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川普确定组建“政府效率部”。

马斯克和拉姆斯瓦米，共同组建一个外部小组，为白宫在效率改革中提建议。

马斯克大家都熟悉。

拉姆斯瓦米也是一名企业家。在今年年初的时候，他还是共和党提名的8个总统候选人之一，是川普的竞争者

拉姆斯瓦米是印度裔。美国政坛现在有很多印度人。共和党的另一个人物尼基黑利，也是印度移民的后代。

拉姆斯瓦米被称为“青年川普”。

2016年川普赢得大选后，共和党内部掀起了一股“川普风”。大家都去模仿川普的风格去吸引选民，拉姆斯瓦米是其中一个。

从绰号上看，大家就知道他在很多问题上也是很激进的。

他曾经说过，如果当选总统，会解雇联邦政府75%的公务员。

因为年轻、资历浅，在2023共和党的初选辩论中，拉姆斯瓦米成了其他候选人的“出气筒”。

川普副总统迈克彭斯当时也参加了初选，他在电视辩论上讽刺说，初选不是新人培训，这里不需要菜鸟。

但从川普这一任命可以看到，来自私营企业的人，是政府效率变革的主要推手。

很多人认为，马斯克的改革会动了很多人蛋糕，很危险。

其实，马斯克已经成为川普和MAGA信徒。

今天，我们来看看，马斯克的效率部面临一个什么样的“烂摊子”，他有没有可能改造这个220万人、运转了140年的机器。

一

2024年9月24日，丹麦制药巨头诺和诺德的首席执行官约根森，被叫到了美国参议院。

议员们请他解释一下，为什么同样的减肥药，德国人每月只花140美元，英国人92美元也可以买到。

而在美国就卖1349美元。

看过美国听证会的人都知道，是非常有压迫感的，议员们就像在咆哮一个“犯人”。

大多时候不让对方说话，只允许回答是或者否。

不管是美国交通部长还是特勤局局长，待遇都一样。

议员桑德斯直接给约根森扣了一顶帽子，你在剥削美国人。

美国的药价贵，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有很多研究，也研究了很久，但是一直无解。

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Department of Health and Human Services）在今年2月份有 一个报告。

截至2022年，美国所有药品的价格——包括品牌药和仿制药——几乎是其他富裕国家的3倍。

这两款减肥药，美国人一年要花1.7万亿美元。

比治疗2型糖尿病还贵4倍。

约根森的解释是，美国的法律制度太复杂。另外，美国药品中间商（PBMs)导致的。

PBMs，也就是药品福利管理机构，它的工作主要是代表政府医保、商业医保，去和制药企业谈判，争取一个更低的药价。

同时，他们还帮忙设计保险方案、处方集，决定你的医保能用哪些药 ，优先用哪种药、处理报销等等。

美国目前最大的6家药品福利管理公司，处理了全美国90%以上的处方，一个大公司每年收入数千亿美元。

美国医保报销减肥药5年增长了100倍

美国的药价这么高，是非常复杂原因导致的。

在议员们炮轰下，约根森根本没时间去解释这些，也不让他解释，于是，他就把锅直接甩给了中间商。

他说，药企不仅要给药品福利管理机构回扣，还要按照他们的要求，把价格定的更高，否则就把他们踢出医保处方。

标价高，保险公司、中间商都可以获得丰厚利润。

约根森在听证会透露，公司每赚1美元，就会给药品福利管理机构和保险公司74美分。

而他之所以敢在这样的场合得罪中间商，最主要的原因是，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在9月份刚刚起诉了美国最大的3家药品福利管理机构。

