际已经成了梁山军(宋军)的第一功臣。
在笔者看来,如果王伦明确对林冲和杨志说明拿下晁盖就带着弟兄们下山将功赎罪邀功请赏,林冲和杨志都不会拒绝,因为那时候他们跟晁盖还没有半点交情,即使是对王伦有意见的林冲,也会觉得只要立功之后跟王伦分地做官,就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了。
杨志没有接受王伦的邀请,对他来说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所以最后还是得有请读者诸君发表高见:如果杨志当时就留在梁山,并且成为王伦的同党,晁盖带着六位好汉,还能轻松拿下梁山吗? 如果王伦说清自己要擒拿晁盖送交官府,林冲会不会出手相助?拥有林冲杨志两大高手和数百喽啰的王伦一方,能否打赢拥有公孙胜、刘唐和阮氏三雄的生辰纲迷盗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