认为是这些中间商推高了美国的药价。约根森不过是重复了调查结论而已。

上面说的减肥药的事情，和我们要说的马斯克如果开展效率部的工作，有非常大的关系。

因为，美国联邦医保费用，是所有支出项目里最大的一块，马斯克要削减2万亿，那么，政府医保的药品采购，应该绕不开。

美国政府医保，把大部分的业务委托给这些中间商，最终让这些药品福利机构变成了实力雄厚的集团。

马斯克的效率部，面对的是年收入数千亿美元的利益集团，如果动了这些人的蛋糕，能行吗？

二

马斯克现在没有公布效率部的具体方案。

按照2024年美国联邦预算，全年预算大概是6.75万亿美元。省下2万亿美元，也就是削减了将近1/3的预算。

这是非常难的。

2024财年美国联邦主要应付款 来源美国财政部

马斯克后来也承认，削减联邦开支的行动，会引发严重的短期经济动荡。

那么，美国联邦政府的钱，到底花在哪里了，哪些地方有可能省下来呢？

看了一下美国财政部的报告，大概分为三个大项。

一是强制性支出，比如为社会保障、医疗保险、退伍军人福利和其他法律规定的支出提供资金。

这部分，通常要占到所有资金的50%以上。

二是自由支配资金。国会每年为这些项目设定拨款水平。

通常占所有资金的1/3左右。

三是债务利息，也就是联邦政府目前35万亿的负债，每年要支付大量的利息。

按照欠债还钱的基本常识，这一部分钱也必须还。

看上面主要支出项，养老、医保、退伍军人福利大概率是不能动的。如果动了普通美国人不能同意。

债务利息也没什么调整余地。

只剩下自由支配资金这部分，但是，这些钱不可能全部削减。

甚至还要逐年增加，以应对突发情况。

比如疫情期间，联邦政府为中小学提供校园午餐补贴，为美国妈妈提供的儿童营养计划，等等。

大家可以看一下下面这张图。

也是美国财政部公布的支出情况。2024财年，美国联邦政府应付金额是8.7万亿美元，比预算多2万亿。

这里面，最大的支出就是老年医保（不包括低收入的医疗救助），占到了总支出的17.3%；

其次是社会保障，主要是养老金支出，占到了16.2%；

排在第三位的，是国防支出，占比16%；

第四位是债务利息，12.2%。

2024财年美国联邦政府主要支出医保排第一 来源美国财政部

所以，马斯克目前唯一的办法是，打开联邦政府网站，按照字母表从A到Z，把所有的部门核查一遍。

每个部门都裁一些人。

像企业那样大幅的裁员，完整地裁掉一个大部门，目前只有教育部存在这个可能。

教育部一直被批评，说它的主要工作是发钱，给大学生提供贷款，完全没有必要存在，教育部目前4200人左右。

是一个小部门，裁撤后基本没什么影响，因为美国的教育，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各州的工作。

美国联邦政府目前有220万公务员，不包括州以及地方的公务员。即使是裁掉10%，那也意味着20多万人丢掉工作。

而且靠裁员，也省不出太多钱。

我看了一下美国联邦人事管理局的数据，226万联邦雇员。

平均每个人薪资大概是10万美元左右，裁掉10万人，才能省出100亿美元，杯水车薪。

如果马斯克想实现2万亿目标，考虑一下国防部，收获会很大。

美国联邦雇员，近60%在国防部、退伍军人事务部和国土安全部工作。

国防部人员有80万人，国防支出排在了第三位。

按照美国财政部的数据，2024年，美国交通和基础设施一共花了1328亿美元，而国防支出花了大约1.4万亿美元。

是交通支出的10倍。

2024年国防部采购计划1687亿美元 来源CRS

美国国防部的钱花在哪里了呢？

我看了一下具体的项目，排在第一位的，是海军运营和维保费用，大约是1507亿美元。

海军人员的薪资福利另算，695亿美元。

海军采购的飞机费用另算，248亿美元（比空军飞机采购145亿美元还多）。

如果从美国的国防支出来看，把采购、维修、保修的成本降下来，将是一大笔钱。

美国国防的采购成本很高。

海岸警卫队曾经想更换两艘破冰船。

其中一艘极地之星，服役快50年了，目前靠另一艘姊妹船上的零件续命，因为造船效率太低，成本太高。

从2013年开始提出，经历了讨论、设计，现在要拖延到2029年交付，三艘船成本涨到了51亿美元。

美国国防采购曾经是很多国家的政府采购模版。

但是，这个庞大、封闭的系统，采购价格是否合理，一直被质疑。

比如，前几天，波音被查出C-17运输机备件多收了100万美元，飞机上一个普通的厕所肥皂盒装置，加价80倍卖给了空军。

如果马斯克让国防采购更加透明、降低成本，问题在于雷神、洛克希德·马丁、波音等国防承包商会不会同意？

而且，川普的上一个任期，国防支出不仅没有减少，还有增加，甚至成立了太空军司令部。

这些大型的国防承包商，目前基本不可替代。

三

那么，马斯克的效率部，还有机会吗？

我认为还是有的。

最近几天，川普陆续确定了内阁成员，提名了国土安全部、司法部、国防部等一批重要官员。

这些人有两个特征：

一是很多人没有相关经验，二是年轻。

国防部长海格赛斯，44岁；司法部长盖兹，42岁；国家情报总监塔尔西加巴德，43岁。

2025年1月20日后，川普很可能要兑现他的“改变”承诺。

这些新当选的内阁成员，年轻、冲动，有的还很极端，在很多政客的眼睛里，不靠谱且危险。

但是，冲动意味着打破规矩。

没有经验，不专业，可能也意味着没有条条框框约束，这些人先破坏了，然后再重建，大不了再回到老路上。

第二个机会，是外部环境。

很多美国人不关心大选，是因为很多人认为，选谁都一样。

2024年美国国防部应付金额 来源美国财政部

2016年，川普第一次竞选总统后，很多人将票投给了他，当时美国媒体说，两个人都不讨人喜欢。

投给川普，只是因为更不喜欢非常精英的希拉里。

也有的人，是为了看川普脱口秀去的。当时美国社会弥漫着一种情绪，希望生活、联邦有所改变。

大家已经厌烦了民主党精英的虚假。

当时，美国有严重的非法移民问题，但是白人不敢说，而且小心翼翼，害怕被扣上歧视的帽子。

有些少数人的利益，凌驾于公众利益之上，大家也不敢说。

比如奥巴马的厕所令，对跨性别人群给予上厕所的自由，他如果认为自己是女性，就可以进入女性卫生间。

在美国东北，大量的白人蓝领失去工作，但是美国的制造业仍在消失。

希望改变是很多人的心态。

2024年，这种心态依然强烈，这也是很多人最终把票投给川普的原因。

第三个因素，法律条件相对成熟。

今年大选后，美国参议院、众议院的席位，都是共和党占多数，以川普目前在共和党内的影响力，白宫的建议，在国会通过的概率增加了。

美国的公务员制度运行了140多年。

联邦公务员的薪资、福利待遇很高，竞争也非常激烈，以前没有失业的风险，主要是流程繁琐，而且可以提出挑战。

各个部门为了避免麻烦，基本都会让他工作到退休。

但是，不会解雇，和不能解雇，是两个概念。川普在2020年就提到一个F表计划，方便随时解雇。

法律的障碍可能也拆掉了。

最后，现在的AI技术进展很快，对于基础的文字、PPT、表格的处理，已经可以替代人工。甚至比人做的更好。

马斯克的效率部，其实有裁员空间。

即使在联邦内部，很多公务员也知道自己的工作并不是铁饭碗。在川普宣布回白宫上班前，就已经做好了失业准备。

唯一的问题是，裁员5%，也就是10万人，号称要为大家创造就业的川普，能承受这样的动荡吗？

结语

任何改革，最难得是改革自己。

其实，目前帮助马斯克算账，认为这项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主要专家，另外是民主党以及共和党内的保守派。

医药、军工、石油这些利益团体，不会明确反对，但会背后游说。

共和党的理念是减税、小政府，少监管。

去年，有些议员提出了一个削减1300亿美元预算的方案，没有成功。倒不是民主党反对，而是共和党内部自己否决了。

他们发现，如果削减了预算，会损害共和党选民的利益，对议员争取连任很不利。

还有一个问题，马斯克为什么一定要省2万亿，1万亿行不行？

马斯克的2万亿，大概率只是一个目标而已。

完成的话，梦想照进现实，它将成为马斯克众多传奇商业故事中的一部分，不完成，好像也没关系。

即使最终完成了5000亿美元的削减，司法部、卫生部、国防部一共裁员1000人，川普也会把这件事包装成一项伟大成就。

马斯克的很多目标，是在不可能、不相信和嘲笑中实现的。

2016年，川普当时的竞选团队也只是一个80人的草台班子，募集的资金和希拉里也完全不能抗衡。

大部分人觉得完全是个笑话。